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么回事?
随后刚到的武大狼和商莲笙,乍见眼前情景,无不愕然。
但见刀戒天紧紧抱着不省人事的云若雪,埋首在她颈间痛苦的低嚎,而身后不远,则是重伤倒地的云碧瑶。
武大狼毫不犹豫,,跃身来到刀戒天身后,摆开拳势,谨慎的戒备着,就怕云碧瑶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头儿,嫂子她……”武大狼头未回,仅是担忧的轻声启口,却不敢继续问下去。认识头儿十多年,他还是头一遭见他落泪。
方才光是匆匆一瞥,他就明了嫂子的情况,见那一身的血和伤,及瘫软无力的身躯,再看到头儿一脸痛心绝望的哀戚神情,难不成嫂子已经商莲笙见状,亦连忙赶至刀戒天身旁,她蹲,向来无波的面容上,难得忧心的蹙着眉,仔细研判了云若雪的伤势,然后执起云若雪的右腕探脉。
指下轻浮微弱的两股脉象,让商莲笙心情振奋,她眉结舒展,眼眸倏然一亮,满怀希望。脉象微弱,可一息尚存,纵使夫人的伤势并不乐观,但还有一线生机!
“门主,夫人和孩子都还有救!”
挡在他们身前护卫的武大狼听闻,也诧异的回过身嚷道:“嫂子还有救?”
仿佛感受到前方倒卧在地的云碧瑶有了动静,他随即又转身防卫。
谁?谁还有救?
刀戒天恍若未闻,盈泪的空洞眸子,依旧紧瞅着妻子死白的沉静面容。他怔愣的抱着怀中浴血的身躯,沉浸在哀伤情绪中,封闭自我的不愿醒来,深怕一旦回神清醒,他就要面对她已离世的残酷事实。
她答应过的,他的命有多长就陪他多久,所以她不会食言的,一定不会的。
“门主!”商莲笙见状,忙不迭又出声催促。“门主!你听见没有?”
可任凭商莲笙在刀戒天耳边怎么呼喊叫唤,他失神茫然的神情依旧。
“莲笙,我看门主他是太过伤心,才会有些失心疯,不如我们——”
武大狼稍微分心,试图劝着身后的商莲笙另寻他法,岂料商莲笙接下来的动作,彻头彻尾吓傻了他,差点吓掉了他形状好看的下巴。
但见商莲笙一脸气愤的举起手,毫不犹豫的就朝刀戒天怔忡的面容上挥去。
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静谧紧张的气氛里,显得突兀。
“刀戒天,你听见了吗?你的妻儿都还有救!”清秀的脸庞染上愤怒的红彩。
“莲笙!?”武大狼吓得一张嘴脸像金鱼似的开开阖阖,好半响才挤出两字。
他的娘啊,他开始考虑把商莲笙这冰块女供起来当神膜拜了!竟有那胆量赏头儿一掌。唉唷喂啊,瞧她那掴头儿的力道,光看都觉得痛了!
被打偏头的刀戒天,僵硬着身子好半响没有动作,仿佛是听入了对方的喊话,这才缓缓抬起脸,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商莲笙。
“还有救?你说……她还有救?”他回过神,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左脸被掌掴之处,那热烫刺痛的酥麻感,似乎在提醒着他,他没有听错。
“对!赶快送夫人回主屋让我医治,再迟就真的来不及了!”
