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谷底一个干燥洁净的山洞里,一对男女亲密地叠在一起,只见那男子面如冠玉,目似明星,唇若点漆,脸上挂有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静静瞅着身下那丽如天仙的女子。
不消说,这男的自然是大难不死、一再被薛宝钗所救的水溶;而这女的,就是一再救了水溶、却一再被他所害、一再为他所轻薄,最后连少女的初吻都让他夺去、身子也让他看光光的薛宝钗。
水溶低声问:“宝儿,你愿不愿意嫁我?”
薛宝钗睨了他一眼,想推开他,又苦于双手被他所制无法动弹。
见她不回答,水溶又问:“宝儿,你说话啊?如果你不说话,咱们就这样耗到没完没了,反正我浑身是病,早死晚死横竖都是死。但你可不一样,你既年轻又美丽,而且身体健康,如果就这么跟我耗死在这儿,岂不是太可惜?”
薛宝钗没好气地道:“既然知道早死晚死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还要我嫁给你?是要我嫁你守寡吗?”
水溶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但他这一笑,又忍不住带着些许轻咳,“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才急着要你嫁我,省得夜长梦多,终生遗憾。”
“你……”他如此坦白,倒教薛宝钗有些诧异。
水溶放开薛宝钗,取过一件自己的外衫温柔地罩在她身上,然后随意抓了件衣服披上站起身,看着山洞外阳光遍洒的早晨。
“宝儿,你知道昨天在千佛岩那些人为什么想杀我吗?”
薛宝钗抓紧衣衫坐起身,看着水溶沐浴在阳光长玉立的潇洒背影,问:“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上个月去世了,只要我死了,他们就可以继承爵位,得到水家偌大的家产,一辈子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薛宝钗听得满头雾水,什么爵位、什么荣华富贵?他父亲死了,又与自己嫁不嫁他何干?又和那些人想杀他何干?
水溶回过头,一抹阳光罩在他脸上,形成薄薄的一阵金雾,那模样好看到笔墨难以形容。“你一定听得一头雾水,是吧?老实告诉你吧!我爹是北静王爷,我正是北静王的爵位继承人水溶。”
薛宝钗摇摇头,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你说你是王爷世子,也就是小王爷?”
水溶含笑道:“可以这么说。”
“你既是小王爷,那些人为什么敢追杀你?难道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如果不知道的话,会那样赶尽杀绝,连你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
薛宝钗一愣,是啊,瞧那些人不但欲置水溶于死地,甚至想在他死前狠狠地凌辱他一番,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以告诉我吗?”薛宝钗一向喜欢听故事,现下有一个活生生的故事摆在眼前,她怎能不心动、不好奇呢?当即忘了眼前这男人不但轻薄自己,还正逼着自己嫁他呢。
水溶轻轻咳着,斜靠洞口坐了下来,“我肚子饿了。”
薛宝钗呆了呆,一下子无法从离奇古怪的爵位继承大战中,回到最现实的问题上。“什么?”
“我肚子饿了。昨天我瞧你生火生得挺好,水性也不差,拳脚功夫也不错,你可以去找些东西,让我填填肚子吗?我在这儿等你。”
薛宝钗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这水溶果真是王爷世子,生来就是命令别人的。瞧他前一刻还娓娓述说自己的悲惨遭遇,一瞬间居然说肚子饿了?而他昨天明明病得快死了,连说个话都说不好,今天竟压着自己大肆地轻薄、欺负?如果说全世界有哪个男人最善变,那铁定是水溶无疑。
她双手抱胸,打定主意赖在原地不动。“你是男人,这种事理应由你去才对,怎么会叫我去呢?再说我肚子也饿了,我没力气出去找食物。”
水溶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吗?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将衣衫穿上,胡乱绑了腰带,摇摇晃晃地走出山洞,真要去寻找吃的。
薛宝钦见状不禁好奇心大起,他真要去寻找吃的?他这副病恹恹的德行,只怕没找着食物,反倒被野兽吞到肚子里去了。
她慌慌张张穿上衣衫,悄悄跟在水溶身后走着,想看他是不是走几步就倒地不起。
薛宝钗猜对了,水溶果真如她所想的,虽然没有倒地不起,可也所差无几,走走停停,停停喘喘,喘喘咳咳,他这模样等找到食物,她早饿得升天,见玉皇大帝老爷爷去了。
她嘟起小嘴,一言不发地赶上水溶,先白了他一眼,然后解下外衫,仅穿着贴身小衣,砰的一声跃进湖里,在水底一阵翻游,不多久便捞起两只活蹦乱跳的鱼。
水溶看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早料到这丫头沉不住气,所以故意慢慢走、轻轻咳,就是要激她动手,而她也如自己所料地下水了,还抓到两条鱼。嗯!身手不差,勇气十足,这让他越来越喜欢她、越来越想要她了!
