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磊是单纯因为孝顺才返回家乡的吗?还是和她一样,在台北遇到不如意的事才逃了回来?
古小曼的心湖起了波澜,再也无法平静,大大的问号塞满了她原本就不大的脑袋。
“小曼,你不是要进去叫齐磊休息吗?”秋惠不解的看着她,她明明就要走进诊疗室,却莫名的柞在门口。
除了这件事之外,今天有好几回小曼也像这样若有所思,常常恍神。
怎么回事?是两人的感情起了变化吗?
不像啊,她瞧齐磊还挺正常的,唯独小曼怪怪的,不知道又遇到了什么困惑难解的问题?
“小曼,你是不是有心事?”秋惠决定直截了当的问。
“有……有吗?”这么明显?她好像藏不住心事。
“没有吗?”真好笑,自己有没有心事,还不情楚喔!
“嗯……嗯……”要不要问秋惠姐?古小曼暗忖,但是又觉得不直接询问当事人,有种不信任对方的感觉。
“怎么样?”决定要开口了吗?秋惠瞧她欲言又止,好笑的问。
“那个秋惠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告诉齐磊。”她是因为关心他,不是打探他的隐私,所以无关信不信任的问题,古小曼如此安慰自己。
“好。”这么严重喔?秋惠不自觉的也变得严肃。
“秋惠姐,我想问你,你知道齐磊为何离开台北,回到这里吗?”她好不容易才说出困惑了一整日的疑问。
“这个问题,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情楚。”秋惠本来想要知无不言,没想到是个连她也不解的问题。
“连你也不知道?”古小曼不禁傻眼。
“是啊!我想只有齐磊和明昌伯清楚。”秋惠坦言,“我也很疑惑,明昌伯的身子明明还很硬朗,却说不舒服,要去大陆休养一阵子,接着齐磊就回来了,不过齐磊很孝顺,都有固定和明昌伯联络。”
“嗯,我相信。”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从他对长辈们的态度,她就知道。
“不过齐磊刚回来时,情况不是很好。”秋惠原本暗忖,该不该连这件事也说出来?转念一想,纵使真的有问题,也该早点让他们两个人面对,免得日后感情更浓,却又横生枝节,再要厘清就更加困难了。
“什么意思?”古小曼紧张得连胃都疼了起来。
“以往和他相处,他的个性开朗直率,不过他这次回来,我觉得他好像有满月复的心事,而且脸色不太好看,一直到你来诊所工作,才让他有了转变,每天逗弄你,他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
古小曼不知道应该喜还是应该忧,她对齐磊的影响有这么大吗?
他之前为何那么陰沉?
怎么她知道得愈多,疑问也愈多,搞得她的头都快爆炸了。
啊……
她快要抓狂了,表情狰狞,双手揪扯着头发,抬头却望见婆婆妈妈簇拥着一名未曾谋面的年轻男子步入诊所,霎时,令人喷饭的姿态完全冻结。
“小曼,有人要找齐医生。”一名妈妈见到她滑稽的表情,当下楞住,“小曼你的脸怞筋吗?”
“噗!”齐磊的家乡怎么尽是有趣的人?傅子群忍不住笑出声。
他刚才经过大榕树下,便被婆婆妈妈团团围住,缠着他问东问西。
果不其然,南部太阳大,居民也比较热情。
没想到一进入诊所,他更被眼前鲜趣的画面逗笑。
古小曼连忙恢复正常,脸颊泛红,尴尬的笑说:“没事啦!”
糗死了,这么丑的表情居然被齐磊的朋友瞧见。
“请问你找齐磊是要看病,还是有私事?”她装出正经八百、有礼貌的模样,企图挽回形象。
“都有。”傅子群打趣的说。
自从齐磊离开后,急诊室的工作量顿时加重一倍,搞得他和同事们都累瘫了,他来挂病号完全不为过,而医院院长下令,要他来找齐磊,这也是事实,所以公事和私事都有,他没说错。
“喔,如果你的病情严重的话,我请齐磊先帮你看诊,算是急诊好了,你有带健保卡吗?”古小曼把他的话当真了,要为他办理挂号。
“哈……”傅子群更觉得有趣,没听过中医也有急诊的,这个齐磊啊!看样子在这里没他想像的无聊。
“子群。”齐磊正好走出来,瞧见傅子群,惊喜的大喊。
“齐磊!”傅子群眼睛一亮,发现他的气色还挺不错的。
“你怎么来了?”齐磊都快忘了台北的生活,见到故友,一时之间,所有尘封的回忆重新变得鲜活。
傅子群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差点不能活着来见你了,你一走,我们都快忙挂了。”
齐磊明白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急诊室就像是生命的转运站,救护车来来去去,担架和病床上充满人世间各种疾苦,听见病人痛苦的哀号,医护人员必须要养成钢铁般的心志,否则病人还未放弃,他们可就要先投降了。
“呵……我们出去聊。”他看向他的小女人,“小曼,我和子群到咖啡厅聊一一下,中午你自己吃,别忘了小睡一下。”
“喔!”他不介绍一下吗?她是他的女朋友,他不想介绍她给他的朋友认识吗?