夫人胸前中刀出血太多,羊水也破了,能不能救活,她只有五成把握,但孩子的脉象还算安稳,倘若真救不回母亲,至少也得救出月复中胎儿。
刀戒天闻言迅速抱起怀中云若雪瘫软的身子,和武大狼、商莲笙一行人等正欲迈步离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身的云碧瑶,已持断剑立在数步之遥企图阻拦。
“哈哈哈,想带走她?谈何容易!”云碧瑶邪魅的恬去唇角血丝,扬唇讪笑。
方才她以一截断刀为暗器,直接朝云如雪毫无防备的背心射去,眼看那银刀还穿刺在她身上,也许现在云如雪还不至死,但也绝撑不过一时半刻。
武大狼睨视前方显然魔性又起的女子,不屑的冷嗤一声,“头儿,你们带嫂子先走,这里我来断后。”说完,抡抡拳头又扭扭颈子,准备迎身大干一场。
云碧瑶这天杀的疯女人,竟然连嫂子这样温顺美丽的自家妹子都痛下毒手,他武大狼生性好打抱不平,这就代头儿好好惩治这丧心病狂的魔女。
“嗯,你自己小心一点。”刀戒天不甚放心的交代,才看向商莲笙,“我们走。”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额间烈焰一闪,云碧瑶瞪大着血眸,执起断剑便飞身往抱着云若雪的刀戒天击去。
“喂!你这个疯女人搞清楚状况行不行,你的对手可是我武三爷!”魁梧虎躯一跃,紧跟在后,赤手空拳加入战局。
眼看云碧瑶凌厉攻势就要逼近,刀戒天偏首急声吩咐道:“莲笙,你先走!”
莲笙不会武功,他又要护着若雪,分身乏术之际,无法再分神看顾一人。
霎时间,后院里呼喝生风的拳脚打斗声和刀剑相击声不断,四周刀光剑影、气流浮动,扰乱林内平静,惊动飞鸟。
武大狼追着云碧瑶,而云碧瑶缠着刀戒天,刀戒天则要护着怀中妻子,局势十分紊乱,三方迟迟破不了混战的僵局。
刀戒天心系云若雪安危,深怕自己若出掌交手,动作间会加重她的伤势,面对来势汹汹缠斗不休的云碧瑶,只得以守代攻不断闪身避招,趁隙摆月兑纠缠。
不行,他不能再躲了,在这么拖延下去,对若雪和孩儿不利。
他蓦地止住往后飞跃闪避的身子,转过身,正面迎视持刀袭来的云碧瑶,毅然决然以自身做诱饵,让后面跟来的武大狼能有机会对云碧瑶出掌。
大狼,现在全靠你了……低下头,无限柔情的眸光,凝视着怀中昏迷的妻子,再抬起头,刀戒天缓缓阖上眼,静心等待将至的剑袭。
咻——倏地,凌空飞至一柄长剑,笔直射向云碧瑶持剑的右手,精准的划过她腕上的经脉,割开的腕脉,顿时血流如注。
一道黑衫人影飞快的自刀戒天身后窜起,迎向右手遭废、却还是神情疯狂止不住杀戮之意的绿衫女子。
啪啪数记闷响,是出掌击中的声音,甚至能听闻到胸骨断裂折碎的喀拉喀拉声,然后断剑当啷落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即起。
“啊——”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突然,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
刀戒天猛然睁开眼,惊愕的瞪视着眼前血腥的情景,而身旁扬起的诧异男声,牵去他不明所以的目光。
“没想到这邢无命说到做到,真打算杀了云碧瑶,他还真的连自己的主子都下手了……”此时才跟上的武大狼,同样愕然的瞪着眼前一幕,口气里掩不住唏嘘。
只见云碧瑶手筋已被挑断,又身中数掌倒卧在地,那奄奄一息的身躯,就像个被扯烂的破女圭女圭似的动也不动,若不是嘴里正咳着血,还以为已经死了。
“刀门主,你还是赶紧送若雪小姐回屋里治疗吧,倘若你信得过我,云碧瑶就交由在下处理,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平板生硬的语调,听不出情绪。邢无命并未回身,仅是直挺立在云碧瑶身畔,俯视着伤重瘫倒在地的她,静默的俊容上,却已悄然滑下两行泪。
她额上的火纹已经消失了,但她迷离涣散没有焦距的瞳光、急速褪去血色的面容,和咳着血不断抖搐的身躯,都在告诉他——她就要死了,死在他无情的手里。
为了解救入魔的她,他无所不用其极,最终不惜选择亲自断了她的心脉,废去她的功夫,可方才那掌掌致命的凌厉攻势,是打在她身,痛在他心。
邢无命蹲,以指抹去她唇边不断呕出的血,然后弯身抱起她虚软的身子。
离去前,他偏头睇了刀戒天一眼,语气幽幽的启口:“你知道我羡慕你什么吗?”
