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极不安稳,辗转反侧扰乱睡意是主因,在熬过了时睡时醒的大半夜,接近凌晨时,终於抵抗不了生理的倦怠,重又沉沉入眠。
但那段安眠期不长,她揣测应该不到两小时,一种实质的热闹氛围让她苏醒了。她撑开眼皮侧耳聆听,除了窗台前群众的鸟雀啁啾,邻居相熟的闲嗑牙交谈声,不应该有这种异乎寻常的感觉,她的家恒常与寂静相伴。
再仔细谛听,空气中有她父亲捻棋落盘的声响。原来如此,她棋艺深厚的父亲常与自己对弈,不管什麽棋都好,总能得出一番趣味,此起彼落的棋子触底以及相互敲击,营造出不孤单的假象。
再也无法入睡,钟面指着七点三十五分,以周末而言嫌早了点,但她无遐思考排遣时光这回事;她已经三日过着食不知味的生活,後来她还索性减略一餐,免得进食成为棘手的新烦恼。
她赤脚下了床,决定到与卧房通连的小浴室洗个澡。努力打起精神将全身梳洗完毕,换了轻便裤装,紮起长发,最後揽镜自照,咦?怎麽面目还是没有展现气象一新?
她肯定了一件事,她的累是精神上的耗弱,和体能无关,她彻底被干扰了。可田碧海,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你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啊。
「……唔,我怎麽没想到这着棋呢?真是不进则退啊。」父亲的喃喃自语传来。
真羡慕父亲,几时她才能修炼得这般潇洒自如?
拖着意兴阑珊的步伐,她推开房门,穿过客厅,以眼角余光瞄了眼坐在沙发一角的父亲,气息恹恹地挥个手。「爸早安。」
「起来啦!替你做了早餐了。」
随口应了声,她站在阳台前寻觅那几盆她搬回来的植栽,几秒钟的光景,忽然灵台清明了,她倏地回头,睁大了眼望着洒满了晨曦的客厅一角,并且以她的一点零视力肯定再三,与父亲对坐下棋的不是空气,是结结实实的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让她睡眠品质大打折扣的罪首。
她火速冲到两个兴高釆烈对弈的男人间,捧着额角头疼万分,终於忍不住对老父月兑口而出:「爸,你怎麽又随便让外人进门,不怕歹徒把我们分屍了?」
田鹤年抬眉,一头雾水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女儿。「你还没睡醒啊?这哪有外人啊?」说着摇头对宋子赫致歉:「不好意思,碧海这两天不知怎麽搞的,精神不太好,大概工作太累了,昨天差点穿了两只不成对的鞋子出门,幸好我发现得早提醒她,没让别人看笑话,你多包涵哪。」
「爸!这是重点吗?」她强烈挥拳抗议,还狠狠跺了一下右脚,严重失态。
「伯父,我和碧海沟通一下,最近是我把她给惹毛的,我现在就去和她和解。」宋子赫笑容满面地起身,一手勾肩一手拉臂,不由分说,连拖带推把怒火中烧的她推进卧房,反手关上门。
「你这人怎麽这麽——随心所欲啊!」她开始语无轮次:「你明不明白这是我家,怎麽你像进出你家一样啊?我连躲起来的隐私都没有,信不信我下次告你擅闯民宅——」
「我记得我非常正式的按了门铃,正式被邀请入宅,并且被诚挚请求吃了一顿清粥小菜,最後无法抗拒令尊的热情下了两盘围棋……哪一项可以用上擅闯民宅这条罪名了?」他条理分明地驳斥,一面欣赏面前那张起床未久、仍带点糊涂慵懒的脸蛋。
「可是你擅闯我的——我的——」她的什麽?她能够告他擅闯她的梦境、干扰她的入睡吗?
「你的什麽?」他扬眉莞尔。
「……」她斜瞅他。「没事。你今天想做什麽?」
「来确定一件事。」他强行按压她的肩让她坐在床沿,再抄了张椅子和她对坐,非常郑重其事的模样。
「……」她微低下脸,身体进入紧绷状态。
「看着我。」他勾起她下巴,不容她闪烁其词。「你就直言不讳吧,我都能接受,前提是不可以撒谎。」
「……」
「你……爱的可是女人?」他咬牙说出口。
「什麽?」是这个问题吗?她圆眸直楞楞定住,有些模不着头脑的傻眼。
「我是说,你一直拒绝我的——我是说,你是否在心理上只能接受——女人?」他第一次落入措辞困难的窘境。
她歪着头思索,回答,但更像喃喃自语:「这推论挺鲜的,但如果是的话,我的问题会小多了吧?」
未及思考她的言外之意,他张臂便将她抱个满怀,挤迫的力道直令她发痛,她楞了几秒,推开欣喜若狂的他,不明所以。「就是要问这个啊?电话问就行了啊。」
「既然这样,那麽剩下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不用担心。」他连忙给予一个灿烂的保证笑容。
「你能解决什麽?」她暗讶,他知道些什麽了?