于是,水溶回到山洞口等着,顺便捡了些树枝,好让薛宝钗可以生火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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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水溶所算的,薛宝钗回到山洞里,先洗净鱼身,用石片做刀子去鳞剖身掏肠,接着生火烤鱼;然后将鱼丢给水溶看照,转身又出去。当她再回来时,手上抓了些野生的果子。
水溶笑看着她,待她坐下,便从怀里掏出一条有些皱皱的帕子,温柔地为她擦汗,“辛苦你了,咱们可以吃东西了。”
薛宝钗挥开水溶的手,闷不吭声抓起一条已经烤好的鱼就要送人嘴里,水溶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薛宝钗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好烫!”
水溶又是心疼又是责备,轻声骂道:“傻瓜,急什么?这鱼刚烤好,你这样吃,不烫着才怪!”
薛宝钗又是委屈又是气,瞅着水溶关心的俊颜,泪水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你还敢说?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怎么会……”话没说完,她就扑进水溶怀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是不是会打死水溶,便抡起拳头使劲捶打他,“都是你害的!你是个大男人,却害我被你扯下山谷,还要我来服侍你,要我爬上爬下、出生人死找食物,你……你坏,你坏!你算什么小王爷,算什么王爷世子?你根本是草包、脓包,全世界最大的草包,最没用的脓包,连路上一棵草都比你强!”
水溶剑眉一拧,长叹一声,将啼哭不已的小丫头搂进怀中低声安慰:“是我不好,宝儿,是我不好,不算什么,况且我娘早逝,他再娶也是理所当然的,问题是我这二娘……”他停了下来,俊美的脸上有一丝怪异。
“你二娘怎么啦?她是不是想谋财害命,夺取家产,抢你的爵位?”
水溶勉强应了声,“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千佛岩上的那些人,就是她找来要对付你的?”
“没错,只要我死了,水家的财产和北静王爵位就全落在水鸿头上,所以她才会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
薛宝钗秀眉一皱,“不对,你刚刚说水鸿是你二娘带过去的,这么说来,水鸿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
既然没有血缘关系,他怎么有资格继承爵位?”
水溶眼中闪过一丝并不符于他安适神态的锐利,“水鸿确实是我的兄弟,因为他母亲早在嫁人水家以前,就是我父亲养在外头的宠妾,我母亲过世后,才正式将他们母子接进王府来住,给了他们一个名分。”
“是这样吗?”薛宝钗又皱起眉头,虽然水溶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她就是觉得不对。但真要她说出什么地方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她仰起头看着水溶说道:“你说这些和你要娶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水鸿他们母子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派人追杀我,全在于他们看准了我活不了多久,即使继承爵位,只怕还等不到皇上召见,便一命呜呼。”
“所以他们决定,与其让你这个病鬼苟延残喘,继承爵位,不如杀了你;反正你死了,也没有人会感到意外,因为你本来就病恹恹的,一副随时都会死的样子,是不是?”
水溶露出一抹苦笑,“对!我死了,确实不会有人意外。其实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如果再继承爵位,只怕真会成为金陵城一大奇闻。”
薛宝钗皱起眉头嘟着嘴,上下打量着水溶,“喂,你究竟得什么病?为什么会这样弱不禁风,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害我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会把你吓死。”
水溶斜膘了她一眼,不敢太大声?刚刚不知是谁趴在他怀中又哭又闹,存心想杀人似的捶他,害他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呢。他承认自己的身子是差了些,一遇风就咳、一走路便喘,可还不至于连说个话都会被吓死吧!
他轻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病,有大夫说是先天的不足之症,可我记得我以前身子虽差,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虚弱得连走路都很吃力;尤其是她来了以后……”
水溶没再说下去,显然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好一阵子,水溶才抬起头,“宝儿,你愿意帮我吗?”
“帮你什么?”
“北静王这个爵位是我父亲跟着皇上在战场出生人死,几度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我不想它落人别人手里,更不想落人水鸿他们母子手里,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保住爵位。”
“怎么帮你保住爵位?”
水溶微微一笑,又兜回重点,“当然是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为我生几个胖小子,延续水家的香火,好让水鸿他们母子彻底死心。”
“嫁给你?”薛宝钗翘起小嘴,带有几分怀疑地看着水溶,“凭你的长相,想嫁你为妻的姑娘一定很多,何必一定要找我呢?”
水溶摇摇头,“你错了,如果我是一个正常健康的男人,那么或许会有很多姑娘等着嫁我。可我现在这模样、这身体,你想想,有姑娘肯嫁我吗?”
“那你怎么知道我肯?”
水溶伸手轻抚着她姣好的脸庞,“如果你不肯,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了,甚至还以自己的身子替我取暖。”
薛宝钗拨开他的手,逃避着他几乎要让人着火的热情眼眸,“你错了,俗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让人追杀,又病得死去活来,换作是其他人,也会跟我一样的,你实在不需要因为这样就……”
“是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走?”
“走?”
