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阳光下,带着微微腥味的海风亲吻正在互相缠斗的两道矫健的身影。
凌麟挥舞着竹刀,豹子一样向许录擎扑过去,闪电般凌空下劈。竹刀带起呼呼风声,眼看要正中许录擎的肩膀。
许录擎夷然不惧,潇洒地微微一笑,略侧身子,避过凌麟的攻势,趁着凌麟力气有老的片刻,抓住竹刀的尖部就势一扯。
“啊……”
原本就已经用上全身的力气,再被许录擎恶意地加上一道力气,凌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失态地向前扑去。
许录擎轻而易举将他压在地板上,整个人还不知廉耻地贴了上来。
凌麟扭动着,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许录擎:“滚开!”
“有本事,自己起来呀。”许录擎露出促狭的笑容,趁机伏下头狼吻。
润湿的舌头滑进凌麟的口腔,侵袭布满神经的舌底,让凌麟忿忿不已地轻颤起来。
“呜……”
不知道被许录擎**去多少口中的**,凌麟才得以奋力摆月兑舌头的桎梏,飞红了脸别过头去。
“感觉越来越棒了吧?”许录擎得意洋洋地恬恬嘴角,夸道:“凌麟的吻技也有进步。”
“滚开!让我起来!”凌麟粗声粗气地命令。
许录擎不愿意放弃这样的美好光陰,依然暧昧地居高临下将凌麟压在身下。
他嬉皮笑脸:“说一声我爱你,就让你起来。”
“不!”
“不说就一直这样压着,直到说了为止。”
凌麟转过头,粗着脖子吼了起来:“那你就这样压一辈子!”话出口,才发现说错了,立即脸红过耳。他又急又气的俊脸惹来许录擎一阵大笑。
凌麟鼓饱了气,转头不看那张猖狂的脸。
许录擎爽朗的笑声终于渐渐轻了下去。他低头靠近凌麟,直到差点要碰上凌麟的鼻尖,忽然脸色凝重,用低沉的磁性嗓音对凌麟认真的说:“说你爱我,凌麟。就说一次。”
凌麟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不知所措,呆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说?”
“因为我想听。”
“我不爱你。”
“可是我爱你。”
“你爱我不等于我会爱你。”
许录擎有点不耐烦,挑起凌麟的下巴:“在岛上日夜相对了两个月,总有一点感情吧?”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
凌麟胸口起伏,亮亮的眼睛望着许录擎,想了一想,点头:“不错,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他停顿一下,很快又接下去:“就算是和一只狗相处久了,也会有点喜欢它。”
把我比喻成狗?许录擎皱起英气的眉,不过转头一想,至少这个回答算是有点松动了。表情不由放松一些,反唇相讥道:“我倒不是很介意你把自己比喻成……”
他的话被凌麟突兀地打断。
“但是你不要忘记了,狗可没有虐待过我。”
“虐待?”许录擎眯起眼睛:“我已经这样一心一意对你了,你还记仇?”
凌麟冷笑:“不要忘记你是怎么把我弄到手的。你喜欢男人,我可是正常人一个。”
许录擎脸色也开始陰沈,皮笑肉不笑:“是么?我记得的时候你也很享受啊。只要我这样碰碰你……”
粗糙的手爬进凌麟的裤头,在女敕滑的大腿上游走,隐隐带着一股电流,引发凌麟一阵不能自制的颤栗。
甜美的感觉像火花一样在敏感的神经中闪动,冲击坚持反抗的理智。
“你就会咿咿呀呀叫个不停。”许录擎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一只手按着凌麟开始扭动的身躯,另一只手继续探索他熟悉的如上等丝绸般的触感。“你还说你不喜欢男人。”他低头粗暴地啃咬凌麟的**,邪气地问:“这么快就忍不住,想要我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漂亮极了。”
凌麟呕极了!
不听使唤的身体,在许录擎的诱惑下,彻底地背叛自己,扭动着要求更深的给予。想也知道现在的样子一定是**之极,真不明白怎么会这么有反应。
以前听说性奴是可以教的,没想到现在可以通过如此的方法来验证。
不但是许录擎,连自己的身体也在践踏着自己的自尊。
凌麟仰着脖子在许录擎身下扭动,让人心痒的媚惑**已经从那张有着优美曲线的唇中不甘心地吐了出来。
无力感越来越深,一滴晶莹的液体忽然从紧闭的眼中滑了下来。
那正在毫不知节制四处侵袭的人似乎僵硬了一下。
很快,凌麟身上忽然一轻,许录擎离开凌麟的上方,半跪在一旁。
他低头打量凌麟,脸上似乎有几分惆怅,问:“你干嘛哭?”
