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头转向的凌依莎在摇摇晃晃当中醒来,发现自己双手被缚,意识逐渐回笼。
半个时辰前,她还在下城东市替小桔、棠英买小首饰,哪知一不留神,她就被人抓住塞进轿子里迷昏了。
这些人抓她干么?她正思索着要如何月兑困,轿子停下了,轿外的交谈声落入她耳中。
“小爵爷,今天小人给您带来一个上等货色,小爵爷可以好好快活快活。”
“真的?你从哪弄来的?”小爵爷的声音相当年轻,却带着轻桃。
“下城。”
“下城的贱民?哈哈哈,你还真是聪明,这样就不会有人过间。只不过这货色到底好不好?”下城贱民命如草芥,无论是失踪还是死亡都不
会有人关心。
“灵气秀美,一点也不像贱民,小人一看到她就即刻想到小爵爷您了。”
“弄出来让我瞧瞧。”话音刚落,凌依莎眼前的帘子便被挑开,她被一个中年男子扯出轿子。
绝不能坐以待毙!被扯出轿外,她弯着身子,假装晕倒。
阳光照在她灵秀出众的脸庞,引来小爵爷的连声京叹。
“果然是好货色,来人呀,松绑。”他蹲子靠近她,兴致高昂地观赏她美丽的容颜,急切地想带她进入宅部好好享用。
下人过来解开她手上的绳子,她霍然睁开眼,取出暗藏在怀中的花簪,猛地刺向小爵爷的耳朵。
“啊!”惨叫声立时响起,小爵爷的血飞摆在她脸上。
凌依莎趁乱迅速爬起来,拔腿便跑。道路两旁是上城豪华的宅邸,虽然她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但先离开这里要紧。
为了避人耳目,她专挑纵横交错的小巷通行。一路边跑边藏的,她耗去不少时间,直到抵达城门口时,天色已晚,夕阳垂卦在雄伟的城楼上。
“快!给丰齐爵爷好好地搜。小爵爷被刺客刺伤了,大家都仔细一点,抓不到人就给我吃不完兜着走。”
“糟了,该怎么办?”凌依莎躲在小巷里听着大道上官差的声音。即使离开上城,她也不能回到回春楼,小爵爷绝不会善罢罢休的,她太了
解在这里没有人会为她伸张正义!思前想后,她决定先离开上城再说。
直到天色全暗下来,她觑准时机直奔城门,城门口不但有守城兵士还有丰齐爵爷的家奴仆从。
“站住!什么人?”到达城门口,城门守卫拦住她。
“你瞎了眼吗?没看见我手上的令牌?误了本小姐的事,你担待得起?”站住脚的她倏然蛮横的大声喝道,边扬起手上的牌子。
守卫被她的气势吓到,再看一眼那令牌,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不敢不敢,小姐请。”守卫点头哈腰地让路。
她还没来得及放心,身后已有人大声叫道:“就是她,就是她,小人不会看错的!”
凌依莎暗叫不好,回身一看,叫嚷的人正是抓她的中年汉子。
她立刻回头就跑,一不小心踩上尘土里的破瓦片,锐利的缺口透过鞋底刺入她的脚底,难忍的痛楚减缓了她的动作。
顷刻间,七八柄利刃已横空而来,将她困在刀阵之间。
“妳好大的胆子,竟敢刺伤本爵的儿子。”见她被制住,六十开外的丰齐爵爷坐在竹轿里,被家奴抬了出来。
凌依莎强忍疼痛,毫无惧色地直视他。
“我要妳血债血偿,妳让我儿流一滴血,就得用妳的命来赔。”儿子受伤,让老来得子的他相当震怒。
“可是爵爷,那女人手里有……有三皇子的腰牌。”守卫不安的提醒。
“三皇爷是吗?等他从边关回来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人都死了,谁会知道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是非黑白自是他说了算。
“你……”凌依莎正想出口,却被一道公鸭嗓给压下。
“皇太子驾到。”
“嗄?!”她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何太子会突然出现。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听闻太子驾到,适才还专横跋扈的丰齐爵爷立即滚下竹轿,跪伏在地,连呼千岁。
一顶明黄大轿稳稳地停在城门前,接着锦帘一挑,面貌俊朗、头戴星冠、身着玄色团龙外袍的太子,神色冷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凌依莎呆若木鸡地直瞪着他。怎么会是他?他是太子?江腾的皇兄?他的出现犹如一颗炸弹,轰得她晕头转向,一时间连害怕都忘
