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进行的非常迅速且顺利,从楼凛风对广晴提出打通地板建个通行楼梯也不过才一个多星期,楼梯就已经建好。
小两口甜蜜蜜彷若新婚夫妻,幸福得让人称羡,然而,也因为这过于幸福的感受,反倒让孟广晴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记得有人说过,过于幸福容易招来天谴!
如果没有尝过幸福的滋味,她肯定会认为无所谓,所谓的幸福,不过是编来骗人的东西,但如今她确实拥有,也尝过,所以她担心,担心失去,害怕幸运消失。
这日,楼凛风外出,屋子里只剩孟广晴在书房里画图。
当夕阳斜洒,门铃声响起,广晴放下手中的数位笔,起身去开门。
门一拉开,屋外站的是严小杰。
「广晴姊姊,这个人说要找妳。」小杰说。
随着他小小身影略往旁边一站,孟广晴的眸光一瞬间往上拉——
她怔住了,脑中足足空白了几十秒,喉头滚了滚,困难得挤不出一点声音来。
「看来,妳似乎过得还不错。」来找她的女人先开了口。
广晴眸光一黯,表情中闪现痛苦。
深吸了一口气,她手握成拳,圆硬的指甲前端戳刺着掌心,提醒自己千万千万要沉住气,别失控、别崩溃。
广晴咬了下嘴唇,女敕女敕的唇瓣几次蠕动,好不容易挤出声音来.
「小杰,你要不要回家?或是先上楼,去凛风哥哥的客厅坐坐?」等一下的对话场面,恐怕不适宜小孩在场。
广晴骗不了自己,她不可能对眼前的女人好言相向。
这个人是她的母亲,却在最紧要关头,她认为可以患难与共的情况下,出卖她,打算把她推入火坑。
「妈妈说,晚一点要带我回去外婆家,所以,我还是回去好了。」小杰年龄虽小,却十分敏感,始终觉得气氛不对劲。
「那好吧!」广晴对着他,勉强挤出一抹笑。
严小杰不大放心的一直盯着她瞧,一会儿后,见广晴没说什么,才转身离开。
「不请我进去坐坐?」见小杰离开,汪彩华问。
孟广晴握成拳的双手力道又加重,细细的指节微凸,白细的肌肤上青筋凸起。
「进来吧!」她的声线又冷又硬。
一转身,广晴往后退开一步,等着屋外的人进屋,她才上前去将门给推上
再转回身来的剎那,她告诉自己,只要够冷漠,她就再也伤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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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妳也真是没良心,居然从来没想要回来看看我和妳弟弟?」汪彩华一开口就是责备的口吻。
广晴先站在门板前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走向她。
「妳来做什么?」又是如何找到她的?明明已经失联多年了,不是吗?
该不是当年她留给她的钱已经用尽,所以才又千方百计来找她?
「妳看看妳这是什么态度?居然用这种口吻跟妳的母亲说话!」当年她也是不得已的好吗?
若她早点说她中了乐透彩,有足够的彩金可以去偿还负债,她也不会动了要她去酒店上班的念头。
不过还好,昨天有个男人找来,不仅告诉她女儿的下落,还说希望她们母女能够重修旧好,以解开广晴的心结。
而直到昨日,汪彩华也才知道女儿心中的愤恨。
「母亲?」广晴冷冷地一哼,「早在几年前我离开时,我就不认为在这世界上我还有个妈。」她决绝地说。
「妳说什么……」广晴的话让她冲动的上前,扬起手来,眼看就要挥下一巴掌,「妳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
「不然呢?」广晴咬着牙,冷冷地睇着她高高扬起的一手。
汪彩华迎视着她冷漠的模样。
「以前妳不是这样的。」
她真的错了吗?让女儿这么恨她。
「以前?」孟广晴冷冷地笑,觉得心好疼、好痛。
如果当年她对她的伤害,是在她的心口狠狠划下一刀,那么再一次的见面,就是扒开她结痂的伤口,让心再度淌血。
她多不想再见到她,真的不想!