“哭?”凌麟睁开眼睛,举手抹抹脸,果然湿润一片。他把手凑到嘴边恬了恬,不错,是咸的。
流泪了吗?
凌麟抬头,愣圆的眼睛死死盯了神色有几分担心的许录擎几秒,扯动嘴角,嘲讽地冷笑道:“是啊……因为我太兴奋了。”
许录擎的脸色更难看,像不知如何是好的望着凌麟。
“你还要不要做?不做我去休息了。”凌麟承认看见许录擎这副样子心里有几分快意,故意讥讽地问。
“真的这么讨厌和我做?”许录擎真的是受了打击,继而困惑地说:“以前看你的样子,还是很享受的嘛。”
凌麟不答话,冷漠地盯着许录擎,眼里的森森的光连许录擎看了都有点发毛││自从他爱上凌麟后,最怕的就是看见凌麟这样的表情。
在岛上的两个月,并不是没有和凌麟做过。
开始的时候凌麟伤未好,算是许录擎快乐的为所欲为的时光。
可后来凌麟越来越难伺候,即使心情好对许录擎温言笑语一声,忽然又会想起以前受的委屈,对许录擎咬牙切齿。
说变就变的性格把一个堂堂天平集团总裁折腾个半死,许录擎现在才深刻体会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
凌麟盯许录擎一会,冷哼一声,站起来向着门就走,被许录擎一把拉住。他冷着脸,转过头,目光集中在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冷漠地一瞥。
许录擎故意轻松地问:“不是要我教你吗?这么快就不学了?”
凌麟四处张望,找到那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的竹刀,沉着脸:“反正打不过你,学来有什么用?”
“你到底要怎么样?”许录擎忍着气问。
“我不要怎么样!”
“凌麟……”许录擎叹气,以往威风凛凛的样子如今撒上一层忧虑的影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是真的真的爱你。我会尽我的能力,让你快乐。像我这样爱你的人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我向你保证!”
凌麟在许录擎面前站得笔直,任许录擎抓着他的肩膀,大声地说:“我要回家!我要离开这里!”
许录擎黑起脸,沙哑着嗓子拒绝:“不行。”
早料到是这个答案。提出无数次相同的要求,得到无数次相同的答案。
凌麟无所谓的耸肩,冷冰冰地说:“不行就算了。”
扳开许录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头也不回地走掉。
剩下许录擎一人,呆呆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许久才低声诅咒着,垂头丧气将练习用的竹刀等一件一件收拾起来。为了在小岛上享受彻底的二人世界,这里没有任何的下属和仆人,凌麟自然也不会干什么活,所以一向娇生惯养的许录擎,就成为了这里理所当然的清洁工、厨师、菲佣和管家……
整整两天,凌麟没有和许录擎说一句话。
他饿了就出来饭厅吃饭,没事就自己到海边散步,一天到晚冷着脸,见到许录擎就把他当成隐形。
许录擎知道凌麟个性激烈,也不怎么敢去惹他,生怕弄巧反拙。总是待在一旁静静看凌麟在做些什么。
大抵是男人真的天生命贱,凌麟越发脾气,许录擎越怕凌麟生气。他此刻爱凌麟的心有增无减,只在旁边看看凌麟的侧脸,瞧瞧凌麟漫步的身影,就觉得意中人美得不可方物,幸福无比。
对比起许录擎以前玩弄他人的品行来,只可以说一声报应。
又过了一天,凌麟早起,出到饭厅吃早餐。照例对许录擎视而不见。
揭开早餐的盖子,凌麟对着早餐看了一眼。
凉菜黄瓜一盘、黄瓜火腿夹面包、鸡蛋炒黄瓜。
他愣了一下,背对着许录擎闷闷地说:“你知道我不吃黄瓜的。”
“我知道。”许录擎微笑:“我不过是给你一个借口对我发发牢蚤。知道你有几天没对我说过一个字了吗?”
