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感兴趣的对象是你呢?”
因为蓝斯一句话,让阙南璇一整天都思绪不宁,一对上那个男人的视线,她更是心跳不稳定。
那个男人为什么对她感兴趣?
她不过把在山里遇难的他捡回家,帮他额角的伤痕上点药,替他送个投标文件,收留他两晚,提供了几顿免费餐食,这样他就对她感兴趣?
她知道自己条件不差,甚至算得上拥有美貌与身材,但她的个性令男人不敢恭维,虽谈过几段恋情,却是很快便不合而散,而他应该见识到她的真本性,不该有什么幻想才是。
要命!她在苦恼什么?他只说对她感兴趣,又不是告白,就算告白,那又如何,她未必想接受。
甩甩头,她甩去莫名的烦恼,过去的几段恋情,让她对爱情不再有什么憧憬,何况工作忙碌还得照顾阙井泽起居的她,已没时间再去风花雪月,更别说对象是远距离的外国人。
想都不用想,直接便out!
自我说服完毕,她顿觉心绪清明,豁达许多。
接起一通国际电话,她先是心平气和跟对方谈,之后却开始不耐起来,火气愈来愈旺盛,甚至以英文跟对方叫骂起来。
“Shit!我管他是什么议员之子,有什么天大背景,出借展览场地三个月前就签好合约,怎能临时反悔?”阙南璇从办公椅起来,愤怒不已。“赔偿金?我要那点赔偿金做什么?参展的数十件艺品都已空运抵达,在等报关了,你要我东西送到哪里摆?”
她拔高音量,情绪激动,令坐在沙发的蓝斯眯起眼,感觉事态严重。
“换地点?怎不叫那个议员之子换地方展览?办理相关文件都载明展场地点,几百张邀请函早已寄出,说换地点就能换地点吗?
“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叫你们美术馆负责人来跟我谈!你们有难处,就可以这样欺善怕恶?敢给我毁约,我不仅要打国际官司,还要把这丑事公诸在东西方美术艺文界!”她撂完话,啪喳一声,挂下电话。
“发生什么事?”见她努气冲冲,蓝斯不禁上前关心。
“你们美国不是法治国家吗?怎么随便用权力打压人?!说什么国会议员之子需要展场,馆方不惜跟我毁约,让给对方使用。”阙南璇气愤地滔滔不绝,向身为美国人的他抱怨起来。
“井泽现在在国际艺坛上也算是有名气的新锐艺术家,岂可这样被欺侮?”她的强悍,全是为了保护唯一的弟弟。“这场展览我筹划了多久,就算让出白宫,我也不接受更换展览场!”
她怒声说着,拿起话筒准备打电话联络国内艺廓负责人刘玄,商议大事,蓝斯却伸手阻止她拨打电话。
“这件事确实是对方有错,可否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他神情冷静地面对她集中的怒颜。
“你能帮什么忙?你认识馆方负责人?或有亲戚也是议员高官?”正在气头上的阙南璇忍不住质疑他有多大能耐。
“我不介意你的急躁,但可别真的气着。”他平心静气安抚她的火气。
这两日虽常听到她高声催喊,感觉情绪不快,但他知道那只是她性子急,被阙井泽的懒散所训练出来的,但此刻的她,却是真正发怒了,真正情绪焦虑。
虽然她在电话里说得愤慨激昂,但她其实明白,若对方执意毁约,她也只能拿取合约上的赔偿金,而运往美国的艺术品也许要再被迫运回,原定的国际展览将功亏一篑。
“坐下来喝口茶,先别慌。”蓝斯将她握在手中的话筒放下,一手按住她肩头,要她先坐下来熄熄火。
“我怎能不急不慌,离开展剩不到两周,还得布置展场事宜,一起空运过去的展示架及照明器具,不仅是为了配合几项装置艺术的展示所用,更是依展场空间订制的,就算临时借到其他展场,也无法完美摆设。”阙南璇眉头紧锁,办了无数次大小型的展览,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紧急状况,令她心乱如麻,慌了手脚。
“相信我,我会尽全力帮你。”他低头望着她,声音沉稳。
他一双深邃幽黑的瞳眸,竟让她产生一抹安定,他的冷静沉稳,稍稍抚平她一些焦虑慌乱。
她不自觉的听话地在办公椅坐下来,安静等待他的行动。
蓝斯接着用电脑传一个紧急讯息给特助,要他尽快办理,立刻回报。
阙南璇看着他坐在她隔壁的办公桌,除了使用笔电,他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打算打通电话。
才等了五分钟她便开始不耐烦,他却是气定神闲,一手抚着下巴,盯着荧幕,似在思考,又似在发呆。
“你在等什么?”憋了七分钟,阙南璇终于忍不住开口。
“要不要喝咖啡?我去煮。”蓝斯侧望她一眼,神情悠哉。
“我连喝口茶的心情都没有,还喝咖啡?”阙南璇拢起眉心,怀疑他只是哄她干等。
一想起事态的严重性,她便无法不心急,难以平心静气再等待,拿起电话,便要自行处理。
“你连几分钟都不肯相信我吗?”她真的非常性急。“这不是泡个面,三分钟就能搞定,至少给我煮水饺的时间。”他语带幽默,站起身,走往厨房煮咖啡。
阙南璇心浮气躁,很想尽快联络相关人员,寻找解决之道,却强压住焦虑,等待他的作为。
内心虽怀疑他真有能力为她化解危机,但当他要她信任他时,她竟很想相信他,甚至依赖他。
对于他的身分,她其实一知半解,只知道他是中美混血儿,任职美国某大企业的高层特助,而对一个认知这么少的人,她竟会想相信依赖对方。
她该不会是病急乱投医的心态吧!
