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童话 第三章 作者 : 杜霏

她知道自己不该骂完人就甩头离开,尤其对方还是他的学生。但是,当下她就是无法控制情绪,她一向少有如此外显的情绪表达,台田时怒气下开口的话自是不好听,也太伤人了。她该开口向他道歉吗?然而一思及他那脸玩世不恭的神色,她就……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个儿娇小、一头自然卷短发、戴着粗黑框眼镜的杜歆从浴室走了出来。

程孜凡忙妩上脸颊。心头一惊,她以为自己一向能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为什么一遇上跟那一头熊相关的事,总能令她怒气形于色呢?

她没有所谓青少年的叛逆期,那时候忙着适应父母仳离的生活改变,还未完全调适母女相依的生活状态,又得搬回去与父亲同住,紧接着又得面对小妈进门的窘态,大人们都要她成熟独立,要她体谅父母的不得已……但谁又能体谅身为女儿的无奈?

她的想法、她的情绪,表达出来了又有谁理会?只会造成更多的争执与无奈,那不如就藏起来吧,至少能免去过多的纷扰,于是她渐渐养成喜怒不彰显于外的性格,冷静自持是她予人的外在观感。

“我没事。倒是你,听说被杨老师他们班上的学生气哭?”她回过神,关心问道。

“唉!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就是拿他们没辙。杜歆在她身旁坐下,吨着嘴,像个无助的小女孩。“我想,我是真的不适合当老师。或许趁这半年多赚点钱,然后辞掉工作,再另觅新的职场跑道。”

她知道杜歆觉得当老师很痛苦,会硬撑下去全是因为父母的期望。

程孜凡心间一动。想起熊老爷曾提及请她帮忙找个数学老师。只是,胆怯的杜敌会不会被那一家人吓到?或许等她确定能搞定那一头熊再说吧。

“我找了个家教的工作……”她开口向杜歆简述这几天到熊家担任家教的始末,当然省略掉和熊腾云之间的争执,这种略显幼稚的行为她不想提及。

她和杜歆是大学同学,不同科系的两人是在修教育学程时认识的。毕业后她们到了同样的学校实习,实习结束则各自在不同的学校代课,去年两人相约报考私立学校教师,很幸运地考上同一所私校。

她想月兑离亲情束缚的心情,杜歆一直很了解;而杜敌对于当老师一职的痛苦无奈,她也完全能体会。

“-个年纪比你大的学生,会不会很难教啊?”对杜歆而言,正常年纪的学生已是不好教了,何况是一个异常岁数的学生。

“嗯……是有点儿挑战。”她保守含蓄地回答,怕吓着杜歆。

“你那么勇敢,一定可以的。”杜歆露出甜甜的笑容。孜凡一向比她勇敢独立,她对她有信心。

是吗?脑中浮现那张轻佻不羁的脸……她苦笑着。希望吧。

周三六点半,她人已经坐在熊家饭厅。金管家在周二晚上打电话通知

她今晚-块来用餐,要照她的惯例当然是拒绝掉,然而金管家舌架莲花,似乎天生具有说服人的天分,说到后来,她都要觉得再拒绝下去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阿吉帮忙端菜出来,圆餐桌上除了熊家父子外,金管家也坐了下来,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后,厨子老张也坐了下来用餐;见到她,仅是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程孜凡很自然地打量老张的顶上……果然是电卷头。餐桌上望去,全是顶着一颗电卷头……除了金管家例外。看来这一家子品味较正常的就属面前举止优雅的金管家了。

“和主子同一桌吃饭确实不合宜,但是老爷坚持,咱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金管家见她眼里的疑惑,以为她是对此事有疑问。

听到主子老爷这些字眼,熊腾云险些没翻白眼,真搞不懂金叔为何如此热中这种“主仆”称呼游戏。

“吃饭就是要人多才好吃,咱们一家都是粗汉子,不在意那些礼节。来来来,别客气,这是老张的拿手菜,荷叶粉蒸鸡;包你吃了还想再吃。”

“谢谢。”接过熊一夫夹过来的长方形荷叶卷,程孜凡忙不迭地说:“我自己来就行,熊老爷别忙了。”

“也是。好好,别客气啊!”熊一夫点头笑道。

瞄了眼一桌的食物。是因为她的缘故吗?才六个人怎么吃得完?程孜凡不禁倾身向一旁的熊腾云低声问道:

“你们家一向都是这么吃饭的吗?”她眼神往桌面一眺,暗示菜色的丰富。

“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你的关系吗?”熊腾云将吃到一半的香酥鸭拿下嘴巴,眼神睨向她,迅速对她上下扫过一回,“语带讥诮:你能吃多少啊?”