齐磊一心只想拉着傅子群快点离开,一方面是傅子群出现在这里必定有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当初他和傅子群号称医院两大俊男,而且傅子群的爱情生活比他精采,他才不要让这家伙有机会对小曼动什么歪念头。
“小曼?”有意思,眼前这个有趣的小女子果然是朋友妻啊!
“少罗唆,快走。”瞧见傅子群别有用意的笑容,齐磊连忙拉着他走出诊所。
哇!古小曼暗自伤心,她有这么见不得人?
“小曼,你别想太多,要给男人空间和信任感,而且我明白齐磊的个性,若是有什么事,他应该会告诉你。”相爱容易相处难,秋惠是过来人,提供一点意见。
“嗯。”古小曼勉强点了下头。
只好这样了,不然呢?
热恋至今,她的心首次出现陰影。
大家都散去后,她独自踱向厨房,在圆桌旁坐了下来,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算了。
放弃进食,她上楼,进入齐磊的房间。
原本觉得温暖小巧的屋子,现在她却觉得好空旷、好冷清,没了主人,竟然差别这么大。
她走到床畔,无力的躺在两人的爱床上。
齐磊,快回来,我有好多话想要问你。
看着火花板,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一分钟宛如一个小时,看看手表,还有两个小时又四十分钟……好难挨啊!
“你这家伙,离开之后就跟死了一样,也不知道要联络。”坐定后,傅子群一开口便没好话。
这是一家玲珑可爱的咖啡厅,装潢和气氛也许比不上台北随便一家店,却让人感觉很温馨,齐磊和古小曼来过几次。
“我怕你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来的空闲接我的电话?”齐磊故意消遣他。
“你还知道啊?这惨绝人寰的下场,也不知道是谁造成的?”傅子群没好气的说,口气酸溜溜的,虽然这样的情况也不是齐磊愿意见到的,但是害他连把妹的时间都没有,还是得乘机报仇。
“所以,是谁叫你来的?”齐磊不再迂回,开门见山的问。
“你说呢?不是主任啦!他现在连喊救命的时间都没有。”傅子群有说不出的痛快。
“不会是院长吧?”医院里,除了外科主任,权限最大的就是院长了,主任是院长的乘龙快婿,曾经一手遮天,底下怨声载道,都传不到院长的耳里。
“这次兹事体大,主任纵然想要拼命灭火,也无济于事。”傅子群冷哼一声,随即笑着模他,“说起来,也要感谢你这位革命烈士,居然敢拒绝他栽赃,让他逼不得己,只好面对现实。”
“过去我们都为他背了不少黑锅。”齐磊淡淡的说。
他曾经自豪能够当一名外科医生,将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患者抢救回来,可是当他遇上一个烂透的上司,开始有了质疑。
身为医护人员,在面对病患时,不是应该不分种族、性别、宗教、阶级等,以人命为首要之务?
但是在他们外科,手术前要先看身份。
权贵者,可以享受到最好的照顾;无权势者,如同阿狗阿猫,只要不会死人就可以了。
当初为古小曼诊断后,“英明”的主任还责备他做了太多项检测,认为他不该为了小小的盲肠炎而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喔,不……齐磊随后更正,是“前”主任,他已经离开那家医院了。
“是啊!反正好事没我们的份,坏事统统属于我们的责任。”傅子群附和,什么嘛?他们这些医生简直比工厂的工人还不如。
吃这种亏,他们已经当成家常便饭,不然怎么办?这种医界文化走到哪里都有,只是他们服务的医院名声响亮、薪水高了一点,吃了闷亏还算多少有点补偿。
所以这次驸马爷又出了包,而齐磊倒媚的正好是他的助手,驸马爷就要齐磊扛下所有的责任。
“我不干了!”齐磊火大,月兑下神圣的白袍,丢到地上。
“你说什么?”洪圭钧不敢相信齐磊胆敢拒绝他。
“我说,我不干了!”齐磊大声的重复一遍。
“你……”洪王钧气得快要脑充血。“你……你知道违背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不在乎。”齐磊怒目相视,他受够了,这不是工厂被退货,赔钱了事就可以,而是关乎一个人宝贵的生命。
“还会有多少人因为你的疏忽而失去健康的身体?更何况瘫痪比死了还要难受。”
“你以为你是神?”洪王钧冷嗤一声。
“我不是,但是至少尽了最大的努力。”齐磊伸手抹把脸,克制快要失控的情绪。
“我不想再假装没事了,如果你愿意多做一点检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察觉到这名车祸患者的颈椎可能受了伤,可是洪圭钧太过自信,坚持不用多做检查,在为患者动刀翻身时,导致患者颈椎的重要两节月兑位,颈脊髓完全损坏,全身瘫痪,呈植物人状。
