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和佑棠彻底决裂后,悦宁又开始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日茶饭不思,不出几日已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几乎月兑了形!
「格格,今儿天气很好。小喜陪你出去走是好吗?」见悦宁镇日把自己锁房门内,小喜十分忧心!
悦宁没回头,只是摇头,清瘦的穿子蜷在炕床边,一双大眼痴痴地怔望,巴大的小脸上神情涣散,教人瞧来无限凄酸!
小喜重重叹了口气-贝勒爷竟狠心连瞧也不来瞧格格一眼!
似乎是铁了心,不管格格死活了!
「格格,咱们出去吧,好吗?」小喜不死心地又劝。「好歹你到外头去走动、走动,人会精神些,心情也会开朗些的!」
「小喜……」悦宁突然肯开口说话,小喜喜出望外,注意聆听。
「小喜……你说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没想到她问出的竟然是这一句!
「格格,您别傻了!您这么清纯可爱,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人都会喜欢您、疼爱您的!」小喜认真地道。
「人人都喜欢我,疼爱我,只有佑棠讨厌我……」悦宁喃喃道。
「格格!」小喜知道悦宁心中想不关,心中最在意的始终还是贝勒爷一人。
她心头一动,忽然想出个法子「格格还记得那棵老枫树吗?都十二年过去了,不知那枫树是否还在原处生长茁壮……」
她边说边观察悦宁的神情。果然她神色已有些动容。
「不知那老枫树植在府里何处。否则真该再去瞧瞧!」
「小喜,」悦宁回复了清醒,突然唤住她。「你扶我起来,我要找那棵枫树去!」说着就要下床。
小喜高高与兴地扶悦宁下床。
找了半日,终于在跑马场边找到那棵老枫树,看来这附近已改建,幸而这棵老枫还保留了下来。
枫树仍同十二年前一般。只是树干加粗了些,枝叶又更茂密了许多。
这时节枫叶已转为殷红,地上铺落了厚厚一层红叶。
马场中央突然奔掠过一群马队,簇拥着的是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在队前奔驰!
小喜认出骑在领阵的骏马上的正是贝勒爷,还有坐在贝勒爷座前的那名姑娘就是媚秋!
小喜听说了贝勒爷这几日都同表小姐在一块儿,她突然后悔要悦宁出来走走,如果不出来,就不会撞见贝勒爷他们了!
只见悦宁愣愣地盯着前方,眼睛随着马队而转……
「格格……」
「小喜,我想在这儿静静。」悦宁傍着枫树身滑下拥坐在泥地上,紧紧地闭上了眼。
小喜明白悦宁的心情,叹了口气,静静地走开。
悦宁不知在泥地上坐了多久,突然她听见上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格格?!」
是男性的低音,这声音似曾相识。
「戎左!」悦宁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她微笑,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英挺高大的年轻人。
「格格,数月不见了,您好吗?」戎左一屈身蹲下,也坐到泥地上。
「您似乎瘦多了!」
看清了悦宁的消瘦,他脸上的笑容不见。
「戎左,你怎么会来浚王府?是我阿玛着你来看我的吗?」悦宁勉强扯开笑颜,转移话题。
戎左摇摇头,炯炯有神的眼仍盯着悦宁脸上,钜细靡遗地视察着。
「是我自个儿要来见格格的!」
之前在敬谨王府时,戎左是悦宁的贴身侍卫,他自小保护悦宁长大,对悦宁忠心耿耿。
「是吗……」悦宁失望地垂下脸,她嫁出去这么久了,阿玛并没想到她!
「戎左谢谢你想到我,还肯来看我……」她再抬起头,勉强打起精神。
「格格!您……您过得好吗?」
这话原是不该问的!嫁到浚玉府这般显赫的府第来,岂有过不好的道理?!
可他实在看不出悦宁这般无端地消瘦究竟好在哪里?
「我……很好!只是有点想我阿玛,遇有额娘……」悦宁嗫嚅地道。
「您想王爷和福晋,那等我回去禀告一声,不日把您接回府住几日就是了!」
戎左松口气,原来格格只是想家!
「不要-」谁知悦宁一听戎左这么说,竟然激烈地反对!