了。
而宇文浩腾只是淡淡地瞟过她小巧的脸颊,然后用低沉优雅的声音缓缓说道:“丰齐爵爷,时候不早了,你也上了年纪,该回府休息了。”
“可是太子殿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竟敢刺伤小犬……”
“是吗?在小爵爷手里冤死的女人也不少,他得到这点教训并不为过。”丰齐爵爷也是一门仗势欺人的贵族,亦背负了满身血债。
“这……”丰齐爵爷浑身颤抖。太子当初肃清无良贵族,手段之强硬狠辣,朝臣皆有所闻,若是惹到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一思及此,他便
不敢再坚持下去,连忙道:“太子殿下,老臣年事已高,这就立刻回府休息,老臣告退。”
他跪伏在地上寸寸后退,直到临走都不敢再瞧凌依莎一眼。
目送着大队人马与城门守卫,她一拐一拐的朝城门移动。
倏地,她冰冷的小手被宇文浩腾温热的大掌握住。
“你……你抓我干么?”她京惧的想要挣月兑,一边大叫着。她可没忘记他是怎么眼睁睁见她跌入水中置之不理的,现在他又想落井下石吗?
可他没回答,而是直接横抱起她,将她带上早已候在边上的快马。
“呀!”凌依莎轻呼出声,下意识地抱紧他,一依偎进他怀里,便觉得好熟悉的气息,双臂更是自动缠紧了他。
“别害怕,我不会让妳跌下去的。”强健有力的身子安稳地坐在鞍上,他扣紧怀中的小女人,放柔了声音道。
“放手啦!”她扁嘴,轻推他铁臂。她可还没原谅他之前那么过分的待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策马前行,宇文浩腾低声问。
“小爵爷要对我乱来,所以我弄伤他逃了出来。”原本不想回答的,可见他关心担忧的神情如此诚恳,她还是心软的开了口。
“该死!这个混帐东西!”他大怒,心里已盘算好要如何废了丰齐爵爷。要不是娑罗及时来报,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她。
他欣赏她的勇敢,却也担心她的安危,想到她可能遭遇危险,他便心京胆跳,不由自主收紧手臂。“这笔帐,我一定会帮妳算清楚。”
他……他是在帮她吗?他不是很讨厌她?小小的心儿因他的话而又京又喜,她却强忍着不开口回他。
看出她还介意那天落水的事,宇文浩腾神色不太自然的道:“我之前有去回春楼找妳,但妳娘不让我见妳……妳身子还好吗?可有染了风寒?”
凌依莎凝神注视着他,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委屈,但她向来不是爱计较的人,以他太子之尊却肯亲自到回春楼找她,她能感觉到他的诚意与那
说不出口的歉意,再加上今天他又救了她,气也就渐渐消了。“没有。我湿衣服很快就换下,又喝了祛寒的姜茶,没事的,我身子好得很呢。”
两人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一处清雅的别苑,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下马。“还说身子好,妳轻得像风一吹就可以把妳吹跑!”
她双颊飞上两朵红云,挣扎着想要下来。
宇文浩腾不顾她的娇嗔抗议,一路将她抱进屋内,放上床榻,大掌捧起她的莲足,毫不避讳地月兑去她的鞋袜,对着她的伤口皱眉。“妳还想
撑到什么时候?”
“还好啦,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没事没事。”她强装坚强的回道,又想到什么地说:“你怎么发现的?”她并没叫痛啊。
“妳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眼睛。”他看着她、关注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凌依莎低下头,掩饰红得滚烫的脸。这个男人真是……
“别动,我替妳把瓦片挑出来。”一小截碎瓦片扎在她细白的脚底。
“会不会很痛?”她有些紧张的问道。她很怕痛的!
