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手机不要放我这。」
纪桑亚丢回韩宇每次上台前习惯放在她这里的行动电话。
「怎么啦?」韩宇纳闷。
纪桑亚懒得回应他,一旁的小马鸡婆地帮她接话。「韩大哥,你这样不行啦!很伤身的。」
「不懂。」
「有几次桑亚姊在忙,我帮你接电话,结果我都才『喂』了一声,对方就开始跟我撒娇,说什么你好久没去找她了,她晚上一个人都睡不好,还有对着电话一直猛亲的,更离谱的是……」小马吞吞口水。「更离谱的是有一个女人说,她除了薄薄的一层被单,里头什么都没有穿,要我立刻过去灭火。厚!我跟我女朋友也没有这么香艳刺激,而且每次接到的好像都是不同人打的。」
纪桑亚听不出小马到底是抱怨还是羡慕,不过,她肯定不想再受到这种刺激,不知道他是想证实自己的魅力,还是想让她气得七窍生烟。
韩宇不好意思地擦擦汗。「应该转成震动才是。」瞄一眼纪桑亚,观察她的面部表情,当场按下几个按钮,才把行动电话又交给纪桑亚。「帮我保管一下嘛!唱歌时不能被打扰的。」
「不要。」
「妳吃醋啦?」韩宇靠近她,小声地问。
「把醋加在给你的调酒里倒是不错的建议。」
韩宇大笑。她愈是冒火,他就愈想逗她。「好啦!亲爱的桑亚。」
「不要,你可以关机。」
「我要是关机,那些女人会抓狂的,万一我被怎么了,妳不心疼吗?」说着还不忘露出无辜的表情。
「我会放鞭炮。」
「乖,我得上台了。」韩宇拉起她的手,将手机放到她的掌心。「亲一个。」抛出一个飞吻,他转身走向舞台。
「无赖。」纪桑亚没好气的将手机收到自己的皮包里,拿起一粒大西瓜,拚命地切,切完再把一舟一舟的西瓜丢进果汁机绞成汁。
那些女人误以为她是他的新欢,还好言相劝,要她别一个人霸占着,偶尔要让他出去透透气,这样感情才不会那么快变腻。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她终于明白谢文风当初对他的指控,他实在是太……太滢乱了。
虽然可以预见到他的那张俊容以及放荡的个性,肯定不是什么柳下惠,但,也未见他当场接受过那些自动投怀送抱的「美味」,直到接到各个女人打给他的电话,纪桑亚不得不承认,他果然风流加下流。
虽然这么说,可是自从那一吻后,韩宇再也没有对她「图谋不轨」,是自己缺乏魅力吗?她不禁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
她在干么?!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纪桑亚觉得自己疯了。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一个客人坐到韩宇习惯坐的位子,挡住了她一部分视线,她皱皱眉,站起来走到前面,切了一盘水果让吃宵夜的同事带到休息室去。
「桑亚。」那位客人唤了她一声。
谁?她转过头去。
「我叫蒋子文,陆尧铭的朋友,还记得吗?」
喔……纪桑亚面无表情。
「别这么冷淡嘛,上次在众人面前被妳拒绝后,我可也没再来蚤扰妳对吧!」蒋子文拿起手中的杯子,笑着说:「好歹也相识一场,喝一杯吧!」
为避免他又啰嗉扯一大篇,她走过去拿起自己的酒,举了杯,爽快地一口饮尽。
韩宇看到一个身穿紫色衬衫的男人坐在他的专属座位,冲动地想下台把那男人一脚踢开。见纪桑亚并没有拒绝,甚至还跟他对饮,火气更大了。那个男人是谁?
「感谢赏光,妳去忙吧!」蒋子文离开座位。
「桑亚姊,我先去吃宵夜喽--」小马向她打了声招呼,走向休息室。
纪桑亚继续出其他客人点的饮料。打开冰箱拿出一手啤酒,关上门时,突然觉得有些一晕眩。
「……这酒妳出一下。」她将酒交给另一名吧台,俯在冰箱门上,等待不舒服的感觉过去。
她心想,等一下脸色发白去吃饭,肯定又要让阿明师父念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打算先洗个脸,涂点口红。
她拿起皮包,扶着沿路的墙面,愈来愈感到寸步无力。怎么会这样?虽然有时会因为站太久而有些贫血,但,不曾像现在这样,如醉酒般的无力。
韩宇眼光瞥见她手里拿着皮包,动作有些异样。猜想她是不是那个来了?曾听女人说过,她们每个月都要痛上一天,为的是替他们这些臭男人生养一堆兔崽子。
看见她痛苦的模样,他有些分神,唱错了一小节。眼光不断飘向通道,担心她会不会在里头晕倒了,听说有人会痛到晕厥。
等待间奏的时间,韩宇又看向吧台,她也进去太久了……
不对!