刀戒天闻言,仅是一脸平静抿唇不语的静待下文。
“我羡慕,被她爱着的人是你。”而不是他,自始自终都不是。
云碧瑶的爱太过偏执、激狂,但他却钦羡能被她这样义无反顾爱着的刀戒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刀戒天诧异问道。她爱他?!
“没什么意思。”邢无命不想解释太多,又迳自说道:“好好善待若雪小姐,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我邢无命在此祝福你们夫妻二人白头偕老了。”
话声一落,邢无命抱着云碧瑶拔地跃起,飞身离去,眨眼间,已不复见那一黑一青的身影,徒留刀戒天几人愣然的面面相觑。
自此以后,江湖间未曾出现过邢无命和云碧瑶身影。
有人传言他们双双殉情,有人则传言他们一起入了魔道,众说纷纭。
日头已过午,树梢上知了唧唧,看似惬意悠闲的午后却笼罩了异常低迷的气压。
中苑东厢的寝房外,围聚着一些人,之间一干人等各个眉头深锁、忧心忡忡。
当中,莫冬梅和额头上还包扎着伤口的香菱甚至视哭红了眼,而向来个性爽朗大剌剌的武大狼,则双手环胸难得安静地靠站柱旁、沉着脸不发一语。
同样不语的,还有紧邻着门扉而立的刀戒天。
他脸上和身上犹沾染着云若雪的血,如今已干涸成点滴血渍,加以一头凌乱狂放的披肩散发,和陰沉肃然的脸色,让整个人看来更显触目惊心,恍若一尊浴血修罗。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动也不动,僵着同样的姿势多久了,深邃的黑眸只是紧紧盯着掩上的门扉,一心牵挂着稍早送进房内让商莲笙医治的妻子。
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何况他们夫妻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还有一份白首之约要履行,还没等到孩儿出世,所以她不会狠心的就此撇下他,一个人先走。
众人噤声不语的气氛,有些凝重诡谲蔓延萦绕许久,直到房门开启——商莲笙清冷的视线缓缓梭巡过眼前众人,她一脸沉郁,似乎透露出病情危急的端倪,巡视的目光最后定在刀戒天染血的冷硬面容上。
“她的情况如何?”刀戒天冷静沉声问道,却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夫人伤的太重,出血太多,我已暂时替她止血,但夫人身上的半截断刀还未取出,怕若强行取下,会因大量失血而承受不住,而今……”她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那怎么办才好,夫人她,呜呜……”想到向来待自己如姐妹地夫人,竟受了这么重的伤,香菱心下一急,不禁又悲从中来。
方才夫人让门主抱进房时,她瞧见了那亮晃晃的刀子还刺在夫人身上,那样穿胸刺骨的伤口,一定很痛。呜,都怪她没用,若她不晕过去,说不定还能救夫人的。
“香菱,稍安勿躁,让莲笙继续说完。”莫冬梅安抚的拍拍垂泪哭泣的小丫头,颜色则示意对方继续。唉,眼下这情况谁能不焦急呢?
商莲笙见状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下道:“加上夫人的羊水已破,无法顺利引产,倘若要借着母体之力将胎儿产下,就更要顾虑到夫人的体力,万万不得贸然拔刀,如不慎引发败血,则母子二人性命不保。”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武大狼也急了。
听商莲笙这么说下来,嫂子不就凶多吉少,等于是一脚踏进棺材了?
“有,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始终安静聆听的刀戒天再度启口,陰鹜的鹰眸则燃起希望。
望向刀戒天隐隐含着希望的眸光,商莲笙深吸了口气,轻声宣布:“开刀。”
“开刀?”众人听闻,表情尽是一致的愕然和狐疑。
“什么意思?”刀戒天鹰眸倏地眯起,透露出危险气息。
“即是以刀划开伤口,取出体内断刀,再同样依循此法,取出月复中胎儿。”
“那不就跟开膛剖肚差不多!”武大狼听闻,不敢置信的嚷道:“商莲笙你疯了不成?这不是女人家在厨房切菜剁肉那么简单,你少危言耸听,尽出谢馊主意。”
况且这可是攸关人命两条,万一弄不好搞出个一尸二命,那还了得!
