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完全月兑轨,聂焰非但没有因此而得到进驻她生活的机会,反而被骆向晚坚定的赶出家门,站在社区大门口淋雨。
这真的很莫名其妙,之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现在却乌云密布、大雨滂沱,而且风很大,空气中还飘散着一种暴风雨前的气味,以他在山中待了五年的经验,可以明白的感受到这样的天气变化代表着一件事──那就是台风要来了。
聂焰凝眉,打了个电话回牧场,交代管家张伯把牛羊安置好并做好该有的防范措施。
“少爷请放心,一切都已经教人办妥了,气象报告说这一次是轻台,雨势很大,风势还好,所以少爷不必太过担心,这里交给我和张嫂就可以了,倒是少爷您在外头要小心,晚上不要出门比较妥当,等风雨过去之后再回到山上来比较安全。山里怕大雨,雨一大便容易会有土石流,这几天都不适合上山,还有啊……”
聂焰安静听着管家张伯的叮咛,并没有出言打断他。
这个老人家比他亲爸爸还要会念人,不过这几年他已经被训练得很好,渐渐习惯张伯、张嫂关心人的叨念。
因为这对老夫妇早年丧子,打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把他当亲生儿子看了,他心知肚明却未曾挑明着说,默默的接受着他们对自己的关心。
挂完电话之后,聂焰又拨了一通电话给聂宣,这个手机号码存在多年,这五年来他却一次都没有打过。他对聂宣有亏欠,因为他把大哥的重责大任二话不说的丢给他,让他一个人承担起聂氏财团的改革与兴替,也一并承担起所有的骂名。
关于聂宣接掌聂氏的传言太多,他当然也在报章八卦媒体里听过看过一些,说聂宣是个流氓总裁,用计把大哥聂焰赶出家门失去继承权,还不让小弟聂风飏进入聂氏企业,对内部老人赶尽杀绝等等。
他一直对二弟竟然会乖乖继承家业感到诧异,因为二弟聂宣对老头子的恨意应该是他们三兄弟里最强烈的,如今听到老头子说起他的病,这才豁然开朗。终究,血浓于水,聂宣再怎么恨老头子,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又能怎么做呢?尤其,他有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大哥,哈。
手机响了一声便被接起,传来聂宣独特冷冽的嗓音──
“哪位?”
“是我……聂焰。”
“大哥?真的是你?”聂宣的嗓音听起来是惊喜的。“你在哪里?老头子说你跟嫂子已经回台湾了,怎么样?大哥,你跟嫂子……复合了?”
“没有。”
“喔?很难吗?”
“嗯。”聂焰自嘲一笑。“我现在被赶出门,在她家的社区大门口淋雨。”
聂宣一听,不但没有觉得同情,还轻笑出声:“大嫂的意志力的确很超乎我们的想像,她可以一个人瞒天过海的把孩子生下来,抚养到四岁而不让任何亲人知道,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有多么聪明又坚定了。”
“你事前真的都不知道吗?”聂焰忍不住问道。
聂宣知道,就像他也知道聂焰在哪里、过得如何,却不会对所有的事下任何定论一样,他永远都是选择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除非真的需要他出手,否则他只会冷眼旁观。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侄子。”聂宣淡道:“世界很大,大哥。”
意思是,找人哪有这么容易。
“你要找,一定就可以找得到。”聂焰提唇,倒不是真的那么相信二弟的无辜。
“没错,不过,我记得是你不要嫂子的,所以我认为不需要找她,除非你要我找;而这五年来,你从来都没想过要找她,不是吗?”
要说无情、寡情,他这个大哥才真的是当之无愧。
虽说当初没有人知道大哥为何会跟大嫂离婚,但两个人曾经深爱着彼此却是大家都眼见为凭的事,大哥竟然可以对一个曾经爱过的女人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能说他不冷血吗?
聂焰沉默着。
没错,他的确没有找过骆向晚,那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她跟另一个男人过得幸福快乐的模样。他爱她,所以成全她,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大方到看见她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幸福的笑着而不心痛……
但,他一点都不想为自己辩解。
就像当初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他为何要跟她离婚的道理是相同的,他不希望她承受骂名,也不希望别人同情他。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站在外头淋雨?还是我派车去接你到我住的地方住几天?”
