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浪漫的火车之旅只剩下最后五天的时间了。
她知道这将会是她一辈子里最快乐的时光。
他们搭车去了意大利那不勒斯的庞贝城。
在车子里,他拿着笔不停地写着。
“你在写什么?”
“写你啊!”
“写我?”
“对啊!我在写我们一起旅游的点点滴滴。”他们在这一段旅程中,一起体验过的喜悦、惊恐、冒险和愁苦等滋味,都会一字不漏地写在他的记事本里。
“是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是在一九九一年七月一日,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相遇的。七月二日则和你搭乘同一班火车,从比利时出发前往布鲁塞尔,七月三日就一起坐夜车到巴黎……”
“你记这些做什么?”
“我要对你许下诺言啊!十年后,也就是二OO一年七月一日,我们再相约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火车站里,再来一趟浪漫的欧洲火车之旅。”他话一说完,突然轻吻着她的面颊。
他的话,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可是在她灿烂的笑容里却隐藏着一股悲哀。“你怎么现在就约定好十年后的事啊!”
“那是因为我爱你,你是我的唯一啊!”他坚定地注视着她,真挚的眼眸中没有任何虚假,当他看到她眼里泛着泪光时,便柔情款款地说着:“十年之约还不够,我还要跟你相约二十年、三十年后……我会订好计划,等着带你去实现——不过,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把你娶进门……”
“不要说了。”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因为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美梦。望着他纳闷的模样,她赶紧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哇!你看!那个瞎子居然也来旅行!”
刚澈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个外国人,背着大行李,拄着拐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火车站里到处挤满了人,可是很奇怪的,水依的视线就特别停留在那个盲人的身上。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代表有一天,她也有可能双目失明……
“虽然他眼睛瞎了——”刚澈心不在焉地说着。“可是他的表现却跟常人无异,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盲人。”
“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个有残缺的人,所以他可以跟我们一样来个火车之旅。这就跟我的想法一样,既然女人跟男人都是人,那当然可以做一样的事——”水依的“大女人主义”又在作祟了。
“我认同你的说法。但是有一件事我绝对不接受。”
“哪一件事?”她挑起眉毛反问着。
“在床上——你只能属于我!”
“该死!凭什么?”水依最不能忍受不公平的事,气愤之余,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男人总是要太太贞节服从,可是他们却可以在外面寻花问柳,甚至养小老婆、情妇、午妻,还有私生子……这样对女人公平吗?既然男人可以寻欢作乐,那女人当然也可以红杏出墙……”
一场男女战争又开始了,两个人不停地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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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曾经经历过火山爆发,所以整个庞贝城都被埋在地下。
庞贝在当时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城市,街道上有许多商店、理发厅及妓院等。行人不停地来往穿梭……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人们来不及逃生,整个城市也被淹没了。这些人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会面临这样的噩运。
看着庞贝城中被火山灰石化的人体,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心情也大受影响。不过,对此时的水依而言,幻灭的东西反而让她有了更进一步的反省和思考。
最后一站,他们来到了水依最向往的希腊。
一到达雅典,他们就立刻上了船,准备好好地饱览一下爱琴海的风光。他们参观了许多小岛,如克里特岛、密克罗岛、安洛斯等。爱琴海文化是希腊文化的前身,所以在爱琴海到处可以看到许多古迹及艺术品。
他们最后找了一座小岛住了下来,整个小岛的感觉像是安静的乡村。他们租了一间小木屋,不但可以仰望蓝天白云,还可以聆听爱琴海的呼唤,或者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片碧绿澄净,如宝石一般的清澈海水。这里充满了宁静与美丽,真像是人间净土。
希腊的夏天十分炎热,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连教堂的圆顶也是蓝色的,到处都是蓝瓦白砖的屋子,让人感觉十分清凉。而[琴海总是清澈得让人想喝一口。如果说法国人是用色最大胆的民族,那么希腊人就是用色最纯净、最接近天堂的民族了。
