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带着段缨络轻车简从出了碧园,在柳眉儿的指点下,朝西北方向驶去,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一个寂静无人的山门前。
柳眉儿在车上戴上帷帽,道:“就是这里了!”
顾夕颜和段缨络也学着柳眉儿的样子戴上了帷帽。
三个人下了车,两个护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延着顺势而上的石阶朝山上爬去。
山势高大,教堂却不高。
还没有到半山腰,顾夕颜就看见了那个高高的十字架。
白色的屋顶,青石墙壁,彩色的玻璃,门前青青的草坪,顾夕颜有片刻的恍惚,觉得自己好象走入了另一个时空。
教堂的门是开着的,她们一路无阻地进了教堂。
里面是一排一排的长条靠背椅,正面对着门的大型彩色玻璃墙幕上,挂着一幅圣母圣子像,圣母黑发黑眼,神态端庄秀丽,梳着高高的云髻,穿着一身儒衣,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是黑发黑眼,穿着小褂的男童。圣像下面,是一张长长的香案,香案前,有一个三足的大鼎,鼎里还插着几支正燃着的香蜡。
顾夕颜不由暴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柳眉儿却很兴奋,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没有人,正好……”说着,就带着顾夕颜叩了圣象侧面的一个角门:“神甫。我们特来敬香地!”
很快,角门打开,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高个子男子,他五官寻常,却有一双温暖如春的眸子,让他整个人都平添了一份柔和的气息。
他笑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道:“圣母保佑你们!我是白神甫。”
柳眉儿学着白神甫的样了。笨拙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开门见山地道:“我们听说这里的圣水很灵验,特来求一杯!”
白神甫笑了笑。
顾夕颜看在眼里,就觉得那笑容有点讽刺的意味。
“不知道两位夫人哪位想求圣水!”
白神甫声音柔和,神态谦和。顾夕颜心里就月复诽:怕是自己心虚,所以看什么都带着不一样地心情吧!
柳眉儿的目光就转向了顾夕颜。
白神甫见状,笑望着顾夕颜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说了一声“圣母保佑你”。
顾夕颜下意识地也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回了一句“圣母保佑你”。
白神甫眸子中闪过异彩,仔细地打量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就觉得白神甫看自己的眼光好象有一点不一般,而柳眉儿呢。却担心着顾夕颜是不是穿戴方面露出了什么马脚,引来了白神甫的注意,忙笑道:“妹妹,我陪着你一起吧!”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白神甫淡淡地笑了笑,道:“两位夫人,请跟我来。”
顾夕颜就朝着段缨络使了一个“小心”的眼神,这才跟着白神甫进了角门。
门后。是一件不大不小地静室,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幅较小的圣母圣子像,画像前有一个不大不小地香案,香案正中点着一支儿臂粗的蜡烛,右边则放着一个圆圆的钵子。
他指了指画像前的团圃。
顾夕颜跪在了团圃上,双手团握在胸前,垂下了头,柳眉儿也跪在了团圃上,慌慌张张地望了望白神甫,这才双手团握在胸前。垂下了头。
白神圃就若有所思地望了顾夕颜一眼。笑道:“这位姊妹,我会在圣母面前诚心祷告。祝您心想事成!”
然后他开始用一种抑扬顿挫却非常柔和的声音开始吟诵着什么,好象一个一个的音节,但仔细一听,却又含糊的让人听不懂。
她不由心中苦笑。
李朝阳啊李朝阳,你到底把这个时空变成了一个怎样的疯狂地世界啊!
吟诵大概持续了有半个钟头的样子,顾夕颜地腿都跪麻了,白神甫才停下来,然后他从香案下的暗格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杯子,在钵子里舀了一杯液体端到了顾夕颜的面前。
静室有点暗,但呆久了,仔细一点的话,还是能看清楚东西的。
褐色的水杯,把水也映成了褐色……这样长年放在那里,不知道夜晚有没有老鼠爬进去……
顾夕颜端了那杯所谓的圣水,睁大了眼睛,真的是无法下咽。
柳眉儿却在一旁低声地催她:“快喝,快喝……”
顾夕颜就想起了齐懋生送她出门时殷殷地目光。
她一闭眼,就把那杯水喝了下去……
然后她神色微怔。
那分明就是一杯无味地白水。
顾夕颜张大了眼睛,望了白神甫一眼。
白神甫微微地笑起来。
带着一点点讽刺……望着那笑容,顾夕颜这种感觉比刚才更强烈了。
柳眉儿却很兴奋,好象顾夕颜马上就能怀孕了似的,忙从荷包里掏了一张银票递过去:“谢谢神甫了!如果心想事成了,一定再来重谢神甫!”