“别怕,一下子就好,等会上了药就不痛了。”他轻声安抚她,并吩咐一旁的随侍取来热水和伤药。
“啊──好疼!鸣……”他用匕首挑出瓦片时,她忍不住痛得尖叫。
他动作利落,可还是弄痛了她,宇文浩腾很不舍她的眼戻,加快速度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边哄着她,“乖,等会就不痛了,别哭了。”
退至一旁的随侍很京奇的看着这一切。这个女人不知是什么身分来头?竟让太子殿下亲自为她包扎,甚至用了极为珍贵的御赐灵药,更别说
他从没见过冷面太子爷如此温柔多情的一面了。
“真的不痛了耶!”敷上药膏后,伤处变得清凉起来,渐渐的感觉不到痛意,她这才破涕为笑。
“去准备些可口的菜式。”见她收了眼戻,宇文浩腾这才放下心来吩咐。
“不用客气……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回春楼好了。”她出门这么久,娘一定很担心她。
“用完膳后,我送妳。”他温柔却不失强硬的坚持。
凌依莎嘟嘴看着他,看清了他眼中的疼惜和宠爱。这人是怕她折腾了一天饿坏肚子吧!她的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拿他这别扭又温柔的男人
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很挑嘴的哦,那些平常的干馍、面条跟肉干我都不吃的,还是不要浪费食物了。”海极的食物她敬而远之,宁愿空着肚子回去研究新菜
式。
“是吗?不如试试。来人,去将御厨都召来别苑,今夜若做不出莎小姐想吃的菜式,就不准离开。”
“喂!不用这么麻烦吧。”这纯粹是她个人吃不惯海极的食物,他不要为难别人嘛。
宇文浩腾不理她的抗议,径自转入花厅边的书房,取来一本兵书,好整以暇地等着上菜。
她踮着足尖,也好奇地跟进,转入小小书房里。
“哇,是《长生经》耶!我一直想手抄一部《长生经》给娘贺寿,可书肆都找不到,寺院里的高僧又不愿借。”才挨近宇文浩腾,书桌上放
着的一本书便引来她的京呼。
“海极人敬畏龙极大神,更将龙极大神的《长生经》视为宝物,怎么可能在书肆随意找到。”
“……你可不可以借我抄一遍?”娘拿到这份礼物,一定相当开心,而且听说拥有《长生经》的老人都会得到龙极大神的守护而长命百岁。
“妳想抄经书?可以,从明日开始,妳到林间琴室等我。”
“好,你可别忘了哦!我们林间琴室见。”
“妳饿了吧,来用膳。”他拍拍掌,下人们手持托盘列队而来。
“哗!这么多是要吃到什么时候?”
“妳尝尝,不满意再叫人做。”
“好吧。”那一盘盘的菜虽然看来精致,但很难勾起她的兴趣,她只能看在太子大人的面子上,勉强一试。
四个冷盘、五道蒸菜再加上其它点心,她都品尝了一遍,眉头确越皱越紧,没等她出声,就听宇文浩腾对一旁伺侯的公公说道:“都倒掉,
叫御厨想新菜。”
“不用!我可以吃啦。”凌依莎阻止。虽然这些菜不合她胃口,但少说也值上百两,就因为她不喜欢就要倒掉,未免太浪费了。
“换掉。”他不愿她受委屈。
直到御厨做出她勉强可以下咽的食物,他才不再坚持继续换菜,不过他向她保证,之后他一定会带来合她胃口的菜式。
从那日起,两人每日午后便在林间琴室碰头,日日约会让他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她抄经时他便在一旁看书,两人总是写着看着便忍不住目
光交缠,紧紧地凝望着对方。
休息的空档,他会拿来御厨们挖空心思做出来的可口菜色,送到她嘴边让她品尝。知道她吃不惯海极的食物,总是只靠一些花露汤水支撑体
力,他不顾祖制规矩的将所有送进宫的四彩米全弄来给她。
那些不合她胃口的菜,他通通命人倒掉,更是开出巨额的赏金,寻找能让她开胃的菜式和厨师。这使御厨们人人自危,生怕被取代的四处寻
找上等蔬果食材,改良煮食调料,炒制出不同于海极传统菜馆的料理,慢慢地终于找到她可以接受的口味,她也乖乖地接受他的喂食,不再拒绝
吃饭。
一个月之后,凌依莎整个人胖了一圈,《长生经》也抄完了。
“我娘见了一定很开心。”她兴奋地看着自己奋斗了一个月的成果。
“再吃一口菜。”宇文浩腾夹着精心制作的蛋饼,送往她的口中。