凌麟修长匀称的背影有一点僵硬,他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专心致志把面包中的黄瓜一点一点挑出来。
许录擎心里叹一声气,走进厨房,端了一盘新鲜的专为凌麟准备的早餐出来,放在凌麟面前。
凌麟没有看许录擎,依然垂着头,很斯文的,安安静静将一份早餐全部送进了肚子。
整个早餐,都非常的沈闷,连清晨新鲜的海风都吹不开重重的压抑空气,许录擎有点烦躁地转着手里的打火机。这个时候凌麟已经吃完了,放下筷子。
许录擎以为他会像平日一样出去散步,或者出去游泳,反正就是到房子外面去,避开许录擎。没想到凌麟一直坐在餐桌旁没有动,似乎在低头想什么。
许录擎在凌麟身后的沙发上坐着,看不到凌麟的脸色,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我爷爷后天八十大寿。”隔了很久,凌麟背对着许录擎,轻轻地说。他说话的声音太轻,许录擎要竖着耳朵太听见他在说什么。
许录擎敏感地问:“你爷爷八十大寿?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什么。”凌麟一动也不动坐在桌前,机械地用叉子搅动盘中剩下的果酱。
许录擎站了起来,迈着一贯的优雅步伐,走到凌麟身后,大手覆上细致结实的肩膀。
“凌麟,你很想家里人?”
很长时间的沉默,凌麟不说话。
许录擎等了很久,再问:“你想家里人吗?”
凌麟英俊的脸有几分苍白,把牙齿磨地吱吱作响,装做毫不在乎地说:“我想什么,不关你的事。”
…………………………
两人又沉默无言。
凌麟爷爷大寿前一晚,凌麟几乎没有闭眼,开着房间的小壁灯对着海的另一头望了整晚。
许录擎站在对面的窗台上盯着他修长落寞的身影,也是一夜无眠。直到凌晨橘红色的阳光印出凌麟冷傲俊丽的侧脸轮廓,许录擎才长长地带着无可奈何的沉重叹了一口气,拨通岛上唯一可以对外联系、只有他本人才有密码开启的电话。
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吸引凌麟的注意,他抬头望着天空中由远而近的小型飞机,抑制不住惊讶的眼神。
毕竟,在被困在这荒凉的岛上两个月,他几乎以为从此与世隔绝了。
飞机!
从没有想到,从小就熟悉的,每天在天空中可以仰望到的现代交通工具,也会有让他如此兴奋的一天。
为什么会有飞机?凌麟看着飞行高度逐渐降低,似乎要降落在小岛的某个地方,疑惑地朝对面许录擎的房间看了一眼。
那恨不得把自己吞进肚子里的许录擎………
许录擎知道召来的飞机已经降落,踏着缓慢的步子,走到凌麟身后。
“凌麟……”
凌麟心中狂跳,隐约感觉到自由的希望。他克制住自己,镇静地转身,不带任何表情地望着许录擎。
许录擎陰沉着脸,英挺邪魅的独特气质似乎染上一丝犹豫和惶恐,他将牙关咬得紧紧,彷佛这个时候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盯着眼前那双深邃如子夜般的星眸,许录擎清楚看见,那里面倒印出的自己是如何的不安。他对凌麟说:“你可以去见见家里人,远远的望一眼。”
凌麟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身体里被注入某种能量。他优美的红唇微微弯起一个惊喜的弧度,虽然他知道不应该为这样的事情感谢许录擎。
如动荡的水波一样的美态让许录擎有点目眩神迷,但他还是狠着心肠加了一句威胁:“只允许你看他们,不许让他们看见你。凌麟,即使你大声呼救,我还是有办法立即把你绑回来。如果你想逃走,就再也不要指望离开这里。”
凌麟为了即将到来的见面,决定忍气吞声。他轻点下巴,肯定地说:“我知道了。”
许录擎打量他好一会,似乎确定凌麟知道要遵守什么规则,才勉强将他带到正在快速转动着螺旋桨,发出巨大噪音的飞机前。
凌麟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钻进飞机。许录擎冷冷看着他毫不压抑的欢欣笑容,没有立即尾随他上机。站在被螺旋桨卷起的风沙中,许录擎还在最后一次考虑这样做是否正确。
凌麟见到家人后,又怎么肯继续乖乖待在我身边?
