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涵紧蹙着眉,瞪视着眼前这扇华丽坚固的大门,她虽未曾到过副理余嘉琛的住所,但是她还有点常识,这种材质的大门隔音效果良好,任凭门外的人喊破了嗓子,里头的人仍是听不到。
所以当她整整在门外站了五分钟后,仍能安之若素地等着。
她知道他在家,刚才在楼下的警卫已证实过这一点。
事实上她有点吃惊,以余家人团结亲近的程度,她以为会在老宅子那边找到他,但是却扑了个空。
她不以为让他独处是余家人的意思,思及他才经历过的大悲大恸,放他独处的确有些不妥。
他的妻女今日才下葬,她也去参加了葬礼,连身上黑色的套装都还没换下,便回到办公室去处理这份文件。
当她将这份文件打完后,简直不敢相信上面居然要卸下余嘉琛的权责。
不过,她不该有疑惑的,依她在葬礼上看到的余嘉琛那冰冷僵硬的表情,像极了个木偶而非活着的人,连他的家人都无法打破他所竖立的高墙。
他丧失妻女的背后有着不同的闲言闲语,她紧守着职业道德没去过问,更不想散布,安然地埋首在她的工作中。
克制着自己欲上前安慰他的冲动,她冷眼旁观之下惊觉他的迅速消瘦,让他原本像凿刻出的五官线条更显冷硬。
葬礼一结束他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余家其他人去和到场客人应酬,没人对他的举动有意见。平心而论,实在不能太过苛责于他,这种事若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只怕非得住进疗养院不可。
按捺住看表的举动,楚月涵不想知道自己呆站了多久,那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让她胡思乱想罢了。
再次按下电铃,这一回她的手指紧压在门铃上不放,门铃声虽然悦耳,却像连珠炮似的响着,着实吵人。
或许是她的计谋奏效,令人放心的开锁声终于响起,她立刻放开手指恢复安宁。
门才拉开一条缝,浓重的酒气便直朝楚月涵兜头袭来,令她几乎要呛咳出声。
站在门里的余嘉琛完全没有往常的风度翩翩,服装凌乱得像他将它们当睡衣般皱得可以。
「你见鬼的来这里做什么?」余嘉琛口齿清晰地问道。
闻言,楚月涵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来他人还是清醒的。
「总经理要我拿一份文件来让你签字。」说着她递出手上的卷宗。
余嘉琛没有接过手的意思,相反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
「将它们拿回去,我已经不管事了。」说完他便要关上大门。
但是楚月涵眼明手快地上前阻止,手掌差点让厚重的大门截成两段。
「你只要签下它们,便可以不用理远见的大小事务了。」她忍住泛在眼眶中的泪水说道。
她没叫痛也没掉泪,这反倒引起余嘉琛的注意。
他的妻子林郁鷃若处在她的情况,早就哭得梨花带泪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对于林郁鷃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当初也是因为她有了孩子才会和她结婚,他从来也不否认自己并不爱她。
林郁鷃也不以为忤,她喜欢的不单只是余嘉琛本人,还有他背后的上亿身家。
她十足是麻雀变凤凰的最佳版本。
出身微寒的她,一家人住的是公家配给的宿舍,谈不上华丽气派,充其量也不过是能遮风挡雨而已。
但她一嫁入余家,便由夫家出资让林家大小升格住华厦、开名车,在金钱用度上也未曾有过亏待。
这一点余家人并没有意见,他们只要他快乐就好。
就如同这一回,他们并未过于严苛地要求他,仍是慈爱地给予他复元的空间,给他疗伤止痛的时间。
「进来吧。」接过她手上的卷宗,他往屋里走。
客厅里摆放着丰软舒适的沙发,沙发布舍弃了大红大花,以白色为基底,再用金色线刺绣出类似家纹的图案,显得沉稳大方;玻璃面的茶几带着一丝现代感,但木质的桌脚却雕成四只海豚,让人有会心一笑的冲动。
看得出来这里的装潢风格是出自余嘉琛的主张,和林郁鷃的华丽风大相迳庭。
她不该感到讶异才是,楚月涵轻斥自己,这里是余嘉琛夫妻几乎形同陌路后他才购入的,林郁鷃还来不及享有。
几上几乎见底的酒瓶令人心惊,她忍不住猜测先前它的容量到底在什么高度。
顺着她的目光,余嘉琛看出她的想法。
「放心,不过是小酌而已,我还不到烂醉的程度。」他的语气带着希望大醉一场的愿望。