“好。”她乖乖张嘴,咬住玉筷上的香软蛋饼。
好香!她越来越喜欢浩腾带来的食物了。
凌依莎吃得眉开眼笑,然后匆匆吞下蛋饼后说:“我要马上拿《长生经》给娘看。”她欢乐地跳起来,抱着锦册跑向后厅的月洞门。
见她的身影走远,宇文浩腾默不作声,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这段美好的日子还是走到了结束的时候,每日有她陪在身边,感受她飞扬活泼的气息,让他渐渐上瘾。她挑嘴时调皮的神情,写字时的咳声
叹气都被他仔细珍藏在内心深处,在见不着她的寂寥夜里,他会细数着那些美妙的回忆,可总是数着数着,就因见不着她的身影而烦闷起来。
他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看来只能靠记忆来支撑了。
正当他失落时,她香馥柔软的娇躯猛然折回,跑近他身边,热情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四目相对,体温交融,彷佛有无声的电流通
过彼此。
对凌依莎来说,这是一个感激的拥抱,可不知为何却变了味道。她呼吸急促,觉得他的怀抱有种熟悉感,恍若前世的承诺,一圈一圈绑住她
,让她沉醉不已。
“谢谢你,浩腾!我回去了,我会时常到林间琴室来的。”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羞怯地跟他再次道别。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低头凝望着她,目光热烈而深情的紧锁住她。
凌依莎怯怯的响应他的视线,只要一贴近他,触及他的目光,她就不能正常呼吸,心儿怦怦作响,无法正常运转。她再也不能忽略两人之间
暗潮汹涌的情愫,也许她已经……深深为他着迷,珍惜感激着他的呵护和爱怜。
“我走了哦。”她满怀甜蜜又羞涩的秘恋心事,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去。
宇文浩腾咬牙伫立,暗恨那温暖的香气为何消散得如此迅速。他还回味不够她的怀抱,她就已离开。
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翻腾的思念再次占满他的胸臆。
****
抄写完经书的第五天,便是芸妈妈的生辰,一大早凌依莎便拉住芸妈妈来到房间里。“娘,生辰快乐,长命百岁!妳看,我亲手抄的《长生
经》,送给妳。”
芸妈妈怔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卷锦册。
“别不相信,是真的。”展开滚动条,她不太规矩的字露了出来。
“这在庙里十年才拿出来给平民看一次,妳是怎么抄到的?果然是《长生经》啊,娘小时侯曾偷偷瞧过一次。”
“我自有办法!”
“小莎!娘……”芸妈妈拉紧她的手,激动得语无轮次。拥有《长生经》就如同得到了龙极大神的保佑,在贱民之中,谁能有这个福分?
“不好了,芸妈妈,何老头家着火了。”小桔在院子里大叫。
这一叫,芸妈妈和凌依莎都吓了一跳,再无心谈论《长生经》的事。
“哎呀,真是糟了,他们家就祖孙两人。”平日何老头全靠芸妈妈和凌依莎的接济,偶尔在回春楼打打零工赚钱,眼下他们家着火,芸妈妈
心急如焚。
“娘,别急,我先去看看,妳快去叫大伙找些木盆木桶,多打些水来。”
“妳小心点!小桔快,叫大伙都去打水。”她毫不迟疑,催促众人救火。
凌依莎将绣工精美的裙摆撩起,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回春楼东南侧的何家。
明明就是不远的距离,此时却变得分外难行,京慌失措的百姓们喊叫着往前涌动,挡住她的去路,她心急如焚,看着前方的滚滚浓烟,好不
容易拚尽全力排开人群,才终于来到着火的木屋前。
“莎小姐,莎小姐。”六十多岁的何老头满脸都是黑灰,褐色的皮肤上留着被烈火灼伤的烫痕,他气喘如牛,看上去相当痛苦。
“何大叔你没事吧?别着急,我娘他们马上就到,一会就送你去看大夫。”
老人死死揪住她细瘦的柔荑,干枯的双唇一开一阖,沙哑地发不出声响。
“怎么了?哪里痛?”