“对,你大可以离开的。我或许病得走不动,病得不省人事,但你呢?你大可以独自离开,然后找别人来救我,不是吗?”
薛宝钗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
水溶凑近她,滚烫的唇缓缓覆上她的小嘴,试探性地亲吻着,“你喜欢我,打一见面,你就喜欢我了,对不对?否则你不会一再救我,又牺牲姑娘的清白,用自己的身子替我取暖,所以我怎能不娶你呢?纵使有其他女人愿意嫁我,在我心里,你仍是我惟一的妻。”
薛宝钗不由得有些发怔,喜欢他?她喜欢他,所以才舍不得离开,所以才以肌肤相亲的方式为他取暖?
“宝儿,答应我,嫁给我!虽然我不像其他男人那么健康强壮,但我会尽全力让你幸福,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我……”薛宝钗还是说不出话来。
水溶将她搂进怀中,热烘烘的嘴从她的眉毛。
眼睛、鼻子,一路往下滑到她的唇,重重地吸吮着,“我们都有过肌肤之亲,瞧过彼此的身子了,宝儿,你还能不嫁我吗?”
“可是、可是我想回家,我不能留在这儿。”
水溶哑然失笑,“你当然会回家,如果你不回家,我怎么禀明贾老夫人咱们的婚事呢?”
“不,我说的是……”
水溶打断她的话,“嫁给我,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比你更适合北静王妃这个位置了。”
北静王妃这几个字,听得薛宝铁有些飘飘然。
王妃?只要嫁给他,就可以成为王妃,可是她为什么老觉得事情有一点奇怪呢?总好像有些地方不大对,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眼看她又愣愣地不回答,水溶索性将她按倒在地,无数的吻不住落在她脸上、唇上,“宝儿,答应我,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可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薛宝钗让他吻得有些头昏昏脑钝钝的,“为、为什么?”
他扯开她的衣襟露出那微湿的小衣,“你想想,二娘她存心要置我于死地,连王府里的侍卫都让她买通,全听她使唤。如果你不救我、不答应我,那我岂不只能任她宰割?宝儿,你忍心吗?你忍心看我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还要受这种折磨?”
那双白皙的大魔手,让薛宝钗登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想不清楚怎么一个快死的男人,还能如此调情、如此一个女子?更弄不清楚这男人不是病恹恹的,怎么有力气一边调情一边向她解释着攸关生死的大事?
薛宝软禁不住他的撩动,一声娇吟逸口而出:“不要!”
“不要?宝儿,你这是在拒绝我吗?”水溶低声问着。虽然明知她已陷入迷情中不可自拔,但还是要逼她亲口说出,省得这丫头日后反悔,又动不动甩他巴掌。
“我……”薛宝钗睁着一对迷蒙美目望着水溶。
“你宁可看我走投无路,死在我二娘手里?你想想,如果我真能找到其他人帮我,我又何必向你求助?”
薛宝钗喘息着,她的神志逐渐回来,可仍没发现自己已经让水溶占了大便宜。
“可是我不是这地方的人,我不能嫁给你,我还要回家去,回去找我的父母亲。”
水溶剑眉顿时皱成一团,缓缓松开薛宝钗,“是吗?”
她呆呆地看他,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放开自己。
她坐起身,伸手想碰水溶,“水溶,我……”
水溶一侧肩,避开她的手,“别碰我!”
“冰溶,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走吧!”
“走?你要我走?”
“是,你走吧!既然你不肯答应我,那又何必留在这儿陪我这个病鬼?”
“可是你一个人没办法生活,你会死的。”
“死?”水溶哺哺说着,猛然纵声大笑起来,“反正都要死,还不如一个人死在这儿,省得回去让水鸿母子糟蹋、羞辱,不是吗?”
薛宝钗忙抓住他,“水溶,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样!”
水溶兀自笑个不停,“不要这样?打我出生以来,就是药罐子一个,如今能一个人死在这儿,这有什么不好的?这是一般人求都求不到的,我做什么……咳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便开始咳个不停;咳嗽的同时,几滴清泪沿着那俊美的脸颊慢慢滴下。
薛宝钗慌了,“你……”
他忍着咳,涨红脸瞅住她道:“也许你说得对,我一个快死的人,居然还妄想娶你为妻,这不是存心要你替我守寡吗?我、我真是太自私了,只想到我自己,全没想到你的感受,对不起,我……”
他摇摇头,跌跌撞撞奔出山洞,朝着湖边而去。
薛宝钗在他身后急迫着,“水溶,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样!”
但水溶根本没听见,他着魔似的直直往湖边不断走去,地上的碎石子割伤他的脚,路旁的树枝划破他的衣衫;可他浑然未觉,一心往他所要的地方奔去,眼看着水溶即将踏入水里,薛宝钦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用力拉住他,拼了命地大喊,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答应你了,我答应嫁给你了,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水溶一愣,“你说什么?”
薛宝钗紧紧抓住他,“我答应嫁给你,做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