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典雅的日式包厢里,沙嫚衣静静打量着坐在对面,一身昂贵名牌套装,近日和她交易上的老公打得火热的白绍琪。
她知道白绍琪对她素来怀有敌意,视她有如眼中钉般地急于拔除。
每当白绍琪大摇大摆地自她面前走过,带着挑衅意味进入棠炀的办公室里时,眼底那抹胜利的意味更甚。
只是,面对她这样有恃无恐的挑衅,她虽倍感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今日白绍琪的一通电话,打破了两人的暗地争夺战。
从一进包厢到现在,她知道白绍琪打量的目光并不亚于自己,但生性带着一股傲气的她怎么也不愿意先打破沉默。
终于,白绍琪还是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问道:「棠夫人,这么贸然的约你出来,你不介意吧?」一脸假笑的她彷佛戴了张假面具,给人一种心机沉重而且志在必得的感觉。
「介不介意也出来赴约了,你就直说吧!」拐着弯数落她的沙嫚衣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
「真爽快!」心底气得牙痒痒的白绍琪脸上不动声色,细声细气地道:「明眼人都知道,这棠家的少女乃女乃可不好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力更是少不得,你说是吗?」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自我欺骗的功夫,短时间我还用不着呢!」
沙嫚衣当然听出了白绍琪话里的暗示和嘲讽,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平白无故地让人踩在脚底下。
她微微一笑,接着说:「白小姐约我出来不会是想与我分享你先前的『落马经验』吧?抑或只是甘拜下风,想请教请教我坐上棠家少女乃女乃宝座的秘诀呢?」
「你……」
这明褒暗贬的一席话,当场堵得白绍琪张口结舌,柳眉高挑地瞪着眼前那张柔美清丽的脸庞。
哼!想不到这看似娇娇女敕女敕的小女人,竟如此伶牙俐齿且有着过人的勇气,是她低估了她!
「既然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那我也就不用客气了!」耸耸肩,白绍琪直截了当地问:「炀之所以娶你是为了传棠家香火,对吧?」
沙嫚衣美眸惊瞠。
她讶异如此私密的交易,白绍琪竟然知道!看来,棠炀对白绍琪在乎的程度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害她的心好痛好痛……
「呵呵……是炀告诉我的啦!」白绍琪笑得好得意,为她的聪明,也为沙嫚衣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痛苦。
于是她乘胜追击:「当然,我会知道,全是因为我和炀之间一向是没有秘密的!」
双眸微歛,沙嫚衣心痛不已。
见她一脸沉痛,略居上风的白绍琪气焰高张地接着说:「唉!要不是我怕生小孩会坏了身材,只得和心疼人家的炀商量后找上了你交易生子,你哪能麻雀变凤凰?你以为你真有这福气可以做棠家的少女乃女乃啊?」
听着白绍琪自顾自的讽语,沙嫚衣感觉心逐渐下沉……
不!
她不能任由对方嚣张下去,再怎么说此时此刻她仍然是棠炀合法的妻子,就算棠炀从不在乎她,可输了心爱男人的她,总不能连自尊也一并输掉!
深吸一口气,她抬眸看着她,「既然我对你构不成威胁,那么你今天特意约我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白绍琪的眸里掠过一丝惊吓,好不心虚。
见她神色有异,沙嫚衣忽地明白了一件事,眸光一亮,「你在撒谎!这一切只是你凭空猜测的!」
「是、是猜测又如何?至少我猜对了你们结婚的动机,不是吗?」挺起背脊,白绍琪傲然地宣誓着:「告诉你,炀不只一次亲口对我说,他只爱我一人!」
「说爱你又如何?」沙嫚衣的十指在膝上交握,口气冷然:「你好像忘了现在他可是每天躺在我身边,抱着我入眠哦!」
「这、这只是暂时的!」
「真的是暂时的吗?」沙嫚衣扬起一抹讽笑。
「当然……」白绍琪的气势陡地矮了一截。
沙嫚衣勾起一抹自信的笑,「知道吗?只要我一天不签字离婚,这棠家少女乃女乃的宝座永远是属于我,而你呢?说穿了你只是——」
沙嫚衣忽地打住,意味深长地看了心虚又不服输的白绍琪一眼,眸光之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只、只是怎样?」
慢慢地,沙嫚衣唇边的笑意加深,脸上尽是胜利之情。「你只是个永远见不得光、无法扶正的地下情人!」
「沙嫚衣!」
白绍琪气得直发抖,只因沙嫚衣说得对极了!一声冷哼,惨遭战败的她随即拎起皮包冲出去。
「抱歉,打扰了!小姐,这是您点的生鱼片、寿司和清酒。」
在白绍琪怒气冲冲离去后,侍者送上美食,并且特意将一盘摆饰高雅的生鱼片推至沙嫚衣面前,热络地推荐着:
「这生鱼片可是刚刚才到的新鲜货,小姐要趁鲜品尝喔!」
「恶……」奇怪!摆放在她面前的生鱼片竟令她反胃,感觉难受得很。
侍者微愕,「小姐,你怎么了?」
「生鱼!恶……」指着那盘生鱼片,她又是一阵干呕。
「小姐,您还没用餐就反胃,应该不是生鱼片不新鲜,您会不会是……有了?」这么问显然太过唐突,侍者微微露出歉笑。
有了?