商莲笙冷冷瞪了焦躁鬼叫的武大狼一眼,又巡过沉着脸色没有开口的莫大娘,以及显然被她所言吓傻的香菱,然后,视线对上面容紧绷着的刀戒天。
“门主,此法是太过惊世骇俗,但依据医书前例记载,先人确实有成功过。”
“真的……只有这个方法嘛?”他始终绷紧的身子,顿时无力的垂下。
“是。”她点点头,冷漠的神情有丝悲悯,“时间所剩不多,请门主尽速定夺。”
“你可有把握?”
“有,五成。”她不是头一遭在阎王面下留人,当然是有万全的准备。
刀戒天合上眼,内心痛苦的挣扎交战,却不敢踌躇太久,再睁开眼时,眸里已不见犹豫,他口气坚定地说道:“好,就依你的方法,但你要记着,我要的是他们母子均安,谁都不能有差池!”三招也许太过冒险,确实唯一能救活她和孩子的方法。
“莲笙明白。”商莲笙敛下眼,准备折身回房,继续和阎王强人奋战。
“等等!”刀戒天忽地唤住她的脚步,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似的淡声开口:“……倘若,真的只能就救回一个,我要你救孩子。”
“门主?”
“头儿!”
刀戒天的命令,让大伙又是一阵错愕。这么说是不想救夫人了吗?
“阿戒,为何只救孩子?你不管雪丫头了吗?”莫冬梅质问的语气很不谅解。
刀戒天伸出手,制止大伙儿显然欲追根究底的问话,好半响,只是紧抿薄唇,敛目不语。
他比谁都清楚,这孩子是若雪一直盼着出世的。寝室和书房还搁着她缝制给孩儿穿的兜衣棉袄和小鞋,而脑海里映着她一针一线认真缝纫时的温婉身姿,都告诉着他,她是多么渴望见到这孩子。
这是她的希望,他知道,所以他不会再残忍的剥夺,而是倾力成全。
况且他早有打算,倘若她真的熬不过这一关,那么他会随她而去,黄泉路上与她相伴。
如今国泰民安的天下、安居乐业的刀门门众,或许不在需要英勇门主的庇护,而他们的孩子往后也有女乃娘他们照顾着,他其实一点都不担心牵挂。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身旁若少了亲友的相陪,少了丈夫、孩儿的相伴,独身在那处幽冥之地,一定是十分孤单寂寥。
其实……这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能没有她。
良久,刀戒天才轻声启口:“女乃娘,你们别担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睁开眼,坚定的眼神对上商莲笙,又重复说一次:“听明白了吗?她如果撑不下去,我要你救孩子。”
“是,我知道了。”男人灿亮的眸子里,那隐约闪过的誓死深情令商莲笙动容,她故作漠然的别开眼,毅然回过身,再次掩上房门。
瞪着合上的门扇,刀戒天欣长的身躯又回复稍早前的僵立,身旁的人影来来去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看不见也听不见,眼眸直视专注的瞪着房门,然后趁着丫鬟忙进忙出的空档,投过门缝,觑着商莲笙替她处理伤口的情景。
当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和沾着污血的白绢送出时,他只是绷着下颚,咬牙硬撑着满腔的不忍与痛苦,双手紧握成拳,甚至用力到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直到华灯初上,响亮的婴孩啼哭声,划破静谧的夜幕,“呜哇哇……”
等候在门外的众人,无不释然的松懈着紧绷的神情孩子出世了,那她呢……刀戒天敛下双眼,微红的眼眶里悄然掩上一层水雾。心里的担忧恐惧却是愈来愈深。
门扇开启的刹那,他看见浑身沾染血渍的商莲笙,捧着以布巾包裹、放声哇哇啼哭的婴孩,面无表情的回视着他。眼里的湿气,终于凝为泪水滚落。
“门主,是个健康的男娃。”商莲笙说不出恭喜二字,口气是一贯的冷淡。
刀戒天淡淡睇一眼蓝色布巾里的号哭娃儿,孩子生得方头大耳、浓眉大眼,有几分他的味道,而那秀致的鼻口,则依稀有着若雪的影子。
他调开视线,问向商莲笙,“她怎么样了?”深锁的眉宇间,尽是忧心牵挂,颈背又不自觉地绷紧,紧张等候着。
商莲笙冷然的清秀容颜,波澜不兴。心里斟酌了一会,缓缓启口:“我已经尽力了,能不能熬过今晚就要看夫人的造化了,进去看看她吧!”
