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啊!-再去跟老师告状试试!」
好几个小学生围着一个小女生,女孩趴在地上,全身沾满了污渍,连头发都披散开了。
「单桁誉,你很无聊。」
小女生爬了起来,脸上挂着不服气,虽然对方人数多,她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不会真的因此就哇哇大哭起来?
「怎样?我就是无聊!我无聊就是想欺负-!」名叫单桁誉的男孩,扬起一双浓眉,大眼里写着兴味,就是不肯放过她。
女孩趁他得意洋洋之时,一抓就抓到了他的脚,跟着把他拉倒在地,男孩将脚伸直一踹正中女孩的脸部,两个人就在地上扭打了起来,一旁的男孩们则纷纷拍手叫好。
「打她!打她!小单加油!」
女孩不见得会输他,这年纪男生发育总比女生慢,她这时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五了,单桁誉是比其它人高,但顶多比她高一些,她就不相信她真的会输。
「你敢踢我!」
校舍后出现了灰色的身影,穿着老处女样式服装的女老师听见了打斗声连忙上前查看,果然看见了一群小朋友正在打架。
「朱丽叶!-又惹事!」女老师尖声惊叫的语气好比见鬼了似的。「单桁誉,你没事吧?」
跑了几步,老师自然先是查看单小子的伤势,单老爸可是学校家长会会长,要是这宝贝儿子真出了事,校方可是很难向单老爸交代的。
「什么跟什么……」
朱丽叶擦去了嘴角的血渍,冷眼看着老师对着那死小子嘘寒问暖,明明是她被压倒在地上,光看外表都知道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老师却一口咬定是她打人,难不成她身上的伤会比单桁誉少吗?
捡起了印上了好几个脚印的书包,朱丽叶转身就要走。
「朱丽叶,我还没叫-走,-想上哪去?-为什么要打单桁誉?」
朱丽叶回头看了女老师一眼,不意外单桁誉脸上出现得意的笑,那个王八蛋……
没理会女老师的话语,她依然故我的提着书包离开校园,就让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她真是小太妹好了,反正打从她和单桁誉那王八蛋被编到同一班之后,她就跟跌进地狱里没两样。
就算有个有钱的老爸又如何?她什么都没有,但是这不代表她就真的样样都输他不是吗?
绕过了弯曲的小巷,朱丽叶一步步走回家,才到门口就闻到了难闻的腐臭味,这屋子没有门锁,说穿了就算小偷进得来也偷不了东西,因为她和女乃女乃住的这房子里什么也没有,关上的门全靠那早已经歪掉的门板卡住下方,只消用力往门底踢一下,门就会开启。
「小叶子,-回来啦?」
女乃女乃躺在床上,沙哑的声音只有朱丽叶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
「女乃女乃,-饿了吗?我去煮点东西给-吃。」
「不用了,隔壁的彩云早上送了点粥来,还有社会局的人也送了便当来,我留了一些给-吃。」
「他们不会又是想把我带走吧?」
社会局的人已经来了很多趟了,爸爸过世之后妈妈也跟着不见踪影,她甚至不记得母亲的长相,一手带大她的女乃女乃近年来因为病症所苦,糖尿病让她的腿一天天的腐烂,满屋子都是腐臭味,而女乃女乃坚持不愿意将腿给切除,甚至到后来还不愿去就医,如今只能每天躺在床上,连动都没法动。
「不会的,有女乃女乃在,他们不会把-带定的。」