沙嫚衣先是一愣,而后轻笑,「我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吧?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么她只剩一年不到的时间可以拥有棠炀……这个她情不自禁爱上的男人!
酸楚立刻涌上她心头。
子夜里,沙嫚衣站在阳台前,俯瞰楼下庭园里清澈的泳池,凌乱思绪却飘得好远。
下午和白绍琪的一番对话仍在她脑海中盘旋萦绕,伴随着一股隐隐的不安挥之不去,令她根本无法成眠。
微叹了一口气,她用手轻抚着肚子,悲喜交加……真不敢相信,一个小生命已在她肚里孕育成形,她真的怀孕了!
下午离开包厢后,她随即去了妇产科检查,医生证实她已怀孕十周。
十周……算算时间,这个孩子是在棠炀第一次要了她时就有的。
唉!
从相识、交易结婚至今也不过三个多月,她爱他的心却已天长地久,然而老天爷似乎不愿意让她多留在棠炀身边一天,所以她才会如此顺利就怀孕……
她转身走出卧房,在长廊上遇见正要回房的王嫂。
「还没睡吗,嫚衣?」王嫂有些讶异。
勉强按捺住心底的惆怅,沙嫚衣朝王嫂挤出一丝微笑。「是呀!有点渴,想下楼倒杯水喝。」
「怀孕的人夜晚走动很危险的,还是让我去倒来给你喝吧!」
「王嫂……」
她太震惊了。
她是下午才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可是王嫂竟然……她清楚记得自己并没有向王嫂透露怀孕的消息啊!
「我也怀孕过,怀孕会有的徵兆你都具备了,你说,你瞒得过我这双老眼吗?」王嫂微笑地问。
也只有关心她入微的人,才能在第一时间就发觉她的异状。不容置疑,王嫂真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哪!
一阵动容,沙嫚衣红了眼眶。
「怎么了?」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王嫂急得直说:「别哭别哭!怀孕的人不能哭,要常笑的,否则宝宝将来容易情绪化喔!」
「王嫂,你对我真好,我……」
「什么都别说。」王嫂轻轻将她推向房门,「牛女乃比水有营养,我去泡杯温牛女乃给你喝,你等着啊!」
说完她便下楼去了。
直至圆胖的身子消失在走廊尽头,沙嫚衣才转身走入房间。
不一会儿,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她转身看去——
「是你!」
即使出国洽公十余天,棠炀看来仍然神采奕奕,那英俊迷人的笑容足以夺走她的呼吸,令她心跳失速。
「你要的牛女乃。」递给她一杯香浓温热的牛女乃,待她喝完后,他突地附到她耳边柔声问道:「想我吗?」
十多天不见,他真的很想她。
「呃……累吗?」
她不知所措地闪躲他如炬的目光反问着,心中则是庆幸牛女乃早已入喉直达胃里,否则她一定会让牛女乃给呛着,只因他的深情来得突然,令她招架不住。
「再累,只要想到你就不累了。」
「你……甜言蜜语!」她娇斥着,脸红困窘的模样很是可爱。
棠炀低声轻笑,一把拉过她紧搂入怀,不顾她抗议地轻咬她雪白的颈项。
沙嫚衣则是挣扎地低叫道:「小心我手里的杯子啊!」
「别动,让我静静地抱着你,好吗?」他强壮的臂弯环紧她纤细的腰,挺直的鼻轻柔地磨蹭着她的雪颈,一身香气沁入鼻心。
他的柔情、他的爱语,令她突生一股冲动,伸手想抚过他那浓密的发,却又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提醒自己这一切只是他的意乱情迷而已。
「王嫂告诉我,你有事情要跟我说?」他在她耳边低问:「身体不舒服是吗?」
棠炀发现十几日不见,沙嫚衣的气色明显变差,浑身提不起劲儿,给人病恹恹的感觉,教他好担心。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注视着他担忧的眸,发觉他眼底一抹关怀焦虑不似假意,彷佛他……彷佛他真的在乎她、关心着她!
