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人褚家,孟孟跳出来迎接,抱住沂芹笑得好激动。
他表现出的热情,让从小看他长大的家庭老师管静筠吓一跳。
“乖孟孟,放开妈咪,妈咪拿东西给你。”她是不介意孟孟抱啦,可是每次被他抱紧,她都有窒息感。
“孟孟,妈咪很累了,你这样子抱她,等一下她会晕倒。”天灏将沂芹自孟孟手中抢救下来。
孟孟松手,他盯住沂芹,一瞬不瞬。
“来,有你最喜欢的巧克力,一大包哦!你要存起来慢慢吃。最近妈咪的公司高层禁止员工在办公室谈恋爱,恐怕有好一段时间,我都收不到巧克力了。”她说着,意有所指地望望天灏。
他立刻装出一脸无辜表情回应,表示不关他的事。
“好。”孟孟乖乖回话。
“难怪他老有吃不完的巧克力,原来是你给他的。你好,我姓管,是孟孟的家庭教师,以后你可以叫我静筠。”
管静筠是个和善女人,三十几岁了,离过婚,却不能将孩子带在身边,也许是移情作用,她对孟孟非常尽心,将他当成自己的小孩看待。
“你好,我是方沂芹,孟孟半路认来的妈咪,我晓得你,孟孟提过好几次,他说你是最好的静筠阿姨,他很喜欢你。,’沂芹大方地伸出手和管静筠交握。
“真的吗?听到这句话我真欣慰。时候不早,孟孟该上床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聊,现在我先带孟孟去休息,好不好?”管静筠问。
“当然,不好意思,把你们的作息打乱。”
“没关系,看到孟孟这么开心,大家都很高兴呢,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说声晚安,孟孟随着管静筠回房睡觉。
沂芹的体贴着在天灏眼底,不自觉想笑,要是她对办公室的女同事,也是这种态度,人家就不会将她传得这么难听了。
“你的笑容很诡异,说,你想到什么?”沂芹偏头望他。
“会吗?我觉得自己的笑容很纯真。”自然而然牵起她,他没有半分迟疑。
“少转移我的注意力,说!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沂芹随他往二楼方向前进,手交付在他掌心,不觉勉强。
“你对管静筠说话,和跟萧音吵架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管静筠和萧音是两个本质完全不同的女人,对不同的人说话,当然要用不同的口气态度。”
“你很讨厌萧音?为什么?”
“我认为同是女人不该欺侮女人,她年近四十,不会连这点都不懂,她把自己的生活规划坏了,却要周遭的人来承担她因错误产生的愤怒,不公平。”
“你是指她没有结婚这件事?”
“有没有结婚,并不能论定一个人是否正常,或者成功失败,我看过许多人不结婚,却把日子过得充实愉快,他们有自己追求的生活目标与理想,他们活得有价值尊严,这种人才有权利谈不婚。”
“萧音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圈,事实上,她在工作上面有不错表现。”
“若她要的只是这些也罢,事实不然,她抢别人的丈夫,执意成为他人婚姻中的第三者,她想霸占萧众的企图太明显,完全不管当母亲的想法。她做了许多事去干扰别人的生活,还振振有辞地认为,错误全在他人身上,这就是差劲。”
“她是太孤独,生活缺乏重心。”打开房门,他将她引进自己邻房。
“孤独不该早在她选择不婚生活同时,就先设想到吗?哪有说,对不起哦!我很无聊,所以你的丈夫必须给我玩一玩,因为我的生活缺乏重心,你的孩子就必须成托我的重心。
这种想法不对啊!我认为她没资格去责怪杨臻,了不起他们是姻亲,拿那顶可笑的‘萧家人’大帽子扣在杨臻头上,就以为自己成了长辈?有权利去欺侮别人?简直是笑话!”
“在她成为第三者时,大家都劝过她,但是爱情总是让人看不清方向。”
“那是一个更大的笑话了,她骂人家的妻子是坏女人、是糟糠,把别人的婚姻弄得鸡飞狗跳,下场呢?男人仍然回到正妻身边,这算是哪门子的爱情?因此,我认为她这种人没资格谈单身,她最好的归依还是家庭,一个丈夫、两个小孩,她才不会闲到四处找人麻烦,把别人的家庭搞成破碎。”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谈单身?”
