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美爱”——
它遗世独立般座落在深山幽谷里,显得静谧又悠闲。
黑幕笼罩大地,夜空明月高挂,郁馨湘一个人坐著轮椅,独行于月色银白、星光稀微的夜空下。
发生车祸的当时,她就算昏迷了,依然紧握著手里的钥匙。
苏醒时,她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先寻找钥匙,因为这把钥匙是她的宝贝,是雷贝烈给她的信物。
今天,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
刻意选在深夜,雇请计程车载她来到此地,因为不想让人看见她出现在这里。
生日的这一天,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来这里——这是雷贝烈向她求婚的地方。
她想独自回味过往的甜蜜。
就算失去了一切,她起码还拥有回忆。回忆——是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怕太暗看不清楚,她带著手电简,心里想著这把钥匙不知还能不能开?
她不知道,她没把握。
这里应该荒废了吧……她猜测著,因为雷贝烈以为她死了,想必不可能再请人打扫这里,甚至也没必要再留下这个地方。
来到“圣美爱”大门前,她试著用钥匙打开门,意外地,大门居然顺利地开启了。
她好惊讶,努力地推开门,推著轮椅,进入那属于她跟他的天地中。
她惊诧地发现路灯亮著,两旁花木扶疏,景色依旧,奇怪,这里似乎有人定期打扫整理,环境维持得相当好,她收起手电筒,推著轮椅滑过小径。
出现在前方的是那栋熟悉的木屋,可惜当时没有机会入内观看,匆地,她瞥见一旁多了一座在荷兰常见的那种风车,看起来很新,应该是新盖的……
奇怪,难道雷贝烈仍然固定会来这里?
不知道他为她栽种的郁金香还在不在?她很好奇。
但她毕竟不再是活动自如的平常人了,得推著轮椅行走,如果想看郁金香花海,得经过一段蜿蜒的山路,但她决意前往,于是费力地推著轮椅前进,没多久已觉得气喘吁吁。
一路上,她发现这里完全没有荒废的景象,但是也不像有对外开放的样子,何况之前她注意过媒体和网路,并没有发现有“圣美爱”这个观光景点。
但如果不开放,雷贝烈留著「圣美爱”干么呢?没有任何经济效益,并不是他们这种精明干练的商人会做的打算。
她推著轮椅努力前行,幸好坡度没有很陡,她真的很想看看郁金香花田,她一定要确定郁金香还在不在?
要爬上山坡用两条腿走是很方便,但对坐轮椅的她而言却得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终于来到山坡上,她忍不住眼泪潸潸而下。
景色依然,郁金香依然绽放,一如去年。
晕黄明亮的灯光下,那片花海美得不可思议,美丽的郁金香恍若正对著她灿烂地微笑。
雷贝烈没有废弃这大片花田,这么美丽的花海,看得出主人的细心照料,就算不是他本人亲手照料,一定也是请花农仔细栽培的。
原来雷贝烈一直没有忘记过她,“圣美爱”永远是他们相互归属的地方。
好美!今夜的月亮像银盘高挂夜空。
时光恍若回到过去他向自己求婚的那一刻,多么的美丽……
幸好她还活著,才能在这里看到他的心、他的爱。
只可惜,他以为她不在了,因为她的欺骗,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再回来。
但是,无所谓了……
烈……今夜,在“圣美爱”,我彷佛又回到了你的怀抱。
尽管我和你相隔那么遥远,心却如此的贴近,原来,只要有爱,就能让一切没有距离……
馨香只顾著沉浸在美景的感动中,没有注意到此刻花园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他正是“圣美爱”的主人。
雷贝烈千里迢迢从荷兰来台,又赶到“圣美爱”。今夜,他一个人对著郁金香花海,心如刀割地替死去的爱人过生日。
来到这里,他并不像她一般感到惊喜,相反的,他感到格外孤独与失落。
花海再美丽,他却满心惆怅。
他坐在一旁角落的石椅上,两人隔著一段距离,同样面对郁金香花田,并没有看到彼此。
雷贝烈拿著酒,对著郁金香花海干杯。
他喃喃自语著——
“馨湘,我很傻,是不是?我低估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直忘不了你,忘不了我们曾经甜蜜地相爱及温存,也忘不了你用最残忍的方式离开我。那种心碎却还得独自活下去的感觉,好痛,你知道吗……然而在此刻,对著这片花海,我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们虽然距离遥远,一个在天堂,一个在人间,但心却还是如此相贴近……原来,爱可以带著我超越生与死的距离,让我仿佛还可以感受到你的气息……”
他又喝了口酒,自我解嘲道:“为什么碰到你后,我就变得不潇洒了?为什么都过了那么久,我还是忘不了你,为什么?大家都说我该娶妮可亚兰,我应该忘记你,偏偏,我就是做不到!
