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简妤嬿拿到从“汉扬集团”转来的代工订单,分三批交货,金额是她父亲病后她接到最大的一笔生意,交货后不仅足以支付员工薪水以及银行贷款利息,家里的经济压力也暂时得以缓解。所有工厂里的员工得到消息莫不松了一口气,至少再撑上五、六个月没问题。
“小嬿,我们原本以为你一个年经女孩想撑起这间工厂,实在是不可能,没想到你比你父亲还拼命,居然得到了‘汉扬集团’的支持,这下可以安心了。”最资深的刘师傅宽慰地笑了。
“没有的事……只是比较幸运……”面对工厂里叔叔伯伯的夸赞,简妤嬿不敢接受。
她如何能让他们知道拿到这订单靠的不是拼命,而是……难以启齿的交易。
不,她告诉自己,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没有后路也无法挽救,那就更要往前看、往前看,只要想想在家中的父母,在军中的弟弟以及工厂里的员工,她就不该被罪恶感困住,至于那些难堪、羞耻的感觉,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让它过去。
幸而,曹家驹并不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男人,所以,她可以习惯、习惯自己和他的关系,在能独当一面前,她不能失去这座靠山。
这次父亲倒下,她深深地体悟到有人可以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事,可是顿失支撑的力量时又是多么恐慌与无助,所以她可以表现出喜欢曹家驹、需要他、依赖他,却不能真的因次松懈下来。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他,结束这不正常的关系。
“小嬿,电话喔!”
此刻,余姨用工厂的广播,通知她有电话,简妤嬿立刻冲回办公室,打起精神,用最愉悦的声音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简妤嬿。”
“你好。”电话里传来低沉浑厚的嗓音。
是曹家驹!简妤嬿无端地突然心跳加速。
“阿驹吗?”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他,她想拉近彼此经常太过生疏的感觉,但跟着他的家人这样叫他的小名,自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唔……对。”他似乎也一下子无法适应,愣了愣。“收到我们南部工厂的传真过去的订单了吗?”
“收到了,谢谢你的帮忙。”她的声音就如她的笑容一样清甜。
“原料的部分上次跟你提过,可以找我表哥,折扣我已经跟他谈好了,会比你现在的厂商进料便宜,没办法开源就办法节流。”
“嗯,我知道。”她真的很感谢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我已经跟曹副总联络了。”
“喔……那没事了,再见。”
“阿驹——”她赶在他挂断电话前叫住他。
“什么事?”
“晚上……晚上我请你吃饭。”她要更主动,更积极,不能让两人的牵绊就此断了。
“不必了。”他以为她要答谢他的帮忙,“一点小事而已,能不能经营下去要靠你自己。”
“只是小吃。”她抢着接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现在我也只请得起这个,我们去夜市逛逛好吗?就随便找些吃的。”
她知道他不是会占人便宜的人,也因为个性耿直,所以不要她的回报,但她不能不回报啊,现在就算是要她死缠烂打,她也会紧巴着他的。
“好吧,几点?”他不忍心拒绝,一旦拒绝,也许她会误以为他嫌弃她低廉的晚餐。
“七点半好吗?我到你公司载你。”
“我去接你!哪有女人接送男人的?”他没好气地指正她。
“是,我会记住的。”她呵呵笑,对他那些大男人的原则与坚持一点也不觉得反感,她的父亲一直以来便是这样大男人地深受着、疼爱着、保护着这个家……
“先这样,我要去开会了。”听见她甜美的笑声,他实在也严肃不起来,讪讪地挂断电话。
这个女人看起来明明柔弱又胆小,怎么一点也不怕他似的,老是在他面前笑得那么自在开怀,竟还说他“可爱”?