「以前的孟广晴早就死了!」这一刻,她深刻的明了,她错了,大错特错,不论她如何冷漠、如何冷情,仍然会为亲情所伤、仍然会感到痛楚。
因为她始终放不下,嘴里说不在乎,但却在心里一再压抑。
「广晴……」看着她眼里的冷然,汪彩华颓丧的一叹。
「怎么说,妳还是我的女儿,这是怎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妳不会是真不认我这个妈吧?就算不认我,也还有个弟弟,他……」
汪彩华还要再往下说,孟广晴却突然一吼。
「住口。」一改冷然,广晴气愤地瞪着她,两眼如炬,「你凭什么当我妈?妳哪一点像人家的妈了?一个好妈妈,会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往酒店里推吗?」
「我、我……」汪彩华被吓得逐步后退,退到门边,「说来说去,妳还是怪我当年……」
「对!」又是一吼,她情绪濒临失控,「我就是无法忘怀当年的事!妳凭什么要我原谅妳?现在,我不想听到妳在这里废话,妳滚、滚、滚!」
刷地拉开门,她差一点冲动的直接将人给推出门外。
看着她失控,汪彩华被吓得不轻,转头,她一溜烟的跑出屋外。
「我已经尽力的想弥补了,要不,我不会在那个男人来找过我,跟我说了妳的近况后,就急着来找妳,如果这样妳还不能原谅我,妳到底要我怎样?」
一个茶壶由屋里砸了出来,落在庭院的石地上,砰地一声,砸得碎片四飞。
「滚!」
这一刻,广晴宁愿自己仍是冰冷模样,至少情绪不会失控。
汪彩华吓得改用跑的。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久久,孟广晴的情绪才平息了下来。
她没遗漏掉母亲离去前最后一句话,一对细眉紧紧地蹙起。
会鸡婆得想涉入她的生活、她的一切,希望能改变她的,恐怕也只有楼凛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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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凛风回到住处已是晚上了,霓虹照常高挂街头,闪闪烁烁的光晕耀眼,但照耀不到巷子里。
岑静的巷子仍旧昏暗,依然寂寥,与几步外马路上绚丽霓虹完全不搭,让人有误闯时空的错觉。
站在广晴的屋前,他伸手掏出钥匙。
由于房子已打通的关系,这个星期来,他已习惯由她的屋子进出,至于楼上的门,则打算再过一阵子,请人来用砖墙堵起。
将钥匙插进孔中,在旋开门前,他透过一旁的玻璃长窗,往屋内瞧了一眼——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光晕。
广晴不在吗?
楼凛风不禁疑惑。
以往孟广晴都会在客厅里点上一盏小灯,让整个客厅感觉明亮又温暖,然而今晚却是一片黑。
喀地一声,楼凛风打开了门,怞出钥匙旋开门把,他往内走,却在推开门转过身来的剎那,瞧见了坐在客厅角落的人儿。
「妳在家?」他很惊讶。
既然她在,为何没开灯?
广晴没有回应他的话,窝在角落的身子一反常态,没迎上前来,仅缓缓地、缓缓地抬高了她尖瘦下颚,用一对哭得红肿、深深受伤的眼瞳,直直盯着他。
「怎么了?」楼凛风很块感觉出不对劲。
三两步,他来到她身边,蹲了下来。
广晴仍旧不语,倔强地抿着唇,故意将脸转开来,不看他。
「妳哭了?」楼凛风心急,看着她明显因哭过而红肿的眼,他急着伸出双手欲将她给揽近。
广晴拒绝了他的好意,伸手一挥,拍开了他的双手。
一对怨慰的眼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即转开。
霍然由地上站起,她一句话也没说的转身朝卧房的方向走。
楼凛风不喜欢她的态度,更感到莫名其妙。
「妳到底怎么了?」他伸出一手去抓住她的手腕。
感觉她似乎又缩回了她那个冰冰冷冷的壳。
孟广晴仍旧不发一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起空着的一手,使劲想扳开他握着她的手。
不过,楼凛风怎可能让她如愿?
一拉一扯间,她的双手轻而易举的被他给掌住,紧扣于身后。
「妳到底怎么了?」距离他出门,不过十二个小时未到,她怎会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早出门前,两人还有说有笑,在门前吻别,甜蜜得不得了……
「放开我!」广晴终于开口,身子仍不停的挣扎。
「办不到。」楼凛风执意与她杠上,双手拙得更紧,紧到孟广晴感到疼痛。
「楼凛风!」她大喊。
「原来妳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说,妳到底为什么跟我闹脾气?」他执意要逼她说出心事。
广晴不放弃,还在挣扎。
「不为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我们……」
她想大声告诉他:我们之间完了!