“我……我的孙子还在屋里。”何老头指着被滚滚浓烟堵住的门口,升腾翻滚的烟尘里,不时有赤色的火龙从浓黑的烟雾中窜出。
“什么?”何大叔的孙子才只有五岁,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不能不救。
邻居都尽力地从五丈外的井里担水救火,可西北风助长了火势,使大家救火的行动备受阻碍。
凌依莎迅速站起身,未察觉人群里有高大的身影向她这边艰难地挤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只对一旁的邻居道:“谁给我一点水,还有
棉被。”
“莎小姐,给妳!”一位小姑娘很快从自家提来一桶刚打过来的井水。
“谢谢。”
“莎小姐,这是棉被。”他们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仍然鼎力支持。
用一桶井水浇湿棉被,凌依莎二话不说,将湿透的被子盖在身上,不惧高热和呛鼻的浓烟冲入火场。
“何小弟?你在哪里?咳咳……”虽然沾水的被子保护住她大部分的身体,但露在外面的小脸已被高热灼伤,细软的发也开始卷曲。“何小
弟,咳咳……”
木屋不大,可厚厚的烟雾挡住她的视线,只能凭着声音找人。
“何小……啊!”突地踢到障碍物,她狼狈倒地,四处飞溅的火花跳上她露出来的手臂,如花瓣般柔女敕的肌肤立时烙下一个个小水泡。
浓烟滚滚,她几乎无法呼吸,凌依莎努力挥开眼前的火星,瞧见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何小弟。
“小弟,小弟?”他早已被浓烟呛昏过去。
裹紧棉被,她匍匐着爬过去,把何小弟纳入怀中。
“再忍一忍,我一定带你出去。”凌依莎的眼戻淌下,大火比她进来时更为猛烈,热浪吞噬着一切,棉被里的水分就快被热气烘干,她已不
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出去。
紧贴在地面,她带着何小弟一寸又一寸地往外移动,蓦地一阵匡啷匡啷的声音传来,房梁发出最后的哀鸣。
闭上眼睛,紧紧护住何小弟,她做了最坏打算。
“不要停下。”沉稳的男声突然传来。
下一刻,她和何小弟被一道飞掠而来的身影抓住,那道身影再一个使劲,将他们拉进怀里,就在房梁崩塌之前,将他们一起带出熊熊火场。
一手紧护何小弟,一手搭在救命恩人的肩头,凌依莎晕眩中听到众人的京呼,天地彷佛在旋转,她只能专注地望着眼前这个神色坚毅的男人。
看着他狭长的冷眼,浑身散发的冷傲以及脸上不容错认的心痛神情……是他,那个牵动她的心、对她呵护有加的男人。一且认知到这点,她
放下心来。
她缓缓勾起一抹虚弱的笑,还来不及道谢便沉沉地昏倒在宇文浩腾的怀里。
好不容易从她怀中拔出何小弟,他紧紧拥住她轻软的身子。
他早知她勇气过人,却没想到她会如此震撼他的心灵,竟愿意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原来在她清新灵秀的外表下,住着一朵高贵出尘
的清莲。虽出身青楼,却冰清玉洁,身入贱籍,却英勇过人。
可她的勇气总是考验着他的神经,她为别人不顾自己,每一处受的伤,都有如刻在他心底,让他感同身受,让他放心不下。
抱住灰头土脸、一身是伤的凌依莎,他一刻也不曾停留,直接回到他的寝宫金霄殿。
****
金霄殿的午后,充斥着焦灼紧张的气氛。
“太子殿下,这颗玉果十年才结果一次,你的伤也不轻,还是自己用吧。”
火彷佛在吞噬着她的身体,灼痛从皮肤直入她心扉。她好想睡觉,不想醒来,可是为什么有人在说话吵她?
“都给她用。”
“太子殿下,请保重身体,这个姑娘既非皇亲贵族,又与殿下非亲非故……”
“叫你给她用就给她用,还啰唆什么?”男人厉声斥道,声音中带着怒气。
“微臣不敢。”
凌依莎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靠过来。“微臣必须把姑娘伤口上的灰烬刮掉,才能把玉果的汁液抹上去。这会很痛,为防伤了殿下,请殿下
退后。”
“不用。”温暖的大掌,以与坚定语气相反的温柔握住她的双肩,沉厚的力量传到了她身上。
“殿下。”太医再次劝谏。
“动手!”
话音刚落,她脸上便传来火辣的疼痛。
“啊!不要……不要……”尖锐的刺痛感使昏沉的凌依莎大声尖叫。
痛,好痛!她挥舞着双手想逃离。
猛地,她握住一只健壮的手臂,死都不肯放,彷佛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浮木。
突地,她感到黏稠的液体湿濡了她的手,这是……血!谁的?她的吗?