「你不习惯我碰你,那就先不碰,直到你做好心理准备,可以接受为止。我们一起追索原因,请你相信我们可以解决这件事,但不要逃避,让我明白你的想法。」
她掩住唇,一时说不出话。他温暖覆盖在她膝上的双手,一双晶亮、温柔满溢的眼神,如同两道漩涡让她深坠,她的围城几乎就要崩落,她清了清喉咙,颤着嗓音道:「你——这麽想和我上床?」
「呃?」
「你追求女人很少这麽有耐心吧?越困难的越有吸引力,这就是不惜让你一大早专程上门来的最大动力?」她转头,无法对着那双眼睛说刺心的话。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真的喜欢你,」他扳回她的脸。「我相信你也是。」
「……然後呢?」她用力咬着下唇,「上了床,没有神秘感了,没多久我很快就会让你生厌,接下来你想挑战什麽?我可没有十八般武艺留住你。」她逼望他片刻,起身走到衣架处拿起出门用的提袋,将桌上的钱包、手机、钥匙一一置入,回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默默传达逐客令。
「然後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结婚。」
她木然呆立,瞬间忘了下一个动作。
他从背後圈住她,低声而诚挚地字字叙述:「我们可以结婚。」
她嗒然许久,直到眼眶潮湿,视线不再清晰,她轻轻挣月兑他的怀抱,旋身面对他。「真不容易的提议。我很感谢你的用心,但是我想给你很良心的忠告,千万千万别轻易把它当筹码,万一对方认真了,你就很难月兑身了,那会是很糟糕的状况。比方说,像我这种女生,未来一定不会再让你夜归的,你一定要想清楚才说,好吗?」她瞥了眼时间。「我现在……得出去了。」
「去哪?」这真是怪异的经验,他竟反过来问起女人的行踪。
「和朋友约好了。」看见他疑惑的表情,她解释:「你突然来,我没法改行程。」
他看了看她,侧身让开,彷佛这才是他的房间,她是留不住的那一方。
留不住的念头,令他的心脏重重击向胸膛;他握紧了拳头,勉力挥去那股熟悉又憎恶的感觉。他用力甩了甩头,甩掉一些正在成形的画面,及时唤住正转开门把离去的她,重申决心:「我说的是真的。」
她伫足良久,仍然带上门离开。
*****
「别再敲了,我知道你不耐烦,你以为我喜欢和你在这儿耗?张秘书进来!」宋思孝虎目瞪直,招手让秘书把手中那杯走味的花茶撤换。「以後别泡这种玩意儿——怪事,这蛋糕还不赖,你打哪儿订的这个?」
「有兴趣就和张秘书登记团购,可以便宜不少。」宋子赫五只指尖继续在桌面踢踏跳。
不理会他话里的调侃,宋思孝眼角余光瞄见宋子赫已将西装外套穿上,一股掩不住的去意在那双漂亮却紧绷的眉梢跳动。「不是吧?早上九点半,急着去哪儿?」
「解决事情。」
「这麽急一定不是公事,多耽搁一会儿无妨。」
「您可真是我的知己。说吧,谁又扯业务部後腿了?」宋子赫没好气地坐回高背皮椅上。
宋思孝也不含糊,直接点明来意。「你这部门——业绩我没话说,不过人事室那边反应最近公关差费用爆增,你全给了核可,到底有没有亲自查一下底下的人在搞些什麽?」
指尖终於停止了敲击,宋子赫把热茶放置桌侧,端起一副正经道:「报告老总,您老不会希望敝人在下我拉拢的客户全都是贤良君子,下一盘围棋泡一壶茶就和我们签约了吧?」
「……你这意思是什麽?你手下的刘主任、李主任他们全都下海和客户玩在一块啦?」
「这我可不清楚,我只管前段作业谈好条件,後段如何那是他们的本事,我要的是业绩,你们要的不也是麽?要马肥又不让马吃草?」
这次换宋思孝频敲桌面了,他愀然蹙起浓眉,默默寻思,忽转个话锋道:「三年了,我想法子让你转个部门历练好了,上面应该不会有意见。」
宋子赫但笑不言,脸上的轻蔑更明显了。
「你多积极些,别让子贤他们瞧轻了。」
