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沉默中回到家。
进了屋,沈诗音还处在恍神状态,在屋内梦游似的晃荡,一下子进厨房,一下子回卧室,又从房里走出来,靠着落地窗发怔。
方醒亚则是一进门便走进浴室里替她放热水,然后进厨房,为她冲了一杯热可可。
他耐心地劝她喝完一整杯热饮,然后催着她进浴室泡澡,她躺在浴缸里,看着一室蒸气缭绕,心思也如烟雾茫茫。
他对她真好,担心她着凉,一回来就泡热饮给她喝,又替她放热水泡澡。
相较于几个月来的冷淡以对,今晚他对她,几乎可说呵护备至。
有片刻,她只是这样呆坐着,脑海一片空白,然后,她伸手轻轻抚过酒红色的沙发布。
这布套是她前几天才换上的。天气渐渐凉了,她想着要让客厅添些暖意,于是心血来潮地从储藏柜里搬出这套沙发布。为了要给方醒亚一个惊喜,还赶在他下班前,独自换上。
一个人换沙发布是很困难的,她费了一个小时多,全身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才让每一个角落与缝隙都平平整整,无一丝褶痕。
换完布套,她只是简单地冲了个凉,便又冲进厨房准备晚餐。
一桌料理端上桌,换来的只是一通他要加班的电话,直到今天,他依然没发现客厅的沙发换了个颜色。
她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沈诗音抚着沙发,自嘲地笑了。
就在她心神恍惚间,电话铃响了,她吓了一跳,好半晌才记得接起话筒。
「喂,诗音吗?是我。」电话另一头,传来徐玉曼温暖的嗓音。
沈诗音握着话筒,呼吸一下子紧绷。
「诗音,是妳吧?怎么不说话?」徐玉曼语气焦虑。
「夏、夏蓉。」她颤声唤好友的笔名。
总算听见她回话,徐玉曼松了一大口气。「妳没事吧?诗音,昨天晚上妳跟妳老公回去后,没怎样吧?」
「我--」还要说谎吗?还要在好友面前假装一切OK吗?还要戴上那幸福小妇人的面具吗?
做不到了,她做不到。
「……他说要跟我离婚。」
他要跟她离婚。
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时,不只她感觉震惊,连他自己也十分讶异。
他竟然真的跟她提出来了。
方醒亚端着咖啡站起身,出神地靠在窗边。
窗外,夜幕已沈,天空无星无月,地面却是串串璀璨灯流。不远处,美丽华那新盖的摩天轮转动着浪漫光圈。
刚开幕的时候,一晚,他和秦敏蕙的工作小组一起加班到深夜,下班时,其它人各自回家,她却硬拉着他要去坐那摩天轮。
他笑她已经不是少女了,还如此梦幻。
她理直气壮地响应,想重温青春有什么不可以?
他拗不过她,果然跟着她一起去坐了,摩天轮缓缓向天际的明月爬去,他望着底下似真似幻的世界,再次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某一天。
那天,是她二十岁生日,他狠心提出打工得来的微薄存款,与她飞往日本东京。晚上,热恋中的两人乘上台场的摩天轮,看东京湾边犹如夜明珠般的彩虹大桥。
她说,她希望以后每年生日都能与他一同出游,看尽全世界每一处灿烂风华。
他说,他有一日必会功成名就,陪伴她遨游世界。
年少时的誓言犹在耳畔,他与她,却已走上不同的道路。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渴望,想回到过去,想重温青春,想弥补这些年来丢落的遗憾。
他想离婚。
即使这意味着他必须伤害诗音……
方醒亚一震,握着咖啡的手微微发颤。他举杯啜饮一口,想藉此平静情绪,脑子却还是乱纷纷,纠结成一团。
他烦躁地搁下咖啡杯,胸臆间满是对自己的厌恶。
「你为什么放我鸽子?」尖锐的嗓音忽地在门口响起。
他回过头。
是秦敏蕙。她穿着一身利落明快的套装,手边还拉着个行李箱,显然是直接从机场赶来这里。
他愕然。「妳回来了?」
「很意外吗?」她讽刺地牵唇,盈盈走向他。「为了你,我特地加快了工作进度,好快点飞回来。」
「回来骂我吗?」他自嘲地挑眉,很明白她匆匆赶回台湾的用意。
「没错!我是来骂你的。」秦敏蕙来到他面前,纤纤玉指点向他胸膛。「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明明说好一起到日本出差的,为什么临时让小刘陪我去?」她气得咬牙切齿。
「小刘是我的特别助理,他知道该怎么帮妳。」
「问题不在他,在你!」她仰起头狠瞪他,明眸烈火熊熊。「你坦白说,你是不是故意躲我?」
他沉默半晌。「我不能去,敏蕙。」
「为什么?」
「妳还不懂吗?」他苦笑。
「你!」秦敏蕙不敢相信地瞪他。「你是懦夫!方醒亚,你胆小如鼠!」她气极,一把扯住他领带。「你敢说自己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你敢说这些日子以来你从没想起我们的过去,不曾想过要跟我重来吗?」
「……」
「你说话啊!方醒亚,别摆出这么一张死人脸孔!」她不爽地瞪着他陰郁的表情。「是男人的话就坦白告诉我!说你不能没有我,说你还是想要我,这么多年来你从来不曾忘记我,你说啊,说啊!」