该不该停止这愚蠢的行动,把凌麟叫下来,让飞机立即飞得远远,从此还是我们两人。
凌麟坐在飞机的客座上,等着许录擎上来,恨不得立即起飞。
他望望站在飞机舱口的许录擎,似乎感觉到他的想法,微微变了脸色,咬着下唇,紧张地盯着许录擎。
“凌麟……”
凌麟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尖起耳朵听着许录擎夹杂在巨大噪声中的平静声音。生怕许录擎会开口叫他下去,告诉他,取消这次飞行。
但许录擎只唤了凌麟的名字,看着凌麟已经变得有几分惨白的脸,有点不忍心。没有再说什么,他跨步迈上飞机,坐在松了一口气的凌麟身旁。
飞机立即就起飞了,直奔凌麟的家乡,凌麟亲人所在的地方。
整个路程相当沉默,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许录擎黑着脸,散发焦躁不安的气息,连带着原本应该心情愉快的凌麟也不安起来,害怕他会忽然改变主意,让飞机折返。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的机场,凌麟急忙站起来下飞机,被身边的许录擎忽然一把抓住手腕,掀翻在座位上。
许录擎今天的力气莫名其妙地大,狠狠压在凌麟身上,像野兽一样狂乱地袭击凌麟甜美的唇。
如暴风扫境,强烈得让凌麟几乎窒息。
凌麟在这样炽热的长吻下战栗,像被捕抓到的弱小生物一样无助。
“凌麟,不要忘记,在你家人的心目中,你已经死了!”许录擎沉着嗓子,饱含威胁地对气嘘喘喘的凌麟说。“你已经死了!你已经不是他们的凌麟,你是我的……”他盯着凌麟的眼睛,粗鲁地挑起凌麟的下巴,沙哑着说:“凌麟,你是我的!说!说你是我的!”
凌麟整理着急促的呼吸,全身乏力地躺在许录擎身下。他仰起傲气的下巴,冷冷重复许录擎的话:“我是你的……”
这话像一颗灵丹妙药,缓解许录擎紧张的神经。身上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他放开身下的凌麟,为这句类似承诺的话露出温柔的笑容。
“来……”许录擎绅士地扶起凌麟,坚定地抓着凌麟的手不放:“让我们去看看你的家人。”
凌麟爷爷的八十大寿是一件大喜事。
近来生意顺利的凌父特意在五星级酒店为老父亲摆寿酒。
凌麟和许录擎坐在停放在酒店门侧的房车上。虽然这车名贵少有,但停留在五星级酒店的门外,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五点多,请宴的主家在酒店门口迎接贵宾。凌麟隔着单面可视玻璃,在车里用发红的眼睛贪婪地看着门口久别的亲人。
许录擎在车内紧紧从背后搂着凌麟的腰。他已经设置了车内锁,确保凌麟不能打开车门,但他依然害怕凌麟忽然从眼前消失。
穿着喜气的红套裙的姐姐和姐夫站在门口招呼庆贺的亲友。父亲似乎老了一些,穿着非常适合他文雅气质的黑色西服,正在和亲友寒暄。
小叔也来帮忙,不断笑着对陆续到来的亲友指路:“三楼南山厅,六点半开宴。”又和熟悉的凌父公司里的管理人员打招呼:“伍副总,先打打麻将,上面已经开了好几桌了。”
许录擎安排周到,在门口和宴会的地点都放置了窃听器。凌麟听着父亲姐姐的声音,心里又疼又酸,忍不住手肘向后一横,在许录擎的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唔……”许录擎闷哼一声,随即安静下来,只是抱着凌麟的腰不放。
亲友陆续到来,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年轻的表妹也来帮忙。
忽然一阵蚤动,原来今晚的寿星到门口来了。
“爷爷!”凌麟轻呼一声,贴上冰冷的车窗玻璃,呆呆这看着自小最疼爱他的长辈。
老寿星今天精神奕奕,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唐装,花白的胡子也被孙女们精心地修饰过。
“爸,你下来干什么?怎么不在楼上坐。”凌父赶了过来,堆着笑问。
正搀扶着凌麟爷爷的凌母身上着了一套精致的绣花旗袍,份外雍容华贵,连忙解释说:“爸说想下来看看亲戚们可来齐了,随便走动一下,疏散筋骨。”
“我来看看,今天人可来得不少。”老人家呵呵笑着,忽然皱起眉头:“凌麟真的不来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凌麟猛地一震。
周围的人为难地对视几眼。八十岁高龄的老爷子刚做了心脏手术,谁敢把凌麟去世的消息告诉他。发动全家上下的人,绞尽脑汁编出无数的谎话,才把他给蒙住,没想到这个时候又问起来。
“爸,凌麟要实习呢,这个算成绩的,他赶不来。”小叔讪笑着解释。
其它人立即也行动起来,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现在的大学都这个样子,要学生去下工厂实习,像咱们当年下乡。”
“实习?”老人家不高兴地哼哼一下:“放假都一个月了。放假不回来也就算了,学习要紧。可怎么爷爷大寿都不回来看一下?”他老气横生地用指头点点凌父:“我看他是心里没我这个老头子。你打个电话问他,从小谁最疼他?”