“比如我,独立、不怕寂寞、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你不来碰我,我也绝不会去干扰你。”
“你想过单身生活?不会吧!你的条件这么好,能勾起所有视力正常男人的追求欲,不结婚太暴殄天物了。”
“我的条件好是我的事,为什么要去将就你们这种不专不一,前头说爱,转身无情的雄性动物?把好条件拿去将就你们,才叫暴殄天物呢。”
“你不是普通自负,你是自负到让人牙痒。”
“牙痒?来咬我啊!”她笑笑挑衅,一点没把他看在眼里。
没想到天灏果真抓起她的手臂,张口就要咬下去。
沂芹惊呼一声,扯过自己的手,转身跑开。
天灏不放过她,几个大步,追得她满屋跑。
“别忘记,我是客人,你是主人,拿出你的待客之道,别太过分了。”
“错!这房间是你的,你是主人我才是客人,请拿出上好的女敕肉三两,对待我这个奥客吧!”
一来一往间,他追上沂芹,两手圈紧,他将她收纳在自己怀中。两个人在跑步之后微微喘息,温热的气息喷向她细致的颈项边,引出一阵莫名悸动。
心在鼓噪,望着天灏,她失去说话能力。
暧昧气氛在身旁流窜,热度节节上升……
“沂芹,你真美丽。”他寻来一句最无关紧要、最不会让情势失控的话语。
“嗯……你也很帅。”她居然在此时辞穷。
“你……的肉很女敕,咬一口会……长生不老……”这是什么话啊……
“不……不会吧……”她瞠大眼,因为,他真俯下头,在她的脖子上轻咬一口,湿湿的唇贴上她温润的凝脂,心脏罢工十秒钟,颤栗传遍全身,她的两脚松软
失去重心,两个人同时摔人床铺,尖叫声未传开,已双双躺在床上,她在下、他在上,四片唇胶合着。
天灏首先反应过来,他没立即起身,反而轻轻浅啄她的柔唇。
一个一个细细密密的吻,吻去她的戒心,慢慢地,她合上眼睛……
他的吻温存细腻,像一盆不烈的火,在炭间缓缓加温,微醺的醉人滋味流向她,带动她的迷蒙陶然
他吮吸她的唇,软软的唇瓣是感人的优雅,抚过她的长发,捧住她精致五官,他的爱在瞬间泛滥。
辗转的吻、辗转的心,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在这个吻中转换、定型。
她忘记她的调情论,她忘记爱情太麻烦,直觉想在他身上寻到一个她不甚熟悉的感觉。
“妈咪,我……”孟孟没敲门,直接闯入。
仓皇间,他们急切分开。
“有事吗?”沂芹坐起身,胸口仍在喘息,凌乱的发丝垂在脸庞。
天灏伸手替她拂开头发,镇定地告诉孟孟:“你进妈咪房间,要记得敲门。”
“没有手。”孟孟笑笑,单纯笑容中没有大人的尴尬。扬扬手中书本,他把它们送到沂芹床边。“睡不着,妈咪看书。”
“这是你的书吗?你怕我睡不着,特别帮我送来的吗?好棒耶!你读这么难的书哦!”
平平气,她脸上的红晕坚持不退,偷眼瞄向天灏,他也趁机看她。
“妈咪晚安,爸爸晚安。”抱抱沂芹和天灏,他走出房间,静筠阿姨说要马上回房睡觉,他最听话了。
“晚安。”他们目送孟孟出门,下一秒,眼光转回,相髑,不散。
“继续吗?刚刚的感觉不错,接下去说不定更好。”天灏提议。
“你当我是小红帽,笨到分不清大野狼和女乃女乃?回房去吧!”
“下雨天,留客天。”脚不想走,身体不想走,心不想走,而唇……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天留,我不留。晚安!大野狼先生。”心不想他走、唇舍不得他的眷恋,而理智告诉她,这一切超过调情范围太多。
“我在隔壁,有事叫我。”他拉起她的手,强迫她送自己。
“叫你来才会有事呢。”
他关一门,她在门的这侧靠着,他的背也靠在门的另一端,暖暖体温,透过薄薄门板,染上对方的心。
于是她知道,他在;他也知道,她在!