「没错,我是不曾忘记妳!」他终于爆发了,甩开她巴住领带的手,如她所愿地吼出来。「我是想要妳,是想跟妳重来!这样回答妳满意了吧?可以了吧?」
一连串厉吼没有吓着秦敏蕙,反而令她甜甜一笑。
她的确满意了。无论如何,就算他再不情愿,她仍是成功地逼出这闷蚤男人的真心话了,而且,也正是她想听的话。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去日本?」她放柔了嗓音。「这是我们独处的大好机会啊。」
「妳还不懂吗?」他瞪她。「就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跟妳去啊!」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对不起我老婆!因为我不该这样伤她!」他懊恼地低吼,握拳重搥墙面一记。「我伤她……已经够多了。」
秦敏蕙瞇起眼。「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老婆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她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干么……」
「我跟她提出离婚了。」他打断她。
「什么?!」
「我提出离婚了。」他哑声重复,眉宇揪拢。
「你真的提出来了?」秦敏蕙眼睛一亮,笑意染上眉梢。「太好了,醒亚,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她开心地握住他的手。
方醒亚却轻轻推开她,来到沙发前,疲惫地倒落。
「我觉得很对不起她。」他闭眸,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播放沈诗音失神走在雨中的画面。「她很震惊,整个人都呆了。」
「那是当然的。一开始总是这样的。」确定自己处在优势后,秦敏蕙大方地展现出女性的体贴,她主动为他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他。「过阵子她想开了就好了。」
「她真的能想开吗?」他喃喃问。
「当然可以。」她坐在他身侧,扳过他的脸。「相信我,醒亚,女人很能自行疗伤的。就拿我来说吧,刚晓得子祥搞外遇时多难过啊,整天浑浑噩噩的,后来还不是好了?」
「妳的个性本来就比较强悍。诗音不一样,她很柔弱的,从小到大,她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他涩涩说道,语气透着对妻子的不忍。
秦敏蕙不高兴了。「难道我就曾经历过什么挫折吗?沈诗音是小家碧玉,我可是大家闺秀,从小到大,谁不是把我捧在手心里疼?她柔弱,我就活该要坚强吗?」
方醒亚望着她不悦的神情,微微苦笑。「妳就非占尽一切上风不可吗?」
听出他话中带点无奈的责备之意,秦敏蕙轻声一笑。「你知道我的个性喽。我讨厌居于劣势,尤其在我爱的人心中。」她伸出手,妩媚地画过他鼻翼。「你若想要我,就一定要把我摆在第一位。」
他陰郁地皱眉。
看出他的不快,秦敏蕙聪明地退让。
「我明白你的个性,醒亚,在跟你老婆断得干干净净以前,你不会跟我更进一步的。」
这性格,说得好听是坚持原则,难听点就是不知变通。
不过没办法,谁教她偏偏就爱这男人呢?
秦敏蕙潇洒地耸耸肩。「没关系,我会等你。」她笑着许诺,优雅地起身,拉着行李箱离开办公室,还他一个清静空间。
来到走廊,电梯门开启,一个捧着保温盅的女人走出来。
秦敏蕙淡淡瞥了她一眼,径自进了电梯,那女人却是直到电梯关门后,还一径出神地注视着紧闭的门。
她陰晴不定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举步往前。
夜深人静,这楼层留下来加班的同事都已陆续离开,灯光暗了一大片。
她穿过黑暗,笔直地朝仅余的光亮处走去,来到一扇位于最深处的半透明玻璃门扉前,她停下来,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举手轻叩。
「进来。」方醒亚扬声喊。
她推门进去,一眼便望见正坐在办公桌后埋首公事的男人,她胸口一拧。
「醒亚。」
听到她的叫唤,方醒亚震了震,迅速抬头。「诗音?」
沈诗音勉力微笑。
「妳怎么来了?」他起身迎向她,满脸不敢置信。
她垂首,低声道:「我在家等你,你一直不回来,所以我干脆直接来找你。」
他眨眨眼,视线一落,认出她手中还抱着保温盅,眼色一黯。
「坐吧。」他指指沙发。「想喝什么?我倒给妳。」
「不用了。我不是客户,你不用这样招待我。」她苦笑,轻盈地在沙发上坐下,将捧在怀里的保温忠放上茶几。「这是佛跳墙,这么晚了你大概也饿了,吃点宵夜吧。」说着,她打开锅盖。
浓醇的香味扑鼻,方醒亚心脏一扯。
这是他最爱喝的汤品啊!她特地炖给他喝的吗?
