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赵元佳的解释,陈义谟一直压在心头的那一颗大石头,终于是挪开了一些;他心里头清楚,像赵元佳这种男人,如果真的是对严小雨有意思的话,一定不会撒谎的,最起码是不会在他这个“情敌”的面前。
“好,我相信你。”陈义谟点点头,“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严小雨她去了哪里吗?”这才是他这次来的最主要目的,他是为了找回严小雨才特地来的。'
“在跟你说明她去了哪里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赵元佳虽然是询问,口气却不容反对,“你刚刚一口气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也问你一个,不算过份吧?”
陈义谟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讨价还价?只得点点头,“有什么就快问吧!”
“在你的心里,究竟将严小雨当成什么?”
赵元佳的问题一出口,陈义谟立刻就愣住了。
“如果你没有确认自己的心情,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赵元佳的笑容突然敛下。“不瞒你说,我有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妹妹,所以对她的关心,绝对不比你少,之前看她那么伤心的样子,我真的很不忍……”
“她……很伤心?”陈义谟听赵元佳这么一说,心脏稍稍悬空了一下,很不是滋味;其实,他当然可以想象得出,严小雨伤心难过的原因,但本能地就不想去揭露自己所做的错事。
然而,这件事却被赵元佳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还是令他有些难堪的,让自己心爱的人伤心难过,真的没有比这还混账的事情了!
“难道她不该伤心吗?”赵元佳的表情,好像他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歪了歪脑袋,继续说道:“被自己喜欢的人伤害了,比被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害,还要更痛苦万分。”
“小雨的性子其实很好,她喜欢一个人,根本不会去藏着、掖着,相比之下,她对你的感情,你也看得很清楚吧?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来伤害她呢?即使你不喜欢她……也不必说得那么过份。”赵元佳此番话一出口,显然是极其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陈义谟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去,缓缓开口:“抱歉,我只是……”
赵元佳作出一个“停止”的手势,“如果是道歉的话,不必跟我说,你没有什么对我好抱歉的事情,这些话,你应该留着去跟小雨说。”
陈义谟猛地抬起头来,直盯着赵元佳。“你愿意告诉我她在哪理?”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看得出你确实后悔了,而且……你也并没有做什么太过份的事情;只是我希望,你如果可以找得回小雨的话,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两个人能够没有任何阻挠地在一起……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不要自己再为自己添加阻力,希望你能珍惜。”他淡淡地说着,彷佛心有戚戚焉。
“嗯,我一定会的!”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陈义谟也就不再坚持什么了。
为什么自己可以与她相处得那么好、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为什么只要一提起她就心烦意乱、为什么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会完全没有了主张?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心,早已无法控制地爱上严小雨了。
标准、理想,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陈义谟终于认知到了这一点,只要是看对了眼,只要是心里喜欢的人,那人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
赵元佳将刚刚拿在自己手上的那封信摆在他的面前,晃了两下:“看到没?这是辞职信……”
“什么?”陈义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这是小雨的辞职信。”赵元佳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有些话……很容易就让人心灰意冷,虽然逃避真的是很懦弱的行为,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逃避,才能够让人冷静下来,或许……她就是这么想的吧。”
“你的意思是……”陈义谟满脸的震惊,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是说,小雨为了我,辞了职、离开了……这里?”
他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的严重,他只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竟然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就好像能看得透他一般,赵元佳轻笑了一声,“不要小看了一句话、一件事的力量,那都很有可能,是所有事情的导火线。”
“那……”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补救而已,你是喜欢小雨的,对不对?如果不是的话,你刚刚不会在电话里,自称是她的男朋友。”
陈义谟抿了抿了唇,对于赵元佳的话并未反驳。
“只要你是真心喜欢着她,那就够了。”点了点头,赵元佳从一旁抽出一张白纸,拿着笔“刷刷”几下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接着递到他面前。
“这是小雨老家的地址,我能帮你的、能说的废话,现在全部都已经做了,下一步该怎么走、结局到底会如何……都要靠你自己了。”赵元佳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义谟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突然不觉得他是个讨厌的人,反倒有些庆幸,严小雨能遇到一个这样兄长一般的人物。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再坦率一些,不仅仅是只想到自己,能够更站在严小雨的立场,去体谅一下她的心情,或许现在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吧?
陈义谟是在中午时分,搭上了开往严小雨老家的那班自强号。
严小雨的老家距离台北市有点远,大约要四个多小时才可以到达,虽然是第一次搭火车到外县市,但距离发车的时间还很允裕,陈义谟并不担心会搭错班。
坐在火车上盲目地看着窗外,每一次列车停靠,广播传来报站的声音时,陈义谟的心都会随之“噗通噗通”一阵乱跳,想到再过几站就能见到严小雨,他的心中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激动!
