“要不要吃消夜?”
蒋美珊打开董淳安的房门,探头望着房里的两个人,董淳安已经洗过澡躺在床上,卫槐司则坐在床边,低头填写着表格。
“我要……”董淳安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人丢过来一记白眼,她只好把话咽进肚子里。“我要睡了……”
“那我打电话叫阿冠他们陪我去吃。”蒋美珊也不想打扰他们,挥挥手便离开了。
“你晚上没吃饱吗?”
卫槐司带她去吃到饱的餐厅用餐,她要是说没吃饱,铁定会招来一顿骂。
“有啊。”
“那还吃什么消夜?”卫槐司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现在女孩子都流行减肥吗?”
“我需要减肥吗?”不会吧?打从装了牙套之后,她已经吃得很少了。董淳安承认高中时期有些婴儿肥,但现在应该早就消掉了。她模模下巴,尖尖的,应该没有双下巴的顾虑才对。
“你已经让牙套毁了你的脸,难道不想多下点功夫在维护自己的身材上吗?”卫槐司提醒她。
“我的身材真有这么糟?”董淳安从来没想过这些,也许是蒋美珊一直都比她胖,所以她就觉得自己的身材还好,没想到卫槐司竟然注意到了……这是不是代表她真的胖了却不自知?
“我不想等我当完兵回来看到你拿掉了牙套,可是却变成大胖子。”
“我也很痛苦啊!你不知道刚戴上牙套时,我几乎什么都不能吃,整个人瘦了一圈,是最近我习惯了,才多吃一点的。”董淳安委屈的说。
“你不是说你已经有心理准备要接受戴上牙套之后的一切吗?”卫槐司抬眉望着她,仿佛在说她说话不算话。
“好啊……接受就接受。”她说得有点心虚。
“反正你可以为了两年后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
“到时候你就大三、大四了,浪费两年时间没好好的交个男朋友,到时候你整牙成功,而且身材也修饰完美,你就可以为你的爱情多做点冲刺。”
董淳安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卫槐司的脸上没有笑……
他可以不知道她喜欢他,可是他怎么能鼓励她和别的男人发生感情呢?还为爱情冲刺咧!
“我真的要睡了……”她将脸埋进被子里,今晚她拒绝接受他以为她沉睡后的晚安吻。
“好奇怪,明明附近没看到几棵树,但蝉叫声却持续不断,真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董淳安一动也不懂的倾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
蒋美珊回头看她一眼,“是不是卫槐司不在,所以你无聊到听蝉叫?”
“我是无聊没错,但不是因为他。”董淳安嘴硬的回道。
卫槐司去当兵已经一个多月了,眼看着要开学了,天气依旧热得不得了,气温丝毫没有要往下降的意思。
“突然好怀念冬天。”蒋美珊丢下手上的衣服,有些烦躁的坐进沙发里。“我已经穿腻这些衣服了,我好想买秋装。”
“怎么了?”董淳安看着她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看看我的手臂,我魁梧得可以去当码头工人了!这种清凉的背心摆明了要暴露我的缺点!”
“那我呢?”董淳安像是被提醒了,拉起袖子要她帮忙看看。
“你担心什么啊?你都快营养不良了还担心自己胖,想气死我吗?”蒋美珊快被她气到口吐白沫。
“可是卫槐司要我注意身材,还说什么他不希望当完兵回来看到我变成大胖子,要我记得平常要多运动,他竟然会注意这些耶!”
“废话,在意的人他当然会注意。”蒋美珊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不要老说些让我开心的话,他哪是在意我?我们在一起,他都没有……”话尚未说完,董淳安突然噤口不语。
“怎么不说下去?”蒋美珊老早就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火花。“你们一定有什么,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是不会追问的,反正我看得出来,陪你睡觉就已经很体贴温柔了,不然你还奢望他怎么做?”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一直都没有过什么……”除了她还没戴牙套前他吻过她一次,还有每天晚上他以为她睡着的时候落在她脸颊上的晚安吻,但在没有说明之前,他们上街不会牵手,动作也不算亲热,说话也不含任何打情骂俏的成分,这实在不能算是有什么进展。
“那你要他做什么才算你们真有什么?”蒋美珊反问她。“要牵手、要相拥,还是要熟吻才行?”
“我们已经吻过……”糟糕!董淳安眼睛大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我就知道!”蒋美珊活像是中了乐透般猛拍手。“卫槐司还真不得了,他一定是真的很喜欢你,要不然你戴上了牙套,他怎么……”
这一说可踩着了董淳安的痛处。
“是在我戴牙套之前。”她的表情变得幽怨。
“那么久了?”
“我就是为了他才戴牙套的啊。”
“你回来啦。”
董淳安一回到住处,就发现卫槐司正在看电视,他的头发剪成小平头,却更显他的男子气概,而且他整个人也晒黑了不少。
“放假吗?”他之前没有跟她说过他的假期。
“嗯,放三天。美珊呢?”
“她昨晚跟朋友去拉拉山,他们要玩三天。”董淳安边说边放下背包。
“你怎么没有跟她一起去?”