她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到处是一片蓝。海浪在微风的轻拂下,不断地拍打着沙滩……这真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他也躺了下来,充满爱意地拥着她。
“我在想……假期即将结束了……”她苦涩地说道,
“当假期结束时,就是你成为新娘子的时候了。”他喜孜孜地说着。“我现在已经在幻想你穿新娘礼服的模样了!我敢打赌,你一定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子……
她突然翻起身,打断他的话,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挑逗地说着:“我现在不想这些,我在想……”
“想什么?”他故意问。
他们凝视着彼此,好像想望进对方的灵魂深处。许久之后,她劝抚着他的脸,坦率地说着:“我想好好地爱你……”
她说得如此坦白而自然,丝毫不隐瞒对他的需要。她的话仿佛在他即将倾泻而出的上加了一把火,掀起了他滔天巨浪般的激情。
他按捺着急躁的欲火,慢慢地月兑下了彼此的衣服。阳光洒在她雪白晶莹的肌肤上,让她呈现出一股透明的美。
她也着他厚实的胸膛,轻声细语地说着:“我要你,刚澈!我爱你。”她要他知道她有多么喜欢抚模他,就像他对她的身体永不厌倦般。
“我也爱你!”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黏在一起,诉说着彼此的情意,让他们的心灵也能永远地在一起。
他们悠闲地度过了三天的日子。这三天里,他们常常望着千变万化的云,要不然就是坐在阳台上看着碧绿的海水,或是跑到海边,逗弄着五彩缤纷的鱼。累了,就睡在沙滩上或是在床上,交换着永不厌倦的爱情誓言。
“我要你永远都忘不了我。”她总是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似乎是一种告诫,又像是一种誓言。
“我为什么要忘记你呢?”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将她抱起来,让她整个人腾空,可以直视着他。有时他一时兴起,便抱着她凌空旋转。“你是我的妻子,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呢?”
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她强颜欢笑地说着:“喔!那你可要小心一点,以后会有个黄脸婆每天都盯着你,让你没有自由……”
“你不会变成黄脸婆的。”他一高兴,便不小心说溜了嘴。“你会是人人称羡,既尊敬又畏惧的黑道夫人。”
“什么?”她一时还会意不过来。
“没什么。”他连忙转移话题。“我已经订好飞机票,明天我们就可以飞回台湾了。”他已经决定要跟她一起回台湾,先拜见她的父母。
“不对,你刚刚说什么……”
他赶紧给了她一个火辣辣的吻,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当他的舌一侵入她的口中时,她便浑然忘我地和他纠缠了起来。
他们是一体的,永远牢不可分,他们的心已经紧紧地黏在一起,直到天长地久。
尽管激情已经慢慢退去,他仍紧紧地拥着她,舍不得放开。
她仍微微地喘着气,就迫不及待地叮咛着。“刚澈,请记住我爱你,永远都别忘记。”
他微笑地说着:“我永远爱你,水依。”
她闭上眼睛不让他看到眼底的哀痛,整个人紧紧地靠着他,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
直到——她把他的精力全部夺走,让他累得呼呼大睡,然后,她知道自己离去的时候到了。
她要走了。
她……要永远地离开他。
她终于要面对现实——回去解决向家即将面临的问题。
向家的主人向国庆,虽然在名义上是她的父亲,但事实上,她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不是被收养的,也不是爸爸在外面偷生的,而母亲陈贵丽也没有红杏出墙。那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是陈贵丽向“精子银行”借种,生下来的。
这一生,只怕水依永远不会知道精子的“捐献人”是谁——这也意味着她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而今,爸爸向国庆因为一场车祸而伤了眼睛,除非有人愿意捐献出眼角膜,否则他将会成为瞎子。而且,向家的财务也有了问题,要是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就会走上破产的命运。
陈贵丽一直处心积虑地隐瞒女儿出生的秘密,也一直隐藏向家即将破产的事实。为了维持向家的面子,她还是继续地打肿脸充胖子,不但出手大方,让水依衣食无缺,还让她去欧洲旅游,到美国念大学……不过,谎言终究有拆穿的一天——
当水依知道真相时,整个人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
陈贵丽对女儿的疼爱,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当叫依提出要到欧洲自助旅行时,她毫不考虑地就答应了。
在欧洲生活了一个月,她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而和刚澈交往后,她更体会到什么是爱。刚澈真诚而无私的爱,让她有了勇气来面对向家的困境——既然她身为向家的独生女,就该要一肩扛起向家所有的危机。
这是她必须做的,就算她跟向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向家毕竟养了她十八年,就当做是报恩吧!就算要牺牲自己的幸福,也是应该的。
她走得十分潇洒,只字未留。
当刚澈醒过来时,迎接他的却是天崩地裂般的打击,他发现水依不见了。
她走了?
