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龙门镖局?御骄有趣的看着这阳刚味十足的地方。
这时候,正好遇到一群人刚押完镖回来。
贺遥虹对那些向自己亲切的打着招呼的镖师们颔首致意。“刘叔、张伯……你们这一路辛苦了,沿路没遇到什么找麻烦的人吧?”
“打着龙门镖局的名号儿,不会有人敢动咱们货儿的脑筋的。”老镖师好奇的看了下站在她身后的高大姑娘。“这姑娘是……”
“我想收她为贴身丫环,正想禀明我爹呢。”说完,她便往里头走。
御骄连忙跟在她身后。“小姐,这镖局……似乎是阳盛陰衰呢!”
“是啊,镖局里数十人中,有七、八成全是男人。怎么?怕是吗?不习惯的话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是跟在小姐身边吧?”若不是这样,他到这里就没意义
了。
“是啊。”她看了他一眼。“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到厨房帮忙或是到其他房去当丫环。”
厨房帮忙?别开玩笑了,如果镖局的人不想因他而断炊或是因为东西太难吃而拒食的话,最好别把他丢到厨房去。他这打从出生就没进过厨房的人,能去帮忙?别越帮越忙了就好。
“不……能待在小姐身边,那自然是最好的。”
进入花厅后,只见一名五旬左右的威仪壮年人端坐在堂上,身旁则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
“爹。”贺遥虹一唤。
原来这威仪男人正是龙门镖局总镖头贺天顺。
贺遥虹又望向那美妇,声音不若方才唤爹时的热络,只冷淡的叫了句,“芳姨。”
“这位是……”贺天顺看了御骄一眼。
“我想将她收为贴身丫环。”
贺天顺还未开口,张云芳娇嗲的先开了口。
“咱们府上多的是丫环,在那些丫环中挑个来伺候不可靠些吗?”眼波一扫,“来历不明的人收来当贴身丫环,会不会太草率了?”
“要收玉娇当丫环的人是我,可不可靠也是我的问题。”贺遥虹冷冷的看着她。“至于来历不明的人这说法……”她忽地一冷笑。“当年芳姨为爹爹所救,来历至今也未曾清楚过。”
“你……”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了,贺天顺忙打圆场,“也不过是收个丫环,家里多了张嘴吃饭也不算什么,何必弄得如此不愉快。”
见夫君护着女儿,张云芳十分不高兴。“都已经要出嫁的姑娘了,这个时候才收贴身丫环不很奇怪?”
“谁说我要出嫁啦?”
“十八岁的姑娘啦,命好的都已经是一、两个娃儿的妈了。”张云芳就是看她不顺眼,谁叫她打从嫁了贺天顺后肚子不争气,一男半女也没生下。她担心如果身为贺家独生女的贺遥虹没嫁人,待贺天顺死后,偌大家产也许全成她的。
当年她会嫁给年纪大她一大截的贺天顺,不就是为了他的财富,若是财产分得少,她岂不虚掷了这些年的青春?
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因此她一直想办法要把贺遥虹嫁出去,可偏偏这死丫头刁钻又难缠。
打从及笄后,贺遥虹文武全才、才貌兼俱的名声便传得响亮,名门公子上门提亲的人之多,差些踩平贺府门槛。可这死丫头就是一一推拒,说上门求亲的人她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后来她又列了一项武功得在她之上才能成亲的规定,上门求亲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不但如此,打从她学得一口粗鲁的脏话后,更是没人敢再上门提亲。
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更有可能留在贺府霸住家产终老,张云芳就一天比一天更不能忍受她。
这女人!贺遥虹对她真是恨得透彻,原本不想令她难堪,可她自己都先开了头,不回应好像对不住她。
“命好的都已经是一、两个娃儿的妈了?那芳姨显然命不太好,都已经三十四、五了,至今仍无子承欢。”
“你……你……”张云芳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张脸红个通透,又羞又怒的开不了口。
“若没别的事我先退下了。”说完贺遥虹转身就走,御骄也跟上。
“老爷……”看着她走远,张云芳的胸口仍困怒气起伏得厉害。“你看看你那宝贝女儿竟然如此羞辱我!我不管啦,你要为我作主……呜……”
“遥虹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多担待些吧!”
“担待、担待,每回一提到你那宝贝女儿,你就要我多担待!我已经担待她十年了,再说她都十八岁了,还算是稚儿不懂事吗?”太可笑了,老是拿她年纪小来搪塞,她今天要是不要个公道,她张云芳三个字就倒着写!
