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这家伙怎么了,怎么会把自己弄得那么严重?实在太离谱了!”
“阿德,你知道方才替他照了X光片,这家伙居然感染了肺结核!而且也不知道他是认为小小的感冒不需理会还是怎么,居然任由它转为肺炎!他这样高烧不退很麻烦的!”
“阿德,第四天了,这家伙还是昏迷不醒,这样下去很危险喔!”
“阿德,第六天了耶!我这么努力的照顾这家伙,他要是怎么了,我一定一定会很伤心的!奇怪了,烧也退了,为什么他还不醒?”
“阿德……”
“阿德……”
“阿德……”
元喆陷入昏迷多日,一直好像都处于半梦半醒间。要说是清醒的,他又睁不开眼:要说他是昏迷,在隐约间他又好像听到一个又嗲又软的声音在叫“阿德”。
这声音……好熟啊!
感觉到床缘塌陷了一块,有人拿了支冰凉凉的细硬物往他腋下搁,过一会儿又取出,然后那嗲到让人四肢无力的声音又响在耳边。
“没发烧啊,怎么不醒?哎!不醒可不成呐,成天靠营养针、葡萄糖勉强撑体力不是长久之计!”
叹了口气,她继续说:“我啊,真是人美心好,连个偷窥狂我都能照顾得这么起劲!”离开了一下,再度回来时她手中多了个蓄了水的小盆和毛巾。
拧干了毛巾,向月宁动手拉开工元喆的睡袍,然后替他擦拭身子。
她一面动手,一面动口唱歌,“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勒,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勒,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勒,噜啦噜啦噜啦勒,”这是她还是实习医生,到小儿科实习时遇到一群小恶魔,不得不学的一首“悦魔歌”。
这几天她帮元喆擦澡时最常唱的就是这首。一曲结束,工作尚未完成,再来一遍!“噜啦啦,噜啦啦……”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擦着擦着,发现她正乐在其中时,似乎有两道灼灼的目光都快在她脸上烧出两个焦洞了!
“噜啦啦,噜啦啦,噜、噜噜噜噜……”她的眼对上了一双似乎燃着怒焰的眸,也许是对方的目光实在太利、太有威仪了,连平常脸皮够厚、性子够皮、够无赖的向月宁都在不自觉中唱歌跳针,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喔!他……他怎么会用这样像看害虫一样的眼光看她?不是只有那种没自信又嫉妒她的女人才会这样瞪她?
男人看到她不都该露出“垂涎”的目光吗?而且……
是她眼花吗?他额上还青筋跳动呢!
向月宁的心有点受伤了,她备受打击的看着她照顾了多日,就算称她一声“救命恩人”都不为过的男人。
他为什么用这种嫌恶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趁他昏迷时对他怎么了似的!
“你……”元喆伸手将袍子拉上。“你在干什么!”
“我?”
“女子竟如此不知耻吗?”
“啊?”
他脸色冷沉,怒斥道:“姑娘难道不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男女授受不亲?”
“还有没有?”向月宁的眼眯了眯。
“云英未嫁的姑娘抚触男人果身成何体统?!”
“再来呢?”
“姑娘家全无愧色,简直荒唐!”
“骂够了吗?”她火气冒了上来,多日不眠不休的照顾,在以往她好歹能换来句病患的道谢,而今这男人先是用很不友善,下!那叫“嫌恶”的眼神看她,再来是用文言文骂她?
哈!可笑至极,他是在秀他的文学造谐高吗?
“骂够了的话换我!”她深吸了口气,“你这瞎子!看不出来我在替你擦澡吗?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我要是顾忌那么多,你又昏迷了这么多天,是要放给你臭、放给你烂吗?还是你是装昏,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自己爬起来洗澡!”
“呵呵!做牛做马的给人当下人使用,我还要有‘愧色’呢!请问,现在是什么状况?”看她把他瞪回去!她的眼睛可大着,在平时可以很温驯、很妩媚,但在不高兴的时候瞪起人来可是很具威力的。
“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就好像救了一条昏迷的流浪狗回来,流浪狗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咬了我一口!”
这口气她怎么吞得下去?向月宁一吐怨气的一连串大骂。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那是对你的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啊!说你流浪狗你一定不高兴,可是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要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感觉!”她清楚人性,所以抒发了心情之后的第一句话,一定得让对方的地位“自动”降一级。
救命恩人这张免死金牌多重多亮,除非她真的救了条狗,否则这四个字绝对能让对方气焰消下来。
果然!元喆先是讶异,而后他那憎恶的眼神明显收敛了不少。
“是你救了本官?”他不是得了绝症?
