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园的东苑,是仇胤康的私人住处,也是他处理商行大小事务之地,除了书房外,还辟有一雅致侧厅,地段隐密,得以自在的赏花、喝茶,是他独自思索与好友畅所欲言的地方。
此时,谢元朗却注意到,这名与他同拜一位隐士学武而结下兄弟情的好朋友,竟然在发呆?!
他微笑的为自己倒了杯茶。呵,这可真难得啊!
仇家自汉朝以来就是名门望族,世代经商。可惜的是,人丁单薄,像被诅咒似的,一代就只有一名男了,但这名男丁才貌双全,皆为人中之龙,一人可以抵十人用,个个都很会善用时间,行事利落果决,可此刻,这一代的仇家大少爷,竟然在发呆?!
「想什么?」
「说来可笑,我在想夏敏敏。」仇胤康坦言,自己无法不去想他的下堂妻。
「这的确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笑着赞同。
谢元朗是吏部尚书之子,容貌俊雅,有股斯文气质,实则允文允武,与仇胤康合作生意,因而在此置产定居。月前他在京师与家人团聚,昨晚才返回江都,今日就来找好友,因为他的管家告诉他,街上传言纷飞,撞崖自杀的夏敏敏醒过来了,但也接到好友的休书一封!
他一到仇府,便向好友证实了这两件事,只是万万没想到,好友竟然会把时间浪费在那个爬墙的坏女人身上?!
「她变得很不一样,但有些部份还是她,所以,我觉得很困惑。」
仇胤康将她醒来后的这段日子,有些根本不像是她会做的事娓娓道来。
谢元朗听了也是瞠目结舌,尤其是她为了救一只小鸟爬树,还有逗弄涛儿,甚至跟小丫环说谢谢等等,都令他大呼不可思议。事情太过诡异,这些绝不是性格刚烈的夏敏敏会做的事!不过--
「那种女人还是早早甩了好,可别着了她的道!她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看能不能逃过被你休了的命运吧。」身为好友如此说。
他也有同感,只是,好友并没有看到她那双特别灵动吸引人的慧黠明眸,还有她直言无讳时的率性,不然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好友也极可能会被她吸引,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反骨的血液,不爱那些行事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谢元朗见好友还在深思,笑笑的拍拍他肩膀,「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种讨人厌的女人身上。这一次从京师回来,我爹给了我一件事,你得帮忙。」
仇胤康努力的将那张调皮的笑靥抛置脑后,微笑的看着他,「说吧。」
「我想选派你为贡士,到京师参加会考,及第后,再参加吏部铨选,只要一关一关的过,你就得以授予官职,日后,在商场上可是一大助力呢。」
「你明知道我对当官没兴趣。」
他知道,传闻仇家先祖在官场上与一股恶势力纠缠,差点惨遭灭门,自此,仇家子弟不当官就成了祖训,可是--
「不当官却得招待官,尤其一些高官乘舟游江都时,仇家可都是大失血。」
「那些高官总是极尽奢华之能事,要吃好、喝好、住好,身为江南第一首富,不跳出来,也会被推拱出来。」仇胤康在这方面倒看得很淡。
谢元朗不赞同的摇摇头,「你一旦当了官,他们总会忌讳些,不敢吃定你。」
他知道好友是为了他好,不过「要做大生意,成本要大,交际应酬打通关的费用也大,何况,你也是我的生意伙伴之一,相较之下,他们对我可比其它商行要客气多了。」
「但你还是冤大头──」
「等等!主子,大夫人,妳不可以来这里的!」书房外突然传来小羽惊慌的叫声,紧接着,是他们两人的随侍。
「大夫人--不对,是这位夫人,妳并没有被允许可以进来东苑。」
「我家主子跟仇爷有要事商讨,请妳止步!」
「很好,我这个客人也有事要跟仇爷商讨,而且等了三天三夜,那家伙连点回音也没给我,不得己之下,我只好自个见来了,请两位先生--呃,壮士见谅,闪边见!」
谢元朗错愕的看着好友,「这声音明明是?可是语调还有用词却」
仇胤康点头,很快的从椅子上起身。「是夏敏敏没错,这三天,她要小羽来找我,说有要事跟我谈,我没空理她,看来她没耐心等了。」
挑眉看着他快步往门口走去。没错,外头是愈吵愈凶,可是胤康的脚步会不会太急了些?