程孜凡不理会他恶意的回应。径自将小碟中的荷叶粉墓一鸡拿近身前。纤手细细解闻蝶型线结,缓缓伸展开荷叶,一阵清香袭面而至,真是享受!

突然察觉周遭氛围不对劲,似乎太安静了!她抬起眼,但见餐桌上众人皆停下动作,每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投注在她身上--除了埋头大吃的阿吉例外。

怎么了?她脸上不可能黏上什么呀,都还没开始吃呢!她杏眸左右瞧了瞧,只见老张对她点点头,有点赞赏的意味。

“看见没?这就是优雅,浑然天成啊!”金管家像朗诵诗歌般夸张地说道,眼神突然瞥见身边狼吞虎咽的小子,出其不意地打向阿吉那只油腻的手,眉头微蹙地嫌弃道:“吃个香酥鸭也能吃到满脸是油……”

“戴好粗了!”阿吉塞着满嘴鸭肉,口齿不清地说。

金管家听了,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说过几次了,嘴巴有东西不要说话。”

“我……唔唔……”阿吉才开口回一声,一块鸭迅捷地塞进他嘴里,令他无法出声。

“闭嘴,吃你的吧。”熊腾云冷冷地说。

“不孝子,那鸭是老子的最爱,你竟然拿来堵阿吉的嘴!”熊一夫吼了一声,快速地夹走另一只腿,挑衅地瞟了眼儿子。

熊腾云怔了怔,敢抢走他最爱的鸭腿……他眼神瞄向餐桌另一道菜,红烧蹄参,火速夹起其中那片油亮滑女敕的蹄膀皮。露出奸笑表情。

“哇……”餐桌同时响起三声一长号,看来金管家与老张也是此中同好。

“老人家吃海参就好,这个太油,年轻人吃。”说罢,即将那大片蹄膀皮滑入嘴里,大啖美食。

大伙儿眼神各自交流,像是定时闹钟一响,同时往桌上的食物进攻。

程孜凡清冷的神色不自觉地放软。原来东西要人多才好吃是真的,她常是一个人吃饭,不管是和爸爸或妈妈同住。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吃着外食配电视,有时甚至连吃的都没有,看到他们之间谈笑争食,就连白米饭在口中咀嚼着,都有说不出的好滋味。

眨眼不到十分钟,桌上食物已经空了一半;而除了她与金管家外,其他人都添第二碗饭了。

“太秀气会吃不饱。”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她身旁冷哼着。

不用转头她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原来他也有这么贴心的一面,虽然表达的方式不怎么善意,但至少表示他们之间有了良好的互动。

不到半小时,餐桌上已是清空无一物。程孜凡才起身想帮忙收拾,便让一屋子的男人制止。于是由阿吉在厨房帮老张,而熊一夫和金管家则是走到庭院散步。熊腾云起身往书房走去,程孜凡趋步跟在后。

“吃饱就坐着读书,很不健康耶,程老师。”那声老师怎么听起来有那么点不敬的意味?然而这可是他第一次开口喊她老师;也就不必太过苛求了。

“这样是不太好,脑子也会变钝,下回我七点半再来好了。”本来是七点上到九点半,然而他说的也没错,政为七点半上课或许可行。

“干嘛?张叔的菜你不满意?”七点半再来,是不打算过来用晚餐?

“当然不是,只是不能每次都来叨扰。”她不习惯如此亲近的互动,虽然刚刚的气氛很不错。

“那一大桌菜,加你一个有差吗?”熊腾云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看她急于保持距离的态度,就令他非常不爽。

想起刚才那食前方丈的阵式……是没差她这一个。

“还有……”熊腾云由上而下打量着她。摇头叹道:“来这里不需要绑那种吃素的头,不就上个课。轻松一点嘛!”