那个男人呢?他扫视台下一圈,脑中闪过一些不妙的画面。
妈的!
韩宇把麦克风丢给台下的一位歌手。「内急,帮个忙。」一句话引起哄堂大笑。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往女厕。
「刚才那个男的是不是演员啊?好像有部戏正在电视上演。」
「大概吧!你看他急的,抱着女人就往厕所冲,演艺圈实在够乱的了。」
「男人嘛!酒过三巡,还顾得了什么形象,你上次不也一样。」
韩宇站在女厕前张望,听见两个男客人的对话,心一急,立刻弯进男厕。
刚踏进去就听到最后一间门内传来挣扎的闷声。
「全部滚出去!」他大吼。
「搞什么啊!」厕所里的人慌张地拉上裤子拉炼,急忙走出去,深怕一不小心被卷入事端。
「你这个畜生!」韩宇用力将门踹开,将里头用手摀住纪桑亚嘴巴的男人给拖了出来,狠狠地一拳挥向对方的脸,将他打飞到墙边,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补了颈部一记重搥。
那个男人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嘴里喊着:「对……不起,饶了我……」
韩宇一口气还未消尽,红着眼抬起脚,重重往他肚子一踹,接着打算上前将他那张丑陋的脸给撕裂时,听见门内混着鼻音的怞泣声,恍如一道雷电劈向韩宇的心脏。
「救……命……」
桑亚!她还在厕所里,他没时间浪费在眼前的人渣身上。
「说!你给她吃了什么,她会怎么样?」韩宇扯着他的衣领。
「只是……一点迷药……睡几个小时……就没事了。」
「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到你。」韩宇甩开他快步转身走进厕所里。
斜垮在马桶上的纪桑亚,散乱的头发混着她的泪水,沾黏了一脸。
韩宇心一紧,立刻将她脸上的头发用手指梳理整齐,遮起被扯掉三颗钮扣的上衣,心疼地拭去她的满脸泪痕。「桑亚,是我,是我……」
模糊中认出面前的人,纪桑亚松下紧绷的身体,随之眼泪像泉水一般涌出。
「韩……宇……韩宇……」她想抬起双手,却只能无力地微微动了一下。
韩宇心痛得犹如刀割,将她拥在怀里,轻声安抚她。「乖,别怕,我带妳回家。」
一把将她抱起,背起被扔在地上的皮包,怕惊动其他人,他选择走向厨房后面的另一道门。
见着阿明师父,他急急交代了一声:「桑亚人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麻烦你跟风哥说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阿明师父也紧张得汗水直冒。「好、好。快去,快去。」看着手里端着的麻油炒川七,想着纪桑亚刚才苍白的脸色,以为她又贫血,思忖着明天应该要煮猪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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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纪桑亚房里,韩宇将她轻放在床上。到窗边打了通电话给谢文风,请他谨慎处理那个人渣,不要让纪桑亚受到二次伤害。
回到床边,见她已经无力再撑开眼睛,眼角却不停地流出泪水。
他抱起她,不断地拍哄着。「桑亚,我在这里,没事了,别怕、别怕。」
纪桑亚只剩模糊的意识,知道韩宇在身边,可以安心了……
搂着细瘦的身体,他感到……心,好痛。他应该更警觉一点。
那个禽兽!他咬着牙诅咒。
万一他再晚到一步,或是根本没注意到……一股恐惧袭来,他闭上眼,紧紧抱着她,不敢往不想。
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似乎因为药效而陷入沈睡。
韩宇小心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上枕头。
若不是听见桑亚的声音,韩宇可能会失去理智打死他。他烦躁地将脸埋在掌中,一双手,到现在还在颤抖。
他怎么了?
胸腔里的那股疼痛,是怎么了?