晚上七点半,所有员工都下班了,简妤嬿独自一人留存办公室里看机器操作手册,比对左手边的参考书籍,时而闭眼记住一些重要名词。
以往,她只看得懂五线谱,现在,她想接洽生意就能对这行业一知半解,每一台机器要如何躁作,能做出什么规格的螺丝、能设计出多复杂的零件,她都要牢牢记住,时而找出可加工厂的竞争优势。
她要学的东西好多,除了专业知识,还有业务能力、管理能力……这些都是她完全没有概念的领域,看来就像外星文一样的艰涩难懂,但她并不抗拒,她有现成的机器可以躁作,有技术一流的师傅可以请教,顶多起步比别人晚,只要多花时间,她还是可以学会的。
因为她研究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没听见曹家驹的车子来到厂房外头的声音。
他走进工厂,推开办公室的门,立刻看见坐在后方小办公室,埋首疾书的简妤嬿,那纤细的身子坐在有着高高椅背的皮椅里,简直就要被淹没。
他敲敲门,她吓了一跳,霍地抬起头,而后发现是他,才绽放笑靥。
没等她起身,他便推开门进去。
简妤嬿的笑容还留在脸上,他却是一进门就忍不住念——“你一个女人待在工厂,怎么不把铁门降下来,至少外面这间办公室的门也应该锁上,这里是工业区,万一发生什么事,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一定有人听见。你以为自己还十七、八岁,还天真无邪,连点出防人之心都没有?”
他一阵劈头乱骂,简妤嬿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改变。
“不知道我在说你啊,还笑!”他本来也只想提醒她,可是一见到她那种毫无防备、单纯的模样就让人忍不住生气,担心她早晚会吃亏上当,早晚会发生后悔莫及的事。
“我怕你到了进不来。”她温柔地望着他,软声软气地解释。
“进不来我会打电话给你,又不是笨蛋,这么点简单的事我会没办法处理?”
“好啦……”她撒娇地把尾音拉好长。“下次我会注意把门窗关好。”
其实,她喜欢他念她时语气里浓浓的关心,虽然横眉竖目的,但一点恶意也没有,反而让她感到被宠爱的幸福,也让她更有信心抓住他的心。
他是喜欢她才这么关心她的吧,她想。
意识到这点并准备利用的简妤嬿,突然一阵心酸,感觉自己离单纯的十七岁已经愈来愈远,再也不懂什么是天真无邪了。
“刚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他的气来得快消得快,念完后,知道她听进去了,就没事了。
“在研究机器结构跟指令。”她拿起桌上的书本,指给他看。
“数值控制工具机……”他看清书名,讶异道:“你在学写程式?”
“还没到那个程度,才刚接触这个行业,什么都还在学习中。”
“你以前是学什么、做什么的?”
“我学了二十几年的钢琴、副修古筝,原本在音乐教室教小朋友弹琴,现在……”这么一提,简妤嬿才想起好久没弹琴了,手指都不灵活了吧!
她轻柔着指关节,顷刻间感到若有所失,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不可以再回来了。
钢琴是不是也该卖了,跟过去切割干净,别再眷恋……
“不要——”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道。
“咦?”她对他恰巧接了她心中所想的事,给了她答案似的,感到意外。
“不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他对自己冒出来“不要”两个字也很莫名其妙,大概是感觉到她的落寞,感觉到她又想牺牲什么。
“嗯。”她点点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他的话总是能瞬间抚平她的焦虑与不安,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
“走吧,去逛夜市。”
“等我,我整理一下,马上好。”
曹家驹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她收拾桌面,望着她娇小的身影,想像她在音乐教室弹钢琴、拨弄古筝的样子,身边围绕着可爱的小女孩,那才是她该待的地方,而不是在这工厂里研究座标、定位、刀具、钻孔……
“好了,出发。”简妤嬿背起装了参考资料的大袋子,走到曹家驹身侧,大胆地搂住他的手臂,仰起甜甜笑着,仿佛这个动作对她而言是理所当然的。
曹家驹只迟疑了下,没有推开她,就任由她软玉温香的胸脯依偎着他。
如果她执意要以这样的方式回报他的帮助才能感到安心,那么,他便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既不是圣者,也没有性功能障碍,她的美貌、她洁净柔软的身子,对于他自然是种诱惑,也许,在现在这个社会里,不讲情分,单纯地各取所需、交换利益是最没有人情负担的一种往来方式。