女乃女乃坚定的语气并没办法为她的小叶子带来太多的安慰,朱丽叶明白女乃女乃的状况越来越差,前几晚半夜她甚至听不见女乃女乃的呼吸声,还是她惊醒过来后猛力的摇晃了女乃女乃几下,最后女乃女乃才醒过来,那过程几乎把她吓坏了。
「小叶子,-命真苦,女乃女乃要是走了,-怎么办?女乃女乃不会像-爸妈那样把-丢了就不管的……」
才说着没一会儿女乃女乃又疲倦的闭上了眼,最近女乃女乃醒醒睡睡的情况越来越糟,而她的伤口似乎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了,满屋子的腐味就像是死神也与她们同住,朱丽叶不希望女乃女乃就这么死去,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坐在角落的破椅子上头,望着已经裂开的玻璃窗,幼小的心灵早已经跟着枯萎干涸。
果然不出所料,隔天才一到学校,她便立刻被老师叫去。
单桁誉脸上那小小的擦伤是导致她被臭骂的主因,而她脸颊上的淤青就像是装饰用的,没有人开口询问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的联络人为什么没有来?」女老师嫌恶的问。这小女生明明有着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却一直是个问题学生,尤其那身脏污的衣服,更是让人退避三舍,再加上她脸上那冷漠得不像孩子的表情最最让人讨厌了。
「我女乃女乃生病。」
「-爸爸呢?」
「死了。」这问题老师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想重复问上几次,看看她在诉说的时候脸上会不会多带点感伤。
「-妈呢?」
「跟男人跑了。」
她不觉得丢脸,女乃女乃说过那些都不是她的错,她没必要为了这些而感到难为情,只是这些人老是想从她口中听到些悲惨的下流故事,一再的反复询问也没能得到任何精采的凄凉。
「所以-就把气出在单桁誉身上是吗?」
又来了……所有人都认为她因为家庭不幸,所以才成天惹是生非,找上品学兼优的同学打架,问题是明明就是单桁誉先打她的,却没人肯相信。
朱丽叶看着单桁誉,从他那张脸上看得出来他是不可能替她解释的,不就是因为那天学校里另一个菜鸟老师看见他拿着扫把打了自己,菜鸟老师骂了单桁誉两句,他就开始发火成天找自己麻烦,现在……他哪可能就真的跟老师说是他先找自己麻烦的。
别开头,望着窗外的木棉花,她知道这种花开了的时候,就是她要离开这所学校的时候了,而离毕业也没多久时间,她就算不回答老师的问题,这个势利眼的老师又能拿她怎么样?
「-这是什么态度!老师在跟-说话,-为什么不看着老师?」女老师强硬的扭过她的头,硬是要维护住老师的尊严。
「-长得又没有我漂亮,我为什么要看着-?」朱丽叶脸上出现了她专属的桀骜不驯。
附近的老先生常借故拿吃的东西到家里来探望女乃女乃,却没事就对着她毛手毛脚,每个都赞她长得标致美丽,朱丽叶甚至已经感觉得到未来自己可能就要跌进地狱里了,尤其随着她年纪渐长,一日日的多了些大人样,那些原本关慰的眼神就多了些情色意味,她不是不懂,这些她全晓得。
而这女老师,她想巴结单家的企图明显得令朱丽叶想吐。
「好!-今天就给我待在这里,罚-写悔过书,-要是不写,-就别想回去上课!」
女老师带着单桁誉离开,不到十分钟,朱丽叶也跟着起身离去。
写!写个头咧!她又不是第一次被单桁誉陷害,老早知道这教室里门又没锁,她哪可能真的乖乖的待在这儿写,既然老师不让她回去上课,那她回家总行了吧!