啥?她都没有嫌弃他的电卷头,他竟然唾弃她吃素的……什么吃素的头啊?她可是配合他这个超龄的学生,才把自己打扮得成孰一稳重些,她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

“这不是什么吃素的头,何况我什么发型跟上课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一副自己很有审美观好吗?也不想想自已头上那颗电棒卷!

“那不适合你。”熊腾云不理会她的说辞,直截了当地说出重点。

这个自大男……她平时的修养功夫在他面前都化成了泡沫,忍不住竟月兑口驳道:“电棒卷就适合你吗?”

熊腾云怔了怔,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黑夜中映出的身影,伸手抓了抓顶上那些卷发,竟然笑笑地说:“果然不太适合。”

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她一时哑然无语。

“不过短期内我还是会留这个头,你就忍耐一阵子。”转过身,在她

还没开口前,他又问:“难道你平常去学校也是这打扮?”这些老师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学生怎么会想上学?

当然不是。不过她不想再就此问题争论下去。

“再说吧。”她将课材拿出来,严肃地问他:“决定好了要用功念书了吗?”

哪有可能!熊腾云很想翻个白眼,然而面对她认真的神色,他只好硬生生忍住。

“你如果不想念书又何必花家教这笔钱。”如果他一直这样,她来不来都没有任何意义,更不好意思领家教费了

“老头子钱多没处花。”他无谓地耸着肩。

“你……”秀眉紧蹙,对他的话很不以为然。

“每回过来聊聊天,钟点费轻松入袋,何乐不为?”他挑眉嘲讽道。

“这种钱我拿不下手,”瞧他一副游手好闲、纨垮子弟的模样,她略为挫败地说。

“这女人何必这么认真?不过,这或许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吸引?熊腾云皱了皱鼻子,挠了挠那头卷发,眸底掠过一抹怪异之色。

“这么快就放弃了?”他故作轻松地问,话说今年以来他不知赶走了多少个家教。她算是勇气十足,能撑那么久。

“教学不是单方面的意愿,教了也要有人肯学才会有成效,如果你一直坚持不念,即使把你绑在书桌前,也是没用。”她语重心长地说。

绑他?谁能绑得了他?除非……他觑了眼她,脑中突然闪过许多滢荡的画面。千万不能说出来,不然这位正经过头的程老师恐怕会翻脸走人。

她说的没错,他不想做的事任谁也无法勉强。只是……该让她走吗?他虽不想招惹良家妇女,但往后见不着她还真有点可借。况且老头子肯定不会死心,没有了她,也会不断出现其他新家教。既然避免不了,或许该想个有趣的方法来度过这无聊的家教课。

“我天生是个猎人……”他颇有深意地看着程孜凡,等着她问下去。

读书跟猎人有何干系?程孜凡没有开口,仅是眉梢略扬,等他自己说下去。

真会被这女人气死!连讨好男人的最基本态度都没有,一点也不可爱!哪像郭大姐店里的那些小姐……离题了!

“猎人就是会见猎心喜。要让我心甘情愿读书考试,得要有足以打动我的猎物,不然怎么会有动力呢?”

见猎心喜?她点了点头,很好,会用成语。

“你说,眼前有什么好猎物足以令我行动?”见她点头,他开心地笑了笑。

“好大学就是那个猎物,是你认真的动机。”她回答他的问题。

“那个送我我都不要,干嘛还费力去争夺。”这女人真的很有把气氛搞冷的本钱,他敛起笑容,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那么……你的意思?”她不解地问。

一听她提问,他那张有型的俊脸登时神采飞扬,一开口立刻滔滔不绝。

“猎物就好比是一种奖励。例如在学校,如果学生成绩有进步或是表现良好,老师不是都会给奖励?有时是一本书或是一支笔,再不然一份小礼物,学生——”

“你是要我送你小礼物?”眉眼染上一丝疑惑,他有这么天真无邪吗?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什么小礼物!你不要打断我的话。”他的耐性快被磨光了。