外头,天色如泼墨般漆黑,没有半颗星子,空气中有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七里香浓郁的花香,伴着初秋的微凉,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但一到林夜市,远远的,盏盏温暖黄澄灯泡已高高挂起,照亮天际,这里永远是那样的热闹喧腾,仿佛只要来这里便再也感觉不到寂寞。
“想吃什么?”简妤嬿依旧环抱着他的手臂,任谁看来,都是一对甜蜜的情侣。
“我特别喜欢夜市的小吃,所以……”他低头看她,眼神中带着宠溺。“先来几串烧烤。”
“嗯。”她的心跳不小心漏跳了一拍,不知是身边热腾腾的气氛,还是与他距离拉近的关系,她突然觉得他的眼睛会把人的魂魄勾走。
曹家驹点了现烤的鱿鱼、鸡肉串……两人拿在手上,边吃边看摊上新奇的玩意儿、小饰品,大多是他被她拉着走,女生嘛,总是难以抵挡可爱、亮晶晶、梦幻的小东西。然尔,他见她喜欢,要买给她,她又摇头。
“现在用不到了。”她浅浅地笑说:“以前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大人,毕竟一直还在音乐的环境里没变过,所以喜欢的都是小女生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穿戴得太女性化反而给不不够专业、不够成熟的感觉。”
“这个行业除了老板娘,女人不多,的确不容易……”所以他才建议她把工厂卖了,但她不听。
像她这样的姿色,要不就引得老板想入非非,要不就惹得老板娘嫉妒,提防她;美色在这个以男性为主的世界里,反而是种阻碍。
“所以啊,来这里逛逛,看一看就够了,填饱肚子比较重要,其他的都是没有实用性的装饰品而已。”
曹家驹不喜欢见她为生活愁苦,不喜欢她考虑太多现实的问题,尽管她用很轻松,不在意的口吻笑着说,却像什么东西缠住他的胸口,一阵烦闷。
“啊,好久没吃生煎包了,我想吃菜包,你呢?”她开心地拉着他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沿着夜市的街道悠哉悠哉地散步、吃小吃、闲聊。
“我们以后常常来逛夜市好不好?”她手里捧着一杯豆花,脸上因满足而泛着红润光彩,“跟你一起来啊,我可以吃好多好多个摊子,真好,以前都吃一、两家就饱了,可是夜市才逛不到三分之一。”
“那是因为你只吃一、两口,剩下都我吃,当然你还可以继续吃下一摊。”他好气又好笑,又拿她没辙。
这女人原来也这么会耍赖,什么都想吃,结果最后通通塞到他手上。
不过,他一点也不讨厌她的耍赖,反而是两人之间那种有如情人的亲昵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感受。
他身边很久没有女人了,个性也因为接管实验室以及南港工厂而要求自己严肃稳重,当男人的心思、精神征战全摆在工作上,生活会不知不觉地愈来愈单调乏味,久了,年轻时那种对生命的热情也会渐渐消失。
简妤嬿的出现,让他的生活瞬间掀起了波澜,有了酸甜苦辣。
夜,渐深了。夜市里的人潮不见退散,却反倒迅速地拥挤起来。
“啊……”简妤嬿忽然低呼一声。
“怎么了?”他问。
“刚才……好像有人模了我的……”她难为情地说,随即又说:“可能是人太挤,错觉吧……”
“过来。”他将她拉到前方,手臂搭在她肩上,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
被纳时他胸怀里,被密密地保护着的感觉……真的好好,她忍不住往后贴去,贴上他如钢铁般紧绷的胸月复。
“想吃什么就说,我还吃得下。”
“可是……我说要请客,结果你都抢先付钱。”她嘟着嘴,甜蜜地抱怨。
“女人家跟男人争着付钱干么。”他理所当然地说。
“你大男人。”好她抬起头望着他的下巴,身体整个缩进他怀里。
“没错。”他凝视她粉女敕的唇瓣,手臂圈护着她。
“我喜欢你的大男人……”她大胆地在人挤人的夜市里,对他甜言蜜语。
“吃大饼包小饼?”他假装没听到,转移话题。
大男人总是不擅应付这种软绵绵、甜腻的对话,但心里其实是暖的。
“想吃,可是肚子好胀喔……来不及消化。”她撒娇,将他的手臂拉到胸前,抱着。“我吃两口,剩下给你。”
“好。”短短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已经认命了。
她是他的天敌,生来克他的。
两人站在小吃摊旁等候,川流不息的人潮一波推挤着一波,也只是个陌生人,只有身旁的这个人,保护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是她熟悉的。
因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此时在这暖烘烘的气氛中,必须嘴贴着耳才能听清楚对方说话的贴身距离下,很难控制体内随之沸腾的原始。
“阿驹……”她轻声唤他。
他略弯身将头低下。
“晚上……”她的唇靠近他颊边。“我可以去你那里吗?”
