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洛、秦两王府联姻的大好日子,一大清早宝怀即被王府的婆子、丫环们唤醒准备梳洗更衣。
她那头黑瀑般闪动着柔媚流光的秀发,首度改了少女时所梳的发型而被盘起,婆子为她薄施脂粉,丫环们为她换上御赐的礼袍、霞帔……
一切准备就绪,秦王妃推门而人,一看到端坐在床缘、貌美如花的女儿,禁不住感动和不舍的情绪交杂地泪如雨下。
“我的怀儿好美。”这一刻她意识到女儿真的长大了,也意识到往后宝怀就是洛王府的王妃,再也不是每天一早就能到花厅前给她请安的小宝怀。
“娘,您怎么哭了?”宝怀取出罗帕为她拭去泪水。
秦王妃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拂去泪水,“娘是太高兴了。”她深吸了口气,“来,娘为你戴上凤冠和红头巾。”
为女儿盖上红头巾,在红布垂落前看到女儿盈盈楚楚的娇俏模样,秦王妃又是一阵难过。为了防止自己又在下人面前失态,她对她们说:“好生照顾着郡主。”说完她即匆匆离开。
待会儿女儿还得到花厅去拜别他们,现在她就哭红了一双眼,等会儿怎么见人。坐了好半晌仍未到良辰,顶着凤冠的宝怀又热又渴难过得要命。
谁说当新娘得那么痛苦的?
二话不说,她自行掀起了红头巾,对着守在她身边的丫环说:“我想喝冰镇梅茶,你去帮我拿一些来吧!”
“可是……”
“放心吧!良辰未到,还有时间让我喝一些救命的东西。”她一面挥汗、一面索性将红头巾取下来。若不是娘亲再三交代御赐凤冠霞帔一旦穿戴上即不可换下,她早就把它们换下晾在一边了,这种天气长时间穿戴它们会出人命的。
丫环离去之后,一名蒙面客闪入房里,一把长剑往宝怀颈上架,“不许出声,当心要了你的命,好好跟我配合,走!”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宝怀斜眼瞄了那把架在她颈上的剑。
她最近在走什么运?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里她被逮了两次,上一次她被塞雅捉去是因为腾极,而这一回呢?
不会又是为了他吧!
两人一路躲躲闪闪的出了秦王府,来到荒郊野地,那位蒙面客把宝怀绑在一棵大树下。
在她身子靠近宝怀时,宝怀的一双眼睛一直盯在她脸上。
露在布外的那双眼睛,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看什么?”蒙面客问。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曾经入宫行刺对不?”宝怀记得那时候还是腾极救了她,抱她滚进床底下。
蒙面客讶异于她的好记性及眼力,这才解开蒙在脸上的黑布,“你的眼力不错。”
宝怀看着她那张中原人所没有的深刻轮廓,“你……不是中原人,你和塞雅有些像呢!你们该不会是姊妹吧?”
“没错,我是塞雅的妹妹——塞娃。”
天啊!她和她们一家子是结了什么深仇大恨?要她们三不五时就把她捉来五花大绑一番。宝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喂!你姊姊上一次捉了我是为了洛王,你这回捉我又是为什么?”她胆子一向够大,除了怕老鼠和图之外,她什么都不怕,自然也不会因为被挟持而过度担心。只是,她成了人家下手的目标,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比较好捉,所以常常被当人质用,感觉很差咧!
“一样是因为腾极。”
“啊?”宝怀眼睛睁得老大。“不会吧?!”
姊妹同时看上了一个男人,那不是人轮大悲剧?
而那个男人对她们姊妹都没有兴趣,那更是悲剧中的悲剧,于是,她这个害得她们姊妹俩无法得尝宿愿的女子,就活该成为悲剧中的大悲人物?
“你别误会了,我对腾极一点兴趣也没有,之所以会捉你是因为你是最佳的诱饵,一旦你在我手上,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你为什么要叫他到这里来?”塞娃卖关子似的笑而不答,反问宝怀,“今天是你和他的大喜之日,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宝怀直觉塞娃捉她到这里的目的相当不单纯,塞娃的笑容中有太浓、太重的杀意。
“那就成全你们夫妻同临其袕,黄泉路上一路相伴,到地府当一对快活鸳鸯吧。”
“你要杀洛王?”宝怀倒怞了口气,她方才果然没有猜错。
塞娃冷酷的一笑,“不只他,还有你呢!”
宝怀抬高头,“洛王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不相信你打得过他。”
塞娃闻言一阵大笑,“我要杀他多的是法子,为什么一定要武功胜他呢?有你在我手上,要逼他自刎都不是难事。”她讽刺一笑,“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不是吗?这可是他自己说的哦!呵、呵。呵……若不是我早想好对付他的法子,我倒真想看看为了你,他真的连头都割得下来吗?”说着,她别有用意的又是一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那样没有耐性?过不了多久,相信你的心上人就会来救你了,届时临死前那一刻你会知道我打算用什么样的法子杀你。”
宝怀视线由塞娃的脸上转移到身后的地上,她注意到地上似乎藏有什么玄机,再仔细一瞧,竟发现依着五行而排的五行索魂阵。除此之外,她敏锐的嗅到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她懂了!塞娃在索魂阵下安了机关,一旦洛王进了索魂阵之后便无法走出这里,届时非得踩触到机关,因而引爆火药不可。
他精晓兵书,可不见得懂奇门遁甲,若误入了机关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好个毒计!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治。
宝怀灵机一动,她央求道:“好姊姊,你把我绑在这大树上,我的手磨得好痛呢!