另一头的单桁誉才刚回到教室,一坐下眼角便瞄见了另一端的教室里出现了个独行的女孩。
妈的!她竟然逃课,而且还是他给的机会。
单桁誉脸上闪过一阵不爽,但真看着她离开了视线,他心里又是一阵失落,抬头看了学校里的木棉,花已经开了,这样有趣的校园生活恐怕也过不久了,朱丽叶再能撑应该也撑不了多久,像她这样的人一辈子注定了都是悲惨,只是要是没有她的存在,他要再找个容易下手的玩乐对象可不容易了。
结束国小的课程,上了国中后半个多月,单桁誉才在同一个校园里见到她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升上了国中的缘故,她看起来和几个月前几乎完全变了个人,校花这名词跟着和她的名字连接在一起,连同学之间谈话里多多少少也会出现朱丽叶三个字。
或许她的名字真的特别好记,也可能是因为她那副不说话的表情特别受到情窦初开的男孩欢迎,那名字出现了一个月之后,又消失了一个月……
有人说她辍学了,有人说她逃家,最后当她再次回到校园时她头发又长了些,眉宇间的忧郁又多了几分,传言的版本又换了,说是她女乃女乃过世,而她请了长假处理后事,这次的传言在他老爸颁发清寒奖学金时得到证实,上台领奖的都是些家庭经济有困难的人,而朱丽叶也上了台,这回她还是从单桁誉的父亲手中接过了奖金。
她看起来不再是那个可以和自己滚在地上打架的小女生,她的表情少了些强悍,但是单桁誉并不喜欢她的改变,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好把的女孩,他宁可她维持小时候的泼辣,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变得斯斯文文的模样,所以单桁誉反而更加的厌恶她,尤其是在同班同学那个满脸豆花的王志明开始买面包给她吃之后,学校里的男同学几乎把她当学生偶像崇拜,这实在让单桁誉有些受不了。
还好王志明追求朱丽叶失败的消息在不久后也传遍了校园,单桁誉倒觉得朱丽叶至少有点品味,只不过没多久也传来了朱丽叶要转学的消息。
单桁誉皱着眉,望向另一头的女生教室,果真看见了那个赢弱的身子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离去,刚听到王志明他们失败的消息其实单桁誉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不过在得知朱丽叶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他心里又跟着升起不太愉快的感受。
本以为那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衰鬼了,可是单桁誉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后他会在自家的店里看到她。
她变了一些,也许应该说是他变得太多,怞长的身高不再是和她旗鼓相当的身形而已,当他发现自己可以由上而下的俯视着她时,那感觉很奇特,虽然朱丽叶也长高了些,但不可能追得上他的身高,尤其是当她抬起头看见他的时候,她眼里闪过的那道光芒让单桁誉发现朱丽叶也认出了自己。
朱丽叶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原本她并没注意到这人,以为只是一般客人,加上他又长得特别高,穿着一身时髦服饰,她根本完全无法联想到这人竟会在这店里打工并不能为她带来太多财富,大不了她可以到牛排馆端盘子。
褪下了服务生的制服,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只有十六岁的女孩,更可怕的场面她都见过了,她何必怕那个只因为家里有钱就狗仗人势的单桁誉。
走出了休息室,单桁誉果然就待在外头等她。
「-想去哪?」
老同学见下面也犯不着这么冷淡,搞不好她真进了包厢服务他还会考虑多给她一点小费,哪知道她一见自己就想跑,真是不给面子。
一样的不理睬跟稍早前并没有不同,朱丽叶也懒得跟经理算薪水,反正她辞了不做,经理东扣西扣,又能拿得到几毛钱?
才走了几步,单桁誉又跟了上来。
「喂!-把我当空气啊?」她明明认出了自己,为什么一定非得表现得这么机车不可?
为了阻止她离去,单桁誉直接拉住她的手。
朱丽叶像是被电着了似的跳了起来,那动作猛烈得令他吃惊,尤其是她眼里写满的防备就像是他真会像小时候那样动手和她打起来一样。
「拜托!我们都长大了,-有必要这样吗?」
还好他早早要朋友都先进包厢里去了,要不然让大家看到他跟个小服务生牵扯不清,对方还要理不理的,他面子往哪摆?
「你怎么还是一样无聊!」
她当然记得他,那个小时候总是没事就找她麻烦的家伙,他是她诸多恶梦中的一个,她怎会忘?
就算人已经长大了,她可不认为他的幼稚有跟着减少,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讨厌这个人……
「我要滚了,你现在可以开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