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翔飞回到家,才刚坐在沙发上,龙夫人就从楼上下来,脸色铁青地说:“听说他们回来了。”
“他们?”他一头雾水,还会意不过母亲的意思。
“谁?”
“就是他们啊!”
龙夫人来到沙发上坐下,龙翔飞看到母亲的表情隐含了极度憎恨和不满,猜测她指的对象是……武骥和紫镜?
“真不要脸,他们竟然明目张胆带着儿子回来,想到他们害你吃了那么多苦,我就心痛,简直快气死了!”龙夫人快气炸了。
但出乎意料这之外的,龙翔飞十分冷静,只是淡淡问道:“妈,你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早上武骥打电话来说的。”龙夫人冷冷道:“因为中秋节快到了,他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想找时间来探望我们。”
龙翔飞沉吟不语,这些年来每逢过年过节,武骥总会来电问候,明知道他们搬了新家,却还是不放弃求得原谅,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但这伤口毕竟太深,母亲不可能原谅他们,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场僵局如何化解……
“哼!我把他臭骂了一顿,就挂断电话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如果敢再走进龙家,我就打断他的狗腿!”龙夫人对武骥和紫镜恨之入骨。
翔飞静静听着,内心疑惑这次听到武骥和紫镜的名字,他居然没多大感觉?
“结果,谁知道这么巧,我下午去百货公司买衣服的时候,竟然碰到紫镜他们一家人。”龙夫人不是滋味的说着,神情竟然有些难过。“他们有说有笑的,武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紫镜抱着小孩,我一路跟着他们,看他们进餐厅吃饭,越看他们幸福的样子就越气不过,忍不住站到他们面前破口大骂,哼!我想他们那餐一定吃得很难受。”
翔飞一惊,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激烈,他看着母亲仍无法平息的怒颜,突然发现受到这件事影响最大的人竟然是母亲,这么多年来婚姻的不顺遂令她很不快乐,两年前他的婚事生变,更让母亲为此抑郁不满,好像瞬间老了很多岁……
他心疼地劝母亲。“妈,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他们怎么样都不关我们的事,你不要再因为他们而生气了。”
“你怎么可以那么冷静?”龙夫人恨恨地对儿子咆哮。“你难道忘了他们是怎么欺负你、怎么背叛你的!”
“我没有忘记,可是难道要我杀了他们吗?我和武骥毕竟是兄弟,我也无法就此视紫镜为仇人,所以就这样吧!”他平静地看着母亲。“妈,以后我们要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我不希望你再为我的事伤心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楼,让母亲自己好好想想。
“翔飞……”
独坐在宽敞的客厅里,更显得龙夫人孤独的身影无比苍老凄凉。
守着一个有名无实的家,她心里的痛苦累积得好深好深,丈夫形同供应她金钱的机器,感情上的失败令她很自卑,这么多年来始终放不下丈夫花心的陰影,现在看儿子受苦,她真的好不甘心……
热泪盈眶地看着厨师精心准备的一桌料理,但如今却只能看着饭菜凉掉,始终没有人去动筷。
几天后——
这一天天气微陰,正下着细细的毛毛雨,风有点凉,显示秋天的脚步近了。
中午休息时间,龙翔飞一反过去留在公司随便吃饭盒解决一餐的习惯,独自在公司附近乱逛。
他的心情很混乱,想暂时放下工作冷静一下,不经意地走到一家过去常去的法式餐厅,站在招牌前,正犹豫要不要走进去。
两年前,这家知名的法式餐厅是他的最爱,来台三十年的法国厨师以独特秘方调制鹅肝酱,让他一吃就上瘾。过去他常常带紫镜来这里用餐,只不过现在他变成一个人,就不曾再来过了。
法国厨师在这家五星级餐厅待了三十年,从年轻时娶台湾老婆,到在台定居,现在都六十岁了,厨师没变心过,而他在十五年前与这家法国餐厅结缘后,也忠于自己的味觉,没变过心。
为何他的紫镜却变心了呢?
以前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和紫镜分开,跟紫镜交往像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的感情虽然没有轰轰烈烈,但是细水长流,他视她为自己的家人,然而终究,他们还是分开了。
过去中午休息时,紫镜常跟他一起来这里吃饭,但现在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约申苹凝,但是,为什么会想约她呢?