「再敢拦我,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夫人!」
「请止步!」
「看,天空怎么有好几个人摔下来了!」
什么?!仇胤康很快的拉开书房的门,还没说上半个字,竟然就有人一头撞进他的肚子。
「噢!」夏敏儿冲过了头,撞到正门硬邦邦的肉墙不说,还倒弹三步,跌坐地上。「好痛哦!」她先模模,又模模闪动着满天星星的头,「痛」但在痛过之后,这个世界在旋转吗?她觉得好晕哦!
小羽急着蹲下,扶起脸色苍白的她。「主子,妳没事吧?」这个脑袋撞坏的主子真是让她愈来愈担心了。
「怎么会没事?」拍拍小羽的手,示意她放开她后,夏敏儿一脸没好气的瞪着站在门口的仇岚康,「你不是有武功?应该瞬间就能闪开的嘛!」
「我没料到有人会愚蠢到用头来撞门,想试试哪一个比较硬!」他也不客气的顶回去。由于没有想到,也事出突然,她那一撞可是撞疼了他。
「拜托!我从那儿冲来,好不容易蒙过那两个门神,想说到门前就停下脚步,哪知你--算了!」她柔了柔头,「我有事跟你说啦!」
他抿紧唇,看着她身后一脸尴尬苦笑的两名侍卫,接着抬头望那蔚蓝无云的天空──
「甭看啦,我骗他们的。」她大步走过他身边,没想到这间书房里还有另一名俊逸过人的帅哥。
谢元朗看到她也感错愕。甭说外表、神态,就连走路姿势都不像他印象中步步生莲的夏敏敏啊!
「你肯定是另一个门神的主子了,拜托好不好?你们是男的耶,长得也不错看啊,干么要人守着门?」她柳眉一皱,突然杏眼圆睁,「还是,你们正在做见不得光的事?像断袖之--」
「妳应该不是来嚼舌根的!」仇胤康泠冷的嗓音打断她的胡言乱语。
「知道等待的滋味了吧?我讲一句话的时间就令你感到不耐了,想想我苦等三天的感觉。」
她狠狠瞪他一眼,却发现自己矮得太过份了,她想也没想的就扶着桌子,站上椅子,恶狠狠的与这个可恶、差劲、没品的前夫眼对眼、鼻孔对着鼻孔对峙。
这、这女人!仇胤康不知该瞪回去,还是该把她抓过来--亲?!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不仅吓到自己,还发现他竟然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感到手足无措。
「哈哈哈」看着这一幕,谢元朗忍俊不住拍腿大笑起来。
「主子啊!快下来。」小羽羞红脸,头一次觉得跟着这个主子好丢脸啊。
夏敏儿这才跳下来,但这利落一跳,让仇胤康更是一愣,而谢元朗则是笑得更大声。
「看来胤康说的没错,妳在大难不死之后,变得很不一样。」
「是,我撞到了头嘛,很多行为举止都变得很怪。不过,我想大部份的人都觉得我在耍什么诡计,包括您旁边的那一位!」她还煞有其事的做了个请看仇胤康的手势。
瞧她语调俏皮、神情灵活的模样,谢元朗还真的有点儿傻眼。
「对了,您又是哪一位?」她大刺刺的打量起陌生人,一身圆领紫袍,头戴纶巾,五官端正,一双黑眸里流转着动人的亲切与温暖,可见他的性格不似仇胤康淡漠严峻,应是个宽厚随和,可以说话的好人。
他细细的打量她那美丽俏皮的笑脸,忍不住的回以一笑,「我是某人的好友谢元朗,」他也学她比了个请看仇胤康的动作,「我必须说,我比较喜欢撞到头后的妳。」
嘿,这家伙很上道!夏敏儿莞尔,「我也必须说,你比送休书给我的某个人要讨人喜欢多了。」
谢元朗先是一怔,随即爆笑出声,「哈哈哈」她的胆子竟如此大,他相信她真的撞坏了头!
仇胤康可不高兴了,尤其看到她跟好友两人你来我往、有说有笑,而他却被晾在一旁,还成了她调侃的对象,此刻他的脸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
他绷紧了张脸,冷声道:「很高兴你们如此和乐融融,但我很忙,还是我走,把--」
「嘿,不不不,我知道我们都快受不了彼此,所以,我们得好好的谈一谈。」夏敏儿急急拉住他的手臂。
快受不了彼此?!谢元朗一听又放声大笑。看着狠狠瞪着自己的好友,他知道自己该节制笑意,但他笑到眼戻都快流出来了,实在是忍不住啊!
