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完漂亮一仗的解萣珸抱着两大叠卷宗,神情愉悦地步进沃克公司。
花了两天补强诺曼名表新一季发表晚会的企划案,原本预计要两次才会Present的,然而今天才第一次就顺利搞定客户,全数无异议通过;不眠不休的努力都值得了。
叩、叩!
大概是心情佳,解萣珸的举止变得活泼,敲门声也显得响亮有朝气。
门内的关曳喊道:「请进。」
「嘿,告诉你一个消息。」解萣珸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说道。
「好消息。」关曳往椅背一靠,接着她的话说。
瞧她两手抱着企划书,右肩挂着手提包,一看即知她还没进她的办公室,肯定是刚回到公司便直接来找他,所以他十分确定她要说的绝对是迫不及待要让他知道的「好」消息。
「聪明!诺曼上下一致通过,合约我签回来了。」她泛起美丽笑容,同时掏出热腾腾的合约书,在手中挥动。
「恭喜。」关曳站起身,朝她伸出右手。
解萣珸回握他的手,好不愉快的说:「彼此、彼此。」
「今天就工作到这里,回去休息吧!」
解萣珸眼底的疲惫逃不了他的眼,一连多日超时加班,相信连男人也会吃不消的,何况是纤瘦的她,看她的身子又消瘦不少,连脸色也变得黯沉无光。
「不用。」她不由自主地拔高音量回应道。
不能,绝对不能,脑子一停下来,她便无法克制自己的思绪。
沉积多年的思念猛然被唤起后,她便克制不住地一再跌入往日情怀,脑中总是充斥着伟震泠的身影与笑声。
乍然掀开的伤痛,使得解萣珸一直沉溺在回忆的往事里而不可自拔,脑海里过往的种种画面,直教她感到孤单冷寂。
「你的脸色很差,你知道吗?」关曳忧心地道。
「我没事,请给我今天的工作,我需要工作。」解萣珸一改方才愉快的神情,变得冥顽固执。
她是个十足干练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均展现她独立、自主的性格,却也间接给了旁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力。
「唉!」关曳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不过她,只好顺她的意,将昨日伟氏企业送来的案子交给她。
解萣珸工作时的认真态度与专业能力是毋庸置疑,一谈起工作,她的双眸便亮了起来,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是并购案啊。」翻开文件夹,她的眉头不禁一拧,「我不确定别人是否受得了跟我朝夕相对、天天相处。」
解萣珸不禁想着,外头传言说她冷酷、无情、难以相处、做事一板一眼不知变通,怎么伟氏企业还这么想不开?
「对方既然找上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而且我更相信我的眼睛,绝对不会看错人。」慧眼识英雄!
关曳晃头晃脑说着,说白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厉害,当年二话不说地直接将她拉进沃克行销公司。
这些年来,无论是晚会、发表会等等大大小小的企划案,解萣珸这万能的「环境规划设计师」均一肩扛起,不仅没让他失望,还因客户们的好评价,打响了沃克的名号。
不同于一般人容易落入主观的想法里,解萣珸随时保持客观、不夹杂个人情绪平衡务实的观点与理性的分析,甚至被多次延聘为企业并购的顾问兼任公关,而她出色的表现总是为她带来掌声与喝采。
「是慧眼识英『雌』好吗?」解萣珸两眼盯着文件,头也没抬地冷声纠正关曳。
闻言,关曳吓得坐挺了身,不解地问着:「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