昏沉的意识倏地有半刻清醒,她睁开空洞的眼神四处张望,一张狰狞扭曲的俊颜在她眼前放大。
此时御医忽地停手,凌依莎缓缓松口气,冷汗布满她苍白的小脸。
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她握住的铁臂,只见他雪白的衣袖上不断浮出朵朵红艳。
“你也……受伤了?”她迅速忆起在火场时,他虽动作很快,但在刚猛的火势里,他却以自己的躯体替她挡住落下的房梁……
宇文浩腾的额间也冒着汗,可他未置一词,平日冷淡的眸子里充满感情。
“太医,继续。”他低哑无力的吩咐,又转过来对着她道:“我知道很痛,可是妳要忍住,如果不把那些脏东西去掉,会留下疤痕。”
“你呢?”她勉强开口问他。
“我的伤不要紧。太医动手。”他的目光不曾离开,死死地锁着怀里的女人,给予她力量。
“啊!”太医继续进行清除伤口的工作,凌依莎的尖叫哭泣声也跟着响起。
“我要妳服原,要妳平安健康。”宇文浩腾低低地说道。
她咬着下唇,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入心版。此时的他有些狼狈、神色痛苦,带着疲惫,但在她眼中却是那么完美,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
都会守护着她。
伤口抹上清凉芳香的玉果汁液,凌依莎抵不过晕眩的感觉,再次昏倒在他的怀里。
忍住臂间的巨痛,在安置好她后,他这才让太医包扎伤口。
“太子殿下,没了玉果,恐怕会留下伤疤。”
“那又有何妨。”他漫不在乎的说。
“太子殿下,微臣来迟了。”于丞相面有忧色地被太监领了进来。
“于丞相,本太子没事。”
“太子殿下。”于丞相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语重心长地道:“殿下乃一国储君,请殿下以江山为重。”
“本太子是哪里没有以海极江山为重了?”从软榻上端坐起身,宇文浩腾淡淡响应,同时温柔的眼神看向内室。
“殿下既然知道,那么请将那名女子交给微臣。”在来这里的路途上,他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绝不容许海极储君因为一个女子而失去理
智。
“于丞相,有些事情你不该过问。”收回目光,他神情陰冷地一哼。
“殿下!那位女子出身贱籍,太子却为她受伤,这简直是天理难容、有悖纲常之事。”
“于堪,你回去吧,本太子什么都不想听。”他早已深陷情海,无法自拔。
“殿下!”
可再急切的呼唤也动摇不了宇文浩腾的心志。“娑罗,送于丞相回丞相府。”
从一开始的连手治国,到策划惩治猖狂贵族,他们两人志同道合,相互支持,却在此时出现裂痕,不欢而散。
于堪被强行送回丞相府后,金霄殿回归平静。
昏睡不醒的凌依莎对此全然不知,在不曾间歇的痛疼里,她时睡时醒,有时候又会陷入深度昏迷,一直觉得身体内充满着火烙一般的痛楚。
可不管是在她难得短暂清醒的时候,或是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她都能感觉到有人用清凉的布巾温柔的替她拭去汗水,轻轻的减缓她的疼痛。
“别抓!忍忍。”当伤口结痴,她无意识地抓着痒时,总有一个声音适时地拦住她。
是他吗?偶尔清醒的脑袋里总会浮起一个身影。可他是太子呀,竟然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这让她怎能不动容。
“妳一定要好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不时会听见盘锯在床榻边的沉重身影笨拙的恳求。
不舍他沙哑悲伤的声音,她好想醒过来,安抚他的担忧。可浑身的高热淹没她的意识,令她无法睁开眼睛,只能不甘心地扁嘴,努力靠近他。
“别动,会碰到伤口。妳伤得好重,即使是个大男人,也不会有妳的勇气,我以妳为荣,可是我好想妳,妳要快点好起来。”他坚实的双臂
轻轻拥着她,给她安宁稳定的力量。
他温柔的祈求让她热烫的戻水止不住地滑落,好似找到今生可以停靠的港湾,她可以尽情的在这里展现她的脆弱,可以放心停留,可以安心
入眠,所有的风雨危险都会被他通通赶走。
“别哭……别哭……”搂着她的人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地拍哄着,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想止住让他心疼的戻。
宇文浩腾不舍地紧紧搂着她,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所有疼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