内心暗暗地唾弃自己一顿,陈义谟觉得自已是不是太没用了!如今竟然只要想起严小雨,便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般,几乎冲动得忘乎所以。
随着或熟悉、或陌生的站名一一被点名过,当那写在纸止、被自己紧张的汗水染得有些模糊的地名被报出来后,他的悬空已久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该班列车并不拥挤,准时、准点抵达目的地后,陈义谟深吸一口气,踏着坚定沉稳的脚步下火车,只是,看着手里那张纸条、面对着这座全然陌生的城市,他不免显得有些茫然。
不意外地,陈义谟多少还是带着一些死阿宅的本质,尤其是路痴程度极其严重!
“请问……请问这个地方应该怎么走?”他小心翼翼地递出纸条,询问一个年纪尚轻、看起来颇亲切的女子,应该不至于不理他。
“哦……你要去'外冈仔林'哦?”女子看了一眼地址,认出了地点所在,随口用台语报出了一个地名。
有希望了!
陈义谟连连点头,并且不断地道谢,虽然他听不懂“外冈仔林”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帮助自己找到目的地,但至少她没有直接掉头离去,他就已经很感谢了。
“你过这个地下道……”女子伸出手来,指着不远处地下道,“然后往左,可以搭冈林线,终点站就是了。”
“终点就是了吗?谢谢、谢谢!”陈义谟回以一个真诚的笑容,接着便朝公车站牌跑了过去。
一路上,公交车司机彷佛视红绿灯为无物,猛踩油门急驶,本就有些老旧的公交车禁不起摧残,不停发出抗议的声响。陈义谟随着车体又颠又摇,几乎有种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要从喉咙晃荡而出的错觉。
忍下夺车门而出的冲动,好不容易颠了一路,终于到达目的地,陈义谟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车,好像这不是一辆载着他迈向幸福之路的公交车,而是通往地狱的直达专车!
深吸几口新鲜空气,抬头放眼望去都是树林山壁、羊肠小路,大概是因为近日的雨水冲刷,路径上满是泥泞,还有不知名的树夹道两旁,看起来不像有车辆行驶。
陈义谟拿出皮夹里的纸条,略带紧张地询问了跟自己一同下车、看起来就是当地居民的人。
年约五十岁的伯伯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指着对面不远处的一棵小树,用不太标准的国语说:“公交车,到终点站。”
这颗小树就可以算作站牌了吗?他过了马路,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在树旁看到一座锈痕斑驳的站牌。
对于严小雨的家乡,陈义谟不知该作何种评价,他一向不曾离家太远,便别提像这种连语言都不知道能不能通的乡下;看着离得很远的砖瓦小屋、三合院,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没有让陈义谟等得太久,一部小型巴士很快就从泥泞的小路上,缓慢地行驶了过来。
看着那条通往远方的路,陈义谟想,这可能是乡下唯一的交通工具了吧?
上了车以后陈义谟发现,自己刚刚的猜测肯定没错,因为这辆车真的很老旧!看起来彷佛随时都会解体,整座小镇大概只有这么一辆老旧的破公交车,可以提供给附近的居民搭乘。
车上并不拥挤,除了少数通勤的学生之外,还有几名扛着蔬菜、拎着家禽的阿公、阿婆们,加上车上总是有股异样的骚味,不停地挑战着人类的嗅觉。
如此情况下,陈义谟几乎都要窒息了,他尽量将脑袋靠近窗户,想着,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终点站了、很快就可以见到严小雨了!
在公交车上的十几分钟路程,却彷佛煎熬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到了终点站时,陈义谟逃难似地从公交车上飞奔了下来。
虽然到了最后,乘客都已经在各个站下得差不多了,但是那股诡异混杂的味道总是挥之不去。
望了一眼这片乡野之地,虽然看起来不如都市发达、富有,但是自从来到这里,陈义谟就感觉到了一股心旷神怡的美;那是属于大自然的,湛蓝的天空、望不尽的绿野、偶尔有老鹰划破天际而过。
因为骨子里还是有一些文字工作者的文艺细胞,陈义谟只觉得瞇着眼、感受这片土地的清新与自然的时候,就好像自己当初遇见的严小雨一般,有股直率、不做作的气息。
原来她是生在这样一片土地之上的,也难怪她给人的感觉,也是与这里这样的相近;陈义谟站在这乡间的小路上感叹了好一会儿,接着准备开始做正事。
他的手刚插进裤子口袋里,下意识地愣了一下,接着换另外一只手,模了模男一边的口袋,同样亦是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不禁有些慌了。
那张写有严小雨家地址的纸条与他的皮夹,很不幸的,全都不见了!
陈义谟告诉自己不要慌,但是模完了全身的口袋,都并没有任何收获,看来……皮夹十有八、九是刚才找零钱时不小心掉在车上了。
其实皮夹掉了,那也就算了,最让陈义漠着急的是,连写着严小雨的地址都弄丢了!如果这两样对他很重要的东两都弄丢的话……此刻在这穷乡僻壤的他,可能得要沦落为没吃、没喝、没住的游民境地了!
陈义谟突然有些开始痛恨自己的宅,因为整天都待在家里,也就没有使用手机的必要,如今想打电话求救,在这几百公尺才有一户人家的地方,他不指望会有公共电话;更何况,现在的他连皮夹都弄丢了,只能默默接受如此凄惨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