「我是谁?」她头一抬,双眼眯成一直线看向他,挑眉问着。
「解萣珸……」
解萣珸十分满意地送给他一朵灿烂又美丽的笑脸,「那就对了。」随即她又低下头,看着合约内容。
「咦?」关曳先是疑惑了一下,旋即才发现自己又吃了这伶牙俐齿女子的亏,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
就在他思索的同时,低头阅读的解萣珸,很大声的说道:「说你是挂名老板,还不承认!」
对于解萣珸异于常人的透视能力,关曳不得不相信算命大师之言,她上辈子是个法术高强的女巫。
「看你脸色这么难看,而且基于好男不跟女斗,我不会跟你计较的。」他故作无所谓。
「是无话可说吧!」
再度被道破的关曳摇头叹气,「唉,你真是不可爱!」
解萣珸身上完全没有她这年纪应有的青春气息,只有早熟与老成。
「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的,我就是这个样子!」解萣珸耸了耸肩,非常不在乎的回应。
关曳已预知三分钟后的自己,将成炮灰化作尘埃散落在地,任人践踏,是该改变话题的时候。
「你决定怎样?」他指指她手上的契约书。
「对方准备要花多少钱请我?」她好奇的问。
「有钱的企业家,钱不是问题,只要求这Case在三个月内完成,基本薪五百万,其他的红利奖金另计。」他挥挥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秀眉一拧,粉脸上写满不相信,「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假不了。」关曳故作淘气地跟她绕起口令来。
「幼稚。」她睨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经她这一说,关曳立刻整整上衣,恢复老板的沉稳姿态,「就等你点头,细节部分可以再谈。」
「好,你去联络。」当兴趣一旦被激起,她一刻也不想等。
「是!」关曳立刻拨电话。
伟氏企业如此大手笔,应该是为了那几个吵得沸沸扬扬的并购案。
解萣珸心想着,也明了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与需加强的专业项目了。
「谢谢,就这么说定了,再见。」关曳开心的和伟氏的人取得共识,笑得合不拢嘴地挂上话筒。
「怎么说?」解萣珸瞅着他问。
「明天让你再休一天,后天开始上班。」
「嗯……」她的双眼、她的心思停留在文件上烫金的「伟氏企业」四字,不知怎地,看着这四个字,她竟有股熟悉的感觉。
「好啦,快回去休息吧!我可不想跟熊猫一起工作。」说着,关曳挥起手赶人,打趣的语气下是深切的关心。
「我也不想跟狗熊一起工作,拜。」解萣珸撇撇嘴,不领情的扬扬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他的办公室。
看着解萣珸离开,好脾气的关曳再次摇头感叹道:「看来,世界上只有我忍受得了你这种怪脾气。」
因为解萣珸身上同时存在着两种极端的特质,善体人意的本性与后天养成的防备心。
善良体贴的性情,令她习惯将心事往肚子里藏,不愿为此麻烦他人;不过一想起心伤过往,却又扬起防卫,变得多疑、不信任他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不时拉扯着解萣珸,因而造就了现在的她;不但个性很冷,连人也冷冷淡淡,除了在工作上会表现得热络一点外,其他的事,一概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因为了解她,所以关曳不曾责怪过她,只有心疼与不舍;然而至今,关曳仍不清楚解萣珸埋藏在心中的是何事?