他翻找着笔,在文件上签下大名,再将之塞回楚月涵的手里,那看也不看一眼、轻慢的态度令她胆寒。
「你不怕那是一纸卖身契?」楚月涵轻扬眉梢问道。
余嘉琛苦涩地笑笑。「更可怕的卖身契我都签过了,还有什么比结婚证书还要可怕。」
听到他将话明明白白地说出口,她方才了解他的不快乐,但是她紧闭着嘴不对此事置评,她不过是远见上万员工的一员,也只是余柔珊的好友之一,没有立场多管闲事。
「我先走了,这份文件还得交回公司。」楚月涵倒退着走,想尽快离开他的身边。不是他身上带着病菌,而是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投入他的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但是老天似乎硬要在她的人生路上制造些机会,令两人有所接触。
在转身的当口,她的鞋跟勾到地毯,令她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她有两种选择,第一是顺势摔向茶几,但可能免不了要让碎玻璃割得遍体鳞伤。
她的另一个选择便是使力转向,让自己跌向地板避过茶几,可是她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她有法子临时导正方向,更何况她的运动神经早在出生时便留在娘胎里忘了带出来。
在她和茶几玻璃只差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即将热情拥抱桌面时,余嘉琛为她做出了第三个抉择,出手拉了她一把解除了危机。
他们双双倒入沙发,自颈部以下紧密的贴合。
楚月涵口鼻间充斥着余嘉琛的男性气息,在她心里的已不是小鹿乱撞,而是一种万马奔腾的状态。
「对不起,我马上起来。」她明白这样与他接近,对她的心脏没有好处,立即想离开。
为了寻找支撑点使力,在慌乱中她的手又恰巧抚过他身上令人尴尬的部位,令她迅即红了双颊。
正确地说,她全身上下都被名为难为情之火所吞噬。
她像被灯光照射到的小鹿不敢动弹,浑身发僵地坐在他的腿上动都不敢动,对于他目前的心思她实在不愿去揣测。
他的表情高深莫测,所有的七情六欲全让半掩的眼皮遮住,令她无法清楚判读。
当他伸过手来攫住她的手腕时,她猜不出他此举的用意,但下一秒他的意图便昭然若揭。
当两人的唇紧紧相贴时,楚月涵的双眸在吃惊之余不禁睁得更大,双唇也轻易地让他突破防线长趋直入。
惊慌之余,她根本没有心思细细品味他纯熟的吻功,她只想到这是她第一次与他如此亲近。她从来不知道外表看似严峻的他,却有着温暖柔软的唇,在他的唇上还能尝出威士忌的酒味。
吻了许久仍得不到她的反应,余嘉琛不耐地睁开眼睛望入她的瞳中,松开对她樱唇的箝制。
「眼睛闭上。」他霸道地命令。
不等她回应,他用一手捧住她的后脑,令她趴伏在自己身上再度吻上她,仔细品尝她口中的蜜津,另一手缓缓顺着她背脊曲线而下,直至她圆润挺翘的婰部,用力一压令她贴合在瞬间燃起的上。
他并非圣人,况且在他的内心有着愤怒苦涩,他需要找人分享,帮助他将负面情绪消耗。他告诉自己只要她有一丝的反抗,他便收手放过她,这不关她的事,她并非那个背叛他、让他几乎想掐死的女人。
他却也庆幸她至此刻尚未有拒绝之意。
她的一举一动皆是如此生涩,所有的步骤都得让他一步一步地教导她,这一点不禁令他生疑。
但他却无法多想,此时此刻他需要她温暖的rou体让自己平复。
在余嘉琛一连串诱惑的导引下,楚月涵的理智逐渐消失。
她并非草木,怎么可能对自己心仪已久的男人无动于衷,更何况他是一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顺着他的引导,她开始抛却世俗的枷锁,回应他的热吻。
这是她的初吻,能献给自己喜爱的男子,比什么都要来得令人欣喜。她只庆幸过去未曾因为一时好奇而胡乱尝试,否则她会在此时觉得自己污秽。
在不知不觉中,余嘉琛的手指熟练地解开了她套装外衣与衬衫的扣子,探入衣服内轻触她藏在其下温润的肌肤。那柔滑的触感比上等丝缎更令人爱不释手,让他兴起深入探究的思绪。
未经人事的楚月涵并未及时察觉他的举措,完全臣服于他的,像风中的野花似的不住轻颤。
经由他无言的指示,她开始探索他身上坚实的肌理,以指尖与唇膜拜他的身躯。
两人的衣物一件件地被抛落在地板、沙发上,他们无心亦无暇理会,此时此刻两人所有的心神全在彼此的热情中。
没有人思及道德规范的约束,只有真实的呈现在彼此之间。