「他们瞧他们的,您非得和他们较劲?」
「我这不都为了你?!」宋思孝忍不住又爆起嗓门。
「老爷请息怒,莫伤了龙体,」宋子赫扬扬眉笑嘻嘻走过去,两手搭在他父亲的肩膀上。「我哪次不听您的安排啦?」
「阳奉陰违你可是一等一!」宋思孝啐道。「到现在婚事也没个谱,你这不是让我在你女乃女乃面前难做麽?」
「你们也太猴急了吧?培养感情总需要时间哪。」
「听听你把家里人说成什麽样子了——唔?培养?」虎目睨向儿子,「还在和那位田小姐?」
「可不是。」宋子赫挺直背脊,做个看表的动作,不准备延续这个话题。
宋思孝视若无睹,仰起下巴说道:「田——碧——海,这女孩儿是不坏,起码比起你以前那些个是好多了,样貌虽不是最好的,但端得上台面,自食其力又懂事,也不爱玩,生活简简单单,她父亲田鹤年又是有清望的退休教授,就是家里单薄了些,帮不了你太多忙。」
「嗯,资讯挺完备的,您又让人去查了?」
「基本的工作少不了。」宋思孝挥挥手,照样不理会讥诮,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查也是白查,我看资料很快又要更新了,你就替我省点工夫吧。」
「更新?」宋子赫瞥了眼他难得幽默的父亲。「其实不更新也行。」
「……」
「您若不反对,我就把她娶回家去,怎麽样?」
「这玩笑跟我开开就罢了,别在你女乃女乃面前来这一套,遭骂的是我和你妈。」
宋思孝从容座沙发直起腰,习惯性挥了挥袖口,准备结束这个临时会面。
「人呢,最悲哀的事之一就是说真话别人老当假。」宋子赫作出烦恼状。「您老说该怎办?」
「……」
「您不是说我老大不小该收心了?我想想也对,唔,那麽就反璞归真吧,娶田碧海好了,皆大欢喜。」
宋思孝直瞪着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儿子,欲从那张真情挚意的俊美脸孔里找出点蛛丝马迹;他察言观色了半刻,郑重点头道:「好,好主意。不过,你确定人家田小姐欢喜嫁你吗?」大掌一挥,笑着步出办公室。
宋子赫低下头,双手插进裤袋,低喃道:「我不知道她欢不欢喜,但全世界的人为什麽都认为她不一定欢喜?这是我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没人可以给予回答,但他已做出了决定,准备自己找答案。
田碧海时不时失踪一下,或许真另有蹊跷;她凡事低调,一般交情的朋友未见得了解她。她无法全心全意敞怀接纳他,总是犹疑再三,莫非另有所好?他想起了前些时宋子俐的谬论,如今思及,并非全无道理,当务之急,他得找出那个影响了田碧海至深的不知名劲敌。
他按下车窗玻璃,屈起肘臂倚靠在窗沿,远望那栋静巷内旧式不起眼的七层楼电梯公寓,再比对一下时间,将近两小时了,田碧海即将出现。
三分钟後,她果真走出了公寓大门,原本带去的两大袋东西消失了,一身轻便上了自己停靠在路边的小型车,从静巷另一端驶离。
三次了,他亲自追踪了她三次说不清楚行程的行迹,发现她去了相同的地址,停留差不多的时间,有时上午,有时晚间,他曾经冒险尾随探查她拜访的楼层——同样的七楼灯号,那里到底住着谁?
两小时,能做多少事?他实不愿细想,但那里必然隐藏着一个关键性的原因——一个她始终不愿意正视与他的关系,甚至多所逃避的源头就在那里。
他怞了两根菸,斟酌了可能会有的多方影响,止不住一股揭开答案的冲动,他最终捺熄了菸头,下了车往公寓迈进。
年久失修的电梯发出嘎吱的机械磨损噪音,他想像田碧海置身此处的心情,她可雀跃?可期待?是否也想到了他?
到这阶段,他终於体验出一个正在内心深处滋长的事实——他爱上了这个女人,真真切切地,他不容许路途上的任何阻碍出现,干扰他拥有她。
他踏出了电梯,新的困难却等着他,左右两扇铁门哪一扇才是目标?