愧疚涨满他胸臆。「妳不用这么做的,诗音。」他叹气,在她对面坐下。「我不值得妳这样对我。」
「你别……别误会,我不是想用这方法来求你回头。」她白着脸,双手绞着长裙,显得心情紧张。「我只是有话想跟你说,顺便带点宵夜给你吃而已。」
真的只是顺便吗?方醒亚不信。一锅佛跳墙可不是随便几分钟就能炖好的。
他注视她,虽然她低着头,他仍从她侧面看出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她是不是没睡好?哭了一夜吗?
他不敢问,咬了咬牙。「妳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我……」她咽了咽口水,像是说不出口,抬起苍白的容颜,勉强牵牵唇。「你先喝碗汤吧,凉了不好喝。」
她需要时间鼓起勇气吗?
方醒亚点点头,顺从她的意思,接过她替他舀好的汤碗,慢慢吃着。
在他喝汤的过程中,沈诗音很明显地坐立不安,她站起身,一下来到书柜前,看他收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和档案,一下来到窗边,看窗外霓虹夜景。
她看了一会儿,忽地开口。「改天陪我去坐摩天轮好吗?」
方醒亚一惊,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妳说什么?」
「美丽华的摩天轮。」她轻声解释,眼睛仍盯着窗外。「我一直想找一天去坐坐看。」
她也想去?方醒亚哑然。怎么女人都爱来这套?
「可以陪我去吗?」她再问一次。
他没回答。
「不愿意吗?」她转过身来望他,语音发颤。
「不是不愿意,只是……」他意味深刻地停顿。
只是一对已打算离婚的夫妻,还甜甜蜜蜜携手去坐摩天轮,不奇怪吗?
沈诗音彷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更惨白了,闭了闭眸,凝聚全身勇气。「我答应离婚。」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愿意离婚。」她沙哑地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放下汤碗,急急站起身。「什么条件?妳尽管说!」
任何条件,只要能棺稍弥补他在她心上留下的伤痕,只要能让他良心好过一些,他都愿意接受。
即使她要分走他全部的财产,也无所谓!
「任何条件都可以吗?」
「都可以。」
「你保证?」
「我保证!」
「好。」她深吸一口气。「我要一个月时间。」
「嗄?」
「这一个月时间,你还是我的丈夫,我还是你的妻子,一切要跟从前一样。」她幽幽说道。
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要像从前一样对我,像那样爱我。」她敛下眸,低声解释:「你要跟以前一样,每天早上出门前亲亲我,你不能再像这阵子一样老是加班,要尽量多回家陪我。你以前怎么对我,这一个月就要那样对我,包括晚上……」玉颊偷偷漫开晕红。「也一样。」
他怔然望她。
他没听错吧?她开出来的条件怎会如此奇特?
「只要你都做到了,一个月后,我会签下离婚协议书。」她瞥了一眼他犹疑的表情,咬了咬唇。「如果你不放心,我们也可以把条件写好,现在就签,请夏野当公证人。」
「不,我不是不相信妳,妳误会了。」他赶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妳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希望我的老公像以前那样对我,很奇怪吗?」她自嘲地撇撇唇。「我只是希望再多一个月时间而已,这个月,我希望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好让她带着这回忆过一生吗?