翁牧中
天灏让一串笑声吵醒。
这个笑声他不陌生,自从沂芹搬进家里后,他习惯在有轻脆笑声的清晨醒来。
推开窗,走向面对庭院的阳台往楼下望去。
院子里有几棵大树,芒果、莲雾、杨桃、柑橘、阿柏勒、木棉……都是三代的老树了,枝干很粗,树荫很浓密。
最近是芒果采收季节,沂芹、盂盂和管静筠、李伯伯,在芒果树下打芒果,芒果掉下来砸到盂盂的头,一群人笑得前仆后仰。
远远凝视绑起两根麻花辫子的沂芹,俏俏的,笑在他唇边成形。
“偷窥狂,看招。”
不知何时,沂芹发现他的存在,大声一吼,两颗芒果随之飞来,天灏忙出手接住。
“爸爸快下来。”孟孟出声招呼。
这几天孟孟的话变多,他不再被动地等着回话,偶尔,他会主动和旁人打招呼、说话,这种进步让管静筠欣喜若狂。
“我马上下去。”
抛下话,天灏进屋,用最快的动作盥洗,十分钟后,他加入打芒果行列。
当他抵达院子时,沂芹正拿着芒果在吸食,芒果树结的是土芒果,青青小小的一颗,肉不多但汁多鲜美,很有芒果滋味。
园丁李伯伯将它们照顾得相当好,两棵芒果老树,每年都会结实紧紧,三月间,他们会先采收一次未熟芒果,削去果皮,切片,用盐糖腌渍成芒果青,就是大家口中的情人果,芒果青冰在冷冻库里,一年四季都有得吃。
“要不要吃一颗,味道很好哦!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芒果。”
听见沂芹夸奖,园丁李伯伯笑弯两道浓眉,仿佛人家称赞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天灏看她,沂芹身上染了斑斑点点的鹅黄果汁,可见已经吃掉不少。
“你有没有吃早餐?”
“有这么好吃的芒果,笨瓜才去吃早餐,对不对,盂盂?”她找来儿子呼应。
“嗯,爸爸吃芒果。”孟孟送一个到天灏面前。
“吃那么多不怕闹肚子疼。”
“有没有说错,这是高纤、自然的养生食品,要是吃到拉肚子,代表你身体里面废物堆积太多,需要大扫除一番。”
说着,她又扔过一个给孟孟,孟孟学她,在芒果尖端咬个小洞,开始吸食果汁果肉,
往昔,大家很少吃成熟芒果,由着它落满地,今日沂芹一鼓吹,管静筠和李伯伯也拿起几个,泡进水桶里面,稍稍冲洗就吃起来。天灏也只好追随主流民意,把芒果拿来当早餐。
没多久,打下来的十几个芒果,全进入大家的肚子里,吃饱餍足,撑起竿子,又闻始打芒果活动。
“这边有一个成熟的。”管静筠在这边喊。
“妈咪,这边有成熟的。”孟孟也跟着叫。
沂芹拿长竿,走到他们身边晃了几下构不到,天灏接手,啪啪两下,芒果从树梢头掉下。
“我接到了,芒果跳到我的手中。”孟孟说好长一句话,管静筠感动得双眶含泪。“静筠阿姨,芒果跳到我的手中。”他又复述‘
“对,我看到了,孟孟好棒哦!芒果说,我最喜欢孟孟了。”管静筠回他。
沂芹和天灏对望一眼,她凑上他耳边说话。
“她做的远远超过一个家庭教师该做的,你应该给她加薪。”她的声音很低,气息他耳边蚤弄出麻痒。
天灏学她的动作,在她耳畔回应:“对我们而言,她不只是管老师,更是家人。”
“孟孟,过来接,我这边有一个,要打-!”
李伯伯在另一边吆喝,管静筠和孟孟忙提着水桶跑过去。没多久,一阵欢呼,他们晓得,小小的水桶里面又多一份收获。
“我们也来加油,成绩不能输给李伯伯那组。“抬抬手中的长竿子,天灏自动将沂芹和自己分成一组。
“没问题,等等我,我再去跟李妈妈要一个水桶。”
接下来,欢呼声此起彼落,只要听到大叫声,就知道又有新芒果加入他们的丰收行列,他们拍手、他们大笑,一个早上在愉悦中过去。
两堆绿色芒果躺在水桶当中,亮晃晃的,带着人们心中的幸福。
“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李伯伯不敢拿进屋去,管厨房的李妈妈知道,要把这一堆子东西塞进冰箱,笃定要生气。
“送给朋友啊!”