而他除了知道她叫向水依外,连她在台湾的地址和电话都没有。因为她不喜欢拍照,他更是连她的一丝倩影都没有留下。
刚澈整个人快要崩溃了,发狂似地四处寻找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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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依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台湾,到了机场,她没有叫司机来接她,而是一个人坐巴士回家,想给母亲一个意外的惊喜。
“妈,我好想你!”水依撒娇地腻在母亲的怀里。
“玩得愉快吗?”陈贵丽轻抚着水依的头发,慈爱地问着。在不愉快的婚姻中,女儿是她唯一的希望。
“嗯!很愉快。欧洲好美喔!我坐火车到每个国家,看了好多教堂还有古迹……”水依滔滔不绝地说着。将旅途中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母亲。可是对于天龙刚澈这个人,却绝口不提。
陈贵丽倒了杯水,递给女儿。她和女儿一向无话不谈,不仅是母女,更像是姐妹一般。当水依接过茶杯时,一眼便看见了母亲手上的伤痕,她心疼地大叫着:“妈!爸爸又打你了吗?”
陈贵丽的手满是被木棍殴打的痕迹。
“没有……”坠贵丽轻轻怞出了手,支支吾吾地说着。“这只是小伤……”
“妈!”水依难过极了,气急败坏地叫着:“为什么你分让爸爸打你呢?为什么你要让爸爸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你的身上呢?”
“你爸爸原本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人,对我很温柔,直到……”陈贵丽伤心地落着泪,欲言又止的。
“是因为我吧!”看着妈妈的泪水,水依的心仿佛被针刺般,疼痛不已。“因为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陈贵丽顿时脸色发白,颤抖地说着:“你……知道了?”
“我全部都知道了……”水依的眼里闪着泪光,充满歉意地说着。“对不起,妈妈,我偷看了你的日记……”
“水依……”
十九年来,陈贵丽将所有的爱恨情仇统统写在日记里,没想到,十九年后,这竟然成了揭发真相的证据。
突然之间,木门被用力地踹了开来,向国庆拿着拐杖,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对着水依破口大骂道:“老子的眼睛都快瞎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到欧洲去玩?你非要花光向家所有的财产才甘心吗?你这个不孝女,实在太不知好歹了,看我怎么样修理你…
眼见拐杖就要挥到水依身上了,陈贵丽立刻冲向前挡在女儿的面前,她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愿让水依有丝毫的损伤。
可是,水依却突然推开了母亲,在棍子即将落下时,伸出手用力抓住了拐杖,让向国庆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无法站立,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即将摔倒在地。此时,陈贵丽立即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向国庆。而水依却双膝一软,整个人跪了下来。
水依的泪水如雨点般地落下,她心痛地说着:“爸!够了没!你折磨妈妈这么多年,应该够了吧?你讨厌我,甚至于厌恶我都没有关系,但是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妈妈了,妈妈实在太可怜了……”
“孩子……”
“妈妈没有错啊!妈妈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水依毫无保留地说出了一切。“当初是你自己有缺陷,无法传宗接代,不是妈妈有问题,生不出孩子来。为了向家庞大的财产,也为了爷爷和女乃女乃的要求,更为了可以顺利继承家业,你竟然要妈妈去精子银行借种,来繁衍后代。这么一束,不但可以保住你的逢尊及面子,更可以隐瞒自己的缺陷……
“为了怕生下不良的后代,也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你甚至要求提供精于的人必须十分优秀。你不惜花下钜资‘买’下了对方的精子来达到目的。这本来是一个完美的计谋,也让所有的人部被蒙在鼓里。可是在妈妈生下了我,你也顺利地得到向家的财产后,你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爱这个孩子,因为她跟你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是人类嫉妒的本性在作祟吧!从此以后,只要一看到我,你就会怒火中烧,气我为什么不是你的亲生骨肉,身上流着不是向家的血。可是最无奈的是,你还得抚养我,而且不得不让我冠上向家的姓。你更恨……恨妻子为什么背叛你?生下别人的孩子……虽然,妈妈根本是无辜的,但是,你一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不守妇道的女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本是好爸爸、好丈夫的你,就变得乖张暴戾,拿我们母女出气为乐……”