经她这么一提,他才想到自己目前的状况是很虚弱,可现在连大国手都束手无策的高烧仿佛退了,虽然还是咳,但好像也没之前那样掏心掏肺,一咳就牵动全身。
月老曾说过,他的病在当时是绝症,可在这个奇怪的世界并不是。
向月宁很懂得察言观色,见元喆的冰块脸迅速解冻中,她颇为得意。
很好,他已经知道自己和她这“救命恩人”立足点不一样了,接下来再让他往下降一级。
“是啊,你看看我这是多宅心仁厚!连面对一个偷看我洗澡的死变态,我都可以尽力救他!”
偷看她洗澡?死变态?元喆可是堂堂的宰相,偷看女人沐浴的罪名令他尴尬莫名,他从没给女人骂过,而且还骂得这般难听。
他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有些恼、有些气,还有更多的委屈!可他不知从何解释起。“那是误会!”
哼哼!反正都被看光了,她学不来一些女人的哭诉指控,不过,她绝对会让自己的“”得到应得的报偿。
“是不是误会都无法抹去你把我看个精光的事实,顶多有肋于你解释‘不得已’的正当性。”他所谓的“误会”她当然有兴趣,反正时间很多,她不急。
元喆无法否认。“……姑娘说得是。”
“哼!算你有点良心!”
他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我的病是姑娘治的?”
还在怀疑喔!“你昏了快七天了,如果没有我就算以那种吓死人的高烧,不死也成白痴!”
“姑娘是大夫?”
“我是医生没错。怎样,不像吗?”这人讲话一定要像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吗?现代人拍的古装剧,台词也没这么文绉绉!
“你真能治好本官?”
这男人长得漂亮,可说起话来会令人很想打他!“能治得好你又怎样,治不好又怎样?”他的病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若治不好是常理,若治得好……”
“怎样?”
元喆慷慨允诺,“只要本官能力所及,姑娘可开口索求任何条件。”
“我怎么知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呵呵呵……也许她一直烦恼的事有着落了。找来当老公的话,这男人的型绝对是符合标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好!虽然她对现代人说的话,通常是打折加减听,可暂且相信他吧!可……她要找的对象除了外在之外,一些条件可不能没有。
“喂,你懂财经吗?”
“什么叫财经。”
向月宁怔了下。“那……你懂得企业管理吗?”
“不懂。”
向月宁的冷汗冒了出来。“那……你出自哪一所大学?”别说他连大学毕业都没有!听他说话不可能是文盲,因为他中文造诣挺好的,可就怕他是中文系的!
“我读过《大学》。”一个文人,四书是一定要读的。
大学?好!太好了!危机解除了一半。“念什么的?”
什么叫念什么的?是要他把《大学》念出来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王善。你要我整本背出来吗?”
“这……”这家伙是在耍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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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一个古人?
那个自称“本官”,叫她“姑娘”的元喆是个古人?
所以看到飞机他会瞠目结舌,看到没有马拉动,车子自己会跑而感到啧啧称奇,听到音响没人演奏会有音乐而感到不可思议。
除此之外,他不会使用瓦斯炉、不会用计算机、不会开暖气,当然也不懂财经、企管、英文……
一开始向月宁当他在诓她,可当她叫元喆去便利商店买盒蛋回来,却见他站在家门口不知所措,勉强出了门也不懂得过斑马线,不会看红绿灯,甚至在红灯时就站在十字路口,被一群气急败坏的司机纷纷探头臭骂他。
当然,他也不知道什么叫便利商店。他颓然的坐在公交车亭的公共椅上,茫然的看着人来人往……
有好几个夜晚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就看他一个人坐在灯光微弱的黑暗中画着一幅一幅的画,画里有栉比鳞次的房子、街道、各行各业的人……像极了墨色版的清明上河图。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个样子她就相信他真的是个古人,只是他所说的被丢到二十一世纪的原因太过怪力乱神!
一个古人跑到现代来……她想,除了电视连续剧当“ㄏㄤ”的穿越时空题材里所发生的一些生活上的笑点外,应该还有更多的寂寞和心酸。
他没有朋友、家人,甚至连生活都要重新适应!最悲惨的是他饱读诗书、才气纵横,可在这二十一世纪,他的强项就只是现代人眼中可有可无的才华。
在他那个年代,他还是个受君王器重,受明君赏识,得以一展长才,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在这里呢?
他什么都不是,甚至连自己出个门都有问题,更别说有什么谋生技能了。
看他这样,她真的替他感到心疼,因为她也是一个无法忍受别人漠视她的人,她对元喆的感觉可以感同身受。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同类”情感,使她凡事罩着元喆。
在这个世界里,他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