“讲重点。”她冷观了一眼,虽说闲扯钟点费照领!但他这么胡扯,她都快听不下去了。

这么凶?也不想想是谁打断他即将出口的重点,熊腾云摇摇头,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跟我约会。”讲重点就讲重点。

啥?他说什么?程孜凡眨着眼,一脸茫然。

“看你的反应,该不会是没有跟男人约会过吧?”天哪!她眨眼无助的表情怎么那么可爱呀!跟平时冷无表情的她差太多了。

“当然不是!”骗她回过神,未及思索便飞快回答。继而想起他提及的谬论,杏眼不悦地瞪向他。“你是故意开玩笑的?”一定是,这家伙恶习难改。

“不是。”

“……”望着熊腾云那难得正经的神色,反到令她不知如何回应。

“不就一个约会,又没有要干嘛。虽然我很少和女人约会过,不过应该就是吃吃喝喝、看个电影什么的!难道不是吗?”说着说着,他竟窘困地耙了耙那头电棒卷发,好像约会一事对他而言真的很陌生似。

很少和女人约会过?他有这么纯情?几次照面下来,她没有把他当成狂就该偷笑了。但他那不知所措的窘态,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真的没有说谎。他没有追过女人,更别说花时间去和她们搞个单纯约会,以前郭大姐、高大姐……店里小姐一大堆,他推出去都来不及了,还约什么会!

不是他自吹自擂,他长得或许不是现今流行的美型男,然而在女人方面却是如鱼得水。二十八年的岁月里。女人随招即来,会在一起大都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大家合者即来,不合即散,因为这样的关系很简单不麻烦。

“把约会拿来当奖励不是很适当。而且,读书应该是为向口己而读,不是为了别人。非得有奖励才努力用功,这未免也太功利了。”适当的奖励她不反对,但是他提出来的条件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我就是为了别人而读的;不是吗?照你之前说的,考上好的大学能求得较好的工作机会,这不也是功利主义?”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些当老师的人在想什么,满脑子道德教条,一定要把问题搞得那么复杂才是有学问吗?

她一时怔住,竟被他的谬论堵得无法响应。

“你不是一直想劝我考大学?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自己看着办。”不要拉倒!他是谁?熊腾云耶!在女人国吃香喝辣、无往不利,有必要为了跟她约会在这里低声下气吗?

她暗忖着,或许他只是想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以往的成长过程令他无法有个正常的社交经验,她就把它当成是对学生的另一种……生活教育。

“就……单纯约会哦。”虽然退让了一步,但心里仍觉得不妥。

“当然!不然你以为还要怎样?”有怎样也不能跟她说啊!他在心里窃笑,这样才对嘛,有目标才会有动力!此刻心里哼唱着胜利之歌,都忘了先前自己不招惹良家妇女的保身原则。

“既然有奖,就该有惩。考试成绩达到标准就约会,未达标准就……”她瞬间恢复清冷神色,杏眼盯着他瞧,心里想着该如何惩罚呢?

啥?这女人又在说什么鬼话了?熊腾云一惊,警惕地收起欢乐的心情。就怕会突然来个乐极生悲。

“未达标准就……罚抄写罚背诵。”说穿了也是了无新意,她很少因为成绩不佳而处罚学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方法来,况且对于不爱念书的他而言,背诵抄写或许会是帮助记忆的最佳方式。

他不悦地瞪向程孜凡。算她狠!但,一山还有-山高,反正他有阿吉在,抄写又有何惧!

“没问题!”他扬眉咧着嘴,像个大孩子般地露出灿烂笑容。

程孜凡-怔,刹那间竟起了错觉--他的笑容里好像真有些纯真坦然的气息,令人不自觉地也跟着轻快起来……

“什……什么?你答应和学生约……约会?!”杜歆大眼圆瞪,小嘴微张,惊讶得一句话说得零零落落。

在租来的公寓小客厅里,程孜凡试图说服杜歆接下熊腾云数理科的家教,在解说她和家教学生相处的情况时,不意将她和熊腾云问的约定说出口。

程孜凡蚝首轻点。现在想想……当初自己怎么会被说动?不过--

“反正考题是我出的,他要达到目标也不容易。”她难得俏皮地嘻嘻笑着。

自从熊腾云提出“约会”以来已半个多月,他没有一次达成目标。反倒是罚写罚背的机会不少。本以为他会因恼羞成怒而不想念,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反倒斗志高昂。

