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竺在兰王府何曾受过这种气,忍不住冷冷地回嘴。
“少一口一个贱丫头的骂了,你是侍妾,我也是侍妾,你的身分又比我高到哪里去?”
“你端的什么臭架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二姨太太急怒攻心,朝风竺冲过去,一掌就要往她的脸上甩。
风竺硬着头皮等着承受这一耳光,没想到宫元初已经回来了,拦下二姨太太将要甩下的那一巴掌。
“我的人只有我能惩罚,谁都不准动她。”宫元初双眸冰冷地盯视着她。
二姨太太收回手,眼中闪着愤恨的厉光。
“你回来的正好,这个贱丫头踢坏了你四哥的命根子,我要你把她交给老爷惩治发落,这种会对主子动粗的疯女人不能留在宫府里!”
爆元初挑眉,淡淡一笑。
“二姨娘,虽然我的侍妾踢伤了四哥,但是四哥也欺辱了我的侍妾,他把风竺打得遍体鳞伤,差点强占得逞,我都忍下这口气没有找他追究了,现在二姨娘反而替他来找我追讨公道,这不是做贼的喊捉贼吗?”
“话可不是这么说,这个贱丫头现在至少还好端端地站着,但你四哥已经伤得不能人道了,以后生不生得出孩子还很难说,她把你四哥害得这么惨,你还想包庇她吗?”二姨太太恨声指责着。
爆元初漠视她的愤怒,平静地说道:“现在也许四哥的伤比较重,但是能不能人道或生不生得出孩子,并不是此时就可以预测的,也许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四哥就能痊愈也说不定,何必这么快就把他咒成一个废人呢?”
二姨太太急切地嚷道:“明明薛大夫就已经说你四哥的伤不好治了——”
“二姨娘!”宫元初冷漠地打断她。“那是薛大夫医术太差,我明日找个医术更高明的来治四哥的伤,至于他欺辱我的侍妾,这个羞辱我就不与他计较了,不知道二姨娘可以接受吗?”
“你为了护着这个贱丫头,全然不管你四哥的死活就对了!”二姨太太气得快要晕厥过去。
爆元初冷冷一笑。“四哥的死活有你们这么多女人替他操心,他福大命大,一定会活到长命百岁的,但是我的侍妾没有人会替她操心,我若不护着她,她落到你们的手里还能有命吗?”
风竺轻轻靠向他的身侧,悄悄地握住他的指尖,心中暖洋洋的。
“好,我去告诉老爷!我动不了你的贱丫头,老爷难道还动不了吗?”二姨太太脸上带着不甘的狠意。
“二姨娘应该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我爹吧?要是我爹知道了这件事,风竺也许难逃惩治,但四哥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太好。
“二姨娘怕爹责骂四哥,所以也不敢让爹知道这件事,否则怎么会只敢带我娘来声讨公道?这么做无非只是想要羞辱我们一番,把踢伤四哥的风竺狠狠打死消一口恶气而已。”
爆元初冷笑,语气没有感情。
“清英!你不管管你儿子吗?你就不会说句话吗?”二姨太太转过身怒骂宫元初的母亲。
爆元初的母亲瘦弱的身子震了一震,抬起眸无奈地看着宫元初,眼中满是歉疚之色。
“我娘什么时候管得动我了?”宫元初平静地注视着母亲,并不想让她为难。“更何况,她天天饱受你们的欺凌,怎么还会有力气来管我的事?”
爆元初的母亲涩然一笑,默默地低头不语。
“好,好极了!丙然是贱婢生的儿子,你就好好地护着你的贱丫头吧!”
二姨太太遽然迸出寒光似的冷笑,转身走出院子。
一群侍妾带着又气又怨的表情,不甘愿地跟着离开。
“二姨娘慢走。”
爆元初漠然看着她恨恨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元初,娘也得走了。”清英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苦涩地一笑。“委屈你了,但愿没事才好。”
“要不要喝杯茶再走?”风竺情急地喊了声。
“我还得回去服侍大太太。”清英温柔地看了风竺一眼。“你是好孩子,元初就托付给你了。”
“我会好好服侍他的。”
风竺微微一笑,向她盈盈施上一礼。
“我走了。”
清英长叹着,转身快步离去。
“我们一定要快点成亲,好把你娘快点接出去,她应该要享福了,怎么还能服侍大太太,让人作践。”
望着清英瘦弱的背影,风竺慨叹地说道。
爆元初握紧她的手,微微低下头,静静地凝视她。
“我娘把我托付给你。”他柔声耳语。
风竺感动地点点头,身子软软地倚向他。
“那……谁会把你托付给我呢?”他温柔地拥紧她。
“自然是我自己啦!”
她嗤地一笑,抬手轻捏他俊挺的鼻梁。
爆元初从小酒楼走出来时,夜幕已经低垂了,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挂上了灯笼,将微凉的夜色染上华丽浓醉的颜色。
方才得知先前运往北方的丝绸卖得了近两千两银子,他和那两个牙人商议着还能从北方进些什么货物到南方来卖。
风竺原本跟着他出门,但觉得他们谈生意太严肃沉闷,就让赖瑞和曹裕把她带到西京的新宅去,等他谈好了交易,再过去跟他们会合。
他俐落地上马,扯动马缰,一踢马月复,朝西京驰骋而去。
奔驰了许久,忽然远远看见西京的方向窜起一阵一阵的浓烟,他感到错愕,猜测必然有房舍失火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失火的竟然就是他的新宅第,周遭围满了惊慌不安的人群。
他震愕地看着华丽的屋瓦殿宇全都陷入火海之中,想到风竺很可能还在里面时就恐惧不已,他疯狂地跃下马背打算冲进去。
“火太大了,你不能进去,进去会被烧死啊!”人群中有人拉扯住他。
爆元初慌乱地抓住人就问:“有没有看见风竺?赖瑞呢?曹裕呢?有没有人看见他们?”