贺天顺无奈一叹。
每回面对这种事情他都很无奈,妾室和正室子女处不好的事就像婆媳问题一样平常,而处于两者间的男人永远是最痛苦的。
对于女儿遥虹,他从来就不否认是对她有些宠溺和偏袒,没法子,谁叫他共发了一妻七妾,可至今也只有正室为他生了遥虹这女娃,所以他能不宠不疼吗?也大概因为他的关系,这才养成遥虹恣意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见贺天顺沉默,那表示他也同意她的话,于是张云芳加把劲的说:“遥虹真的不小了,十八岁的姑娘若再不婚配,隔个几年不但好夫家难找,只怕外头对咱们贺府也会有不良的讹传,毕竟太多人前来说亲遭拒了。”
“遥虹不喜欢,为人父母的又岂有勉强孩子的道理。”他心里也急啊!可女儿一向十分有主见,若不顺着她的意,天晓得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反抗。
“现在勉强她是为她好,将来她会明白的。”见他又沉默,她温婉的放柔了声音,“算来,我也是看着遥虹长大的,虽说一向处得不甚和睦,可毕竟是一家人,我也会为她担心呐,再怎么说,总不希望她那样花儿似的姑娘将来因为年纪大了,随随便便的找个人嫁了了事。”
贺天顺赞同的点了下头。“这倒也是。”
“所以,即使她不愿意,对于她的婚事,咱们也该早些作准备才是。”
“怎么作准备!”提起这事他就头大,打从遥虹不知打哪儿学来一堆粗言秽语后,好像已经许久不曾见媒人上门说亲了。“没人上门说亲,即使心里着急也于事无补啊!”
见他如此说,张云芳开心的笑了。“老爷这么说也就是赞同我的话喽?”顿了一下她又说:“只要你答应,遥虹对象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有人选?”他讶然道。
“有,当然有。有个人可是对咱们遥虹痴心着,只是为着她订下的一些规则而不敢妄动罢了。”现在没有,她也会立刻去找。
“有这样的人?是哪家公子?人品可好?”
她避重就轻的答非所问。“那公子家里可富有了,这门亲事若成呐,遥虹就有旱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
见他又犹豫了起来,她不让他有反悔余地的一发嗲,“好啦、好啦,这事儿就交给我处理了,你啊,安心的等着做丈人喽!”
“只是……不知遥虹对这件事情会有什么看法?”
“之前她就是看法太多,才误了自己的好姻缘,如果现在再顾忌她,就等着看她把自己的幸福毁了好了。”
这样听来好像也不无道理……“好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我一定会把它办好的。”张云芳笑开了一张脸。
贺遥虹,想和我斗?嘿!你还太女敕了,看我把你的下半生断送在一个纨绔子手上,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她等着看往后日子她受了委屈却无处可诉的狼狈样。
这里是她的闺房?
不对,就他到过的姑娘房间,好像没那么素雅的,可说是爷儿们的房间……床边的那面铜镜和铜镜前方的珠花和金步摇又是怎么回事?御骄奇怪的想着。
“你才第一天到镖局来就让你看到这种情形,真不好意思。”贺遥虹看着他,对于方才她和张云芳吵嘴的场面有些尴尬。
“我到这儿才怕打扰了呢!”这是客套话,他对方才那个和她唇枪舌剑了半天的美妇十分好奇。“方才那妇人是……”
“她是我爹的第三个侍妾。”一提到她,贺遥虹的火气又上来了。“那女人心机特重又爱搬弄是非,偏偏我爹极信任她。”她忍不住的说了些心中的不满,本想再往下说的,可顾及到自己和御骄也还不算太熟,况且人家第一天到府上来,说太多似乎也不妥便打住了话。
“算了,不提她!”她重重的吁了口气。“对了,这里是我的房间。”她将配剑挂好,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你觉得好不好?”
这里真的是她的房间?他不由得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好是好,可惜阳刚了些。”
“你也这么认为?”她低头一笑。“我爹一直渴望有个儿子,让我一直希望自己是男儿身,为此我勤练武艺,想成为一流的镖师继承家业。只可惜我再怎么努力想成为男子,终究改变不了是女子的事实。”
御骄看着她,似乎多了解她一些了。“你有这分心就够了,相信你爹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女儿,也不会想要儿子了。”
“女儿和儿子还是不同,女儿总有一天会嫁出去,儿子却会陪在身边。”
“你就是为此而拒绝上门求亲的人?”
贺遥虹失笑,“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样的。”像在考虑该如何开口,她忽地问起御骄,“喂,你对时下男子的纳妾之风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不是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都这样吗?”像他家上至他爹,下至总管,只要稍微有些钱财的,哪个不娶一、两个妾?