“你故意欺负学生,看他进步了,就将考题变难,原来程老师这么坏!”向来冷静自持的孜凡难得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杜歆忍不住和她开着玩笑。

“也不是啦。”她羞窘地低喃道:“和学生出去约会,怎么想怎么怪。”

一想起和那只熊独处的时光。她竟觉得有点局促紧张。家教时间倒还好,她的心思全在课程上,阿吉通常也会待在一旁,就是下课时较为麻烦。

熊腾云说什么也不让她一个人搭车回家,坚持女人不该深夜独行。九点半是深夜?她都要怀疑这个所谓的前黑帮大哥过的是哪一种汪湖生活了。

熊家那帮人全数举双手赞成由熊腾云护送她回去。女孩子在熊家是个宝!熊老爷如是说。在熊腾云送她回家几趟后,她提出另一个建议,双方达成妥协共识,由熊腾云陪她走到捷运站搭车。

两人并肩走时,高大的他总是配合着她的脚步,那张嘴巴照例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她讨厌他大男人的霸气自信,却又无法忽略在他身旁所厌受到的安全厌,连她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存着何种心态了。

“他不算正式学生吧?或许来个师生恋也不赖。”杜歆见她双颊微红,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不可能!”她的反驳太过迅速,显然是被杜歆的突发奇想吓到。

“也是。一个满脑草包的粗人怎么能打动咱们气质美女教师呢。”杜歆笑了笑。

“他不是草包,只是……不受管教。”她不自觉地替他辩护。他们之间……跟一只熊耶,沟通不良。怎么谈恋爱?

杜歆带着兴味观望,很好奇这两人之间的互动,于是她点头接受程孜凡的提议。

担任家教一个多月了,她发现熊腾云并不像熊老爷说的那般“笨”他只是不想念。套句他说的话——不爽读。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让人轻易控制的男人,更休想命令他去做任何事,因为他才是自己的主导者。

所以当熊老爷看见儿子竟然捧着课文背诵时,惊喜得只差没和金管家抱头痛哭。当程孜凡周六一早走进熊家,在书房门前,熊一夫拦下她直嚷着要帮她加薪。

“熊伯伯,不用了,这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她当家教没多久。熊一夫就叫她别喊他熊老爷。

“这简直就是神迹啊……”熊一夫夸张地仰天一叹。

“再说下去,我就让你的神迹当场毁尸灭迹!”书房门突然打闻,熊腾云铁青着脸。死老头真的是太爱演了,惹得他超级不爽。

熊一夫咧着嘴,顿时不知该笑还是该破口大骂;死兔崽子,这样件逆老子!

程孜凡垂下脸,嘴角隐隐含着一抹淡笑。

一开始这对父子的对话常令她吃惊不已,他们的相处方式完全超月兑世人认知的“父慈子孝”。然而几次下来,她发现这正是他们父子的沟通方式,两人愈吵,精神愈来劲,情感不见淡薄,反倒是自然流露出一种亲密的父子亲情。

“憋笑会得内伤哦。”熊腾云不知何时凑到她耳边,轻声点破她忍住笑意的神色。

他的靠近仿佛带来一股热浪,热气顿时泛遍全身,她不安地轻挪身子!拉开一点距离。

“死小子!竟敢对老师打情骂俏?!”熊一夫见状。月兑口大喊。

熊腾云听了,难得没有反呛回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仅是懒懒一笑,一副“不然你想怎样”的神情。

“熊伯伯,你误会了,腾云他不是……他……”她登时芙颊排红,急于解释刚才的事。谁知一向口条清晰的她,竟无法流畅地解释清楚。

“别理他。”他才懒得理会老头那爱演的个性,直接将她拉进书房。

熊一夫见状;倒也不生气,他给了一记眼神,一旁的金管家便意会过来。

“少爷如果能娶到像程老师这么有气质的美女,那真是天作之合。”金管家果然了解他,一出口就说中他的心意。

真是这样,那-定是神迹,是秀子在天上有保佑这个笨儿子。”妻子早逝是他心中的痛。熊家男人看似霜气十足,其实是温柔专情,腾云之前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伴侣!“才会流连花丛……熊一夫心里猛然一惊!