“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是问央央的那件绑架案,老头子说交给你处理了,我想了解一下现在的进度。”
“还在查,我会随时跟你联络。”
听起来……很敷衍。聂焰皱眉。
“对了,大哥,风雨在一、两个小时之后会转强,如果你稍微用一下苦肉计的话,应该会得到不错的效果。”
苦肉计?
“这样的招数会不会太老套了。”聂焰挑挑眉,嗓音沉闷得就像现在乌云密布又下着雨的天空。
聂宣在话筒的另一头笑了。“是很老套,可是很管用。”
“你确定这套对你大嫂也管用?”骆向晚又不是笨蛋,有那么容易骗吗?再加上她对他主动提出离婚似乎非常介意,他很怀疑她可能这样轻易的释怀……也许在被他吻得忘我时可以,但等她理智一回笼,随时可能月兑离他的掌控范围之外。
“所以说,你得让大嫂再次爱上你。有些女人吃软不吃硬,甜言蜜语、温柔体贴,绝对比你用威胁来得有效率多了,相信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一劳永逸,让你们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除非,你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儿子的娘,不过这么做的话,你得冒着让央央和大嫂都可能恨你一辈子的风险,外加一场你不见得会赢的官司,然后彻底失去所有……”
对讲机又响了,可是骆向晚选择漠视,继续讲电话──
“你该早一点告诉我有台风要来啊,明天跟杰森的约会怎么办?”骆向晚边说边关窗。“什么?他说行程照旧?那如果走在路上被路树或电线杆砸到怎么办?”
窗外,风雨越来越大,平日视野良好的水岸公园一遇上狂风暴雨,因为前面没房子,风雨便直击而来,伴随着狂风吹落的树叶在空中乱舞,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哔哔,哔哔──
对讲机仿佛不甘心被她冷落似的继续响着。
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该死的没听见!骆向晚伸手捂住另一边的耳朵,只用一只耳朵听自己的助理小悦说话。
“什么?好,我知道了,你赶快下班吧,不然等一会儿要叫计程车恐怕也难了。对了,杰森的电话给我……嗯,暂时就照原订计划,明天下午两点君悦饭店,有问题我会自己跟他联络……对,明天上午我会进公司一趟……”
叮咚叮咚叮咚──
咦?怎么对讲机变门铃声了?骆向晚一愣,挂上电话的同时走到大门边,透过窥视孔看着外头按铃的人,竟然是楼下的保全?
“有事吗?”她没开门,只是对着门外喊。
“骆小姐,你先生一直站在门外淋雨!”
骆向晚蓦地打断他。“我不是说过不关我的事了吗?他要淋雨就让他淋,不要再因为这样的事来按我家门铃或是对讲机,还有,你听清楚了,他不星我先生。”
“可是那位先生──”
“已经很晚了,我想睡了。”
“骆小姐──”
厚~~烦人的家伙!他究竟要她说几次才肯罢休啊?改明儿真的要建议管委会换一个管理员,这个管理员真的太不识相了,竟然还找到门口来。
想着,骆向晚气得一把将门打开,对着门外的人吼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我跟你说他不是我先生,他要淋雨或是要一直坐在外头坐到天亮都不关我的事,你没听清楚吗?”
真是够了,一整个晚上她不知道已经重复这些话重复几遍了,这个人究竟要烦她多久才甘愿啊?
又瘦又高的年轻管理员显然被她的气势及强悍吓了好大一跳,他只是搞不懂,先前明明就是她带那个男人进屋里的啊,他亲眼所见难道有假?怎么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到这种地步?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我知道了,那我就直接叫救护车喽?”
“跟你说那不关我的……你刚刚说什么?叫什么救护车?”正要再次甩上门的骆向晚傻眼了,她一定是耳背才会听到这样的话。
“那位先生刚刚突然昏倒在地上,我赶紧扶他到会客室休息,发现他全身都在发烫……我想应该是淋了几个小时的雨所以才会发烧,他说他在台北没朋友,又没钱可以住饭店,今天晚上根本无处可去──”
“他说他没钱住饭店?”她气得咬牙。
有没有搞错?他家的钱足以买下全世界的饭店外加数十个小岛呢!这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家伙!