孟孟突发一言,让大家都愣住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准备好和“家人’,以外的人类打交道了?
“孟孟的意思是,要把吃不完的芒果送给左右邻居吗?”沂芹轻问,心中带着期盼。
大伙儿全仔细盯着盂盂的下一步反应o
“是啊,芒果全部放冰箱李妈妈会生气。”
原来,平时孟孟只是不说,并非全然不晓得周遭人事反应。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没人知晓,他早早把心门打开一道缝,向外观察世界运转。
“好啊!我们留几颗,请李伯伯拿进屋里冰,其他的芒果拿去分送给邻居,可是太重了,我搬不动,怎么办?”管静筠问。
“孟孟搬!”他自告奋勇,切切实实地向外界跨出一大步。
“好,我们走!”两人提着水桶往外走去。
庭院里剩下两个人,笑凝在脸上,他们尚未从激动中回复。
“我就知道你来,孟孟会复原。”天灏说完,几个攀爬,他坐到树干上。“上来,这里很舒服。”
“我不大会爬树。”沂芹摇头,这不在她的拿手范围内。
“握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手伸向她,沂芹没有太多考虑,放心把自己交到那只大手上,几个努力,她在他身边坐定。
靠着他的身体,他的手横在她腰间,维持她的平衡。
风在发间吹过,凉凉的,勾起一阵沁心舒畅。深吸一口气,她放纵自己贴在他身上。
他的肩膀很宽,靠着靠着,她靠出数不清的安全感。
“小时候,我常常爬到大树上,看着蓝蓝的天空,想象要用什么颜料,才能调出这么纯净漂亮的颜色。”天灏开口。
“我对画图很笨,每次要上美术课就头痛,可是我的作品永远拿高分;因为我找最好的老师一笔一笔教我画,我无法忍受自己的分数太低。”
“对我而言,画画是人间最快乐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画笔不离子,可是我父亲非常反对,他希望两个儿子继承衣钵,接手宇瀚企业。为了这点,我常和父亲手执,每次挨打挨骂后,就躲到树上,看天、看云、看西下夕阳的斑斓缤纷。”
“后来呢?”
“我越长大越叛逆,父亲再控制不了我,我们的争执日形严重。这时,我大哥挺身站出,他告诉父亲:‘你让弟弟画图吧!我会接手宇灏,保证规模比在你手中时更大’。我晓得大哥说这些话时,心里有委屈,他一心想当老师。”
“他放弃自己的理想成全你。”
“没错,我顺利考上美术系,大哥也入主公司,开始接手父亲的工作,十年前,父亲陪大哥、大嫂到日本接洽商务,却发生空难。当时,我大学刚毕业,开了我人生第一场画展……我很难形容那段混乱日子,而叫我最痛心的是,当我忙完丧事,接下公司后,孟孟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我懊悔自己对孟孟太忽略,要是我早一点看见他的改变,也许他不会这么严重,幸而李伯伯、李妈妈主动接下照顾孟孟的工作。找进入公司前半年,他们带孟孟四处求医,台湾、美国、日本,听说哪里有心理科权威,便往哪里去。是不是很难想象?他们除了中文不会第二种语言。”
“静筠是在什么时候加入你们?”
“李妈妈因为长期奔波病倒,我登报聘请家庭教师,来了十几个,可是大多数不到一天就自动请辞,那时候孟孟不理人,除了李妈妈不让任何人喂饭,要是勉强,他还有咬人、打人等等暴力行为出现,幸而管老师出现,她用无比耐心,在孟孟身边用不同方法,试着喂他吃饭,她花了整整六个月,才让孟孟接受她。”
“这是一段很漫长的历程,幸好你们熬过来了。”她轻吁口气。
“所以我说,李伯伯、李妈妈和管老师,他们不是员工,是家人。”
“有空时画图给我看好吗?我想看看一个人如何能自画画中得到乐趣。”
“很难想象吗?就像我很难想象,有人将画图当成苦差事。”
“我每下一笔,画画老师就骂一句:‘你瞎了吗?一朵花明明有几十个颜色,为什么你只画一个颜色?你适合去当油漆工,不用在艺术上浪费时间’。我真想对他吼回去——‘你才瞎了,这朵花明明是红色,难不成你要我蒙住良心,把红橙黄绿蓝靛紫全往上涂?”