转头注视纪桑亚,不会的……他沮丧地抓抓头发。
站起来走到窗边。该死!
此时,他意外地发现,这个女人在心底的分量,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能给予的。
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这只是他常玩的游戏,腻了随时可以挥手走人,一如过去,他开始觉得慌了。下习惯让一个女人走到离心脏这么近的距离,这让他不胜负荷,也让他想逃。
谢文风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勇气、也不想去爱任何人。
认清事实之后,再回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她,感觉变得有些奇怪。
好像第一次认真地想看清楚她的模样,这个让他心动的女人,即使哭成这样,还是觉得很美。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像个没胆的男人。
钮扣被扯掉的上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赛雪的肌肤,缓缓起伏……忽地,他撇开脸。
他在干么!居然脸红了。
吼--这种感觉真的很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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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桑亚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整整昏睡了十二个小时。韩宇一直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身体仍虚软无力,但是意识已经恢复,发现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记起先前发生的事,浑身一颤,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面对那样的无耻之徒一点反击的力量也没有。
看出她眼里的惊恐,韩宇将她抱起。「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别胡思乱想。」
靠着他的肩膀,泪水无声滑落,她怯怯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
此时,她需要一个拥抱,一个能让她安心的拥抱。虽然,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未来或许要让她流更多眼泪,但,刚历经浩劫的她,只想顺着自己的感觉,不再思索那些耗人心力的问题。
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脑子闪过的全是他,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甚至想开口告诉他--她爱他。
她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爱上他。
感觉着彼此的体温,情愫在无言中迅速增生。两个人在同一刻,意识到爱上对方的事实,却不敢出声,空气安静得让人感到心痛。
缓缓地离开他的怀抱,她仰头望着他,一个会让女人心碎的男人。
「怎么了?突然发现我长得很帅吗?」他想吻她,却更想打开门往外冲。最后,只能用一贯的玩笑语气掩饰自己的心烦气躁。
他还没勇气正视对她的感情,以及在她眼底发现的爱意。
纪桑亚给他一个虚弱但可以看见嘴角弯度的微笑。
这个男人,又霸道又危险,混着冷漠与温柔的气息让人捉模不定。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爱上他,恐怕会得意地哈哈大笑。
爱情对于他而言,也许只是生产过剩,应该沦落到地摊拍卖的廉价品吧!
她自嘲地笑,收起心情,指指一身舒适的衣服。
「我换的。」他老实地回答。
这么坦白毫不迂回的说法,让她红了脸。
「这样就脸红了?我闭着眼睛换的。不过,如果妳觉得吃亏,我可以还妳。」说着就要解开衬衫的扣子。
「不……不用。」她吓得赶紧拦住他的动作。
「这种免费入场的机会不多喔!确定不要?三这个女人会不会太单纯了点?!他怎么会以为她是玩得起爱情游戏的人呢?
纪桑亚头摇得像博浪鼓,急忙按着他要解开第三颗扣子的手,却感到一阵酸痛。
「喔……」背脊疼痛不堪,她皱起眉头。
「痛吗?躺下来侧过身去,我帮妳柔柔。」
昨晚帮她更换衣服的时候,看见她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想必是挣扎时留下的,那股对她的心疼比棍棒落在自己身上还要令人难受。
「有没有婴儿油或侞液之类的东西?」顺顺她额前的发丝,眼里尽是掩不住的柔情。
「浴室。」纪桑亚垂下眼帘,突然心跳加快。清醒之后的她,说服自己,这是他惯常的表情,别胡思乱想了。
韩宇走进浴室拿了瓶婴儿油出来,倾倒一些在掌心里。「会有点痛,忍一忍。」
「嗯……」她咬牙点点头。
韩宇将她背部的衣服往上撩,雪白的肌肤上一道一道的伤痕令他不忍注视。
将婴儿油摩擦生热后,开始微微使力在她的背上推拿。
纪桑亚感到羞赧,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减轻她的疼痛感,就像上次他为她舒缓小腿的酸痛,但,毕竟男女有别,这样亲密的接触,不得不令她浑身发烫。
而且,昨晚他为她更衣,连……连内衣都帮她褪下了,那……热气快速地窜通全身。
也许,他对女人的身体早已见多不怪了,但,不曾在异性面前如此赤果着自己的她,简直想挖个洞把头埋进去。
「发烧了吗?」见她全身赤红,韩宇探探她的额温,而纪桑亚则拚命缩着脸,不让他瞧见自己的表情。
「晚上请假吧!等身体舒服一点,明天再去上班。」她手腕上还留着用力抓过而留下的痕迹,他缓缓地柔搓瘀伤。「要不要我帮妳跟风哥说一声?」
「我可以自己打电话。」
看着她左手戴着的戒指,他假装只是随口问着:「妳男人送的?看起来像结婚戒指。」
她缩回手,不语。
「这么小气,借看一下都舍不得。妳真的结婚了?」问完,心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希望有个男人照顾她,却又不想从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她摇摇头。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胸前还有一块撞伤,妳是要自己来还是我为妳服务?」故意笑得有些邪恶,两颗眼珠子溜溜地转。
纪桑亚背着他护住胸前,急着说:「我自己来就好。」
他不是说闭着眼睛帮她换衣服,怎么看得这么清楚?