凌父心里像被刀戳的一样疼,陪着笑脸说:“他昨天打了电话回来,请我们代他向爷爷问好,说回来要单独陪爷爷补过生日呢。”
满是皱纹的脸立即有了几分神采,眼睛里逸出笑意:“他打电话来了?我问你们要号码,怎么说他实习的地方不能打电话?”又板起面孔:“接了电话,为什么不叫我听?工厂里只怕辛苦,我们家凌麟受不得的。”
凌母急忙应道:“他是借了工厂里师傅家的电话打的,求了人家不少时间才肯的呢。昨晚爸您睡了,我们没敢吵。您今天是寿星啊,大局全靠您主持呢。弄个熊猫眼出来,亲戚们不笑话吗?”
老人家爽朗地大笑起来,指着凌母说:“算你有理,算你有理!叫他快点回来吧,也没见过这样的学校,放假不让学生回家团聚,把人弄去工厂的。也不想想人家父母不见儿子半年,心里惦记着。”
周围的人都心里垂着泪陪笑,点头称是。
凌麟在车上听得心如刀绞,眼泪早一串串往下坠。
他咬着牙拼命地拉着车门的扳手,被许录擎按住。
“凌麟,不许出去。”他盯着凌麟湿漉漉的眼睛,残忍的说:“你已经死了,你的家人只当你已经死了。”
“你混蛋!”凌麟大吼。
良好的隔音设备阻止了声音的对外传播。近在咫尺的亲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为之心疼的凌麟就在身边。
“爸,这里风大,你先上去吧。上面的客人不见了主人,这怎么行呢?”
“好!我上去,你们也快点,等下就开席!”老人家笑花了脸,让凌母搀扶着上楼去了。
众人目送老爷子上门,才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凌父哀伤地叹息一声,对凌麟的姐姐说:“你去买份礼物,就说是凌麟寄过来给爷爷的。”
凌麟姐姐轻轻点头,忽然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滚下来。
姐夫连忙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别哭,等下红了眼睛,爷爷问起怎么办呢?”
她也不想哭,但心里越来越痛,再也压抑不住,纤手摔开丈夫,捂着嘴就跑开了。众人心下侧然,脸色都不免有悲切之情。
痛失弟弟的女子跑了几步,在豪华房车的一侧藏了起来。
眼泪已经流满了整张化着淡淡粉妆的脸,她靠在车窗外,拼命捂着嘴巴,不敢放声。娇柔的肩膀怞搐着,比尖声的哭泣更让人悲凉。
“姐姐……”凌麟望着窗外紧贴在玻璃上的熟悉背影,呆呆这呼唤着。
他突然用力将身边的许录擎推开,大叫起来:“姐姐!姐姐!姐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一边拼命大叫着,一边发疯似的用双手捶着单面可视的防弹玻璃。
凌麟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去,姐姐只是转身,疑惑地看一眼发出轻微敲击声音的玻璃。
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靠在别人的车窗上,她柔柔通红的眼睛,啜泣着离开。
“不要走,不要走……”凌麟瞪大眼睛,喃喃地重复着。他看着姐姐慢慢离开房车,走到姐夫的身边,让姐夫为她擦眼泪。
“不要走!不要走!”凌麟发了一会呆,像被丢弃的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我没有死!我没有死!”