这言下之意令方醒亚惊悚,像颗巨岩,沉沉压上心头。他当不起诗音如此爱他,真的不配。
他惘然。「我对不起妳。」
她别过头。「你不必道歉,只要告诉我你肯不肯答应。」
「我当然可以答应。」他不忍地望她。
怕只怕经过甜蜜幸福的一个月后,反而令她更加放不开他,伤她更深。
「你放心吧,既然是我自己提出的条件,我就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她淡淡一笑,已然看出他内心的疑虑。
他一窒。
「那我走了,你继续加班吧。」她婷婷旋身。
「等等,诗音。」他唤住她。「那么晚了,我们一起回去吧,妳等我几分钟。」
她凝住步履,思索数秒后,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等了。」
「嗄?」他停下收拾的动作,讶异地望她。
「嗄?」他停下收拾的动作,讶异地望她。
「我不等了,醒亚。」她凄楚地回眸。「我们明天再开始吧,今天的我,可能无法假装。」
无法假装?他怔然望她。
是了,她要他假装仍是从前那个爱她疼她的丈夫,她自己又何尝不须假装仍是从前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妻子?
明明知道他想离开她,要跟她离婚,却还得装作一副幸福快乐的模样,对她而言,也是莫大的挑战吧。
「明天,明天我一定能准备好的。」她强迫自己微笑。「明天我们再开始吧。」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目送她离去。
在昏暗光线中踽踽独行的倩影,不知怎地,看来格外纤弱。他沉默地看着,胸膛微微泛起一股酸。
步出办公大楼后,沈诗音招手叫了出租车,坐上车后,她取出手机拨号。
电话接通后,传来的是徐玉曼清脆轻快的声嗓。
「是诗音吗?」
「嗯,是我。」
「怎么样?妳照我说的话去做了吗?」
「嗯。」
「那方醒亚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他答应了。」
「太好了!」徐玉曼在电话那头一弹手指。「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真的吗?
沈诗音无法像好友如此乐观。「他虽然答应了我,可是我看出他的表情有点犹豫。」
「当然会犹豫啦。谅那个方醒亚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妳提出的会是这样的离婚条件。」徐玉曼冷笑。「男人啊,总以为女人离婚一定会开口要房子车子,不然就是分他名下财产。」
「我不想要那些。」
「我当然知道妳不想要,所以才帮妳想出这个办法啊。」徐玉曼叹息,放柔了嗓音。「妳还好吧?诗音,真的有办法照做吗?」她关怀地问。
沈诗音沉默数秒。「其实我一开始真的很怕他拒绝我。」她苦笑。「我真怕他不耐烦这样拖拖拉拉。」
「他敢不耐烦?」徐玉曼变了声调。「妳跟他结婚五年了,五年来的感情能一笔抹煞吗?只跟他要求一个月算客气了!」
「我不想死缠着他不放,给他造成困扰……」
「妳太客气了!诗音。」徐玉曼义正辞严。「这些年来妳是怎么对他的,他如果还有一点点良心就不该抛诸脑后。要他给一个月的时间又怎样?妳还没开口跟他要房子车子呢!他要是不识相,索性分他全部财产好了!」
「妳别激动,夏蓉。」听好友愈说愈气愤,沈诗音赶忙缓颊。「醒亚毕竟答应了啊。」
「他当然得答应!」徐玉曼没好气,顿了顿,忽地懊恼。「我真是的!明明该劝妳的,反倒让妳给劝了,这么按捺不住脾气,啧!」
「没关系的,我知道妳是因为关心我。」沈诗音柔声道。
「妳啊,就是太温柔了,怪不得会这样让人欺负。」徐玉曼再度叹息。「总之,既然方醒亚已经答应了,那一切就照计划进行吧。」
「……嗯。」
「我知道妳有点不确定,不过难道妳愿意就这样离婚吗?妳不爱他了吗?」
她当然爱啊!爱极了!
这问题,绞痛了沈诗音的心。她紧握着手机,克制不住急促的气息。
徐玉曼自然也感觉到她的心情。「既然如此,就想办法夺回他的心,让他再次爱上妳。」
让他,再爱上她。
这就是好友给予她的建议。夏蓉不许她像只软弱的兔子,无助地接受命运,她鼓励她战斗,鼓励她争取自己的幸福。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温柔和顺,被动地接受一切,从来不曾反抗过什么,也不曾主动争取过什么。
可这一次,为了挽回她深爱的男人,她终于必须放手一搏了吗?
「跟我说一遍,诗音。」徐玉曼温暖的嗓音拂过她耳畔。「说妳会努力让方醒亚重新爱上妳。」
「我会努力--」沈诗音低低地、作梦般地复述。「让醒亚重新爱上我。」
「再说一遍。」
「我会让醒亚重新爱上我。」
「再说一遍。」
「我会让醒亚再爱上我。」
「再一过--」
一遍又一遍,沈诗音像被催眠般地复述着,慢慢的,她情绪高昂起来,眸中迷惘的云雾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璀璨的阳光。
为了得回心爱的人,她愿意战斗,不畏惧战斗。
「我会让他再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