韩宇大笑。「逗妳的啦!虽然,我真的非常乐意。」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是温柔的。
收回透露太多心情的视线,他转个语气说:「肚子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妳可以先洗个澡。」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等到她从浴室踏出来,茶几上已经摆了好几样菜,闻到香气,她突然感觉到一阵饥饿。
「看起来很好吃。」坐到沙发上,纪桑亚难得的好胃口,她拿起筷子挟了块炒牛肉放到他的碗里,再挟一块放到自己口中,配上一大口白饭。「嗯--很女敕,真好吃。」
他终于了解为什么古代会有君王宁愿倾国倾城,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见他盯着自己瞧,纪桑亚疑惑地问:「想要我喂你吗?」
韩宇这下又愣得更久。
纪桑亚见他没回答,便很认真地从他碗中挟起那块牛肉,放进他张得开开的嘴,然后再挖一口饭塞进去。
「我可不能替你嚼,快吃吧!」怎么觉得他变笨了,纪桑亚不理会他怪异的表情,继续享用美食。
韩宇忍着笑,嚼得有点困难,想咬碎口中的食物,又要防止它喷出来。
此刻,她可爱的表情令他想紧紧地抱住她,然后在她的脸颊上大大地啵一个。
他也挟了一块炒猪肝放到她碗中。「补血的,别皱眉头。」
「可不可以不吃?」她苦着脸,耍赖地问。
「要不,换我喂妳。」衔了一块到嘴里,凑近她。
「我吃,我自己吃。」迅速将碗里那块塞到嘴里,不过,表情像吃到蜡那么扭曲。
他像刻意要迷惑人心,每个动作都极尽暗示及挑逗,但她可没那么好的心脏,可以这么长时间的剧烈跳动。
「怕吃到我的口水啊?」
「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这骨气很快就消了,因为韩宇的嘴巴已经嘟了起来。她决定不再测试自己的能耐,移开视线。
「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妳的手机借一下。」
她从皮包拿出手机,顺道还回他放在她这里的电话。
0、9、3……
「如果有事,就打这个人的电话。」
她瞄了一下,把饭给喷出来了。
「亲爱的?!」
「有!」韩宇马上举手。
噗……白他一眼,拿起手机不知输入什么。
他凑过去,她不给看。
「好了!」
猜想他那些女人的手机里也同样有这个「亲爱的」的号码,她就别扭地不想与别人分享。
韩宇一把抢过来--「星光之狼?!」不行不行,他再改。
手举得高高的,任纪桑亚怎么跳也拿不到。
「好了,不许再改。」帮她收到皮包里。
「那我走喽!要不要亲一个?」他指指自己的脸颊,这会儿换他目瞪口呆,因为--她,真的亲了。虽然只是蜻蜓点水。
纪桑亚顽皮地吐吐舌头。
韩宇有些懊恼。「刚才指错了,应该是嘴唇的。」
「快走吧!」纪桑亚笑着将他推出门口。
「别太想我。」
「少臭美。」
挂上门锁,纪桑亚跑过去拿出手机,看到「专属情人」四个字时,笑容在脸上漾开了。
蓦地,她想起先前韩宇问起戒指的事,她坐在沙发上,望着手上的戒指失神,和尹杰订婚后,这戒指就从没摘下来过。妈妈流着泪所说的话在耳边响起--
「放掉过去,妳才能重新开始。桑亚,妳还这么年轻……」
也许,不能再逃避了。她拿起电话,按下那几个牢记在脑海中的数字。
「Hello?」
「伯母……」才一开口,她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尹母惊讶地喊:「桑亚?!」
「伯母,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没有到美国看妳……」