这家餐厅离申苹凝住的饭店不远,但是现在他也找不到理由去找她了,由秘书的口中,他知道广告拍摄已如火如荼展开,杰克会负责打点她的一切,每天固定下午三点钟,广告公司会派司机载她到摄影棚。
她的头伤也已经拆线,不碍事了。
除了拍摄广告之外,申苹凝从不出门。
她是个特别的女孩,丝毫不迷恋台北的花花世界,不追求流行,不逛街购物,没事的时候总是躲在饭店里面上网,好像永远有查不完的资料和功课。
他以前问过她,知道她在基金会身兼多职,除了募款、安排救援活动之外,还得利用时间查资料,阅览网络上随时更新的鲸豚生态论文,不管是加拿大学者、中国学者,甚至是挪威学者的文章,她都得负责翻译出来,让基金会永远有最新资料可供查询。
是啊!
她自己的事就忙不完了。
所以他不需要,也没必要对她表现过度的关心,否则若传到母亲或媒体耳里,种种无中生有的风波恐怕会将他们两人逼疯,他可不想产生这种误会。
拍完广告之后,申苹凝就跟他分道扬镳了,他得到这一季漂亮的业绩,她则得到该项有酬劳和基金会的赞助,两人从此不再有瓜葛……
“这家餐厅的鹅肝酱很好吃!”
旁边传来的细致声音让翔飞的心突然狂跳起来,那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他站在招牌前,缓缓地转头看到向餐厅窗外的一家人。
“你想吃就进去吃吧!”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男婴,牙牙学语、口齿不清的模样可爱极了。
婴儿的父母有如金童玉女一般登对,男的俊俏潇洒,女的明眸皓齿、清丽可人,一家人甜甜蜜蜜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羡慕。
“以前我常来这里。”女人说:“翔飞哥知道很多这种好餐厅,如果不是他带我来,我也不会知道这里。”她目光一闪。“骥,我说到翔飞哥,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翔飞是我们的大哥。”男人神情满杯愧疚。“我对他有无数的抱歉,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他的原谅。”
女人安慰:“别想太多了,我们就找一天去探望一下翔飞哥吧!”
“我也希望可以,虽然大妈并不接受我们,可是该做的我们还是要做。”男人认同。“好了,难得回来,你想吃,我们就进去吃吧!”
翔飞的脚霎时像生根一样无法移动,在餐厅大门口,他和紫镜以及武骥撞个正着。
“翔飞哥!”紫镜先认出他来。
翔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冷冷地看着眼前人。两年再见,所有的恩怨情仇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武骥满怀激动地说:“哥,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紫镜刚刚说很怀念这家餐厅的鹅肝酱,我们一起进去用餐好吗?我好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是啊!翔飞哥,这是奥斯卡,你的侄子。”紫镜温柔地看着孩子。“奥斯卡,叫UNCLE——”
翔飞看也没看奥斯卡一眼,他知道武骥和紫镜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回来台湾,也知道他们有多希望能为当年的事求得原谅,但是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他和母亲所受到的痛苦。
不,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的寂寞、他的孤单,他依然单身,但绝不是因为他依恋着过去的感情。
他冷冷地说:“我听说你们回来了,但我和我母亲都不想见你们。对不起,我也无法和你们一起用餐,我在等我女朋友,可能是塞车吧,她迟到了。”
“你有女朋友了?那真是太好了。不管她是谁,能让大哥接受的一定是个好女孩,很棒的女孩。”紫镜温婉一笑,翔飞是个好男人,能被他所爱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她和武骥都诚心祝福。
武骥也在一旁祝贺。“恭喜,大哥,如果有好消息,一定要通知我们喔!”