片刻,蓝斯端来两杯热咖啡,一杯放在她办公桌前。
说没心情喝咖啡的阙南璇仍端起咖啡品尝。
“你很会煮咖啡。”喝过一次他煮的咖啡,她便印象深刻。一样的咖啡豆,相同的咖啡器具,但他跟她所煮出来的味道却有如云泥之别。
她不是喝咖啡达人,更非美食专家,但他的咖啡、他的料理,竟让她轻易留下深刻印象。
“太急躁是留不住东西的全部因子,亦尝不出全部气息。”他意有所指,要她稍安勿躁。
“不是你的事,你当然可以悠悠哉哉。”美目横他一眼,她咕哝着,再喝一口咖啡。
都已过了二十多分钟仍无消息,但现在的她似乎被他的沉着所感染,情绪不再那么暴躁如雷,心乱如麻。
“你的事,比我的事还紧急。”他声音温润道。他可是发布最紧急的处理命令。
阙南璇因他一句话,心无预警怦跳了下,明明不是情话,为何她会听得心动?
蓝斯看一眼荧幕闪烁的讯息,敲下一个键,转头看她。
“可以准备接电话了。”蓝斯薄唇勾起一抹轻松笑意,内心才感释然。虽是件对他而言的小事,但他仍在意无法在最短时间为她处理妥当。
“呃?”阙南璇内心再度怦跳了下。他一贯的温雅笑容,竟对她造成莫名的影响力,还来不及分辨原由,桌上的电话便响起。
接电话的同时,她诧异地看向一旁喝咖啡的他,意外他的神机妙算。
“是,确定没问题?只是照合约走,让我顺利办展览,之前的小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她语气平和,与美国的私人美术馆负责人交谈,不禁诧异对方频频道歉,态度大改。
结束简短通话,她看着蓝斯,神情讶然。
“你……是何方神圣?”他绝不可能只是特助。
短短时间内,不仅让原本坚持跟她抢展场的国会议员之子放弃争抢,还让馆方负责人亲自致电向她立即,而他自始至终仅是透过电脑发出一点简短讯息而已。
她并不喜欢靠势力关系打压他人,但这件意外若走法律途径解决也于事无补,何况是对方藉权势无理争取,能找到关系反制,是最简单也是最完美的处理之道。
“事情解决就好了。”蓝斯只是微笑,尚不打算此刻表明身分。“比起你为我顺利交递投标文件,取得的大商机,这点小忙不算什么。”他乐意帮她,不须她道谢回馈。
“还是非常感谢你的帮忙。”她原想追问他的身分,现在却无意探究了。
原来他的善行只是为了的报答她之前的帮忙,他温和的话语与安抚其实没什么特别意义,是她误解了。
莫名地,她内心有些怅然。
*****
美国纽约
阙南璇站立在JanVermer美术馆大门外,引颈翘望。
蓝斯在她家暂住了五天,离开前他告诉她,很快会在美国再见,他会前往展览馆参观,与她碰面。
他一句客套话却让她惦记不已,分开两周了,她竟是如此期待再见他一面。
两人相处的短暂时间里,他一贯温吞斯文的性格常让她急得跳脚,换个灯管也能耗上一小时,还连其他灯管一并检查。
她发觉他做事很谨慎,也很体贴,一些日常琐事、家事,她没开口,偶尔会问问阙井泽,更多时候是跟她请教,与她闲聊。
她不再认为他对弟弟有别的情思,却也对他曾说过对她感兴趣的话语,试图装做不在意。
然而从她抵达美国,从展览开幕的第一天起,她便不自觉的会在参观的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一有空闲更是跑出大门外观望。
他知道,在为期一个月的展览期间她都会停留纽约,每天会到展览场接待,但她却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到访参观。
她不禁摇头叹息,恼自己无意识的等待,转身踏进一楼展示大厅,今天即将闭馆,结束参观。
这三天每天参观人数都很可观,且有机件艺术品已被收藏家预订,她该心情愉快,为阙井泽感到高兴,但内心却有些小闷。
“展览不顺吗?”