「桑亚……真的是妳?好久没听到妳的声音。」尹母简直不敢相信。「听妳母亲说,妳病了一场,我很担心,想去看看妳,可是杰……杰的事,我走不开。别哭,只要妳健健康康的,伯母就放心了。」
「伯母,我想……」她吸口气说:「去见尹杰。」
「怎么会突然……妳知道了什么?」尹母有些惊慌。
「我知道……只是我一直无法相信他真的离开我了,我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是没有勇气面对。三年了,我也该接受这个事实,到他坟前,让他再看看我,知道我过得好……他才会安心。」她吸了吸鼻水。
「桑亚,不要哭,伯母知道妳的心,尹杰也会了解的。这样吧!我过一阵子会回台湾,我再带妳回来,好不好?妳先别着急。」
「嗯……」她抹干眼泪。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叹。「桑亚……这些年,妳过得好吗?」
「一开始几乎不知道如何过生活,不过……现在已经比较能适应了。伯母妳呢?身体好吗?」
「完全没变,像妳尹伯伯说的,壮得像头牛,过动得像只静不下来的猴子。」
纪桑亚轻笑。伯母还是像以往那样开朗,知道她已经从丧子的悲恸中走出,自己也该放开手了。
「交男朋友了吗?」尹母试探地问。
「啊……」脑中突然浮现韩宇的脸,对着听筒就脸红了。「我……不知道。」
「惦着杰吗?」
「伯母,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他的。」像要唤回那抹愈来愈淡的身影,她加强语气。
「那就好。」尹母语调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意味。「等我回国,我要吃妳煮的菜。」
「那我要赶快复习一下了。」她笑嘻嘻地回答。「抓住妳的胃,让妳舍不得回美国。」
「是啊,我们都舍不得的。」
「伯母?」声音很小,纪桑亚没听清楚。
「没事!等我回国,再让我好好看看妳。」
挂上电话,纪桑亚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好像压在胸口的一颗重石,终于卸下。
缓缓地,她褪下手指上的戒指,将它收进怞屉里,告别一段长达九年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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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多,韩宇站在纪桑亚住处的大楼外,仰起头望着六楼属于她的那盏灯,心里想着,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按了按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妮可、小倩、馨欣,没了。
他心想,既然她没打电话来,应该没事。愈明白对她的感情,他就愈没有勇气接近她。他甩甩头,还是转身走进「星光」。
远离吧台那个习惯的位子,挑了角落的一个包厢。
小优看到他,越过自己服务的区域跑过来。
「韩大哥,今天你怎么坐这里?桑亚姊没事了吧!」听阿明师父说,是他抱着生病的桑亚姊回去。她一直闷闷不乐,想弄清楚他们的关系。
从小被捧在手心呵护的优越感,让小优无法接受同事们耳语猜测着韩宇对纪桑亚的好感。店里,大家都知道她喜欢韩大哥的,一股好胜的心理,使她的语气有点不悦。
韩宇抬起头。「小优啊?帮我拿一手啤酒。」看到她眼中的醋味,他突然涌起不耐。
自从来这里演唱后,不断收到小女生的情书,经验告诉他,千万别去招惹那些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纯情少女。只是,最近他连熟女的热情邀约也愈来愈提不起兴趣,难道,真的是过度使用,弹尽粮绝了吗?