水依悲愤地说着:“你有没有想过,是你一手导演了这出悲剧。是你的贪念害了我们母女,当年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无法生育的事实,为什么不认命?为什么要让妈妈去跟一个陌生人借种来生下了我?然后让怨恨与嫉妒将你变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再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我们的身上!这样对我们公平吗?”水依已经肝肠寸断了,她悲痛欲绝地大喊着:“你以为……我愿意来到向家,做你的女儿吗?”
“水依……”
向国庆不发一语,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许久之后,他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悔恨地说着:“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水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向家也即将破产,他又卧病在床……当初处心积虑得到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一场空。
“水依,请原谅我把你当成‘交易’,以两百万购买了你的生命……也请原谅我,我真的无法把你当作亲生女儿般地疼爱……虽然我曾经努力地尝试过,但是我毕竟是个凡人,真的无法做到……”他感叹地说着。“十九年前,我一时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十九年后,我却即将一无所有,唉!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这只能说是命运弄人吧!也不能全怪你。”水依真心地请求着。“爸爸,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更觉得我的存在是一种痛苦……但是请你答应我,让我来弥补这个错误吧!让我来偿还所有的债吧!”她坚决地说道。“请相信我的诚心,也请相信妈妈仍然深爱着你,只要你能对妈妈好,我愿意牺牲生命,来换取你们的幸福及快乐!”
向国庆激动地流下了泪来,这时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目私及无知。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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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后,她的命运产生了重大的变化,与过去有着天壤之别。
水依毅然决定不去美国念大学,而且还捐了自己的眼角膜给向国庆,碍于台湾相关法律规定,其实她已经彻底违法了
可是,为了偿还欠向家的恩情,为了宜泄那一股发自心底最深的怨恨,恨命运对她的不公平,她甚至愿意游走在法律边缘透过“黑市交易”,她顺利达成让向国庆视线恢复光明的愿望。
可叹!这其实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当她清醒时,她已经成为一个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瞎子了
向国庆重见光明,激动得泪流满面,他没有想到是水依救他,让他可以再度看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他对水依愧疚极了,更对过去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
他想亲自向水依致谢,可是水依却拒绝见他,毕竟,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们之间只有仇恨,并没有真正的亲情,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可怜的母亲,她只希望向国庆能好好地对待母亲,其他就别无所求了!而陈贵丽则是伤心欲绝,哭得死去活来的,因为不管她如何哀求,都不能改变水依的决心,也不能挽回女儿变成盲人的事实。
坦白说,水依并不怕成为瞎子,因为她始终认为,纵使她看不见了,也仍然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到处游山玩水,用心来看遍整个世界。