“他要的是深浅渐层色,没要你涂上红橙黄绿蓝靛紫。”天灏笑得更大声。
“我觉得我的美术天分是被他骂掉的。”
“没关系,下次我来教你画画,说不定能将你的美术天分抢救回来。”
“依我看是回天乏术了。”
“不要气馁,凡事都试着去做做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我们真是很不相同的两个人,你喜欢的我不爱,我爱的你不认同,以我的个性,事情若不是有了百分之百的成功机率,我绝不贸然行事。”
不相同的性格会阻碍一段爱情的发展吗?
天灏摇摇头,否认它的可能性,在她腰间的手扔得更紧,头靠在她的发稍,才几大,他就眷恋起她身上的气味。
不会放手了,就算他们是永不可能凑成一对的嫘祖和蚩尤,他也要将他们的爱情梦圆满起来。
需需需
又是假期,沂芹和天灏腻在一起。
这几乎是他们的生活模式,星期一到星期五,他开车,两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夜里一杯温热牛女乃,他们从孟孟聊到世足赛,再从公司改革聊到当红韩剧、日剧,在生活中,似乎没有东西是不能聊开聊透的。
假日,不是全家开车出游,就是在院子里玩玩闹闹过一下午。
值得一提的是——天灏又开始画画了,时间不多,但稍稍满足了他的心灵渴求。
人愿拿着炭笔,一笔一划做速写,孟孟和沂芹在地上铺两张全开画纸,调几桶颜料,笔挥过,绚烂在纸上流下痕迹。
“我们来画彩虹。”沂芹对孟孟说。
“好。”东一笔、西一笔,他们的彩虹在两个大师手中成形。“妈咪,彩虹上面站一个仙女,好不好?’’孟孟主动问。
“好啊!这个仙女是谁啊?是不是你的小女朋友?”
“不是,漂亮仙女是妈咪。”他蹲,画得认真。
“画我?好啊!可是你要把我画得很漂亮,要是画得太丑,我不承认是我。”
沂芹在彩虹下方加上一片青草地,绿绿的草、红红的花,图画里是活力充沛的夏季。
“这个妈咪不是你。”孟孟没抬头,自顾自画着。
“不是我?”沂芹倏地联想……他在画天灏的大嫂?孟孟想起什么了?
“孟孟,你要不要告诉我有关这个妈咪的事情。她最喜欢做什么事啊?喜欢吃什么东西?她疼不疼孟孟?”
接下来,不论她问什么话,孟孟都不再搭理。
耸耸肩,算了,这种事情急不得,沂芹在天空中加上两只巨鸟,红红的尾巴拖在彩虹末端。
三个人各自在画纸上铺陈心情,直到夕阳西下,管老师走来唤盂孟洗澡。
收拾妥画具,沂芹走到天灏身边席地而坐。
“我同意你了,画图的确可以让人觉得轻松惬意,你在画什么?”
天灏从画板上取下画纸,递给沂芹。“画我的梦中仙子,喜不喜欢?”
“你在画我?真传神,不愧是科班出身,哦!我晓得了,你在暗恋我,连晚上做梦都对我有企图。”她又对他调情。
“被你发现?糟透了,不过,我可不是暗恋你,我是明恋。漂亮姑娘,请你忘记王尔德的鬼话,和我共谱恋曲吧!”放下炭笔,他将她搂在胸前。
他的胸膛宽宽阔阔,窝在里面很舒服。
沂芹晓得他们超月兑调情太多,却不晓得两人已经偷偷跨入爱情跑道,在不知不觉中竞赛起来。
“那天我说,等我想清楚我的人生在追求什么再告诉你。”她转移话题。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的人生在追求‘超自我’,在我心中,替自己描绘出一个成功的自己,那个方沂芹有微人成就、有丰硕财富,是个人人羡慕,却卯足劲都迫不上的角色。我要成为她,用尽我一世努力。”
“然后呢?当你赚进全世界的财富与名声,成为人人羡慕的角色之后,你会得到什么?”天灏下已抵住她的额头,轻轻摩蹭,爱怜地拥抱带给她安全。
“我会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中,会满足、会快乐。”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只要追求到我想追求的,目的达到,我的人生就、就……非常快乐哕。”
“现在你不是方经理,没有钱、没有名声,告诉我,你不快乐吗?”