白神甫大大方方地收了柳眉儿地银票,笑着对顾夕颜道:“这位姊妹,远道而来,不如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柳眉儿一听,好象是得到了什么无上的恩赐似的,不待顾夕颜说话,忙道:“多谢神甫,多谢神甫!”
白神甫笑着走出了静室。
顾夕颜拉着柳眉儿道:“这地方阴阳怪气地。我们还是回去吃午饭吧!”
柳眉儿笑道:“你不知道,这里的素菜,是十分有名的……”
顾夕颜完全无语了。
教堂,做素菜!
她在心里把李朝阳狠狠地诅咒了一番,然后随着柳眉儿出了静室。
静室外,白神甫正俯身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就回头朝着顾夕颜笑了笑,吩咐那小男孩:“小石头,你带着这位夫人去静室坐坐。”
叫小石头的男孩子个子瘦瘦的,皮肤黑黑的,一双眼睛却象宝石似地明亮,跳跃着俏皮的光芒。
他象个小大人似的朝着朝着夕颜行了一个礼,然后领着顾夕颜一行推开了教堂另一侧的角门。
角门后面,是弯弯曲曲的抄手游廊。两旁都是如亭亭如盖的参天大树,穿行其中,凉意透人。倍感舒适。
顾夕颜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等走到一个拐角处时,有一位女郎带着欢言笑语的孩子朝着她迎而而来,有小姑娘和小石头打招呼:“石头哥,徐姐姐来看我们了!”
小石头恭敬地朝那带孩子地女郎喊了一声“徐姐姐”,然后朝着小孩子们使眼色,一本正经地道:“有贵客来!”
小孩子立刻都住了嘴,一反刚才的雀跃,个个一副恭敬的样子站在了一旁。给顾夕颜让道。
顾夕颜望着孩子们那些看似规矩却摇头耸肩一副不耐烦地样子,嘴角一翘。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孩子们穿得都不太好,粗棉布,还打着补钉,但都洗得干干净净。其中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看着顾夕颜的笑脸,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带小孩的徐姐姐忙回头则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目光,小姑娘立刻双手捂住了嘴巴,尽管如此。乌黑发亮的眸子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顾夕颜。
真是可爱极了!
如果不是隔的远。顾夕颜就要伸出手去模模孩子地头了。
徐姐姐面露歉意,曲膝给顾夕颜行了一个礼:“孩子们不懂事。夫人请毋见怪!”
声音清脆婉转,如百灵鸟悦耳动听。
顾夕颜忍不住认真地望了一眼徐姐姐。
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佻而削瘦,白皙地皮肤,乌黑的眸子,秀丽的五官,气质也颇高雅,但眉宇间却凝着一团浓浓的郁色,让人看了心中沉闷。
徐姐姐见顾夕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朝着顾夕颜客气地笑了笑。
就是笑容,也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顾夕颜暗忖着,笑着朝那徐姐姐点了点头。
大家擦肩而去,顾夕颜身后却响起叽叽喳喳欢快如小鸟般的议论声。
“你看,她穿得好漂亮啊!”
“是啊,是啊,她的鞋子上面一闪一闪地,肯定是用金线绣地,一定值得很多钱。”
“那快跟李嬷嬷说,给她做好吃的东西,她要高兴了,肯定赏很多钱给我们……”
真诚地赞美,天真的语气,让顾夕颜忍不住再次回首。
小孩子看见她回过头来,一下子都闭了嘴,神色间有些惶恐,但又看到顾夕颜面带着善意的微笑,孩子们又立刻恢得了刚才的欢快,个个面带笑容,笑嘻嘻地,争先恐后地朝前跑了。
徐姐姐却不能跑,她面带尴尬再次朝顾夕颜曲膝行礼。
顾夕颜笑道:“不用客气,小孩子,话言无忌!”
徐姐姐低低说了一声“多谢夫人海涵”,起身去追那群小孩子去了。
顾夕颜望着徐姐姐的背影,问小石头:“小石头,徐姐姐是什么人?她也是你们教堂的人吗?”
小石头摇了摇头,道:“徐姐姐是我们的姐姐,她在一个富户人家当教习嬷嬷。”
柳眉儿奇道:“这么年轻的教习嬷嬷啊!那你们家一共有几个孩子啊!”
顾夕颜笑道:“什么啊,他们说的姐姐,就是教友的意思。”
小石头张着大大的眼睛:“夫人也知道吗!”
顾夕颜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白神甫给她们安排的一个休息地方,是个三间的平房,家具都是一般的杂木,但布置得干净整洁,摆了几盆花草在小几案头,显得清新雅致。
有个年约三旬的妇人给她们打了水来,顾夕颜服伺着柳眉儿洗了把脸,然后自己才和段缨络梳洗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