而她接下来的计划,就是替向家偿还庞大的债务,她打算把自己卖了,嫁给一个有钱的人。
听说对方是个大她三十多岁的富有华侨,叫做王金永,旅美多年,白手起家,在事业上颇有斩获,现在五十岁了,打算回台湾养老,顺道娶个美娇娘。
据说,他在一次商界的家族聚会上,看到了水依,就一见钟情了。而且,当他得知水依变成盲人时,不但没有打退堂鼓,还愿意资助向家庞大的金钱,帮向家东山再起。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水依答应嫁给他。
当水依听到这件事时,毫不考虑地便答应了。
“这下,我再也不欠向家任何东西了!”水依潇洒地说着。
看着女儿所做的一切,陈贵丽,心痛极了,可是她一向十分传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主张,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儿成为无辜的牺牲品。她难过得整天以泪洗面,不知如何是好。而向国庆则是对女儿所表现出的坚强和韧性,佩服不已。
水依不希望有任何盛大的婚礼,以免丢了向家的脸,怕别人嘲笑向家,用卖女儿来度过危机,而她更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因此独自一人来到了王金永的家,打算偷偷地结婚。
而在婚礼上除了王金永请来证婚的律师外,还有两名王氏企业的员工,当作见证人。就这样,两人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当她签名盖章时,完全不知那其实只是一张白纸,根本不是什么结婚证书。
仪式过后,留下水依一个人在大厅,其他人则进了王金永的书房。水依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就默默地坐在客厅里。
王金永从书房的门缝里,偷偷地看着水依,看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心头一阵痛。
他收买了两名忠实的属下和律师,举行了一场“假婚礼”,要律师和属下做“伪证”,让水依以为她结婚了。而事实上,她依然是小姑独处,维持着单身的身份。
为什么王金永要如此大费周章?
那是因为他十九年前所犯下的错……如今,他带着赎罪的心,要向水依忏悔。
当他知道水依这十八年来,在向家居然吃尽了苦,还受尽了罪,到最后还成了盲人。那时,他几乎要崩溃了。这简直比杀引他,还让他难过万分。
他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家虐待?
如果不以结婚为“借口”,他实在没有理由跟向家要回水依。而且,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对向家、对他、对水依而言,都是莫大的伤害!
“请你们保守这个秘密,”王金永请求着。“除非我死了,否则绝对不要公开我们假结婚的事实。”
“为了我的名誉,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律师为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及与王金永的交情,一口就答应了。而另外两名员工也拼命地点着头,答应帮老板保守秘密。
当他们离去时,王金永终于和水依面对面了。
“水依……”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呼唤着她。
“王……金永好……”水依十分别扭,尴尬不已。
王金永忍不住笑了,他和蔼地说着:“没关系,你叫我‘王先生’就可以了!别太拘束,把这里当作你的家——”
“王……先生……好……”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水依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放轻松,不要太紧张!”王金永幽默地说道。“你可以不要把我当成丈夫,而是将我当成父亲吧!反正,就年纪而言,我也可以做你的爸爸了!”
“你应该跟我爸爸向国庆差不多年纪吧!”水依猜测着。
一听到水依叫向国庆“爸爸”,王金永立刻皱起了眉头,整个人妒火中烧,他真想告诉水依,他才是她的爸爸!
“我依稀记得你的长相,你虽然有了一点年纪,不过还是一表人才,英姿焕发,再加上事业有成,所以有着一副成功企业家的风范。你的条件这么好,应该不缺女人——”
“谢谢你的恭维!”王金永不自在地咳了咳。
“不客气。”虽然她故作镇定,其实一颗心早已紧张得七上八下的。她试探地问着:“你——不嫌弃我是瞎子?”
她这么一说,王金永连忙解释着。“你……千万别误会。我对你没有任何不良的企图,我更不是什么之徒,我只是……我只是希望有个伴,可以陪我度过晚年罢了!”他诚恳地说着。“况且,你也需要人照顾,而我正可以好好地照顾你。”
“照顾我?”她十分疑惑,这种说法——听来像是父母对子女似的。
此时的王金永像是她的父亲,而她从小到大,一直得不到爸爸的关心与注意,其实她是十分需要父爱的。
“是的,就像父亲照顾女儿般——”他眼里闪烁着慈爱的光芒,轻轻地说着。“我很想那么做……请让我这么做吧!”