翔飞僵硬的牵动嘴角,勉强表示他知道了,接着就一副急着等人的样子,不再搭理他们。
武骥只好尴尬地说:“大哥,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进去了。”
“再见!”紫镜向他点头。
翔飞撇过头,故意忽略他们期待的目光。
直到他们进入餐厅后,翔飞才连忙转身打手机联络现在唯一能够帮他的救星——申苹凝。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演戏也要演到足,他得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的“女朋友”,申苹凝是最适合的人选。
因为她住的饭店离这里最近,赶过来最方便;而且她心地善良,为了海豚可以付出一切,更不会拒绝帮他这个朋友;他也不必担心事后她会在媒体上广为宣传,因为她比他还低调,这一点就是他对那些社交名媛退避三舍的原因。
手机很快拨通了……
从饭店窗口望出去,台北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
来到这里之后,天气没有一天是好的,她不敢开窗,受到污染的脏空气让她感到快窒息,她很想念花莲的新鲜空气。
她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早上专心上网找资料,下午则固定到摄影棚拍照,广告公司安排的拍摄时间很固定,绝不会超过晚上七点收工。
一开始杰克会要求她留下来跟他一起吃晚餐,之后才叫车送她回饭店,后来她熟悉台北后,因为个性不习惯被保护,也不喜欢浪费时间,有时候就干脆自己坐车回饭店。
在这里,她吃得好、住得好,但不知为什么,有时总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窗外的天空下着小雨,凉风阵阵吹过,她好几天没见到翔飞了,害她心情莫名地感到难过。
打从带她去试镜之后,他没再主动找过她,她每天都期待他会打电话来,但希望总是落空。
她也想自己打电话给他,可是找不到理由,说不定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她这种小人物,连单纯做朋友都不想!
手机突然响了,她连忙接起。
“喂?”手机中传来龙翔飞富含磁性的男性嗓音。
“是你!”她嘴巴张得好大,精神一振,难掩兴奋地说:“你、你好,好久不见了……”
“你现在有空吧,三点以前。”龙翔飞急切地说。
“当然。”
“好,穿上你最漂亮的衣服,叫饭店司机载你到前面不远的法式餐厅,我在餐厅门口等你。”虽然车程只有两分钟,总比走路十分钟好。
“为什么?”她疑惑地问。
“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饭。”
没有想到为何时间约得这么突然,她已经高兴得昏了头。
“太好了,我还没吃中饭,好!我立刻去,五分钟以后就出门。”
手机切断,她快动作地换装打扮。
说起最漂亮的洋装,昨天她就从广告公司里带回一件拍摄用的名牌小礼服。
昨天拍的女鞋是一双性感又可爱的金色系带鞋,导演特别请服装助理挑了一件当季名牌出口的海蓝色小礼服来搭配,露锁骨的细肩带设计让她俏皮又不失女人味,配上主打的系带鞋,长长的细带子自脚踝缠绕到她纤细的小腿,让人眼睛一亮,舍不得移开目光。
在镜头前,她总是表现得很好,杰克对照片呈现的效果很满意,决定要把这件小礼服送给她当奖赏,反正他们有很多服装合作厂商提供免费服装拍摄,他只是乘机借花献佛而已。
她没多想的接受了,昨天就直接穿着小礼服回饭店。
单纯的她不晓得这是男人对女人的方式之一,她只把杰克当朋友而已。
想起龙翔飞指定要她穿上最漂亮的洋装,她毫不考虑的把小礼服拿出来换上。
梳妆打扮好之后,她拎着小包包就冲到楼下柜台,请司机载她前往指定的法式餐厅,她飞快地在时间内赶到了龙翔飞面前。
当申苹凝下车来到他面前时,龙翔飞整颗心热得发烫,不是因为等待时的焦急,而是因为她的穿着。
海蓝色的小礼服将她蜜糖般的肌肤衬托得诱人无比,露出性感锁骨的设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却引发了他的熊熊怒火。
她哪来的这件洋装,居然那么暴露?
他还没开口,她笑盈盈地看着他,傻乎乎地主动招了。“这件衣服还可以吧?这是昨天拍完照片杰克送我的,还是名牌呢。”
原来如此,杰克竟然私下送她礼物?可恶!杰克对她显然居心不良!
他决定另外找时间解决这件事,现在先把戏演完再说。
他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际低语:“走吧!我要请你先充当我的女朋友,陪我演一出戏。”
“什么?”