「为什么?」戎左因为悦宁的反应而呆祝
「因为……因为我在这儿待得很好,不想离开!」
事实是她不想让她阿玛为难!
她的不快乐连自个儿都能瞧得出来,如果回到府里,阿玛必定质问,终究因她的处境而为难!
从前她不曾想得这般深、这般远,行事总是任性而为,无怪乎佑棠讨厌她,还深深记牢她从前的可恶……可现在呢?
她知道就算她再好上一百倍,佑棠也永远不会爱她!
「格格。」
「戎左,等你回丢之后就同阿玛、额娘说我在这儿过得很好,要他们别为我担心!」
戎左深深凝视了悦宁好一会儿。终于点头。
「我明白了!」他记忆中的小格格终于长大了!
「谢谢你,戎左。」悦宁点点头,浅笑忧郁。
「格格。」他心中一动,冲动地伸手握住她细瘦的小手
「您是否有心事,告诉戎左吧!」
悦宁一愣。「我……」她因他脸上真切的情意而动容!
「您在这儿真的过得很好吗?!」他语气急促地间,心疼她憔悴的清丽容颜……从前在敬谨王府的格格是那么天真快乐、浑不知世事,为何才嫁出府不久就已有了这许多忧郁,行事说话已有了这许多的顾忌!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一阵马蹄杂沓,霎时尘土飞扬,迷了两人的眼睛。
等到尘埃散去,悦宁惊疑地睁大眼,赫然看见一大群马队就围在两人四周,距离之近,再差几步她和戎左就要死于乱蹄之下!
「你是什么人!怎么闯进内苑来的?!」马队中一名侍卫长质问戎左。
戎左的手握着悦宁,她慌忙怞出手「他是我从前的贴身侍卫,从敬谨王府来探望我的!」她解释,不想给戎左带来麻烦。
「表嫂,原来你同自个儿的贴身侍卫感情这般好!」坐在佑棠马上的媚秋陰沉地说着风凉话。
悦宁别过了头,当做没听见。
她已不想同她斗!就算她豁了出去,放下少福晋的身段去同她计较,换来的反是佑棠的指责和万般不堪!
纵然她会那么做一切全是为了他,他也无心去领悟!
「佑棠贝勒。」戎左认出了乘在马上气宇轩昂的佑棠,却见他身前坐着一名女子紧紧依偎在他胸前,他疑惑地皱起眉。
佑棠没吭声,面无表情的俊颜透出一股陰沉。
「戎左,我们走吧!」
悦宁从枫树旁站起,两腿因跪坐太久而发麻,且她脚踝上有伤,一时站立不隐而往前扑倒
「格格,小心!」戎左紧要关头险险地接住了她,紧紧将她荏弱的身子抱牢在手上。
突然戎左感到左侧一股劲风袭至,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被打松了手-佑棠不知何时翻身下马,将悦宁夺回手中!
悦客顷刻间被接来夺去有些受了惊吓,回过神后,她第一件做的事便是伸手推开佑棠-岂料他竟如大树一般难以撼动!
「放开……」她要说的是放开她!可才一抬眼,她便看见他盛怒的眼神!
她可是又做错了什么?
她已经不再去招惹他了,他凭什么又毫无理由的对自己生气?!
「放开我!」她直视他冷鸷的眼,勇敢地挑战他的怒气!
佑棠紧抿着嘴仍旧不吭声,她却感到他手上的力道正失控地加劲中,他似乎想捏碎她!
悦宁开始挣扎:.戎.左.看出她的痛苦、忘情地上前一步11嘉竿乙佑棠突然转身抓下一匹马上的侍从,跟着挟持悦宁在众目睽睽下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众人都为佑棠这突来的举动呆住,戎左原想请佑棠松手的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一群人谁也没心思去想到被遗忘在佑棠那匹骏马上的媚秋……她仍然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那张秀丽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怨毒!
「放开我!你把我带上马做什么?!」
「闭嘴!」
一路上悦宁不断在马上挣扎着,逼得佑棠不得不紧紧箝住她,强蛮地勒住她瘦得几乎要拗断的细腰。
「你到废想怎么样,我已经不去惹你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悦宁仍在挣扎着,不顾那样会弄痛了自己!