让我为你付出吧!我亲爱的女儿。他在心底呐喊着,他多么渴望可以付出多年来一直压抑的父爱。
“那我们的婚姻……”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就当作不存在吧!”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谁在乎那种契约,那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趣地说道。“你想想,我年纪不小了,我可不喜欢老牛吃女敕草!说真的,你当我的女儿再适合也不过了……”
在他不断地劝说下,水依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接受了王金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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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永真的实现了他的诺言。
他不但让水依拥有一个独立宽敞的房间,还礼貌性地和她保持一段距离,而且不轻易打扰她。对他而言,只要能跟她一起用餐,和她聊聊天、看看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水依因为残障所造成的种种不便,他也特别请了菲佣全天候地照顾她。
王家的豪宅,位于阳明山的高级住宅区。占地有百余坪,装潢得十分气派豪华,可惜水依完全看不见。
水依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适应了新环境,那完全是在黑暗中模索出来的——靠着拐杖,她知道了阶梯有几层,房间及浴室、厨房的位置……到大厅、玄关、庭院等地,又得走几步路,她都计算得好好的。
王金永也贴心地准备了无障碍设施,让她行动方便,来去自如。水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反正她也不方便出门,干脆就待在家里。她时常莫名地陷入沉思中,那时她仿拂会看到心底的欧洲——
欧洲的火车不断地在山林绿野间穿梭着,带来千变万化的景色。从中古世纪的古堡到现代工业城,从低湿肥绿的洼地到干爽壮丽的高原,从田暹矗立的百年石屋到整齐摩登的新社区,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到满是迎风招展的玫瑰花园,这些美不胜收的景致……都随着火车的奔驰,一一地呈现在她的心田。
她也常常收听日本的新闻……那专注的神情似乎想找寻些什么?或是在回忆些什么?
虽然,她不断地命令自己必须遗忘过去,但不论她如何努力,每当午夜梦加时,他总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除此之外,她在王宅一直过着豪华舒适的生活,什么都不用担心,相当地轻松自在。
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这场婚姻竟让她逃离了向家十八年来的陰暗与暴力,过着从未有过的自在生活。要不是太过思念母亲,一切几乎都完美极了。
当她慢慢地适应了婚后的生活时,没想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却随之而来。
她发现……她竟然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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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
水依才吃了几口,就一直想吐。
“怎么了?”王金永关切地问着。
“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地说着,随即起身前往浴室,在洗乒台里大吐特吐了起来。
当她从浴室出来时,整个人脸色发白,一脸沉重的模样。“对不起,王先生……我……”她实在说不出口。
“没关系,有什么事慢慢说!”王金永轻松地说着。“我是好好先生,不会生气的。”
“我……”他对她越好,她就越说不出口。
“来!先喝杯水,镇定一下情绪。”王金永倒了杯水给水依。
“我……”她欲言又止。
“我这个人开明得很,没有什么事不能说的。”王金永鼓励着水依,希望她能说出心里的话。
此时水依突然庆幸自己看不见,才能鼓起勇气,坦白地说出一切。“我……怀孕了!”
“你?”王金永错愕极了。
“请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我是之前去欧洲旅游的时候……不小心和‘他’发生……”水依连忙解释着,怕王金永误会。“对不起。如果你要骂我,怪我不守妇道,甚至于赶我走……我都无话可说,毕竟是我理亏在先。”虽然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但水依仍然对王金永充满了愧疚。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着。许久之后,王金永才轻轻地说着:“你就安心地住下去吧!”
“什么?”水依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只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不用担心,我一直很喜欢小孩,而且这个家也太冷清了,是应该要有孩子来热闹一下了。”一提到孩子,王金永便忍不住喜上眉梢,他要做爷爷了呢!
“什么?你一点都不介意……”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王金永不但没有责骂她,还对她好得离谱。
可是她不知道,对王金永而言,只要水依平安快乐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子,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因为你很爱孩子的爸爸吧!”他试探地问着。
可是水依只是面无表情地紧握着拳头,什么话都没说。
“放心吧!就算孩子出生时没有爸爸,也有我这个‘爷爷’来疼爱他,不是吗?”