站在中央,忖度了稍久,他右转身,面对一扇较洁净的红色铁门,按了两下一长一短的门铃。
疾步奔来的拖鞋踩踏声在铁门後清楚响起,几乎不必等待,里面那扇厚实的木门便霍然开启,伴着一个欢快的女性嗓音:「不是有带钥匙吗?什麽东西忘了拿?」
铁门随之开放,他准备好的道歉台词没有说出口,门内门外的两个人正面对望,他们看清了彼此,他月兑口而出:「恩琪?」
他没想到一次就找对了门。
*****
他们无语对坐良久,隔着一张茶几,像隔着一道海洋,任谁都不知如何划破隔阂。
她紮起了长发,露出美丽依旧的脸蛋,但右颊覆盖着一小片陌生的美容胶贴,显然是为了抚平底下正在癒合的伤口。
她低着头,紧抿着唇,两手握拳放在膝上,一张一阖,内心分明在激动着。
不得不打破沈默,他开了口:「你认识碧海?」
她吃惊地抬起头,不停转动棕色眸子。她聪敏地连结各种徵兆,某种令她骇异的想像快速成形,那是她从未设想过、也不该发生的景况;但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半年後找上门决计不会是为了她。
「认识,认识大半辈子了,从中学一路到国外大学念设计,我们相识了十年以上。」她字字清晰地说着。「你呢?你认识了她多久?」
「五个多月。」说完,他瞬时恍然大悟。「原来,她所有的犹豫都是为了你。」
一句话胜过细说从头,她呆若木鸡,双眼立即盈满了湿气,她用了一分钟消化这句话代表的不堪闻问的意涵,一开口嗓音便沙哑:「你没想到吧?你以为你可以掌控任何人、任何事?」
「不,你误会了,我从没想要掌控任何人。」他绕过茶几,蹲跪在她面前,与她平视,仔细审视她的脸,他问:「怎麽回事?」
如果这句问候一开始就已传达,会不会一切都将不同?「那天你不来,我从天桥上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当时雨势很大,她对着手机吼完,发现自己掌控不了这个男人,而男人却已牢牢牵绊住她的心,用尽心机,男人并不想放下一切前来会面,她在他心头的份量在当时已充分表露,大雨让她无比迷惘,也无比冰冷,原本的威胁戏言在眼前萦绕,她想让他後悔,一秒内便做了决定,在伫足点一跃而下。她准确掉落在一辆货车车顶,再弹落在洒满卡车掉落的粗石砾的路面上,幸好当时坠落的方位正好红灯车停,没有造成更大遗憾,她四肢受到无数擦伤,右小腿立时骨折,右脸着地处一片血肉模糊,她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整型手术数次,每一次都累积了无限的恨意。
他闻言震惊不已,语气却相当平静。「难怪你消失了这麽久,电话和住址也改了,我告诉过你我那时有事。」
「你说的有事是指那位邓小姐?」她冷看他。
他摇头。「不,我那时真的有事。至於邓欣,我认识她在你之前,你也早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我从未欺骗过你不是吗?」
「你并没有阻止我爱你。」
「我从未承诺过什麽。」他面色凝重。「恩琪,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向你道歉,那绝不是我的本意,如果我当时知道,我会尽量弥补你的损失和缺憾。」
「你能弥补什麽?」她厉声问。
他闭眼片刻,无奈吁出一口气。「我的确做不了什麽,你要的我不能给你。」
她炯炯凝视他,那日思夜想的脸孔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给不了她要的安慰;而他的出现,竟是为了别的女人,一个她毫不保留吐露内心真意的知交。人生无常,莫过如此?
她眨回几欲滑落的泪水,挤出一点笑意。「你来是为什麽?想看看碧海隐瞒了你什麽?」
「……」
「你何时为女人伤神了?」
「……」他站起身,不发一语。
有时候,一眼凝望诉尽千言万语,她在他不再玩世不恭的神情中看见前所未有的真情——他爱田碧海,无庸置疑的。
「你得不到她的。」她下了断语,口吻却似诅咒。
「……」
「如果你已经得到她,就不会上门来了。」
他叹口气道:「恩琪,我们之间的事和她无关。」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以为她也会义无反顾爱上你?」
「我会尽我的能力做到,既然我爱她——」
「别再我面前说你爱别的女人!」手臂奋力一搂,茶几上的一叠纸张立时飘飞四散。
他注视着已然失控的她,知道再留下来只会徒增遗憾。「我走了,多保重。」
「等等!」她站至他面前,咬牙恨问:「告诉我那天为何你不来?」
「你这又是——」
「我想知道。」
他垂眼默不作声,回忆事发那一刻,他正踽踽行走在一阶阶泛着青苔的石板山路上,手上撑着一把伞,半边身却已被斜飞的雨浸透,他回头远眺,半小时前放在一块石碑前的新鲜花束丰姿已尽失,花瓶不知何故倾倒,有些花瓣不敌雨的重力击打,正缓缓凋落,和他沉沉下坠的心情可拟。他想走回去摆好花束,就在那一刻,他的手机响了,也在他无力安抚恩琪失控情绪的那一刻,他做了决定,他将严辞拒绝她的无理取闹。
「没赶来是因为,你出言要胁。」他抬起手轻擦过她的腮,语带惋惜:「你不该那麽轻易地用生命当赌注,赌一段没有意义的证明。而我,有一点是你并不明了的,我最恨人看轻生命。我没告诉过你,几年前我其实是个医生,每天用我这双手动手术救人,车祸的,重病的,自杀的,街头火并的,被凌虐成植物人的,什麽人都有,你认为,我能回应你不知真假的要胁,开我自己的玩笑吗?恩琪,你该珍惜生命,不为了我,为你自己。你不明白,活着是件恩赐,别把它随易赌掉。」
直到他带上门离开,她依旧呆若泥塑,哽咽的喉头发不出一点悲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