楚月涵让他唇上的残余酒精迷醉了心神,令自己投入一个梦幻里,幻想两人是两心相许、至死不渝的爱侣,把现实丢到九霄云外。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不再谨守中规中矩的行事作风,放纵本性中被压抑住的狂野。
余嘉琛感受到这一点,更加肆无忌惮地攫取她心甘情愿所付出的身、心、灵,不在乎眼下的自己并无法以相对程度回报。
此时他只想经由她的娇躯寻回一丝丝的温暖,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心意无法相通的两人,在这一夜燃烧热情直至天明。
由楚月涵泛红的脸颊,余嘉琛清楚知晓她正在回忆去年的那一夜,在近几个月当他一空下来时,脑海里充斥着的便只有这件事。
他并不满意光只有自己为这件事所扰,而她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过她的日子。
「一个女人不会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而献出自己的处子之身。」
他不再迂回探究,改采正面交锋,为的只是不想让情势再这么混沌不明下去。
由她的反应看来,此招似乎奏效。原本以为她的脸色是不可能有所变化的,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她的脸迅即泛红,若拿根火柴在她柔女敕的颊上轻划,或许可以轻易地点燃。
而且她的目光更加飘忽不定,在幽静的办公室里闪动着,就是不肯看他。
对他而言,这代表着由他占得上风。
「那天的情境让事情就那么发生了,所以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楚月涵已经尽力让语气听来漫不经心,心里却十分明白每一个字都在在地告知她在说谎的事实。
「那天你喝了酒。」她抓着这个薄弱的藉口不放。
余嘉琛则轻而易举地戳破它。「我只是小酌了几杯,可还没到烂醉如泥的程度,否则不会对那夜的细节记忆深刻。」
那洁白的编贝轻咬住唇,楚月涵脑子急转着各种理由,想要将自己自泥淖中拉开。
「那天对任何人都是不好过的一天,尤其是你,或许也因为我们的心防都太脆弱。」
这理由比卫生纸还要不堪一击,她已经可以想见他振振有辞的反驳话语。
「对你这个局外人来说,那天该是无关痛痒的一天。」
不负她的期望,他的驳词完美的令人无从挑剔。若是她心中不服,要在这当口强出头,只怕说得都没有他来得完美。
楚月涵理解到这一点,聪明地闭上嘴当个哑巴。
这时多说多错,只有先用「拖」字诀和他打迷糊仗,想他被公事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应该不会再有多少精神浪掷在这件事上。
但是她错估了一点。
就是因为她的无欲无求,才会使得余嘉琛更加深想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所认识的女人,包含他死去的妻子在内,绝大多数都会在彼此的rou体关系加上利益。她却反其道而行,甚至还希望他不要再提起,若是就此遗忘更好。
若非知晓她并未在这一年里怀孕生育,他真要以为她正在进行更大的计谋。
「我要一个答案并不过分,毕竟那时我也出了不少力。」余嘉琛非让她说出个理由不可。
他一派优闲地靠在一张办公桌沿,双臂环胸,双腿在足踝处交叉,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真的毫无戒备。
但楚月涵不笨,光是看他的眼神,便可明白他锐利的目光好似出猎的豹子般危险,而她正是他亟欲猎取的猎物,只要她敢轻举妄动,他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杀过来。
她气恼不已。
为何同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都能轻松过关,唯独她逃不开。
在她的认知中,其他公司的小开或是企业第二代、第三代,若是遇上同样的事,一贯的作法都是来个相应不理,可是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他为什么不当个薄幸男子,这样她也能对他彻底死心,不再拿他当成标准去评量出现在她周遭的追求者,免除自己成为老处……不,是老姑婆的处境。
她已经仔细观察过,在他与门之间没有任何能让她月兑逃的空间,只得认真想个能让他接受的说法,否则两人可真的要在公司里耗到天亮。