「八成和感情月兑不了关系。」关曳这么认为。
热闹的派对上,解萣珸反而坐在角落沙发上,慵懒地抱着大抱枕,左手抵着下巴轻啜红酒。
尽管她姿态撩人,让男人看了难忍冲动,但一见她冷然的双眼,他们便自动退了三步,不会这么不识相的自讨没趣。
解萣珸的五官虽然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非常动人,教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她神秘内歛的气质更是吸引人想靠近她、多了解她一些,不过,她冷艳的外表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却教人感到冷寒及莫名的恐惧。
就如现在的她,身上穿着缎饰紫色上衣与红色宽摆裙,搭配暗红色长披肩,呈现华丽高贵感外,同时也加重了与他人的疏离感。
她一丁点儿也不像是派对与会者,反倒像是摇头PUB内蒐证的便衣员警。
一道身影从她眼前闪过,是那般的熟悉,难道是……
甩甩乌黑长发,她竟又想起那个人,解萣珸心中泛酸,早该忘记的人,就不应该再想起。
举起酒杯,她狠狠地喝一口,不知是要提醒自己,还是打算一醉方休。
「解子,少喝点。」关曳一走近便喊道,重重地跌坐在她身旁,随即动手扯下颈上的长丝巾拍打着白色西装上被红色酒液沾染的衣角。
解萣珸瞄了瞄他那价值不菲的亚曼尼西装,不用大脑想她也知道,这铁定是华其威所为,他的破坏力她早有耳闻。
「你这个挂名老板会不会管太多了?」她冷冷的说道。
因为了解她,所以他不计较,但不代表不会生气。
关曳埋怨地睨了她一眼,索性拿过她手上的酒杯,一口饮尽,「你的脸色又变差了。」他察觉到她的异样。
常为了工作废寝忘食的解萣珸,一拼命起来常让人替她捏了把冷汗,然而今日她这副慵懒的模样绝非忙碌工作所致。
习惯隐藏心事的解萣珸总是闷着不开口,所以没人懂、也没人帮得上忙,又加上她好强,总是拒绝所有人的关心。
不过,也正是这种个性才能支撑她至今。
「你怎么这样?」盯着空酒杯,她一脸气愤地瞪着他。
「终于有反应了。」关曳吁了口气,稍稍放心了,「虽然是生气,但总比面无表情来得好。」
「多事!」瞟了他一眼,感受到他真诚的关怀,她逃避的站起身问道:「你喝什么?」她还没学会在他人面前剖析自己。
「都行。」
往人群踏前一步,解萣珸看见前方笔挺的身影,竟是这般的熟悉。
怔愣了一下,她的双脚忍不住跟着那人移动。
是他!
这次,解萣珸十分确定自己的眼睛没花。
伟震泠身着一套知名品牌的手工西服,衬出他个人独特的风格外,更流露出成功的商业钜子表徵。
受不了派对内吵闹与混杂的气氛,他端着一杯威士忌步出会场,渴望安静的环境与新鲜的空气。
修长的身躯站在中廊落地窗前,面对黑暗的天空重重叹了口气,他抑郁的胸口烦躁不已,丝毫没发觉到有人跟随自己走了出来。
直至听见愈来愈清楚的脚步声,他才退至一旁的逃生门后等待。
不一会儿,门扉由内向外被打开。
解萣珸在黑暗中梭巡那抹消失的身影,忽地,一道黑影窜至她面前,吓得她退了两步倚着墙面,双手捂住狂跳的胸口。
「为什么跟踪我?」
不悦的男性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伟震泠的声音。
解萣珸吃惊地抬眼,望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里,尽管是在黑暗里,她仍认得他深幽的瞳眸。
幻想过数千次的重逢,却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相见,不过最令她害怕的是,她的心仍为他急速鼓动。
对方没出声,伟震泠倏地按下墙上的灯光开关。
灯一亮,对方的面容清楚的映入他眼里,伟震泠微愣了一下。
原来是她!
「你为什么跟踪我?」他语带不解却又难掩兴奋地问。
满满的思念化作泪水,瞬即聚满了解萣珸的眼眶。
是我……我是解子。
她在心底对他喊着,却得不到回应,心揪疼着。
难道……你忘了我?
这念头霎时让她心寒了,浑身一僵。
半晌,解萣珸才由悲伤中恢复,深吸一口气,勉强地扯起一抹笑容,收回视线,淡然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态度从容、举止优雅地退开,缓步走向派对会场。
完全在状况外的伟震泠视线始终锁在她身上,欲追上前去,恼人的头痛却再度袭来,一双脚生了根似的,只能呆站原地。
须臾,待平复不稳的情绪,他踱至门口,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为何她的眼眸是那么的悲伤?是因为认错人了吗?
为何一见她,他头痛便又犯了呢?