“呃……既然骆小姐不愿意处理,那我现在就去叫救护车来一趟好了──”被骂得只能模模鼻子认衰的管理员,转身要搭电梯下楼。
闻言,骆向晚天人交战不到三秒钟,迅速回头拿钥匙后,便直接穿着身上的家居服跟着管理员下楼去。
客房里,六尺的大床上躺着一个比床还要长的大男人聂焰,平日便手长脚长、又高又壮的他,一躺上那张本来应该已经够大的床,竟让床瞬间变得窄小,就连四坪大的空间也在瞬间被压缩成两坪似的,让和他同待在一间房内的骆向晚竟觉空气不足而有些缺氧。
聂焰没有昏迷,但的确全身发烫,一身湿透,看见她终于下楼来见他,小手在他额上、颈间模来探去,他也装酷的没说什么,静静等着她主动开口要他上楼。
她的确开口了,而且还担心的用眼角一直瞄他,可能怕他突然又“昏倒”吧?
一进屋,他自动自发的走进客房,在她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之前,直接在床上摊平倒下──
呼,舒服极了。
他简直想像不到这个女人可以狠成这样,竟然让他在暴风雨中足足站上六个多小时,如果他没假装虚弱的昏倒在地,可能站到天亮她都不会下来看他一眼吧?
天可怜见!他的脚站得都快断了!头好重,身体也好重。
“你不可以这样就睡着,聂焰,这样感冒会更严重,烧也退不了的,快起来换衣服!”骆向晚伸手推推他,见他眉都没抬一下,担忧得有些心慌。“聂焰,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快起来,把湿衣服先换下来。”
不过,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啊,对了,先前关远来家里住了一晚,她好像有帮他准备一套睡觉可以穿的运动服。
想着,骆向晚起身走到衣橱前打开,的确看见那套白色运动服整齐的躺在衣柜里。
真是太好了!她赶紧把它拿出来放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再伸手去推聂焰──
“聂焰,你先别睡!起来换衣服,快点!”
终于,聂焰把眼睛睁开了,淡道:“我没衣服可换。”
那天匆匆忙忙接到电话便飞到纽约,连行李都来不及准备,不过,纽约本来就是他的家,找几套衣服来换都不成问题,可是他没把它们带回来,穿在身上的还是他本来从牧场里穿出国的衣服,所以,他自然也没衣服可换。
“我这儿有一套运动服,可能会小一点,不过应该可以穿。”
他皱眉,背过身去。“我不穿女人的衣服。”
“这不是女人的衣服,是男人穿的运动服,只不过因为你比较高大一点,可能会觉得有点小──”骆向晚的话突然打住,因为这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来瞪住她。“你、你干么这样看我?”
“哪个男人的衣服?”他咄咄逼人地问。
“是……我帮客人准备的。”她被吓得乖乖回答。
关远除了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好朋友,在她离婚的这五年来一直默默的支持照顾着她,她都曾经住进他家里一阵子了,偶尔收留对方一晚算得了什么呢?他有
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
更何况,她已经跟他离婚了,为什么还要觉得心虚?
“什么客人?你请男人到家里来睡觉?”
“反正家里很大……不是,我是说,那天他喝多了,所以就让他在家里住一晚,不然回饭店没有人照顾,所以……”
“所以你就随便留下一个醉鬼来照顾他?你也太随便了吧!你不知道男人喝了酒就会变禽兽吗?你竟然就这样带一个男人回家?你不怕他对你怎么样?还是……你跟他早就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什么?骆向晚瞪大了眼,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是太过分了!他究竟凭什么以为她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
她沉默,他把它视为默认。
“该死的!就算是,你也不能带男人回家啊,如果被央央看见……该死的!你怎么可以让央央以为他的母亲是个随便的女人?该死的你!”聂焰气得热气不断的上涌,觉得全身都快起火了。
原来,她一点也没有改变!
原来,她还是像五年前一样的随便!
“你给我再说一次!”竟然又说她随便?她究竟哪里随便啊?他哪只眼睛看到她随便?
“有必要吗?”