真是难得,有多少姑娘想接近好友,这个下堂妻不急着修补关系,竟然还想赶快甩开他。
「我不知道今天的茶加了笑药。」受不了好友不给面子的一直笑,仇胤康脸色可是臭到不能再臭了。
「我马上走。」
知道该适可而止,谢元朗笑到眼眶含戻的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笑咪咪的好友妻一眼,见她竟然笑着朝他挥手再见,他又想大笑了。她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好友的怒火?有趣!他居然有一股冲动想留下来看好戏,但好友两道冷光又笔直射向自己--
唉!他只好带着一肚子的遗憾离去了。
气氛凝滞,关上书房门,小羽被留在门外,让夏敏儿一人独享仇胤康的熊熊怒火。
有必要全身冒火吗?她跟着父母世界各国到处跑,黑人、白人、红人、黄种人什么人没看过,但就没看过好像连发梢末端都着了火焰的古早人!
当然啦,他这一火,一股摄人的尊贵霸气就向她笼罩了过来,附带的是自负又狂傲的气势,让她很不舒服!
但他眼里的夏敏儿就让他看来舒服吗?
一张素净的俏脸上,大大的写着「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的几个字。
「快快把话说一说,我还有事要办。」他绷着俊脸冷声道。
厚!口气很差耶!夏敏儿瞪着他,本想遵照办理,来一段现代饶舌,但她天性善良,想想他也算是老老祖宗,跟她差了千多岁。她还是敬老尊贤点吧!
双手轻放在桌上,她道:「好吧,听好了,我过去跟你要求的一大堆东西有变动,现在我只要一个女乃娘、小羽跟涛儿,轿子就免了,我不习惯让人扛着走,马车一辆就行,马儿就两匹吧」
仇胤康一脸错愕,压根没想到她是来跟他谈这些,而且,随着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后,认真说来,可比她先前一次又一次逐项增加的条件,还少了一半以上。
终于,她双手一拍,大大的吐了口气,「好了,这一部份说完了。」
黑眸半瞇,「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厚颜无耻的对要休掉自己的丈夫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一大堆,现在又去了一大半?」
夏敏儿耸耸肩,回他一句,「女人很善变的嘛。」
「但绝不会是『贪得无厌』的夏敏敏!妳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她二度耸肩,「这世上无奇不有!也许从马车上掉出来的那一撞,并不是撞坏我的头,而是把原来的灵魂给撞掉了,又在因缘际会下,另一个灵魂刚刚好摔进这个身体里?」说到后来,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挑眉看他。
「简直荒谬!」熊熊怒火陡起。
唉!不意外的答案。夏敏儿清一下喉咙,径自说下去,「好了,言归正传。我要讲另一部份,还是最后的部份,我个人希望在两天内完成,然后,我就走人。」
对于当禁脔,她可完全没兴趣,外面的世界虽然古早,但绝对比这里迷人、有趣!
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可以从她还神情看出来。
为什么?一个因为自觉得丢脸而绝望自尽的女人,如今却像拥有了一个崭新的灵魂般,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他去过新生活?!
夏敏儿也不管他的沉思,继续说明,「最后的一部份就是我要走人了,总得跟老女乃女乃、姊妹们,也就是你那三个妾打个照面,说声拜--」
她的话尚未说完,他己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妳那一摔,摔得可真奇怪,一些言行举止全变之外,连讨厌的人也想见了?」
「好聚好散嘛,虽然,我想她们应该也很讨厌我。」
「哼!妳是该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他冷嗤道。
她受不了的瞪他一眼,「你有点风度好不好?虽然我也不敢说什么分手还可以当朋友的话,但是我的态度不错吧?我在展现我的诚意了不是?还是你比较喜欢我来个泼妇骂街?」
仇胤康深吸一口气,「好!我带妳去见她们,还有吗?」
「有啊,基于我的身份比较敏感、特殊,拿了你的房子跟钱是可以好好过日子没错,但我并不想只是从这个鸟笼转进另一个鸟笼里,所以」她很认真的看着他,「请你带我去逛一下大街,或是带我去参观我的新住所,那么--」
再一次,他打断她的话,因为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妳这么天真!」
夏敏儿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撇撇嘴角,「是,天底下是没有丢了休书的丈夫还带着弃妇到处走,但是,你就当做善事,算是可怜可怜我这弃妇及涛儿,我可不想带他出门就要被人骂滢妇、丢石头。」
「妳还肖想仇家的光环?」他嗤之以鼻。
这个古人真难沟通!她按捺性子,「我不是要光环,而是有仇家当后盾,至少能保护我的孩于吧?」瞧他一脸的不以为然,她更进一步解释,「如果有人想群起围攻我这个滢妇,我至少可以哭喊一句,『仇爷仁慈宽容,虽然不要我了,可你们也看到他还是带着我到新住所,如果我满身伤的抱着孩子向他求助,他会不理我们吗?」」能说出这么戏剧性的台词,连她都觉得自己真的太天才了!