「你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说辞,你并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子,更非昨天方出社会,应该明白一夜在现在这时代并不算什么。」她几乎要摇白旗投降了。
「人们可能会在PUB里或舞厅里找寻一夜,但绝不会在我家。」余嘉琛仍是不改认真的神色。
楚月涵气恼得快将一头长发扯得精光。
「那一夜对你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的,不是吗?否则你不会天一亮便逃之夭夭。」心中的气愤一冒出,令楚月涵口不择言。
直至她的控诉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着,她才知道自己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已月兑口而出。
顿时,强烈的自卑感令她无法面对自己,让她想自窗口一跃而下,不想见着他眼中的怜悯。
身为一个女人,她还是有自己的尊严,绝不允许尊严有被践踏的时候。
她转过身背对他面向着窗,茫然地对有若打翻珠宝盒般璀璨的夜景视而不见。
好半晌,她的身后始终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几乎令她以为他已经离去,但楚月涵自玻璃窗的反射,得知他尚未离开。
想来是被她的话给吓住。
怎会有女人如此厚颜无耻地说着这些话,楚月涵自嘲地思忖,要是让妇女团体听见,一定会群起围攻她,指控她破坏了她们长久以来所立下的基础。
但覆水难收,话都说出口了,除非时光倒流回到十分钟前,那她说什么也会在见着他之前闪得远远的。
「我的离去非我所愿,我需要时间来平复。」
此时立场互换,换余嘉琛成为找寻藉口的一方。
楚月涵忙举起一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只想让事情尽快告一段落,而非毫无止境地延伸下去。「这一点我了解,我想说的是,一切都已经事过境迁,人不能老是回头想,得要放眼未来。而你和我除了在公事上,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她快刀斩乱麻地与他划清界线。「我的原则是不与同事有私人情谊,你是上司而我是下属,这一点在未来并不会改变。」
她明快地说完话,完全不留任何空档让余嘉琛有机会辩驳,动作迅速地将未完成的工作存档,关掉电脑,胡乱地收拾桌面,抓着皮包便要落荒而逃。
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让他拦了下来。
「我只是想解释当时的时机不对。」余嘉琛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不住轻摇着。「那时我没想这么多……」
已经厌倦了与他对峙,楚月涵以掌封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那一夜只是偶然发生,未来是不可能会再如此,让它就此随着记忆流逝,别再提起了,好吗?」
她的语气有着无奈的哀求,这已经是她最低声下气的一刻,要她这么做不难,她只冀求他别让她心口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淌血。
望着她晶亮的双眸,余嘉琛有着许多问题想厘清,但是里头隐含的伤痛,令他将话咽了回去。
他明白对她不能躁之过急,始作俑者是他,他必须调整步调,只要她人还在远见工作,他便有机会知道答案。
这个想法深深影响着他,他终于明了这一年来她为何总是占据住他的心,令他心生愧疚的原因了。
因为,他喜欢上她了。
过去他只将她当成表妹的好友,公事上的得力助手,或许那一夜是个转捩点,只是当时两人并未暗生情愫。
他让自己这个想法骇着,从来也未曾想到居然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紧追着她不放。
望着她受伤的表情,他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呵护,但此时不宜躁之过急,得要小心的按部就班。
否则只会让她一个劲儿地退回她的保护壳中。
虽然知道任务艰难,但是他仍然跃跃欲试,在女人这方面他从未失手过,相对的也不会败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