“爷爷?”水依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动。“谢谢你,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好……”
撇开他们的“婚姻”关系而言,王金永不但对她十分尊重,更将她视为女儿般地疼爱,那种无微不至的呵护,简直比向国庆要好上一百倍。
“别忘了,爸爸对女儿好,是天经地义的。”他意有所指地说着。
可惜水依却完全不了解他话中的涵义。
望着水依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回房里,王金永突然觉得阵辛酸,泪水便不听使唤地滑落了下来。
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十九年前,他只是个贫穷的教授,为了到美国发展,他需要一笔庞大的经费,而最快速的赚钱方法——就是贩售自已的精子。
向国庆夫妇透过“精子银行”的仲介,在仔细评估后,便付出钜款,完成了交易。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在向国庆的眼里,一直认为水依是他花钱买来的,所以根本看不起水依,也无法好地对待她。
带着两百万,王金永直奔美国,在异地落地生根,重新开始生活。他努力工作,靠着那两百万发迹,不久后,他在华人界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了。
可是,不论他累积了多少财富,他心底总有一丝遗憾,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起那个被他“出卖”的孩子,在台湾过得好吗?是不是能得到父母的疼爱呢?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始终无法忘怀那个被他用两百万割舍掉的孩子,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原本以为,到了美国,他就可以有更好的发展,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谁知,在一场车祸后,一个致命的打击迎面而来,当医生宣布他丧失生育能力时,他简直快要崩溃了,再也无法安稳地过日子。
那个时候,他才了解到,原来名利富贵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有自己的血脉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因为如此,他更舍不得那个身上流有他的血、被他卖掉的孩子!
无情的时光一天天地过去,他渐渐地上了年纪,找寻自己亲生孩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再也无法克制时,他便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台湾,和当年的“精于银行”取得了联系,在花了大笔金钱后,终于得到了向国庆的资料。于是他处心积虑地接近向家,当见到水依的刹那,他的父爱便完全地泛滥了……
他希望水依可以陪伴在他身边,他要和水依一起生活,他要享受天轮之乐,而且他也有这个权利,因为——水依是他唯一能拥有的亲生女儿!
如今,在历经千辛万苦后,他终于达成了这个愿望。
虽然水依仍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个“秘密”,也不可能开口叫他一声“爸爸”,可是只要每天都能看见水依,那就够了!毕竟当初是他对不起水依,他也不敢有太多的要求。
如今,水依怀孕了,不管那个男人是谁,水依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王家的,想到王家终于有了后代,王金永便激动莫名。
十个月后。
水依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并替他取名为“思龙”——这是代表着思念天龙刚澈的意思吗?
“我终于做爷爷了,我有一个孙子了,谢谢你,水依,让我有了孙子!……”王金永高兴极了,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水依疲倦的脸上浮现了母爱的光辉,虽然她看不见心爱的孩子,可是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终于将孩子平安地生了下来,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从令以后,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希望。而王金永一向将她当成女儿般地疼爱,所以她相信,他会将思龙当成自己的孙子对待,好好地宠爱他的。
这段日子以来,王金永不断地找寻着各种机会,透过各种管道希望能找到一对眼角膜,让水依恢复视力,重见光明。
可是水依却断然拒绝了。
“为什么?看不到不是很痛苦吗?你要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吗?”王金永心疼地问着。
“我已经习惯了,而且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她的心早就死,看不看得到,又有什么差别呢?“如果双眼复明了,却失去了平静的日子,那我宁愿继续活在黑暗里。”是的,她现在只希望和思龙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其他则别无所求了。
“水依,你……”
王金永难过地流下泪来,女儿会双目失明,他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不会再这么做,轻易地出卖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造成了一生的遗憾!
时间在指缝中流逝,一转眼,已经过了十个寒暑……
思龙九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