仇胤康抿紧唇,皱眉的看着说得振振有词,还带了点得意神态的她。
「再怎么说,涛儿是无辜的,他没必要承受他娘做错事的后果,那不公平。」
这一点,他承认她的观点是对的,只是--「妳也可以卖了宅子,去找涛儿的爹,择地另居。」
她受不了的一翻白眼,「拜托!我要知道他爹是谁就好了。」
「什么?!」
「呃,不是,我没那么放浪,可以一次爬好几座墙。何况,我爬一座就了不得了,代表的是你有问题吧?婚姻出状况,绝不是一个人的错!」她父母也离婚,所以她在这方面特别有感触。
「我不想跟妳谈婚姻,不守妇道的妳也没资格谈!」他不客气的把话说白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可以勉强答应妳这个要求,而且一天内,我就会把妳的要求全部完成,如果没有其它部份的话。」
「没有了!」她答得爽快,知道他快受不了她了。
「那走吧。」
得到满意的答案,夏敏儿嫣然一笑,「没问题,咱们速战速决,我明天就可以走人。」
仇胤康蹙眉,看着快乐跟上他步伐的女人。他真的被她搞胡涂了!
的确是速战速决啊!
厅堂里,施若亚、曾以璇、何玉美、梁嫣荷排排坐,每张脸都很难看。
只有夏敏儿脸上含笑,听着仇胤康向冷凝着脸的老女乃女乃解释,为什么还要带下堂妻来见她一面。
「好聚好散?!」老夫人冷冰冰的瞪着突然变得清爽素净的夏敏敏,「好啊,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
「是可以走了,再见,保重。」她还真的笑盈盈的跟她们挥手再见。
曾以璇又惊又怒。这算什么?而且她的眼睛也只瞄了她们三个小妾一眼,连句话也没说,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还是这里的当家主母,可以对她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内心大为光火的她倒是不忘把持住怒火,脸上只有谴责,「等等,就这样?妳不觉得妳愧对女乃女乃?不该下跪──」话未说完,却见夏敏敏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后用力瞪着她,看得她不禁住了口。
夏敏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这个头缀珠饰、一身彩锦华服的小妾,她可是从小羽那里听了不少这人的八卦。「真的一样了,不必装朴素贤淑了?原本穿得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这会儿穿金戴银,气焰也出来了,准备取代我的位置了?」
「妳!妳在胡说什么?!」曾以璇心虚的瞠视着她,「这是女乃女乃劝我穿戴的,不然,我──」
「哼!半死不活的,妳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下堂妻的命运?!夏敏敏,妳要死就快死,别碍着我当正室的路!」
夏敏儿突然以两根指头压着喉咙,刻意做出生气尖锐的嗓音,闻言,曾以璇脸色刷地一变,倒是夏敏儿听到自己的怪腔怪调笑了出来。
老夫人一脸的莫名其妙,何玉美、梁嫣荷却是一脸错愕。当时,夏敏敏昏睡未醒,曾以璇情绪失控怒声喊出这一句话时,她们可都在场,但没想到夏敏敏意识是清醒的,还将声音语调模仿得维妙维肖。
仇胤康看着乐在其中的前妻。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笑了好一会儿,夏敏儿这才发现自己笑得很不是时候,至少老女乃女乃那张铁青的脸,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有多厌恶她。
「妳以为妳随便丢下这句话,我就会怀疑以璇?」施若亚冷嗤一声,「我这双眼睛看过多少人?惟一看走眼的就是让妳进了仇家大门!」
「女乃女乃,谢谢妳。」曾以璇立即感激涕零的看着老夫人。
唉,难怪小羽说没人敢揭发她的真面目,这老女乃女乃根本是老眼昏花,看不到曾以璇那令人作呕的装哭神情嘛!
「人之将是,其言也善,虽然我并不是那种走法,但我听说老夫人为人耿直严厉,最讨厌轻浮、不守妇道之人,所以,我想做件善事,提醒老夫人,」夏敏儿意有所指的先瞟了曾以璇一眼,才将目光放回满头花白的老夫人身上,「请别忘了,还要讨厌一种城府深沉、表里不一的小人,保重!」
这个女人!曾以璇怒不可遏的瞪向她的背影,而这个眼神好巧不巧就落在仇胤康的眼中。
浓眉一蹙,心中惊愕不己。他从未在温柔顺从的以璇身上看过这样的眼神!