她还没会意过来,已经被他带进餐厅。
法式餐厅里灯光昏黄,音乐轻柔,气氛浪漫,连服务生看起来也特别绅士。
他们跟着服务生的脚步来到窗边的位置,正巧离武骥一家人不远,翔飞不禁神色僵凝,申苹凝则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就够开心的了。
两人坐下之后,她面露微笑地接在龙翔飞后头点餐,法文菜名根本难不倒她,她从容地点完餐,举手投足之间处处展露大家闺秀的风范。毕竟她来自书香门第,气质及内涵绝对不输任何名门千金。
用餐间,两人的气氛一如往常地愉快,只是苹凝总觉得不自在,不远处一桌夫妻模样的客人老是看着他们,好像在对她品头论足什么。
武骥和紫镜谈论的焦点确实是在申苹凝身上。
他们也很想认识大哥的另一半,因此目光不由自主地一直往他们那边瞧。
翔飞刻意不看他们,但知道他们一定很关注他和苹凝的互动情形,因此故意表现出得很亲昵。
苹凝意外于他今天的热情,不但伸手牵她的手,言谈之间也格外热络,只是眼神不会骗人,她看得很清楚,他在假装开心,只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体会到这一点,她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翔飞特地开了一瓶红酒,不知不觉地喝过量了,苹凝没有制止他,有些人有心事时喜欢靠喝酒来发泄情绪,虽然很笨,但是很有效。
一个小时后,紫镜和武骥抱着小孩准备离开,离开之前,他们特地来向翔飞致意。
紫镜笑容可掬地说:“翔飞哥,恭喜你,你们看起来很配。”
翔飞哥?原来翔飞有妹妹啊!苹凝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紫镜,却被紫镜如公主一般的美丽所震慑了。
她长得真美,而且还有贵族般的优雅气质,一看就知道和翔飞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像她,是来自山林野地的小丫头……
紫镜笑容满面地看向苹凝,打招呼,亲切的笑容立刻得到了苹凝的好感。
谁知翔飞面色冷硬,一副不想多搭理的样子。
“对不起,请你们不要打扰我们好吗?”
紫镜当场面色困窘。“对不起,翔飞哥,我们马上就离开,这是我们从美国带回来的巧克力,想要送给你……”
“不需要,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请你们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样就够了。”他说得无情,内心以为已经封印的伤口不知为何开始隐隐作痛。
武骥抱着婴儿耐住性子,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大哥。紫镜,我们先离开吧!”
不忍爱妻被这样伤害,他拉着爱妻的手决定离开,紫镜只好难过地默默跟着他出餐厅。
当他们终于离开,龙翔飞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脸色沉重,再不复见先前开心的模样。
从头到尾苹凝都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看来这三人之间有着难解的心结,不是她这个外人可以插手的,所以她也体贴地没多问。
桌上的佳肴还剩一大半,两人却提不起任何劲继续吃。
“走吧!”
一会儿后,龙翔飞终于开口。
“好。”
她乖乖站起来,跟他离开。
结完帐,走到餐厅外,龙翔飞完全不想说话,一阵萧瑟的秋风扫过,金黄色的落叶飘到他身上,让他觉得画面好凄凉。
他不想回公司下班,他觉得好累,好像打了一场仗,表面上是赢了,但实际上却输了,紫镜终究不属于他……
他突然想回花莲,那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有让他忘去烦忧的魔力。
“不知道这里哪里看得到海?”他喃喃地说出口。
“如果你要看海,倒是有个好地方可以看到海,而且离这里很近。”申苹凝一直跟在他身边,只是他都没注意。
“真的吗?”他讶异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带我去!”
“没问题,跟着我来吧!”她笑笑,跟到前头带路。
看着她娇俏的身影,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跟上,只是内心很疑惑,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开心?总是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好像什么事对她来说都不足以烦恼?
“我先去买点东西!”
途经7—11,她动作迅速地买了一手啤酒。
“心情不好喝红酒没用,只是喝啤酒才有用。”她拍胸脯保证。
他酷酷地没说话,心想说不定她是对的,刚刚他喝了一瓶红酒,到现在还很闷。
走到一半,申苹凝又看到路上有卖黑白切的摊贩,短短五分钟,她就包了好几包外带的山产海鲜小菜在手上。
他吓到。“你还没吃饱啊?”
“对啊!刚刚我根本没吃什么,你就要离开了。”她一脸无辜地说。
“好吧!算你有理。”
“走吧走吧,不要浪费时间,看海的地方离这儿很近,坐公车还可以节能减碳呢!”
“随便你。”反正遇到她,他早该觉悟自己得认栽。
一路上,龙翔飞打手机给颜秘书吩咐公司,也顺便帮苹凝取消今天下午的拍摄,看她捉一堆吃的喝的,可能两个小时都解决不完,不如就一起放大假好了。
颜秘书聪明地没有多问,毕竟总裁都说话了,谁敢不从?
好耶!
苹凝开心极了,她宁愿跟他在一起,比拍广告好玩多了,时间拖再长她也不会累,心情一样HI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