「真的是他,他出现了!伟震泠出现了……」
解萣珸口中呢喃着,脚步不由自主地随着狂乱的心跳而加快。
一见她走进会场,夏季雩与童潼立刻趋前,神色有些担忧。
「解子,你刚去哪里了?怎么都找不到你?」夏季雩轻抚解萣珸的臂膀,难掩担心的问着。
「我、我……」解萣珸支吾难言。
等不及听她解释,童潼抢着报告:「刚才发生的事你没看到实在太可惜了!」她轻跺脚,正为解萣珸错失方才一幕而感到惋惜。
以毛海缀饰的黑色连身洋装穿在童潼身上,更凸显出她宛若小公主般甜美讨人喜爱的模样。
「我错过了什么?」解萣珸乘机避开话题,睁大眼睛,摆出一副好奇样。
「刚夏季在厕所修理了那个牛皮糖华其威,虽然救了我,但也害惨我了。」童潼先是义愤填膺,随后又烦恼地垂下小小脑袋。
华其威的爱慕追求已造成她很大的困扰,他几乎是一见着机会就紧缠着她,连洗手间也要跟。
「他惹你了?」相较于开铡审判的过程,解萣珸倒是比较好奇惹夏季雩不悦的真正原因。
「谁教他又说不想签约了,出尔反尔!」夏季雩两手环抱在胸前,忿忿不平地道。
「夏季,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他的合约?」观察力敏锐的解萣珸,发现夏季雩有点不对劲。
「我、我……」这下换夏季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对了。」出声救苦救难的还是那个没心眼、少根筋的童潼。
两人同时望向她。
「你们看到伟氏企业的董事长了吗?」
「伟氏,嗯……伟震泠。」夏季雩使力摇头说道,连身子也跟着摆动起来,「这两天的头条新闻都是他和伟氏企业。」
一个想遗忘的名字,无预警地出现在解萣珸耳边,她藏不住因惊讶而急促的喘息,再度挑起了深埋的记忆。
「呵呵……」童潼甜甜一笑,继续道:「我想他就快要成为八卦杂志的主角了。」
「没错!」夏季雩深表赞同地点着头。
「他刚刚还站在那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两个女人拉长颈子在会场里梭巡,找寻近来新闻炒得火热的伟震泠。
一旁解萣珸的俏脸顿失血色,只想快点理出头绪,无奈脑子里乱轰轰地。
伟氏企业的总裁……是伟震泠吗?
面对突生的疑问,寻不到答案的解萣珸下意识的又饮尽一杯酒,两眼梭巡起他的身影。
原来大家口中的那位商业奇才,伟氏企业第三代,指的正是他。
同时间,她亦想起关曳接下的Case老板是哪位了。
隔着人群,伟震泠正对着她傲然站立着,昏暗的鹅黄灯光在他身上洒下一层薄辉。
她悄然端视着他,身材挺拔俊秀、器宇轩昂,充满一种由内散发出来的自信魅力,刚毅的脸部轮廓深刻、高挺的鼻子、性感的薄唇,双眸里绽放冷然的眸光,带着不可侵犯的气势。
听着伟震泠不卑不亢的与人对答如流,显露出风采非凡的洒月兑神情,眼里更有一股世界尽在我手里的光彩。
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没变。
而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伟震泠倏地抬起头,捕捉到解萣珸盯着自己瞧的视线,回给她一抹浅笑。
可四目突然相接,解萣珸惊得倒怞一口气。
须臾,她才强作镇定,不自然地撇过脸,双手不停地在膝上扭绞,像个第一次参加舞会的女孩。
反观伟震泠,他沉稳、冷静、内歛,眼里不时闪耀着慑人的光芒。
他没有忽略掉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这表情让他燃起小小的希望,能和她进一步的认识。
没有拆穿她的慌张,一抹满足的笑跃上伟震泠的唇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伟震泠是个侵略性十足的男人,他的笑容让解萣珸浑身都打起寒颤,转过身,拒绝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