“我让这里一直维持著原来的模样,假装你一直没离开过,就在我的身边……今夜,我要祝你——生日快乐!馨湘,我爱你。”他举杯。“来,干杯!我为你唱生日快乐歌……”
失去她之后,他伤心地离开台湾,回到荷兰,过去和馨湘恩恩爱爱的一切,都成了珍贵的回忆。因为人在荷兰,他无法重游过去两人相伴留下的足迹,也无法代替她去看她的阿姨,只能固定汇钱给疗养院,让阿姨生活无虞……除此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圣美爱”,以表达对她无尽的思念。
静谧的夜里,雷贝烈低沉厚实的嗓音清晰地传入她耳里。
馨湘整个人一震,心悸动著。
是雷贝烈!
他人正在这里!
她最爱的他竟然就近在身旁。
她要快点逃走,绝不能被他发现。
郁馨湘心急地推著轮椅想转身离开,但一个不小心,竟从轮椅上摔下来,砰地发出声响。
雷贝烈听到奇怪的声音,出声质问:“谁?是谁在那里?”
一定是小偷闯空门。
他拿起木棍,循著声音的来源,警戒地往前走去,竟看见一台轮椅倒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
馨湘趴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她好恨,为什么她的脚不能动?
她好恨,她好恨……
他就要发现她了。
不能被他发现,不能!
她奋力地爬著前进,手臂被小石头割伤,痛得不由得低吟出声,不得不停下动作。
“你是谁?为何擅自闯入?”
“我……”她迟迟不肯抬头。“我……”
他怀著戒心走近她,低想看仔细,但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攫获住他的心神。
他疑惑地瞧著倒卧在地的女子背影,她的秀发,纤细的身材……如此熟悉!
当她转过身面对他时,他惊诧地喊道:“馨湘——”
馨湘的心一阵紧缩。
“你是来看我的吗?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我好高兴你来了!”他动容道。
他痴心的话语,让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呼喊,扑到他的怀里。“烈……”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紧紧拥抱著她,她有泪,有体温,抱著她的感觉如此真实。“天啊!真的是你——”
他抚模著她泪湿的脸颊,想要再一次证实,她确确实实存在著。
“你真的还活著——”他内心翻涌著失而复得的喜悦。“你真的回到我的怀里了!”
她依旧清丽若仙,温柔婉约的气质,令他迷恋不已。
馨湘看著他俊美的脸庞,望进他深邃的眼眸,憔悴的模样此刻已添上深情的微笑,他还是如同记忆中那般的有魅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她喃喃诉说著自己的歉意,坦白地说出一切。“我没有死,我欺骗了你,车祸后医生说我的腿再也不能动了,我不想拖累你,宁愿让你以为我死了……”
“天啊!你好傻,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腿吗?”
“烈……”她惊诧地看著他。
想到她承受的痛苦,他的胸口宛如被刀划过。
“该死的!你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这么多的苦痛,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再你承受这些折磨了。”他深情诚挚地说:“此刻,你就在我的怀里,更加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是如此之深,我爱你,这份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他就像太阳融化了她冰冷的心,曾经,她在他们之间制造出莫大的距离,是爱让他们又再贴近。原来,她以为的负担,对他来说,是爱的负担。
他的深情与炽爱,在重逢的这一刻倾泄而出,忍不住低头热烈地吻住她的芳唇,教她情不自禁地轻吟低喘。
他强烈要求道:“这一次,你一定要跟在我一起,不准再逃开了。”
她嚅声说:“好……”
他已经彻底攻占她的心了。
原本以为自己能逃开他,但她错了,此刻依偎在他怀里,她的心陷落得更深了,再也无法逃开。
她想通了,没有他,她根本活不下去。
所有的阻碍,在意识到彼此都还深爱著对方,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只有跟雷贝烈在一起,她才能拥有快乐。
她要快乐,她要幸福,她不要悲伤,不要痛苦,往后的每一天,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他们缠绵地热吻著,想藉著吻倾诉深浓的爱意,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
“我抱你,我们到小木屋去。”他爱怜地说。
木屋里设备齐全,红桧木散发著木头香气,温馨又干净。
“我有固定请清洁工来整理。”雷贝烈解释。
“还有花艺工人吧!”她感动道:“我很惊讶,过了一年,这里的景色依旧美丽,郁金香花海依然对我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还在我身边,我不相信你死了,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不会再离开你。”她发誓。“这次的分离让我明白,离开你,我也活不下去。”
“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就算你容颜老去,变了模样,我都不会离你而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是我的负担。”
即使她腿残了,他却丝毫不嫌弃,还是一样爱著她。郁馨湘内心充满了感动,但随即又想到——
“可是,你的父母可能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反对我们在一起……”
“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现在还能在一起,还有任何困难能难倒我们吗?”