身后突然的声音,让她惊诧地回头。
“远远就看见你摇头叹气。”蓝斯身着深色西装,优雅挺拔的身形,伫立在挑高的典雅大门白色圆柱旁,俊美的脸上,唇角轻勾一抹熟悉的温和笑意。
方才下车前,他远远看见站在门外广场的她似乎神情陰郁,此刻,近距离看着她,一身长裤套装,剪裁合宜的质料,衬出她的个性美,她熟悉的丽容,令他莫名想念,他强忍住想上前一把搂抱她的冲动。
“你、你现在才来,再十分钟就闭馆了。”惊见他出现,令她心悸了下,语气中不觉带着抱怨与不满。
“不介意为我晚点关门吧?”他微笑,步上前。
“这么大牌。”美目横他一眼,却没有赶人的意图。她相信他有能力让馆方破例让他独自一人参观。
“抱歉,原本开幕那天就要来,却是真的走不开。”蓝斯面带一丝歉然。
虽人未到,但他交代送花致贺,秘书只以集团名言致赠,她想必不知他送达的祝贺。
“工作忙没关系。”她淡道。
“你生气了?”嘴里说没关系,但表情可不是如此。
她在意他的晚到,原来她也期待见他,这发现令他内心大喜。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抬眸看他,辩解。有些懊恼一颗心从见到他那霎,就怦跳不止。
“虽晚到,但我保证用心参观,今晚的时间都陪你度过。”他半开玩笑说。
察觉到她期待见他的心情,让他敢于在言语中透露一丝暧昧。
她因他的话怔了下,有些轻浮的玩笑话没让她想开口斥责,意是有些心慌、不自在。
“之前有些顾忌,无法交代太多个人的事,请容我重新自我介绍。”蓝斯从西装内袋掏出银色名片盒,递一张给她。
阙南璇接过烫金名片,低头看着,研究着,然后抬头望他,神情讶然。
“抱歉,之前没表明真正身分,是觉得没必要,但现在我想让你了解我的一切。”以为她被名片上的头衔吓到,他柔声解释。
“你给我看不懂的名片,要了解什么?”阙南璇细眉一蹙,以为他故意刁难,有些不悦地将名片还给他。
“呃?”她的反应令他意外,接过名片,才觉有误。“Sorry!今天跟一群德国人开会,所以带德文名片。”原想直接掏名牌,让她知道他的身分,再详细解释说明,没料到出了小trouble.
“我在罗德家族集团工作,职位不是特助,而是——”他尚未介绍完,却被她打断。
“我早猜到你不会只是一名特助,是什么职位并不重要。”她摆摆手,不希望他当她是客户,一见面就掏名片,介绍头衔。
“是不重要,到展览馆应该好好欣赏艺术品才是。”蓝斯淡笑,心想日后再慢慢让她了解他的身分。
“不介意陪我逛一趟,替我讲解这些装置艺术?”既然答应来看展,便不是虚应了事,而是真的有兴趣要认真参观,当然最令他感兴趣的,仍是她。
阙南璇欣然同意当他的导览,在只有两个人的宽敞艺文空间里,陪他细细地欣赏阙井泽的创作。
“这个怞像作品‘无尽的爱’,我好像可以看出精髓来。”伫足在一件一人高的装置艺术品前,蓝斯被作品名所吸引。“你先别说明,让我来分析一下。”
他摩挲着下颚,神情认真,上下审视着。
“运用一丝铁丝、藤蔓、毛线,交错纠葛,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愁绪,却又像绵延不绝,无止无尽的爱恋纠葛。”他缓缓道出所见观感,愈看愈感受出个中深意。
“如果说这三种素材代表人,乍看之下好像三角恋爱,其实细看,只有铁丝与毛线彼此真正相交缠绕。
“一刚一柔,男人与女人,为了彼此都要能弯、能曲,才能真正相合、相融,而紧缠在周围的,也许是第三者的诱惑,也可能是生活中许多繁琐事务,看似影响、扰乱了相合的两人,其实却被巧妙地隔开,简直响应了希尔泰的名言——爱可以战胜一切!”他滔滔一绝分析着,不觉频频点头。
“妙!这件作品太热情浪漫了!多少钱?我想买下。”转头看向一旁的阙南璇,他神情愉悦地想收藏。
阙南璇被他太过精辟的解说给怔愣住,他竟然能把怞象艺术分析得这么透彻,甚至引用中西方诗句来呼应。
就算了解作品的她来解说,也无法说得这么贴切、动人。