“没有。”众人均摇头。
“是盖这个房子的工匠吗?”人群中有人出声。“天黑前他们就走了,走没多久里头就失火了。”
天黑前就失火了,而他们约好了要在这里会合,风竺一定会在这里等他,他们肯定还在里面!
他思绪狂乱得无法思考,奋力推开阻挡他的人群,疯了似地冲进去。
“快出来啊!太危险了!”
爆裂的燃烧声与逐渐坍塌的屋梁,掩去门外疯狂叫喊他的声音。
“风竺——”他嘶声大喊着。
回应他的是身后的烈焰与华宅发出的狂暴巨响,他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影,只看见不断窜烧的炙热火舌和到处弥漫的黑烟。
他避开烧得最猛烈的殿宇,从天井和游廊冲过去,疯狂地搜寻风竺的身影。
“风竺——你在哪里——”
他不断地咳着,双眼被浓烟熏得发痛。
一路往后院狂奔,到处都是浓烈的焦味,滚烫的热气席卷而来,火势一点缓和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还不断蔓延,愈烧愈狂野、愈烧愈剧烈。
“风竺——”
火焰已烧至他的身侧,他朝烈焰的火海嘶吼。
突然间,惊见一个人影出现在火焰中,朝他奔来。
“风竺!”
他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分不清此时眼前的人影是幻是真。
“元初!快!快逃……”
风竺在浓烟中抓住他的手,一边呛咳着,一边拖着他朝后花园奔去。
“小心!”
烧得火红的粗重大梁断裂崩塌,直落而下,宫元初将她护在怀里,抱着她冲出去时,他背上已经燃起了一大片火。
“少爷!”
赖瑞和曹裕急忙月兑上的衣袍,用力盖在他的背上。
火焰汹涌地在他们身后翻搅,凶猛得彷佛要吞噬他们。
“快躲开,躲到园子里去!”
风竺拉着宫元初,跌跌撞撞地躲向宅院中最大的一块后花园空地。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爆元初紧紧拥住她发抖的身子,无法克制声音里的颤抖。
“元初,火势那么大,你怎么还跑进来?”
她捧着他被火炙红的脸,分不清眼睛是被烟熏痛的,还是被泪水烫的。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我担心你出事。”
看见她安然无恙,他感谢上苍、感谢满天神佛,他没有失去她!
“元初,房子没有了、都没有了……”
她抱着他,悲恸地哽咽着。
“没关系,没有就没有了,房子没有了可以再盖,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换她的平安。
“少爷,幸好失火的时候我们和风竺都在后花园里,也幸好这里空旷,火只在屋子里烧,烧不到这儿来。”
赖瑞一坐在地上,满脸余悸犹存。
“为什么会突然失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宫元初惊怔地问。
“我们也不知道。”曹裕惶然不解。“我们当时都在井口那边听风竺说要怎么引泉水的事,突然闻到一阵阵焦味,一回头,就看见房子里的火烧得半天高了,我们想逃也逃不出去。”
“火势能够在忽然之间就烧得这么大,很可能是有人蓄意纵的火。”宫元初推测着。
“纵火?!”风竺惊呆住。
赖瑞和曹裕听了也面面相觑。
爆元初抬起脚,看见鞋底的油渍,眼眸倏地一寒。
“是纵火不会有错,有人在宅院里浇了油。”他的声音出奇的严峻冷静。
“为什么要纵火?”
风竺捂住嘴,不敢置信。
“少爷没有得罪人吧?”赖瑞惊疑地问。
赖瑞的话让宫元初紊乱的思绪抽出了一个线,慢慢地抽丝剥茧,得到了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我的兄长应该是最大的嫌疑犯了。”他苦涩地一笑。
“因为我?”风竺骇然瞠眸。“是我得罪了明四爷的!”
爆元初淡淡蹙眉。“这不是真正得罪他们的最大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她不懂。
“因为,他们已经发现我比他们更、有、钱。”他微眯着冷笑的双眸。
风竺陷入错愕之中。
“知道你比他们有钱,也不用纵火啊!”
她很生气,也无法理解。
“你不了解我的兄长,从小,他们就瞧不起我的母亲,所以也就瞧不起我,我身边只要有一件好东西他们都要抢走,因为他们认为好东西不配给我拥有,而抢走了以后,他们并不是拿来珍惜,而是拿去砸了它、烧了它,直接毁掉。
“现在,他们突然间发现我居然那么有钱,居然可以盖这么大的宅院,放一把火烧了它也不令我感到意外了。”
他转身看着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吞没任何还能焚毁的东西,猛烈得彷佛要燃烧到天的尽头。
赖瑞和曹裕无奈地点点头,似乎对这一切很了解,但是风竺不能接受。
“怎么能任他们欺负!”她几乎气炸了。“这么大的房子,刚刚盖好的新房子就这样被烧光了,根本不可原谅!”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爆元初看着她气红的脸蛋,还有眼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忽然觉得有意思极了。
“当然要翻身了!”她气鼓鼓地说。
“翻身?”他微微一愕。
“是啊!命运是掌握在人的手上,怎么能一辈子任人践踏?你以为盖了这个房子可以逃离他们,但是结果呢?躲是没有用的,不反击便永远翻不了身!”她气愤地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