说话问佑棠已策马奔至「熏心楼」。
他抓着她下马,粗鲁地将她拖进房里。
到了房内,悦宁立刻甩开他的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退到房内角落,感到腰月复间传来的剧痛。
他掐住她的力道彷佛同她有深仇大恨般!
「不怎么样!」他终于开,语气冷得像冰。
「我只是让你别再丢人现眼!」
悦宁瞪大了眼。「你把话说清楚,我几时丢人现眼来着?」她心中顿时涌出无限委曲。
「光天化日下和男人肌肤相亲!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他紧绷着脸,似乎在压抑着即将暴发的怒气。
悦宁用力咬住唇,心口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你为什么要故意抹黑我!戎左只是我从前的护卫-」
「这么说是旧情未了了!」他冷笑,陰沉地打断她的辩解。
「你-」悦宁气不过,捏紧了小拳头。
「你自己呢?就算我同戎左有旧情,至少我们仍是清清白白的,可你呢?你敢说你同你的秋妹仍是清白的?」她气愤地指责他。
「你承认你跟那个男人有旧情?!」他脸色一肃,眼神迸出杀气腾胜的怒光!
悦宁被他残冷的神情吓得倒退一步,她从未见过如此充满肃杀之气的佑棠!
「我说过了,戎左只不过是我从前的护卫-」
「往后不许你再见他!」他霸道地下令。
「为什么不?!你没有理由不让我见戎左!」悦宁不服。
「不许就是不许,没有任何理由!」他无理得几近独断。
「你。你根本不讲理!」悦宁气得浑身打颤。
「我没说过要同你讲理!」他冷静地撂下一句。
「那我也不需同你讲理我没有遵守你命令的必要!」她反驳。
「你试诚看」他冷冷地道。
悦宁不禁往后缩。「你想怎么样?」她自小强自训练的蛮气这时又提了上来,她大着胆挑衅他。
「你以为呢?」他却不正面回答,只陰沉地道。
「你……又想打我!」她倏地睁大眼,急促地退了几步,直到后方再也无路可退为止。
佑棠捏住拳头。
「该死的!」
他突然诅咒,悦宁脸色一变,身子更往墙角缩去!
见到她的反应,他皱起眉头。
「你放心,往后无论你如何激怒我,我都不会再动手。」他恢复平静地保证。
他突来善意,让悦宁也撤下心防。
「戎左……他只是来看看我,顺道问我想不想回敬谨王府-」
「他要带你回敬谨王府?!」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面目陰沉。
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如果你是怕我回府给你带来麻烦,你大可放心!
我们俩之间的事,我从来就不预备让阿玛知道!」
她猜他必定是担心她一旦回府告状,浚王府同敬谨府将交恶,届时他原先所有的利益盘算全要落了空!
悦宁忧郁地想,其实他大可以高枕无忧,阿玛早已表明了绝不会插手管她出嫁后的事!
他略松开手,停了半晌,脸上无表情地道:「你这段时间不可能回去敬谨王府!」
悦宁压根儿没打算要回去,可她还是问:「为什么?」
他突然撇开眼。侧转身子。「我要到承德别业。」
悦宁不懂。「那跟我回不回府没有关系……」
「我要你跟我一道去!」他用斩钉截铁的口气粗鲁地打断她的话。
「你要我去?!」悦宁睁大眼,有些不敢相信。他为什么突然间想到要带她去承德?
「为什么?」她喃喃地问。
他要她去,那媚秋呢?她也去吗?
「不为什么!」他撇下话,转身就走。
临出门日之际,他突然回过身-「你进浚王府之前我们可曾见过?」
他这话间得唐突,悦宁一时间愣住了。
没等她的回答,他已经转回过身离去。
之所以突然有此疑问,是因为刚才在那棵老枫树下她惊恐的表情,唤起了他脑海中似曾相识的记忆!
佑棠走后,悦宁仍呆立在房间的角落……他为什么这么问她?
悦宁闭起眼……不管为什么,她已决心压下心中的希冀,不再去奢望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