“你出去!滚出去!”她气昏了,自认没有那种大度量可以收留他,起身指着大门要他滚。
聂焰还真的听话的从大床上爬起来,唇紧抿成一直线,粗犷俊美的脸庞渗出一抹冷意,让人看了直发寒。
高大的体魄无形中压迫着她,让她的心蓦地一窒,惊觉想逃开时,细腕已被一股巨大的蛮力给紧扯住,接着,她整个人被他拖进湿热滚烫的胸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我!”蛮子!只会用暴力的蛮子!骆向晚伸手去捶、去打,在他怀中死命的扭动着娇柔的身躯。
他勾起她的下颚,冷冷地问:“为什么我不可以,别的男人就可以?你的全身上下有哪一个地方我没见过没模过没吻过?你何必这么激动?”
轻浮的怨慰带着一丝深沉的疼痛,一字一句,像根刺,扎进她心里,也扎进他的心底深处。
如果她会痛,那么他更痛,因为他突然更清楚的发现,经过了五年,她曾经背叛他的那种感觉还是深深的烙印在他心底……忘不掉,甩不走,丢不开。
怎么可以呢?他们曾经这样深爱过呵,那么深那么深的爱过呵,让他几乎以为这辈子能拥着她的男人就只有他一个,但他却亲眼见过她万种风情的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一股疼痛再次狠狠撞击着他已然烧灼成火海的胸口,聂焰将骆向晚紧拥在怀,像是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仿佛这样,她就可以感同身受他的痛、他的苦,他夹杂着爱与恨的复杂心情。
骆向晚被紧抱住,快要无法呼吸。
“你究竟在说什么?你疯了吗?你跟我已经离婚了,忘了吗?”说什么见鬼的话!提什么从前!骆向晚气得胃疼,乒乒乓乓落在他胸膛上的拳头有没有打疼他她不知道,倒是弄痛了她的手。
好气。
她怎么会真的以为可以跟这个男人重修旧好呢?什么幸福都滚一边去吧,他带给她的伤害那么深,他还动不动就挑起那个旧伤口,像是存心来折磨她的,她何苦找罪受?
“我没忘,我怎么忘得了?”
聂焰低沉嗓音里那股浓浓的伤悲震撼了她的心,她顿住打他捶他的手,幽幽的抬起头来望住他,想看清楚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是否残存着一点什么……关于爱情这件事……
他,还爱着她吗?
她一直很想问,当年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平心静气的跟她离婚?
她一直很想问,当年他凭什么可以这样武断的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不懂,真的不懂,当年他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易的抛下自己离去,完全的不闻不问,就仿佛她跟他的关系从来不曾存在过?
如果他还爱着她,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跟她离婚?
如果他已经不再爱着她,那么,为什么她还可以这么近的在他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可以告诉我……当年为什么突然对我提出离婚的要求吗?”她终于问出口了,在事件经过了五年之后。
聂焰深深的瞅着她,双唇紧抿不语。
他的内心在挣扎着、犹豫着,一点也不想这样公然的承认自己被她遗弃的过往。
“为什么问?当年你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答应了,不是吗?”他还曾怨恨过她对他半点留恋也无。
“是啊,因为我被彻底的激怒了,因为我伤透了心!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本来开开心心的回家,想要第一个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想要跟你一起庆祝,想要跟你一起去买宝宝的衣服,想要跟你一起规划宝宝的未来……我是那么的开心,开心得连走路都快飞起来了,迫不及待的跑回家里想要告诉你,你却在我一进门时就跟我提离婚,把我瞬间从天堂推向了地狱!
“你希望我问你什么?我问不出口,也不想问,更不想自取其辱的告诉你我怀孕了,让你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悲,你希望我问什么?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所以才找一个烂借口要跟我离婚?问你是不是爱上了别的女人,所以才懦弱的把原因怪在我身上?”
聂焰瞅着怀里红了眼眶的女人,她每质问他一句,他的心就揪疼一次,她在他的怀里颤抖,让他情不自禁的心生怜惜。
就是这种情感,相偎相依,深拥以对,她是他的唯一,而他是她的天与地。
所以,才会更无法容忍背叛……
所以,才不能容忍一点瑕疵……
“是那个叫关远的家伙。”他咬牙,连提到这个男人的名字都会觉得恨。
“什么?”她又耳背了吗?竟然听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关远是她的老板耶,一个老板跟当年她离婚的原因有什么关系?
“你跟他在一起过,对吧?既然你爱他,我只好选择成全你,就是这样。”说完,他的头沉沉的搁在她纤细的肩上。
很重,重到让她支撑不住,惊觉不对劲时,这个大男人的庞大身躯竟缓缓的朝她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