你可不可以将我松绑?就算你打算杀我,在我今天这大喜的日子里,好歹让我死得像个样子,绑在树上死去……很难看的哩!”
她知道塞娃十之八九会答应松了她的绳子,因为她根本走不出索魂阵这方圆间,而且塞娃又在索魂阵下安了火药,根本不必担心她会逃出去。
塞娃冷笑,心想,真是个肤浅的女子!死到临头还担心什么样的死法会比较好看。
如宝怀所愿的,塞娃替宝怀松了绑,但为防止宝怀到处乱跑触动机关,坏了她的事,她说:“我警告你,这地上安了许多机关,你若乱移动触动了机关丧命于此,可是连腾极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的。”
“这么可怕啊!”宝怀装出一脸害怕的样子。
塞娃瞪了宝怀一眼,“所以你最好安分一些。”她有些奇怪的往前看去,喃喃自语的说:“都有些时候了,为什么腾极还不来?”说着,她小心翼翼的出了阵前去一看究竟。“你待在那里别乱动,我去看看你的心上人怎么还不来?”
正是时候!趁着塞娃暂且离开的这段时间,宝怀就地取材利用四周的枯木林,将塞娃的索魂阵转变成她最近才玩出来的“枯木阵”。
完成之后她拍了下手,呵、呵,其实这枯木阵也没有什么啦!只是由外头进到里头的方式一如索魂阵,不过,一旦进了里头要出去的话,以索魂阵出阵的法子根本就出不去,而且若触动了阵法就会产生枯木幻影,想要出阵就更难了。
原本她也想将火药移位的,但是,一来,她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二来,这番婆既是塞雅的妹妹,要了塞娃的命只怕会引起两国于戈,因此她想了又想,算了,就算便宜了塞娃吧!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会让这黑心番婆尝到苦果的。
###腾极这一回真的会大开杀戒。
由于塞雅姊妹是以国宾大使的身份待在中原,他对她们的一些荒唐行径都再三忍让,原以为她们会适可而止,因此,这些事情他都没有让皇上知道,免得两国为此事互有心结。
没想到塞娃竟在他的大喜之日绑走了新娘,威胁他前往约定的地点见面,若不前往他就再也见不到宝怀。
一身新郎礼袍的他看完塞娃留给他的书函之后,摘下新郎礼冠,前往房间月兑去一身的隆重礼袍,换上了便装。
要见面就见面!他倒要知道她约他的目的何在,腾极怒气腾腾的来到塞娃约他的地点,眼前的景象令一向冷静沉着的他也不禁愕然。
他今天才要过门,却被捉走以威胁他前往赴约的小妻子,此时正一身红衣霞帔的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
虽是确定那背对着他的人是宝怀,可因为担心,他必须更进一步确认。
“宝怀。”他大声的唤她。
一身大喜礼袍的宝怀回过头,看见来者是腾极,她笑嘻嘻的向他挥手,一面挥手,一面向他跑过来。
腾极下马迎了上去。“你没事吧?”他仔细的端详她,确定她没事才将她搂进怀中。“你真是吓坏了我!”
宝怀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狂热震耳的心跳声,知道他的确在为她担心。
“我没事。”她抬起头来看他,手指往身后一指。“有事的在那边。”
腾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谁?”由其身上的衣着看来,好像是个异族姑娘,只是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长相。
依信函中的属名,莫非她即是塞娃?
宝怀转动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向他解释,“她自称是塞雅的妹妹,也就是把我逮来这边的人。还有啊!上一回我们在宫中遇到的刺客也是她。”哇!这个番婆干下的案子还不是普通的多哩!
“你不是被逮来这里当人质的吗?你是怎么月兑困的?”若塞娃真如宝怀所说是上一回他们在宫中遇到的那名刺客,那武功该是不弱才是,何以宝怀在她手中却能月兑困?
最奇怪的事,塞娃于么待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
“自救喽!”一提到这事情宝怀可得意了,谁说只有会武功的人才是胜利的一方?
有智慧的人有时候可比会武功的人强上百倍、千倍。
“自救?”那可有趣了!他知道他的小妻子一向是个鬼灵精,但就不知道她此回又是如何个自救法了。于是腾极故意说:“塞娃的武功上一回我们在宫中都见识过了,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能自救?”
“谁说不可以?”宝怀骄傲的昂高一张小脸。“我就是有法子!”于是她将塞娃原本想用索魂阵对付她,终究被她反将一军的困在枯木阵中,连一步也不敢移动的经过说了出来。“我打算好好的困她几天,看看那黑心番婆有没有悔改之意。”说着,她向塞娃的方向扮了个鬼脸。
呼!想跟她这天才玩奇门遁甲?下辈子吧!