“你以为离开这里,还能在医界混下去吗?”洪圭钧语带警告的说,“你这次吃点亏,我会弥补你,台湾这里有我罩着,我安排你到UPMC进修,你知道,美国匹兹堡大学医学中心的神经外科在医界赫赫有名,你去那里避避风头,回来之后,身价更高一等。”
“哼,即使我逃得了法律的制栽,也逃不了良心的谴责。”齐磊拒绝做刽子手的帮凶。
“你……你不要以为自己很清高,我会让你在全世界的医界都混不下去。”洪圭钧恼羞成怒,他有他的人脉,别以为离开这里就能高枕无忧。
“这样的医生,我不当也罢!”齐磊眼中冒火,心底再冷静不过。即使作出这个决定,全世界的人都要反对,他也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你还当真说收山就收山。”傅子群后来也听说了这人人痛快叫好,却无缘亲眼目睹也没胆量效尤的一幕。
“我不曾后晦。”齐磊摇头失笑,再次回想起不偷快的记忆。
“不过我必须承认,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梦到急诊室的忙碌和危急情况。”甚至现在他的肾上腺索还上升了,又感觉热血沸腾。
“你不知道吗?在外科是会上瘾的。”傅子群微笑,他身在其中,自然明白那种心情,相对的,也惋惜外科少了齐磊这名好医生。
他和齐磊不同,齐磊不但有天分,还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在他们来说,是太过多愁善感,但也因为这样,齐磊比其他医生更仔细用心。
“是啊!”齐磊感叹,如果不是小曼,他很难走出陰霾。
“那就回来吧!”傅子群说出他此行的用意。“院长知道不能再包庇驸马爷,所以决定壮士断腕,保全医院的名声”
说穿了,也怕齐磊抖出更多黑幕,所以要让齐磊回到医院,就近看管,以免成为尾大不掉的心患。
“我不想回去。”齐磊摇头,他不是傻子,回去固然有好处,但也随时像被勒住脖子般受到监控。
“至少不用待在这里埋没人才吧!”傅于群忍不住为他叫屈。
“我也曾经这么认为。”齐磊莞尔,毕竟他也是个凡夫俗子,只比洪圭钧好上那么一点。“不过现在我在这里还满怡然自得的。”
“别以为我是笨蛋。”傅子群露出滢笑,“你有女人了吧!就是柜台那个傻傻可爱的小女人。”
“喂,她不是你的莱色。”即使明白这一点齐磊还是有些紧张,傅子群的手段比他高明太多,再难追的女人,同样有办法手到擒来。
“哎哟!担心什么?你听过“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吗?而且根据我的观察,那个小女人对你可说是死心塌地。”他看女人的眼光向来很准。
“是吗?你说真的?”齐磊乐得将面前的简餐推到一旁,上次他和小曼来时,也是点这餐点味道却截然不同,今天似乎煮得特别难吃。
“嘿,说起女人,我可不会输你了吧!”外科方面,齐磊的确比他厉害,但是谈起女人,傅子群可是有满月复心得。
齐磊洗耳恭听,虽然他和小曼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但是虚心求知总不是坏事。
他们一起出现,美珠当然是借着送水和送餐的机会,偷听他们两人的对话,其余时间则躲在柜台后面,竖起耳朵,听得断断续续。
之后刚好满娇姨媳妇的婶婶的女儿打电话到店里,于是美珠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听到的、记得的统统都说了,然后这件事就传了开来。
“原来如此,齐磊是不得不离开医院。”即使满娇姨说的不是很完整,不过聪明的秋惠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厚,那个主任真是太过分了,应该把他抓起来,关进牢里。”有人义愤填膺的说。
这种坏人角色,连续剧绝对少不了,坏人的下场通常都很惨,只是都要拖个上百集才会有报应。
“小曼,你怎么都不讲话?”
大家都为齐磊打抱不平,却发现最该生气的古小曼静默不语,顿时安静下来。
“没……没有。”她脸色骤变,黯然垂下头。
“你应该要觉得高兴,齐医生不会回台北啦!”一名婆婆咧开嘴,要她别担心,自己也乐得很。
“嗯。”然而古小曼更加开心不起来。
他居然是因为这样才离开台北,比起自己为了情伤而逃离,他心里一定充满不得己的无奈。
在他的面前,她自觉渺小、庸俗。
这样,齐磊留在这里会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