刀戒天闻言,进入内室走向床榻边,看着床上面无血色、正敛目休息的妻子。
“若雪。”唤出声的语调极轻,生怕惊扰了休憩的人儿。他就着床缘而坐,然后牵起她冰凉地小手。
“天哥……孩子呢?”云若雪睁开眼,虚弱的问出声。
“孩子没事,你放心。”他温柔的抹去她额际的湿汗,“谢谢你替我生了一个健康又漂亮的孩子。”
她轻扯开唇,虚弱的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他看着她的眼神更加专注认真,试着以轻松的口吻化解开房内沉闷的气氛,和他内心的恐惧不安,“你都没听见,他那哭声可是有精神得很。”
也就是说刀家有后了。云若雪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好生欣慰。
“真的?”她微微牵起唇角,惨白小脸上显露出放松后的疲态。
“真的,也许是肚子饿了,哭着要娘亲给他喂女乃呢!”
“只怕他的娘亲没法给他喂女乃,也不能抱抱他,陪着他长大了……”眸光一暗,话里含着遗憾和失落,她明白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只是撑着皮囊苟延残喘罢了。
“胡说!”刀戒天轻斥,全身绷得像只愤怒防卫的刺猬,“你可以的,不只你,我们都会一起陪着孩儿的,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天哥,我清楚自己身子的情况……”眼角的泪光,无声滑落。
“什么情况?你不过是产后太过虚弱,还有体内的麻药未退,才会感到疲倦而已,别尽往坏处想。”纵使心里有底,他就是不爱听她说些意志消沉的话。
云若雪不语,滑落枕边的泪却更多,主要是连开口说话都让她感到吃力。
“你一定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牵着她的手来到唇边,他深深落下一吻,“记得吗?我们大婚前一晚,在梭山赏萤火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答应过什么?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命活多长,你就陪我多久,绝不能早我一步离开。
若雪一定活得好好的,活到长命百岁,活到没了一口牙、白了头发、一脸皱纹,让刀大哥见到我都烦。
回溯记忆,她想起那夜在萤舞流光下的誓言,此生相伴,不离不弃。
“记得……”嗓音变得暗哑,她艰难的开口,话声断断续续,“你命活多长……我就陪你多久……绝不能早一步离开……”
“很好,这是你亲口答应过的,我绝不会允许你食言!”他收紧握着她手的力道。
“好,不食言……”她真的好累、好困,也许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吧!
“更何况,我还想看着你跟我一起没了牙、白了头发、一脸皱纹。”
“那样子很丑的……”
“不会,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美、最漂亮的。”
“漂……亮……”意识混沌,只听得见刀戒天的话尾,云若雪喃喃道:“天哥,我好困,好想睡了……”
“不,我不准!听见了吗?我不准你睡!就今晚就好,陪我说说话,或者我来说你听着也行。”他怕她一旦合上眼,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好……天哥说不睡,就不睡……”眼皮沉重的掀了又阖、阖了又掀,终于,她放弃地不再挣扎,任凭沉重的疲倦感将自己带入未知的幽冥。
刀戒天望着她不曾再张开的眼眸,雾了双眸的泪水夺眶而出,无论他怎么出言恫吓、怎么愤怒咆哮,最后甚至不惜苦苦哀求,她还是合上了眼,就此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