腾极心想,今天这种阵法若遇到他人自是对付有余,可偏偏塞娃遇到的对象是宝怀,那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塞娃倒霉。
说到排阵法的事,宝怀的本领连他这略有涉猎的人都自叹弗如。
腾极轻轻的拍了一下宝怀的脸,“咱们回去吧!洛、秦两王府的人都很担心你呢!”
至于现在仍困在枯木阵中的塞娃嘛,也许正如宝怀所说的,她需要好好自我反省,就让她在枯木阵中再多留些时候吧!
“那个番婆咱们要关她多久?”方才她说“几天”那是太过火了,待在同一个位置没得吃、没得休息,不出两天就会出人命了。
“你说呢?”
“她破坏了我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喜日子真的很可恶,我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宝怀噘着唇,转动着一双灵活有神的大眼睛。“一天好了,就让她待在枯木阵中一天,明天一早我再来放她出去。”她抬起头看他。“这样不会太过火吧?”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腾极将宝怀抱上马,然后再跃身上马。
“咱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你忘了吗?今天是咱们拜堂成亲的日子,咱们还没到洛王府行夫妻拜堂之礼呢!”
“拜……拜堂?”宝怀一听到这话,一阵脸红心跳,一张俏脸红得通透,心跳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是啊!拜堂。你怎么了?”他低下头才发觉她的脸一片绯红,如同初升朝阳一般。
“我……”她微微地摇了摇头,轻轻的将脸埋进腾极怀中。有些事教她如何启口?
拜堂之后,即是送入洞房,然后……
很不自觉的,她又想到了图。
今晚,她和他要一起入画了吗?一思及此她脸红得更加厉害,连耳根都红了,一张脸往腾极怀中拼命钻……
###夜深了,打从回到洛王府拜过堂后,宝怀便被请入新房略作休息。
不久腾极来到她身边和她并坐在一块,房里来了一群人,说了许多吉祥话,加上一大堆礼仪,吵吵闹闹过了好久,待一切静下来时只剩她一个人仍坐在床缘。
终于安静下来了,她怎么觉得好想睡?已经很晚了吗?
她想睡,可是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下比一下跳得狂、跳得快,心思一刻也静不下来。
这就是洞房花烛夜吗?
头上的凤冠好重,快把她的脖子压断了,幸好一辈子就戴这么一回,要不,真是难过死了!
忍无可忍的,她伸手想扯下红头巾,顺道把凤冠取下。
手才动,她就听到外房的房门被人推开,守在外头的丫环唤道:“王爷。”得到赏礼后,又一句,“多谢王爷,愿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之后即带上门离开。
洛王他……他来了?
宝怀已经扯着红头巾的手忙规矩的放回膝上。
不久,内室的房门也传来了推门、上锁的声音,然后沉稳的步伐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忽地红头巾被挑起,宝怀含羞带怯的低下脸。
“对不起,外头宾客多,冷落王妃了。”
宝怀浅笑的微微一摇头,不知怎的,她紧张得连手脚都冰冷了起来。
腾极走到小几旁倒了两杯酒,一杯交给宝怀,一杯给自己,“愿……我俩永结同心。”他一仰头将酒饮尽,一双眼心神俱醉的凝视着她。
看腾极把酒喝了,没喝过酒的宝怀也很豪气的把酒一口入喉——
啊……天呐!喉咙好像在冒火,她快要喷火了!
然后很迅速的,她觉得那把火好像蔓延到胸口。月复部……
那感觉很新奇,好像还不坏,于是她又很主动的倒了好几杯喝。
起初腾极还以为宝怀很能喝,于是就由着她,甚至主动为她斟酒,直到她眼波开始流转,不太能对焦,且开始痴笑时,他才发觉不对劲。可是为时已晚,她靠在他怀中不久即沉沉睡去。
无可奈何之下腾极只得“服侍”她上床睡觉。当他把她安置在床上,自己换上寝衣才躺下来,正要沉沉入眠时,宝怀忽地将他抱个满怀,一个转身她翻趴在他身上,姿势极为挑逗、暧昧。
但这绝对无关闺房内夫妻间的情趣,因为腾极发觉宝怀睡死了,根本不知道此刻抱在她怀中的是人还是其他东西。
为了让她睡得安稳,也让自己有个好眠,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他主动帮她恢复睡姿。可不久,当他快要入睡时,宝怀又把身子翻到他身上。
天!她怎么会养成那样奇怪的睡姿?
为了让自己不再在欲入睡时又被人吵醒,腾极只得任由宝怀抱着他,只是这睡姿终究不是自己所习惯的,一整夜他都徘徊在浅眠状态。
唉!洞房花烛夜的第一天他就累惨了,只是不同于一般新郎的“累”,此时他也只能无语问苍天。
他的妻子很特别,洞房花烛自然也与众不同了。
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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