但,话在喉间几回涌现,却舍不得说出口。
「我们什么?」他将她给逼到墙边,轻而易举地将她困在墙面与他的胸膛间。
「我们……」深吸了一口气,她道:「我们完了!」
她那么的信任他,他却找人调查她。否则她从未告诉过他关于母亲的事,他是如何得知?又为何要去找她妈妈?
「我们完了!?」
楼凛风拧起两到浓眉,静静地,先不动气,「妳知道妳自己说了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而且从来没像此刻这样的清楚。」任她如何使力扭动,就是挣月兑不开他如铁箝般的手。
「既然清楚,就不要说这种胡涂话!」
他一对锐眼瞇了起来,儒雅的气息消失,这一刻,他显得危险,让人恐惧。
但孟广晴一点也不害怕,她在捍卫属于她的尊严。
「我心里很明白,一点都不胡涂。但你呢?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一点都不清楚?」
她最脆弱的、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却赤果果地被摊在他面前。
「我做了什……」
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她如此大动肝火?
除非……
「妳妈来找过妳了?」
对于这件事,楼凛风一直希望能慢慢来。
他也曾要广晴的母亲切勿躁之过急,依广晴强硬的个性来看,要弥补母女间亲情的裂缝,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广晴突然笑了,却看来脆弱非常。
「你终于想起来了?」
她好恨,恨自己的最脆弱被硬是揭开来,摊在他面前。
望着她受伤的眸子,楼凛风心疼极了。
「妳应该明白,我喜欢妳、爱妳,我不想妳一直对过往的不愉快耿耿于怀。」
「那么对于调查我这件事,你又怎么说?」
为了挣月兑他的箝制,她又开始挣扎了起来,甚至不惜冒着手腕月兑臼或扭伤的危险,大力扭动.
为免对她造成伤害,楼凛风只好放开她。
「那是出于善意,好吗?」
沉沉一叹,他难得显出烦躁,双手耙梳过头发。
「难道妳一辈子都不希望有人帮妳走出陰霾?想躲在陰暗处,自艾自怜,一遍遍的恬舐着伤口?」
「你、你……」
他说她自艾自怜、说她躲在暗处恬舐伤口,就是在笑她没勇气,像只受了伤就缩起头来的乌龟,不敢面对。
糟了,他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
「广晴。」楼凛风上前,欲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孟广晴飞快的闪开身来,脚跟一旋,朝卧房跑了进去。
「广晴。」
楼凛风紧张的追上,在要进入卧房前,她大步的折了回来,手里握着一个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这个东西还你,从今天起,不,是由现在开始,我们一刀两断,永无瓜葛。」她将抓在手里的表递上前。
看着那只表,看着她脸上的决绝,楼凛风气得真想把她抓起来好好的揍一顿。
「这手表我早就送给妳了,妳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就为了这件事,她要跟他情断义绝?难道她看不到他的真情和真心吗?
「是你说随我处理的。」她在笑,冷冷的笑,脑中理智所剩不多。
楼凛风没接话,只以双眸凝睇着她。
他的眼睛太深邃,他的眸光太炯亮,彷佛能将她看透。
不要。
她不要他这样看她!
她不是无理取闹,她也曾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走出心里的痛,但……
再次抬起头来,她的眼里笼上了一层薄薄水雾。
「既然你不要的话,就别怪我毁了它!」说着,她将手表往墙壁的方向一扔——
啪的一声,手表在撞向墙面的剎那,四散开来,被毁得彻底。
她想,他们之间应该也毁了吧?就像那只手表一样。
楼凛风仍旧不发一语,两眉间的凹壑深陷,睇着她的双眼则闪过无数情绪。
她以为他会骂她的,至少也该吼她两句。
但,他没有。
他只静静静静的看着她,彷佛时间是静止的,而他的眼中只有她。
然后,终于他开口了,语气中带着无奈。
「如果我们真的分手的话,是妳所乐见的吗?妳真的会快乐吗?」又看了她一眼,他转身走了出去。
他要回他的住处。不过,他并没有走广晴屋里的楼梯,而是由大门走了出去。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广晴再看看自己的双手,积在眼眶中的泪开始无声滑落。
「真的完了、结束了吗?」她开始哭了出来,哀悼她的爱情、哀悼她刚刚失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