“腾云最近还跑小郭那边吗?”一想起,他马上问金管家。

他就是知道才觉得不妙。以孜凡的个性,哪有可能容忍另一半身边围绕一群浓妆娇艳的酒店小姐。他一抬眼,见金管家担忧的眼神也望了过来。两个老人家颇有默契地同时喟叹一声。

他们对话的同时,书房内的家教课也开始了。

看着一旁写着考卷作答的熊腾云,她心里盘算着某件事。日前杜歆在她的劝诱下同意加入熊腾云的家教行列,负责数学方面。当然前提是她得先搞定这头熊--

“你需要一个数理方面的家教。”当她批改试卷时,顺口提及此事。

“不需要。”这辈子请个家教来教他读书这件事,对他而言已经够丢人现眼了,现在还得再加上一个……传出去还得了!

“只靠文科,考不出好成绩。”

“只要考上学校就好。”对于考大学这事,他仍是不以为然。没有念大学的人生就没有价值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与她的约定,他是不可能在此乖乖就范的。

“考大学还不容易,个位数就能考上,你既然有心,总不能是太差的科系。”都请了家教,总要有些成绩出来。

“既然个位数就可以上大学,遗念什么念?你看,天气那么好,咱们约会去!”他拉起她的手倏地站起来,故意闹着她玩。瞧见她冷着脸仍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他只得悻悻然地松开她的手又坐了下来。

唉!春光明媚……真浪费了这种好天气!

将批阅好的试卷还给他,她慎重叮咛:“杜歆明天会过来,你不许把她吓哭。”她会陪杜歆一道过来,顺道盯着这头熊。

不许?这辈子还真没有谁能命令他要这样、不许这样……看来她是把他吃定了?

“行!但前提是你不能再给我乱出考题。”他将刚刚考了六十九分的试卷丢在桌上,很不悦地睨着,就差那么一分……要照她这般出题模式;他到何时才能和她约会啊?

“我……哪有乱出。”一接触他指责的眼神,她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程孜凡……老师。”他加重那不怎么尊敬的“老师”二字,故意耍狠地眯着眼,手指用力地敲着考卷上那几个字--酦酸而蜗聚焉!怨愆地问道:“什么“流”酸而‘内’聚焉?这是什么鬼话?!根本不在我们这次的考试范围内,这一课根本没有教过。”最近发现她常在考题里参杂一些看都没看过的课文,不免开始怀疑她的“居心叵测”。

程孜凡先怔了一下,然后抿嘴隐隐含笑说道:“这是荀子的《劝学》篇,‘流’不是酸而‘内’聚焉,要念‘稀’酸而‘瑞’聚焉。”

念错了?一股热浪冲上脑门,那如阳光麦色般的俊容难得地浮现淡红。他暗骂自己,都要忘了上次脸红是几世纪前的事了,现在却为了不知死了几千几百年的古人的一句话而脸红!

“这些古人到底有没有概念?做事情有没有效率?尽写这些让人看不懂的鬼字,还说要‘劝学’,我看是“劝人不要学”比较快:”他恼羞成怒。

他的歪理照说总会换来她的一番训诫,然而这回瞧见他难得羞赧的神情,竟令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瞧她漾起笑意的娇颜,他不禁看得出神,气消了大半。天哪!他再不出手,非男子汉也……好吧!他是男子汉,却也自认为是个绅士--

“再笑下去,我就吻你。”低哑的嗓音懒懒地逸出,幽深难测的黑眸清楚地令人感受到他话里的威胁--他不是开玩笑的!

她一惊,睁大眼地看着他。这人怎么总能将这种登徒子的话说得如此认真。还这般脸不红气不喘的?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双颊不争气地泛红,气恼地斥道:“你别闹了!”

熊腾云没有回应。像是在思索什么似地,许久才耸了耸肩,无谓地低喃:“反正那也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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