“凌麟……”许录擎心疼地抱住凌麟,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呼唤他。
这让凌麟瞬间想起他所有悲惨的制造者是谁。
他吼叫着,转身给了许录擎嘴角一拳:“滚开!别碰我!让我走!”他持续挥舞着拳头,但许录擎反应很快,即使在狭窄的车厢中,凌麟的拳头也三番五次地击空。
发泄不了满腔的委屈,凌麟转头用拳攻击厚厚的防弹玻璃││只要打碎这东西,我就可以出去。
一拳、两拳、三拳……玻璃染上少许凌麟指间鲜红的血。
“够了,凌麟。”许录擎抓住凌麟的手,把他面对面强硬地搂进怀里,桎梏着他,温柔地说:“够了,凌麟。”
双手摆月兑不了许录擎的钳制,凌麟像被激怒的小兽,张开嘴在许录擎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似乎在牙齿上用了全身的力气。
许录擎皱着眉头,感觉肩膀一阵狠疼。
鲜血渗过衬衣和丝制的西装,让凌麟的口中蔓延一阵阵甜腥。
许录擎没有阻止凌麟的行为,他搂着凌麟的腰,伸手抚模凌麟柔顺的发,使凌麟渐渐平静下来。
“我恨你,我恨你……”凌麟小猫一样伏在许录擎怀中,啜泣着说:“我恨你……”
这重复的三个字让许录擎心里发寒。他低头轻吻凌麟被泪染湿的凉冰冰的脸庞。
凌麟没有反抗,他温驯地接受许录擎的吻,嘴里却依然重复着。
“我恨你,我恨你……”
许录擎站在被海风不断呼啸着穿过的走廊上。他静静望着凌麟紧锁的门,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强硬地把凌麟带回到岛上,沉重悲哀的伤感就在这里蔓延,让人窒息的绝望从凌麟原本应该属于阳光的身上发散出来,把许录擎的心千搓百柔成一团。
彷佛忽然领悟到自己已经永远在家人的心中死去,凌麟的悲伤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不再提出要许录擎放他回去,他知道许录擎已经断了他所有的后路;他也不再充满恨意地对许录擎说:我恨你。
凌麟沉默得让许录擎害怕。面对着凌麟静悄悄的房门,许录擎恐惧得想跪下痛哭。
他后悔一时的心软,这愚蠢的行为也许会让他失去凌麟。他不想失去凌麟,他已经尝试过一次,不想再体会那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海在温柔的起伏,击打在岩石上,开出朵朵白花。
多美的景色……这里不应该是埋葬凌麟的地方。
许录擎自嘲地想起,他曾经抱着凌麟的“尸体”,对凌麟说││求你不要死。
即使你离开我,即使你永远不爱我。
去找你的小花猫,去找你的喻峒,去打你的篮球。
我答应你,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永远让你忘记我曾经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他曾经真心诚意地说过。
连叹息也无法冲出压抑的心情逸出薄唇,许录擎拨通了谈锋的电话……
凌麟发现许录擎不见了。也许他已经不见了很久……
他把自己独自留在岛上,要让自己慢慢饿死吗?