没错,她相信他们是注定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我带你上楼吧,我们先洗个澡,会比较舒服。”
“好。”她捏捏自己红通通的小鼻子,不准再哭了,从今以后,哭泣已经远离她了。“有你在,什么都好。”
浴室有全新的欧式设备,浴缸很大,他替她放了热水,亲自为她洗澡,为她抹上沐浴侞,冲洗干净后,他也将自己洗干净,跟她一起下水。
浴缸很大,不过加上身材魁梧的他,就显得拥挤了。
他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细心地为她白皙的小腿按摩。
“脚真的没办法动吗?”他关心地问。
“医生说,完全复原只有百分之十的机会。”她说出当时医生的推断。“这一年来,我没放弃过固定按摩复健,只是双腿依然没有知觉。”
“那就相信奇迹吧!”他乐观地说。“我们今夜的相遇,难道不是奇迹吗?这是命中注定,我们会是夫妻,以后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千万不要放弃任何希望,我认识很多国际间享有盛名的名医,我带你去治疗。”
“我相信你。”她的双眸因希望而灿亮。
泡个舒服的澡后,他用浴巾把她包起来,横抱起她,将她轻轻地放在雪白的床上。
随即,他也躺在她身边,这是他渴望已久的一刻,同样,也是她的……
“我爱你,Tulip!”
“我爱你,烈——”
温存过后,他亲吻著她的腿,带著温柔爱意地呵疼著。
命运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就算未来有可能再遭遇什么困难,他们也永不分离。
那一天之后,雷贝烈送郁馨湘回家,也认识了玉美阿姨,同时也请阿姨答应,让他带馨湘到欧洲医治双脚,玉美阿姨当然不反对。
应国扬得知这件事,心知肚明他们是真的相爱,也极有风度地接受了自己这段单恋失败的结果,诚心地祝福他们有美好的未来。
而远在荷兰的雷家二老得知郁馨湘其实在那场车祸中死里逃生,却为了不想拖累儿子而装死离开,被这难得的真心感动了,相信她确实是个好女孩。
况且曾亲眼目睹儿子失去馨湘后,过著那种生不如死的黑暗生活,任谁也不可能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他们仍很希望馨湘能把双腿医好。
至于妮可亚兰小姐,雷父也不贪求“政商联姻”下的利益了,经过种种的教训,他现在只求儿子快乐就好,至于儿子的婚姻就让儿子自己决定,所以只能对她说抱歉。
雷贝烈决定跟公司请一段时间的长假,专心陪伴馨湘医治双腿,这些日子,库肯夫集团就交由父亲暂代总裁之位。
他不放弃任何希望,动用雷家的势力延请名医诊治,不辞劳苦地带著馨湘到欧洲各地做各种检查,跑遍了荷兰、德国、法国……最后,在瑞士待了下来。
瑞士的医生诊断过郁馨湘的病情后,确认了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医好她。
郁馨湘同时也很努力,在医生的建议下尝试各种新的药物、电疗、复健方式……当她的双腿有了些小进步,渐渐恢复知觉时,他们既振奋又感动。
在爱人不断的鼓励下,她拚命地努力,终于,奇迹出现了。
她能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到最后,她已经能跟正常人一样行走。
不需要靠轮椅、任何的辅助,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双腿跟他一同走进礼堂——
一年过后,郁馨湘二十五岁的生日当天,雷贝烈信守诺言,陪她一起过。
这一天,在库肯夫家的郁金香花田前——
天气晴朗,微风舒服地吹拂著,满山遍野的郁金香花海,是雷贝烈和郁馨湘的证婚人,两家的亲朋好友全都到齐了。
在雷贝烈的贴心安排下,玉美阿姨当然出席了这场婚礼,甚至郁馨湘的阿公、阿妈、叔叔,虽然跟她不是很亲,不过毕竟是家人,为求礼数周到,雷贝烈也一律备好食宿、机票,邀请他们前来。至于旅行社的学长和同事们,也都收到了通知,大家一起组团前来,为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幸福献上祝福。
终于,雷贝烈将在今天成为郁馨湘的丈夫。
郁馨湘穿著专人设计的紫色婚纱礼服,笑得甜蜜又满足,有如紫色郁金香的特殊剪裁,将她窈窕的身材展露无遗,配上一整套郁金香造型的钻戒、耳环、首饰,更衬托出她的美,教人几乎舍不得移开视线。
新郎倌当然更不用说了,身材挺拔,帅气潇洒,和美丽的新娘子非常登对,同样吸引众人的目光。
他们在亲友的祝福、牧师的见证下,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库肯夫集团的总裁夫人,竟然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台湾女孩,这种天方夜谭般的爱情故事,竟然成真了?!
“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当有旁人问起,雷贝烈总自豪地说:“我们是天生注定要在一起的,始终不离不弃,相信彼此是唯一能带给对方幸福的人!”
这证明奇迹还是会发生的,只要有心,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嗯,老公,我爱你。”郁馨湘甜甜地道。
“我也爱你。”
他们深情对望,真爱,绵延不绝。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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