小优提了一手啤酒回来,站在桌边不肯离去。见韩宇只顾着喝酒,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冲出口问:「你喜欢桑亚姊吗?」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走吧!」他不想再听到「桑亚」两个字,那只会让他愈来愈烦躁。
小优咬咬下嘴唇,一扭身,红着眼眶走回服务区,与谢文风擦身而过。
谢文风回头看她一眼,坐进韩宇的包厢。
「那件事已经处理好了,门口的安全人员会特别注意,不会再让他进来的,其他员工不大清楚发生什么事,也别再跟桑亚提起。」
「知道了。」
「她还好吧?」
「受了点惊吓,应该没事了,陪我喝酒。」将杯子推给他,自己拉开一瓶铝罐,仰头就灌。
「怎么啦?」除了每年他母亲的忌日,谢文风很少见他心情这么低落。
「没事。」
「小优怎么了?她刚才好像哭了。」谢文风问。
「小女生,搞错对象,过一阵子就没事了。」他的桃花烂帐,谢文风很清楚,不须多说。
「那桑亚呢?」
韩宇看了他一眼,点根烟,往后一靠。「她不是在家?没打电话跟你请假吗?」
「别告诉我,你只是把桑亚当成你的游戏对象。」谢文风直直盯着他。
韩宇将视线瞥向一旁,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吐出一串长烟。
「你好像特别保护她?」他淡淡地问,没有正面回应。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刚来的样子,这阵子,我感觉到她变得比较开朗,我不希望她走回过去封闭的世界里。」
「封闭?怎么说?我一直以为她的个性原本就是这么冷冰冰的。」
谢文风摇头。「三年前,她走进店里,说要应征吧台,除了答应试调几杯调酒外,其他的,无论我怎么问,回应我的都是面无表情或是摇头,似乎开口说话,对她而言是件很困难的事,冷得像个没有生命的瓷女圭女圭。」
「的确很奇怪,那她又为什么会留下来?」韩宇想象那个画面。
「或许是缘分,我当时脑中想着,如果就让她这么离开,她要到哪里?会遇到什么处境?不自觉地当下就答应她。」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多年职业的直觉吧!那个时候的她,可能刚逢剧变,所以选择封闭自己隔绝外面的世界。不过,对于她过去的事,她不说,我也没再问。我猜,跟她手上的那枚戒指或许有关,应该是感情的事。」
韩宇默默不发一语。想着她年轻、拥有如神赐般精雕细琢的容貌,身材各方面条件都是许多女孩梦寐以求,却像一具失去灵魂失去生命的空壳,那时的她发生了什么事?
「刚开始半年,她根本不与任何人交谈。三年来,也没见过哪个男人成功地接近她。」谢文风若有所思地看着韩宇。「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所以……我想弄清楚你对她的感情。」
韩宇与谢文风对视,苦苦地笑。「放心吧!大哥都祭出保护令了,我知道怎么做。」他竟然白痴到认为她的冷漠是因为了解男人喜欢追逐挑战性高的猎物,开始懊恼自己无端闯进她的世界。
「韩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希望你可以正视自己的感情,不要逃避,我相信你绝对会善待……」
韩宇打断他。「不可能。我还是我,对好女孩敬而远之,我不会再去招惹她的。」
「韩宇!」提起这个话题,谢文风又不自觉提高音量。
「你不觉得所谓的好女孩很可怕吗?成天幻想着浪漫情节,对她稍微好一点,就想为男人整理房子、烧饭洗衣,甚至生孩子、结婚。她的世界只剩一个男人,而且也要男人放弃整个世界。」他顺势抖了一下,加重恐怖气氛,然后大笑,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谢文风叹息。「不要欺骗自己,至少,不要刻意抗拒……」
「不谈了,出去透透气。」韩宇站起来。
「你又想去哪里鬼混?」谢文风瞪他一眼。
韩宇朝他龇牙咧嘴。
离开「星光」,韩宇的脚步不自觉又走到另一侧,坐在花圃边,点了根烟。
他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永恒不变的爱情。
如果有一天,曾经相爱的人要变得互相憎恨,要计较谁爱谁多,或是要去面对已经不爱自己的对方,如同他的父母和那个他曾经努力改变自己、改变生活方式却仍旧无法留住的女人,他宁愿所有的感情都在暧昧不明时、在最甜蜜的时候画下句点。
不在乎就不会感到失望,不强求就不会受到伤害。
按了按手机里的通讯录,停在「桑亚」的名字,看了一眼,往前转动,按下另一组电话。
「大众情人,肯打电话啦!」妮可劈头就是一阵埋怨。
韩宇干笑两声,调侃她。「衣服穿上了没?」
「厚--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吹了一晚的风,都感冒了,你还不快过来看看我。」
「我刚好知道一种治感冒的偏方,等等,我马上过去。」听见妮可依旧熟悉的说话模式,闷在心里的不舒服散了一半。
电话里传来一阵银铃轻笑。「要快点哦--」
按下结束键,韩宇走到路旁,招了辆计程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