突然感觉到某个打量的眼神,直觉的看过去,却对上仇胤康那双沉潜的黑眸,曾以璇心儿一惊,猛然低头,心中的怒火更炽。
该死!如果因为夏敏敏的刻意挑衅,让她苦心撑住的完美面具被仇爷瞧出破绽的话,她是绝对饶不了她的!
「嘿,快点,我在等你。」
夏敏儿才走出厅堂,却发现仇胤康没跟出来,不得不回头唤他。
「她等你做什么?」施若亚生气的看着孙子。她厌恶夏敏敏,不过是个弃妇,妄想教她要小心什么小人,还对孙子大声吆喝!
「我们还有点事要处理,好让她明天跟涛儿一起搬出西苑。」他不得不解释。
「是吗?那太好了,赶快打发走那对母子,我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他们!」她脸色微缓,示意孙子快快去处理。
她要走?连涛儿也带走?!太好了,那她不就能搬进西苑当正主儿了!曾以璇的心情顿时大好,却不知仇胤康透过眼角余光,将她喜不自胜,甚至以胜利者的姿态睨视另外两名小妾的高傲姿态全看尽进底。
她是得意忘形,还是一时的情绪表现?看来让她坐上正室一事,他得再斟酌斟酌!仇胤康心付。
他随即大步走到夏敏儿身边,试探一问:「妳给老女乃女乃那句话,还有那挤压嗓音的尖锐之语,是在明示以璇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很聪明嘛!但她的话点到为止,不想说得太白。「这一点,留给你自个见好好的去查证。」
他蹙眉,「好,那为何又只看她们一眼就走?」
唉唉唉,被他发现了,她只是想多找几个保护盾牌嘛!日后,真有人欺侮她,或是需要落跑时,那些女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在场,她就可以勉强抓来当盾牌挡一挡,所谓「没鱼虾也好」,但最好是仇胤康在啦。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她们的长相,不来瞧上一瞧,怎么成?
「我饿了,我们先出门去吃点东西,赶一下行程好不好?」她拒绝透露真相。
他知道她刻意转移了话题。罢了,之后便分道扬镳,他何必多问?
念头一转,仇胤康没再追问,倒是有求必应的带着她出门,在百姓们错愕的眼神下,带她到客栈用餐,就看着她像个大孩子般的以熠熠发亮的眼眸看东看西,见着人就微笑以对,对那些厌恶她、甚至以困惑眼神看着她的人,她也一样是笑容可掬,搞得有人尴尬的回以僵硬的一笑,有人连忙转头。
「请妳好好的吃饭,别像个白痴似的笑看每一个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而她只是瞪他一眼,就又开心的享用菜色。
晚一会儿,他们乘坐马车抵达运河畔,水上停放几艘大型华丽又金碧辉煌的龙舟,他看到她又是惊叹又是兴致勃勃的说着,「不知道船主是谁?能不能让我上船啊?」
仇胤康真的被她搞迷糊了。这几艘龙船都是仇家用来招待商行贵客游运河,她怎么会问这么离谱的问题?
但他把这个疑惑放在心里,随即带着她前往关东街的宅院──金园。
一下马车,夏敏儿就看到这条热络大街上有好多商店,熙来攘往的人更多,但他们看到她的表情很不好。
果然,好在她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一出仇府就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忍不住的看了走在她身旁的仇胤康一眼,心中暗笑。有他真好,超有安全感的,要不然这一路上,那些想朝她吐口水、丢石头的百姓们应该早就下手了。
仇胤康带着她走进这栋价值不菲的豪宅,一些下人看到他,立即行礼,但看到他身边的夏敏敏,却在行不行礼间挣扎着。
「哇!这房子不输淮园嘛。」
夏敏儿是边看边赞叹,但也刻意忽略那些下人们趁着仇胤康背对着他们时,流露的不友善神情。
这座园林布局构思都很巧妙,精雕玉琢,曲桥接长廊,琼楼玉宇,还有以堆栈山石的手法堆出像是山中湖的巧景,院落里,则有鹅卵石铺迭成景致,美得很。
「好了,我明天就搬来,这里的仆佣应该不想跟我这种讨厌、肮脏的主子在一起,请你替他们另做安排吧。」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也看出来了!看来她比他想象中更为敏锐,也很干脆,也很──豁达?!
「我知道了。」可他心里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