“我!快乐,但那是因为有你,哪一天你不在了,快乐消失,我就一无所有。”摇头,她想摆月兑依赖念头。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不在?说不定哪一天,你发现爱情在我们身上发生,说不定你会觉得其实单身不会比结婚好,于是愿意和我一道走进婚姻路,到时我将时时刻刻和你一起,谁也不准自己‘不在了’。”
“两个人时刻一起,就是爱情的解答吗?我爸很爱很爱我妈妈,到后来又如何呢?还不是琵琶别抱,他有了新欢、儿子,爱情对他不过是回忆。”
“我爱你,如果我不在了,我宁愿你有第二春、宁愿你再寻快乐,也不愿意你死守住曾经,绑住自己——这就是爱情。”
“你不认为我爸爸做错?”
“我认为他没错,你母亲是他一辈子不能弃舍的挚爱,不管她活着或是死亡,你晓不晓得,他一直把你当成你母亲,他想把你一辈子留在身边,不让你走。记不记得你第一次交男朋友,他有多生气?记不记得,大学联考时为填志愿,你闹到离家出走?是他过度的限制让你觉得窒息,毅然决然搬到外面独立。”
“连这个你都知道,你和‘那个女人’的关系还真匪浅。”
天灏没理会她的挖苦。
“这些话不是佳慈姐告诉我的,而是你父亲,我和你父亲是投缘的忘年交。我对方沂芹的了解,在认识你之前。”
“臭盖,连我都不敢说彻底了解自己,只凭几句道听涂说,你就认定自己了解谁,太托大了吧!”
他继续刚刚话题。
“你搬走后,他检讨自己的心态,才发现他死守爱情,不放过自己,便无法放过你。他爱你、要你幸福,首先他就必须找到自己的生活重心。后来佳慈姐加入他的生活,他重新学习快乐,小威的出生,冲淡他对寂寞的恐惧。但是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母亲,如果你和他住在一起,你会晓得他每天要进书房一个小时,这段时间谁都不能打扰他,包括不懂事的小威都明白,这段时间是爸爸和大妈咪说话的时间,谁都不能吵闹。”
“他……和妈妈……”父亲没忘记母亲的事实,迅速化解她心中所有怨怼。
“是的,他爱你母亲,他对佳慈姐心有愧疚,但佳慈姐豁达体谅不介意,反而是你父亲的深情,让她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男人。他们包容彼此,在对方身上寻求安慰……”
“你也觉是我不对?”
“你太刚强、倔强、不服输,表面上看来你处处威风,但你是心虚的,我有没有说错?”
第一次有人给她下这样的评语,两颗晶莹被逼出眼眶,幸而他在她背后,看不见她的心动。
却不晓得,不经擦拭的泪顺着肌理滚下,滑到他的手臂上……天灏没说破,只是抱住她的手,拥得更紧……
“小时候有一个同学常欺负我,用剪刀剪破我的新衣服、拔掉我头上的蝴蝶结、偷画我的课本,起初我隐忍不发,直到有一次,她骂我是没妈妈的野孩子,我气背拿剪刀剪下她的辫子,闹到校方诸双方家长到学校解决。”
“你吓坏了?”
“不,我理直气壮告诉他们,没有妈妈不是我的错,她无权笑我。对方父母听我这么一讲,频频向我父亲说抱歉,从那次起,我学会面对坏人不能示弱。”
这个故事他听方大哥说过几次,并以此为例,教导小威不能害怕坏人,却没想过,这一段促成了沂芹的双面性格。“世上没有坏人。”
“却有恶人,对我而言萧音是恶人,‘那个女人’也是。”
“沂芹,放过自己吧!对自己好一点,就算追求到超自我,得到无数人掌声,却失去唾手可得的幸福,并不划算。”他为她的固执不舍。
她真的不爱自己吗?手覆上腰间的粗臂,这双手臂真能扶持她一世不离吗?她混沌……
在混沌中,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上他……不再仅仅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