一进门,曹家驹与简妤嬿浑身的就哪被禁锢许多终于释放,厚重的铁门才刚刚合上,他的唇已经紧紧贴吮住她的。
她踮起脚尖,双手环挂在他颈后,热切地迎向他灸烫的吻。
他的手钻进她的上衣里,弹开胸衣扣钩,大掌旋即覆上她软热的侞房,狂乱肆虐地柔捏,恨不得将她柔时心窝里。
“唔……”她频频压抑逸出唇边的吟哦,那如痉挛般乍现的悸动与酥麻,教人浑身奇痒难耐,愈来愈晕眩,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她不由自主地拉扯他的衬衫,滚烫的身体的身体渴望被他充满男性的刚强气息包覆、占有,她虚弱无力,无意识地以小拳头轻槌他的胸膛,似在抱怨那恼人的阻挡了两人的亲密接触。
“别急……”他的声音粗喘沙哑,在显示极力控制着自己。
“我今天有带……”她害羞地说:“在皮包里。”
“你这个魔女……原来早有预谋要色诱……”他轻咬她的唇,促狭说道。
她反啄他一口。“我只做你的专属魔女……”
这句话用来收服大男人肯定是仙丹妙药。
他倏地一把将她抱起,让她匀称的腿环勾住他的腰……
激情过后,他轻抚她的脸,指尖触碰到她脸颊上的湿润,这才发现她的眼泪。
“弄痛你了?”
她吸吸鼻水,摇头。
“那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
“不喜欢?”
“喜欢……”她微红着脸说。
他松了口气,柔柔她的发,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下,才体力耗尽地自她身上翻落一旁,汗水濡湿了他前额的发,他不去擦拭,犹倘徉在适才如梦似似的美好情境中。
她闭上眼,身体还敏感着,神奇地好像他还在她身体里,稍稍挪动便又会尝到那股欲仙俗死的酥麻滋味,她怕不小心泄漏了身体的秘密,故动也不动。
难怪有人用“翻云覆雨”来形容男女床第之事。
她感觉明早起床,肯定全身骨头都散了。
因为两人进门后一直没有时间点灯,房间里只有附近大楼亮起的招牌灯映入窗内的些微亮度,朦朦胧胧的,恍如纪境。
黑暗中,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她也稍稍施力回应他,指与指的接触为这次的亲密关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留在胸口的是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不仅是他对两人之间迸发的灿烂火花感到不可思议,她更是对有了全新的观感,也许,她真如曹家驹所说,流着魔女的血,要不,她怎能在这种没有爱只有性的扭曲有关系中感到震撼与块感?
“先休息一下,晚点再起来洗澡。”逛完热闹的士林夜市,一路护着她到家后又是无法自制的激烈,他着实累了,柔弱的她应当也困倦了。
“嗯。”她轻应了声。
不久,身旁传来曹家驹浅浅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着了。
简妤嬿撑着像被拆解又组合过的身子,下床穿衣。
悄声离开。
半夜,曹家驹醒来必现左手边的空的,才知道她已经离去。
他起身到浴室冲澡,洗到一半蓦地冒出一个问号——她怎么回去?
搭计程车?
这个女人还真会教人提心吊胆!
看来……他得帮她弄个司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