“我等下要去牙医那里。”要到牙医那儿重新调整位置,想到可能会面临的疼痛,她就开始有些气馁。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她可不想自己哇哇叫的样子被他看见。
卫槐司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你为什么怕我去?”
“那很难看,我张着嘴让人家把我弄得哇哇叫,你为什么要去看那种场面?”董淳安干脆招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陪你去看牙医。”淳安小的时候也是由他带着她去看牙医的。
“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我觉得那很糗。”她别过脸,反正她就是不要让他看到她那副德行。
“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忙吗?”
“你可以煮稀饭……”她也不想完全拒他于千里之外,卫槐司好不容易才放假,如果她总是把他推得老远也不是办法,他顶多只会在她身边多待这一年多而已。“因为弄好牙套后,吃太硬的食物会不舒服。”
“好,那你先去看医生吧。”
看完牙医回来,果真已经有稀饭在等着她了,董淳安苦着一张脸,试着对他微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说位置已经改了,所以再忍一年就好了。”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卫槐司。
“很痛吗?”
“过几天习惯了就好。”怎么说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想……我要是回去了,他们还认得出我吗?”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应该认得出来。”
“会吗?”董淳安望着一旁的镜子,东瞧瞧、西瞧瞧。“我瘦了很多,脸也不再是圆的,如果连虎牙都不见了,大家应该认不出我才对。”
“你的眼睛还是没变啊。”她的眼睛依然水汪汪的,只要让她望着久一点,卫槐司就开心担心他会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要求。“我不懂你为什么老是千方百计的想改变自己?”
“我不觉得我这样很好……”她舀了一匙稀饭,说得有些无奈。
“但是我觉得很好。”
卫槐司的眼神里有着包容和宠溺,董淳安还以为是她错看了,这实在不太像他,她不敢应话,只好低头吃稀饭以度过这尴尬的时分。
“你应该还会休两天假吧?”
“嗯。”她点点头。
“我们明天可以到拉拉山去找美珊他们。”
“可以吗?”其实董淳安也很去,如果是卫槐司要陪她去,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反正我也放假。”
董淳安当然想去,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可以回来休息几天,要是又陪着她出游,一定会很累。
“我想还是算了。”她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连带着又拖累卫槐司。
“你真的不想去?”她这年纪的女孩子应该都很喜欢出去走走才对。
“对啊!”她故意说:“我可没忘了你的提醒,养精蓄锐,等我拿掉这副大钢牙,全世界就都是我的了!”
“你还没忘了那些话啊?”卫槐司有些好笑的说。
“这就表示我有把你的话听进耳里,你应该高兴的。”
话虽这么说,但董淳安在心里发誓:等全世界都落在我手上,我第一个要的就是你!
过了个不怎么冷的冬天,炎热的太阳再度发威,蒋美珊迫不及待的冲进屋子里,打开门便感觉到客厅里传来凉凉的冷气,显然已经有人在家了,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卫槐司。
“我怎么不觉得你在当兵呢?”她朝他调侃着。“三天两头都见得着你。”
卫槐司也算不错,放假也不会往外跑,他一定也有自己的朋友,可是却很少看他跟别人出去玩乐。
“你不欢迎我回来是吗?”卫槐司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反正这屋子的另一个人欢迎就够了,我先去洗个脸。”
蒋美珊丢下背包,走进浴室洗了把脸,出来又问:“淳安呢?”
“不知道,我回来到现在还没看到她。”卫槐司也觉得奇怪,通常董淳安回来得比蒋美珊早,但现在都已经晚上六点多了还不见她的人影。
蒋美珊背包里传出一阵铃声,是手机的声音。
“喂……淳安,你怎么还没回来……什么?!你有没有怎么样……好!我们马上过去。”
卫槐司看着她一脸的紧张,立刻站了起来。“她怎么了?”
“在警察局里,她被人抢了!”
两人迅速的赶到警察局,只见董淳安惨白着脸坐在里头,一脸的惊魂未定。
“淳安!”蒋美珊的声音比人还先到。
听见熟悉的声音,董淳安跟着站起来,不过她没有料到卫槐司也会跟着来,一看见他,她的眼睛就泪下了泪水,手朝他伸去,直到他拥紧着她,她还是不停的发抖。
“她在路上被飞车抢匪抢了,不过她背包的带子扣着她的手,所以她被拖了几公尺,对方也因为重心不稳摔下车。”一名警察解释着,“不过这位小姐身手不错,她说她家是开武术馆的对吧?”
“对,抢匪呢?有没有抓到?”蒋美珊点着头问道。
“有啊,她一个弱女子竟然把两个抢匪打得落花流水,有热心的民众路过帮忙,所以我们到的时候就直接把歹徒抓起来。”
“淳安,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啊!”蒋美珊真不敢相信,那两个人是歹徒,她竟然跟对方打起来?她是嫌活得太腻了是吧?