“你怎么看出这些意象?!”她不禁怀疑他偷看过展览手册,但里面也没这么详尽精辟的说明。
“我分析无误?那这件作品跟我很有缘。”蓝斯神情温和的笑望她。内心顿生一股情思,想和她纠缠在一起,共享无尽的爱。
刚开始,他对怞象装置艺术没什么概念,得知她对阙井泽才华的崇拜,他因此想了解这门艺术,想深入她的生活与思维。
“你很厉害。”阙南璇由衷赞赏他的锐利眼光。“这席话,我要特别记录下来。”她朝他愉快地微笑,这一霎,感觉彼此间并不遥远。
她美丽的笑靥令他看得心悸,微倾身,渴望覆上她诱人的唇瓣。
她因他的靠近而紧张,却没有回避的想法,才要闭上眼,却被突然闯入的声响所惊醒。
两名身着黑西装的高壮男人,踩着黑皮革跟进展览大厅。
“抱歉,今天展览时间已经结束。”阙南璇看向来人,礼貌地开口。有些纳闷外侧的大门应已关上,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蓝斯一见神情冷漠的两个男人,蓦地心一惊,感觉事情不对劲。
他们不是来看展,而是冲着他来的。
眼前两个男人直接朝他们大步走来,阙南璇想再开口,却被蓝斯一把拉扯到身后。
“你们有事找我?”蓝斯一双黑眸紧锁着两个男人的动作,将阙南璇紧紧护在身后。
“想请罗德先生到别处做客。”其中一名男人开口。
“我可以跟你们走,先让她离开。”再次遭遇绑架,蓝斯并不意外,他只是没料到对方动作这么快,迫不及待便要拘禁他的行动,否则他不会来找她,牵连到她。
“为什么你要跟他们走?这摆明是恐吓!”阙南璇摆开他的手,往前站出,明显察觉眼前的两人来意不善。
“罗德先生现在是我的客人,闭馆时间请你们离开,否则我打电话报警。”面对两个像黑社会的高壮男人,阙南璇丝毫不胆怯,掏出手机便要报警。
下一瞬,她却是瞠眸惊诧不已。
只见两个男人同时从西装内掏出手抢,指着她和他。
“把枪放下,用枪指着女士是非常不礼貌的事。”蓝斯冷着声道,再次将阙南璇拉回他身后。
虽然相信对方不会真的伤害他们,但他不能忍受她被枪所指,更担心她受到惊吓。
“如果伤到她,我会把你们碎尸万段;如果伤到我,你们很难对委托人交代。”他黑眸一凛,警告道。
他早料到会再次被人限制行动,阻止他出席几日后的股东大会。
明知有危险,他不采取防范措施,是故意要中计,暗中安排将计就计的局,让阻止他的人全浮上台面。
然而他最大推算便是没料到对方提早出手,害他将她牵连在内。
“先让她离开。”蓝斯再次强调。
“恐怕没办法。”依旧指示,他们只要绑架他一人,但又教这女人扬言报警的举动,让他们无法放她离开,只能一起带走。
“请两位一起到某处做客几日,不要试图挣扎,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两把枪仍各自提向他们两人。
“行,把枪放下,我们接受招待。”虽不想牵连阙南璇,却已将她卷入其中,只能委屈她陪他被拘禁几日了。
“抱歉。”他对她感到非常歉疚。“我虽可以想办法让你逃月兑,但我不想冒险害你受伤。”蓝斯对身后的她用中文轻声说着。
他相信对方不会威胁他们的生命,却没把握不会对试图逃月兑的他们造成一些伤害,他不想赌。
“南璇,可以陪我几天吗?我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你,如有意外,我愿用生命保护你。”蓝斯试图说服她,怕她强硬的个性不会乖乖就范,万一不慎受伤,他不敢想像。
“我……”被抢指着的阙南璇即使再强悍,也无法完全不心惧,毕竟子弹一飞出,可是要人命的,她对生命向来非常珍惜。
只是当蓝斯将她护在身后、握住她的手,她却感觉没那么惶恐了,因他几句话,她心安不少。
即使对方愿意放她走,她也无法眼睁睁看他被人掳走,比起自己一个人仓皇逃命,她竟觉得跟他在一起会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