凌麟冷笑着,无所谓地走出屋子,在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烫的沙滩上躺了下来。
饿死又如何?反正我已经死了。凌麟已经死了。
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腐烂着这沙滩上的情景,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那是鞋子踩在沙上的声音。
凌麟轻轻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影。
“谈锋?”他说:“看来他嫌饿死太慢了,叫你来解决我。”
谈锋深深望凌麟一眼,弯下腰,将凌麟扯了起来。
“跟我走。”谈锋冷淡地说,脸上带着一种莫明的悲哀。
凌麟不做声,温顺地跟在他背后。
谈锋把他带上小型飞机。几天前,才坐过的小型飞机。凌麟还记得,那撕扯着心肺的被遗弃的感觉。
飞机翱翔在蔚蓝的天空中,凌麟冷静地望着窗外,即使谈锋忽然告诉他许录擎要把他从这里扔下去,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是你的身份资料。”谈锋递给他一迭厚厚的文件。
凌麟回过头,瞄一瞄谈锋手上的东西。
“以后你就是一个叫许梦飞的自由人了。”谈锋扬一扬手上的文件,很专业性地说:“你的家人为了安慰你爷爷,正在秘密找寻与你相像的人,希望可以继续把噩耗隐瞒一段时间。”
凌麟静静接过手中的文件,疑惑地看谈锋一眼。但他没有说什么,甚至连谢谢也没有说,别过头,继续欣赏窗外的美景。
谈锋冷漠地观察着凌麟,直到飞机降落在机场,他还是看不出凌麟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表示,他是否对许录擎……有那么一点点的眷恋。
“凌麟。”谈锋看着凌麟沉默地下了飞机,潇洒地转身预备离去,终于忍不住唤住他。
凌麟拿着档,身形一滞,微微侧身等着谈锋继续往下说。
“是二少爷……是二少爷叫我这么做的。”
凌麟静静听着,唇边忽然逸出一丝绝美的笑
“我知道。”他轻轻回答,不再说话,向着充满阳光的出口走去。
“凌麟以新的身份接近了家里人,他的爷爷完全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其它的亲人也慢慢把他当成原本的凌麟了。”陰暗的房间内,弥漫着浓浓的烟雾。谈锋对着坐在宽大办公椅上的男人沉着地报告着。
许录擎望着被有色玻璃隔绝的太阳,久久不语。终于,他苦笑着怞动嘴角,说:“凌麟已经平安回去了。从此以后,不用再调查他的行踪。”
谈锋抬头,看着依然英俊不可一世的二少爷,瞬间感到一股热流从胸膛升到鼻尖。
“二少爷不后悔?”
“后悔?”许录擎站起来,双手贴在有色玻璃上,彷佛要拥抱印在其上的灼热太阳,叹息着说:“我已经做了太多后悔的事情……”
时间流逝得如此匆忙,当凌麟的家人已经完全将这个原本陌生的许梦飞当成自己失去的亲人时,三年的光陰已经流逝。
爷爷拖着凌麟的手含笑长辞在家中的红木床上,凌麟痛哭得不能自己。
送了爷爷的灵柩,父亲握着凌麟的手说:“梦飞,谢谢你。爷爷走得好安心,他到死也不知道我的孩子已经去了。”
凌麟眼泪一直在掉,父亲只当这被找来顶替的青年是因为爷爷的离去而伤心。
母亲站在一旁,眼泪汪汪地说:“梦飞,你在我们家也已经三年了。虽然当初是为了爸才把你找来,可是……我一看见你,就想起我可怜的凌麟。”
“你不会走吧?”姐姐在一旁拉起凌麟的另一只手。
“你是孤儿,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父亲这么说。姐夫站在姐姐身后,用诚恳的虎目望着他。
“爸爸!”凌麟再也忍不住,哭喊着扑进父亲的怀里。
“好孩子,好孩子……”
许录擎站在会面室的门口,轻轻推开那扇恍如梦中的门。
一个让他连心跳都要停止的熟悉身影,静静坐在桌前。
许录擎将所有的激动隐藏,优雅地微笑着,带着王者的气魄,潇洒地坐在应聘者的面前。
“你就是应聘总裁助理的许梦飞?”
“是的。”
会面室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阳光透射进来,围绕着他一脸的淡然和沈静。
那在草地上扭打的少年、爽朗的笑声、蜜色的肌肤、夜风中软弱地靠在男人怀中的身躯……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那是时间的声音。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应聘这份工作吗?”许录擎眼中的锐利直射面前的人,却又不自主地再度赞叹那惊人的美丽和阳光气息。
双手环在胸前,许录擎等待来人的回答。
为什么?
凌麟讥笑着扬起唇角,抖动着双肩笑得欲罢不能。他在许录擎的注视下收起笑容,淡淡答道:“我需要找一份工作。”他接着问:“你请我吗?”
许录擎冷冷凝视着凌麟,忽然露出一个潇洒到极点的微笑:“我请。不过……”他伏身前倾,望入凌麟的眼睛深处:“这个合约要签一辈子。”
没有被这个长时间的合约吓倒,凌麟如许录擎一般伏身,与许录擎直直对峙,轻轻说:“合约是约束双方的……”
什么是爱情?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
相遇、相害,是否可以成就││爱情?
一辈子,多遥远的地方。
让我们尝试一下,互相伤害的火花,会留下如何辉煌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