一丝渴盼无预警地自她心底迅速蔓延,怅然不安的心情不复存在。
「我、我……」小脸一红,她说不出口。
「快呀,我等着呢!」
「呃、我……」深情的眸对上期盼的眼,她屏住气息,说道:「我怀孕了!」
霎时,他浑身一僵。
「你说……你怀孕了?」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他止不住的惊喜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抖,神情很是激动。
「嗯!」
「哇!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他兴奋得抱着她直打转。
「快……快放我下来!」害喜使她承受不住强烈的晕眩感,直抗议着:「炀,我受不了……想、想吐啊……」
天啊,好难受喔!
一脸歉意的他赶紧放下了她,改而轻吻她的唇瓣,神情无比爱怜和尴尬。「对不起,我太高兴了,不知道你害喜……」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高兴嘛!」她笑了,笑得好满足,好幸福。
他环在她纤腰上的手更紧了。「明天一早,我们去采买孕妇的营养品,只要你饮食摄取均衡,宝宝的身体就会强壮……」
即将为人父的棠炀滔滔不绝的说着,殊不知愈听他的话,她的脸色也愈难看,心直往下落。
忽地,他打住——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
她的异样和漠然,棠炀解读为心虚、城府深。
冷不防的,他推开了她,冷冷地问:「孩子是他的?」
「他?」
她喃喃重复着,蓦然明白了他指控的对象是纬宴,顿时血色尽失、小脸惨白,连带脑中一片空白。
「正因为孩子是那男人的,所以你打一开始就不敢让我知道你怀孕了!」痛楚在他眸中烧灼着,亦撕裂了他的心。「好!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你这心机沉重的女人竟敢怀着杂种来赚取庞大的交易费!」
瞪视着他无情残酷的脸庞好一会儿,思绪慢慢回复的沙嫚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你眼底,我就是如此不堪的女人吗?」
「你敢否认你缺钱不是为了他?」
「没错!我缺钱的确是为了他,但那是因为他是我……」
「你承认了?」嫉妒使他疯狂,连话也听不下去了,大掌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他面露狰狞的咆哮道:
「你终于承认了,啊?」
「棠炀,你该死!」沙嫚衣气得甩掉他的手,连退三步之远。「孩子是你的!而你看到的男人是我弟弟,我弟弟呀!」
「弟弟?」棠炀眼底两簇怒火猛窜,额际青筋暴浮。「亲姐弟会打情骂俏?沙嫚衣,有胆贴小白脸就要有种承认!」
Shit!一想到她缺钱的原因竟是拿去贴那小白脸,他就一肚子气!
粉拳紧握,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她强逼自己绝不能轻易掉下眼泪,绝不能在他面前崩溃。
「既然你说是,那就是吧!」哀莫大于心死,此时此刻,她是心死了。
「你承认了?」
该死的!她连辩驳或者说谎骗骗他都懒,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当真如此不值,远远输给那小白脸!棠炀的黑眸泛着骇人血丝,气得几乎要动手打她。
「反正你不相信孩子是你的,那么这交易显然也失去存在的意义,离婚吧!只要签了字,你就可以趁早打发掉我这心机沉重的女人,钱我会一毛不差地还你!」
说完,沙嫚衣越过他身边往门口而去,他却反手将她压制在墙边。
「想走是吗?」他冷冷的笑着,「没这么容易!」
「放开我!」她激烈地挣扎着。「只要放了我,你可以更自由,可以另找女人为你产子生女,何乐而不为呢?」
「你真的这么想摆月兑我?」他咬牙切齿的道:「显然你们已经爱得死去活来了是不是?很好!你愈想离开,我愈不让你称心如意!」
他突地推开她,力气之大,结实撞疼了她抵在墙上的背脊。
她吃痛而不解的反问:「为什么不放我走?」
棠炀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记得一句话——孩子未生下来之前,只要我一天不签字,你就一天是我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
「依约而行,孩子生下后留着,你滚!」他要留着她和那狗男人的种,不让他们一家三口共享天轮之乐!
「即使孩子不是你的也无所谓?」一心求去的她故意激他。
棠炀的黑眸倏然一沉。
「是的,哪怕你肚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你……你不是人!」
他不怒反笑,笑得陰沉。「我最后提醒你,只要是交易期间内,你就是我棠炀的囊中物;还有,别让我逮到你的奸夫!」
撂下狠话后,他忿然甩门离去。
沙嫚衣对他满腔的爱意也在此刻一并震碎。
瞬间,她失去所有的力气,身躯瘫软在地,任泪水疯狂的滚落。
囊中物……
呵!原来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他的囊中物……
她无法抑制地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