“天底下大概就是太多像你这样的‘传统’女人,才会让男人这么嚣张。”贺遥虹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为什么男人可以娶一大堆妻妾,而女人却不能也拥有许多男人呢?有多少女人忠贞了一辈子,却换来夫君薄悻相待、小妾成群。像我娘……”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爹在她产下我数年后,借故她不能为他生个子嗣,因此开始纳妾。到她死时,我爹共纳了七个妾,可也没有任何一个妾为他生儿子。”
“你娘真是个心胸宽大的贤妇。”
“她是不得已才让自己的夫君纳妾的,女子要是落个妒妇的骂名,那可是不得了的。”一想到孩提时候的往事,她又叹了气。“我娘的心酸我最清楚了,她常常一个人委屈的流泪到天明,天一亮她又得收拾心情,装笑脸的面对那些和她抢夫君的女人。”
贺遥虹忍不住地激动起来,在深吸了口气后,才续道:“男人和女人之间有太多的不公平,这辈子我既然不幸生为女儿身,就绝不让自己也陷入那种狼狈的情境中。”
“那……你要怎么做?!”
“女人总是在成亲后身不由己。”她一笑,“所以我打算一生都不婚。”
“以此来逃避你口中所谓的狼狈情境?”御骄十分惊讶,对于她为何屡屡拒绝上们相求的姻缘,开始有些明白。
“聪明吧?”她一笑,眼中尽是顽皮,“为了拒绝上门求亲的人,我可是费了一番苦心呢!还没形象地骂粗话,你看我的决心有多么坚定。”
“你就是为了拒绝有人再上门求亲才骂粗话?”
“这招可有用了。”她像在分享拒婚心得的说:“以往订立比武规则,还是有不怕死的人会上门,而且我也不敢确定,哪天我会不会给人打败了,得乖乖上花轿。可当街骂粗话,那效果可大着,试问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出口成‘脏’的粗鲁女为妻?”
“哦……”原来如此。
不过,好像也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给她的一口粗话吓跑吧?眼前不就有一个是因为她的“豪气”才注意到她,继而倾倒在她的“老娘”之下的男人吗?
所以说,青菜萝卜各有所好,有人喜好清淡,也有人非要重口味不吃。
她为了拒婚无所不用其极,可她却对人性没研究个透彻,这将是她严重的败笔。
贺遥虹把玩着瓷杯,“我呢,这辈子绝不嫁人,快快乐乐当我的老姑娘。”
“要是有人不怕你的满口秽言仍是打死不退呢?抑或有公子愿意为了你终身不纳妾,只专宠于你呢?这样你会不会改变主意的想嫁了?”
她想了想,“有这样的人吗?只怕要不死了,就是还没出生。”她皱了皱挺秀的鼻子一笑,然后挖苦的说:“你会这样问表示对男人还没看透。”
“天下乌鸦并不都是一般黑吧!”要不他也不会为了她男扮女装的卖身葬父。
“可能有白的,只是到目前为止我没遇到就是。”
御骄看了贺遥虹一眼,心想这姑娘的脑袋还真是食古不化呐!
算了,要改变她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先到此为止吧!他今天也真够累的了,“卖身葬父”的代价还真不小,辣椒粉抹了半天,差些哭瞎了一双眼。
“小姐,时候不早了,今晚我睡哪里?”
贺遥虹想也没想的说:“跟我睡。”
“跟你睡?”御骄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次。“要我……跟你睡?”会不会进展得太快了?
不……不好啦!孤男寡女的,虽然说也不是第一次和女人睡……可贺遥虹毕竟和那些花楼姑娘不同。
看他讶异的表情,贺遥虹忍俊不住。“镖局里原本就房舍不够,现在西边的房舍还在兴建,在房舍落成前,你得和我挤一张床。”
怪了,同样是女子,她还怕她占她便宜不成?
“这样……不太好吧?”嘴里是这么说,可是御骄心里……嘿嘿,为什么会有喜悦的乐声直在耳边绕呢?
“就算不好,目前也只有请你将就一下了。”
“将就?!怎么会呢?”呵呵……再好不过了,能进展得那么快,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啊!
贺遥虹看着他脸色的变化,心里实在觉得既疑惑又好笑。
这姑娘的表情真是多啊!当她说她必须和她同寝时,前一刻她还一脸惊愕,好像她半夜会起来偷袭她的样子,没多久又表现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似的笑得贼兮兮的。
她真是有趣!
难得两人有缘,且相处愉快,看来带她回镖局是正确的。
其实她一直是个很寂寞的人,惟一偶尔能说说话的对象就只有镖局里的几个老镖师,要不然就是尚书府的那古灵精怪的小千金紫薰。在镖局里她没有同性的朋友,因为那些人不是爹的小妾就是那些小妾的丫环。
也好,往后多了个可以说话的对象了。
对了,想到紫薰,她也好些时候没找她出来了。唔,哪天找她出来聚聚,然后把玉娇介绍她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