反倒是卫槐司反应没这么大,只是低着头在董淳安耳边安慰着。
“我们可以带她回家了吗?”看她吓成这样,肯定当时的情况一定很激烈,蒋美珊也不忍心继续骂她了,只想快快将她带离警察局。
警察点点头,“可以。”
在开车回家的途中,蒋美珊的嘴一直没停过。简直要把她吓死了,要换作是她,老早就把背包送给他们,哪知道淳安竟然还去跟人家扯,钱丢了事小,若还多了一身伤更不值得。
“我先带她上楼。”卫槐司道。
“好,那我去买些纱布、消毒药水,你看她连牛仔裤都破了。”蒋美珊早注意到好友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
“好。”卫槐司扶着董淳安上楼,要她坐在沙发里。
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突然耐性大增,他该和美珊一样痛骂她一顿,可是看她哭得唏哩哗啦的模样,他又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他拿了把剪刀,蹲在她面前,膝盖处的布料已经破了,那么厚的牛仔裤都破了,可见那两个王八蛋是真的把她拖了一段路。
“不要剪啦。”她的声音还在发颤。
“我买新的给你。”卫槐司直接剪掉裤管,果然她的膝盖上多了一个大伤口,他忍不住抬起眼瞪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想把包包给他们,可是包包的带子勾住我的手,我连丢都丢不出去啊!”董淳安可怜兮兮的解释。
“那为什么还要跟人家打呢?”卫槐司面色不善的问道。
“我总不能等着他们爬起来追我啊。”
董淳安垂着眼,看着膝盖,片刻后目光才又移到他脸上。
卫槐司看着她半天不吭声,她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你不要再骂我了,等下美珊会骂。”她宁愿给蒋美珊骂也不要让他念。
“你的牙套呢?”
到现在才发现啊!董淳安一脸的不高兴,她三天前才去拿掉牙套的,整整戴了一年又十个月,她好不容易才摆月兑牙套,没想到他到现在才发现。
“我太紧张吃掉了。”她瞪了他一眼。
“还敢开玩笑?等下要消毒伤口看你怎么办?”
闻言,董淳安脸上也多了不安。
“牙套拿掉了,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毁容是不是?”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确要承认她戴上牙套是正确的选择,拿掉那圈钢牙她的虎牙不见了,头发留长了,全身上下多了一些小女人的娇柔气质,如果不是她睫毛上还有些微的湿润,他也许会狠狠的吻她。
“我……我是受害者耶!”董淳安委屈的说。“为什么你们都要为了这种倒楣事骂我,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啊!”
卫槐司的手爬上她的脸颊,仔细检查她的脸,确定没有受伤才放下。
“如果对方把你拖了几百公尺,让你毁容怎么办?”
董淳安垂下眼,这她不是没想过,等她解决了那两个混混,到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她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经历了什么样的可怕遭遇,她才开始感到事态严重,如果抢匪没有摔车,她是不是会被拖行然后弄得全身是伤?或是如果对方拿着西瓜刀,直接剁了她的手,那又该怎么办?
卫槐司将她拥入温暖的怀抱,他的气息跟着钻进她的鼻子里,那有着可以稳定人心的力量,足以平抚她慌张的心情。
“槐司……”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以后出门得小心一点,知道吗?”
“好。”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只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下来。
大门口传来声响,通知他们蒋美珊回来了,不舍的拥抱也跟着结束。
“我回来了。”蒋美珊喘着气走进屋里,看见董淳安剪开的裤管里血肉模糊的伤口,心里又是一阵不高兴。“你看,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的背包怎么只背一边?那多危险!现在飞车抢匪那么多,出门在外应该小心一点啊!”
董淳安朝卫槐司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卫槐司只是耸耸肩要她自己看着办,她的大意的确是该受到一点教训。
蒋美珊不停的碎碎念,到后来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多事似的,突然停了下来。“怪了,以前都是卫槐司在叨念你,怎么他去当兵后,叨念的人却变成我呢?”
“你现在才发现啊。”董淳安回了一句。
“你还敢说!你没事跑到那里干嘛?那不是你回家的方向,而且你下午没课,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董淳安被抢的地方离她们的住处很远,也不是往学校的方向,蒋美珊怎么想都想不出她为什么会到那里去。
董淳安缩了一下脖子,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眼,“我去应徵……”
“你怎么没事先跟我说?”蒋美珊已经变成老妈子了,即使她的年纪和董淳安一样大,个性又爱玩,可是在台北待了两年,她多少也见识到这城市的残忍和陰暗之处,比起和外界没什么接触的董淳安,她精明多了。
“应徵什么?”卫槐司双手放在胸前,似乎也不太爽。
“补习班的柜台。”
“不是快开学了吗?你还去打什么工?”蒋美珊实在不明白董淳安哪有那么缺钱,光是暑假打工她还嫌不够,开学之后还要继续打工。
“工作很轻松啊,我想当柜台还是可以看书。”她只希望能多累积一些工作经验,而且那是儿童英语补习班,环境也算单纯。
“你在说什么啊?下班都几点了,现在天还没黑你就被抢了,你还……”蒋美珊噼哩咱啦就又要发作,但全都抵不过卫槐司的一句话。
“除了寒暑假之外,不准再去打工了。”
“我……”他这么说,她就得照着做吗?董淳安有些不服气,可是抬起眼迎上他坚定的眼神,她还是败下阵来。
“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