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亏和尚的同伴早有准备,车上的标志和我们的伪造证件一应俱全,证明我们是从附近城市调来支援的医疗队,所以一路上几次盘查都是有惊无险。
看到距离那栋倒塌的大楼愈来愈远,让我们暗自松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心稍微踏实了一些。
行路中,倒是方悦的手机响了一次,为免麻烦,我接了起来,是她那同事张克俭打来的,小声叫她想办法离开那儿,我含糊的应了一声,说我是小赵,方警官在外面正谈着呢,哪知道对方立刻就挂掉了,让我愣了半天。
出城后,车开到一个僻静处停了,司机扔过来几包衣服让我们换上,都是些整套的无标志制服,看衣服的材料象是野外登山那种专用的冲锋衣,穿身上不是很舒服,但也没别的办法,而司机就下车把车牌摘了下来,还顺手拿掉了救护车上的警灯。
我们三个没敢问什么,自顾自的月兑掉白大褂,换上了新制服,只有方悦的那套搁在她身边,人还没醒,我们也不好意思替她换。
和尚坐回自己的座位闭目养神,理都不理我俩,我和宇子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知道现在是大体安全了,顿时倦意袭来,坐在位置上打瞌睡。
几个小时之后,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汽车依然在行驶中,不过这路越来越不好走,颠簸的厉害,借着黄昏的光亮,我发现我们竟然真的进山了?!
我小心的问道:“我说开车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您啊,咱们这就要钻山了?不准备些东西再去?”
司机的扮相还挺酷,话不多,头也不回的说道:“都准备好在尾箱里,下车时候再拿。”
和尚在旁边介绍道:“这位是韶林的俗家弟子,在省委大院做警卫,名叫段鹏,我们一直都有联系,所以我昨天跟他说了这事儿之后,他连夜就过来帮手,还好,依照我的事先安排,算是把你们都给弄了出来。”
正说着话,方悦轻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坐起身看着我们,方悦的脸色不象我预料中那么恼怒,只是呆呆的问道:“我们出来了?”
我点点头。
方悦一个个看了我们一遍,最后冲着宇子说道:“是你打的我?行,我记下了。”
我陪着笑脸说道:“老同学,恐怕你暂时还回不去,我看不如跟我们一起走一遭?”
方悦模模身上,冷着脸说道:“电话呢,拿来!”
我看看车窗外,到处混混沌沌,明摆着已经进了山区,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在那个旮旯,也就放心了一点,把她的手机还了回去。
方悦翻查了一下通话记录,又拨了几次才打通,我在旁边听出她是打给了同事,小声的询问了几句后就挂了,脸色变了几次,似乎是在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方悦还是无奈的说道:“暂时回不去了,去山里看看也好,赵石你可记住,我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因为我们没被隔离,这才决定去个没人烟的地方呆几天,等到没问题了,咱们再一起回去自首。”
我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笑道:“那就好,不过小方同学你也别想那么多,开车这位是省委的段鹏同志,他可以证明咱们并没有潜逃,而是进了山执行任务。”
哎呀不好!说到这儿,我猛然想起这段鹏要真是省委大院的警卫,那他这趟来帮忙会不会含有上面领导的意思?否则单单一个和尚哪有那么大能量?
正胡思乱想,汽车猛然一个急刹,停了。
我们不明所以的直起腰向车窗外看去,看见一边是崎岖不平的农田,另外一边是个山坡,路面坑坑洼洼的,也不宽,就这么一条普通的进山小道,在正前方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没灯的警车,而路中间就放上了路障,堵的死死,汽车开过不去。
我立刻紧张起来,想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也有检查哨?
司机段鹏低声骂了一句:“出邪了,就这破地方也有……劫道的!”
劫道的?我看了看停在前边的警车,心里若明若暗的明白了,这些不是针对我们的检查哨,而是剪径收钱的路霸。
咱这片地头儿,从来就不缺靠天吃饭的光棍闲汉,有路就有村子,有村子就有专门收取过路费的无赖家伙,而且无一例外,背后都有一张保护伞,想方设法的证明这拦路收费是合理的。
这些人,有个名词专门称呼他们叫做路霸,跟古时候那些跳出来嚷嚷: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强人们有异曲同工之妙。路霸收的金额并不大,五块八块的,所以大部分人都给,不交钱?门儿都没有,剪径的地方往往就是一条路可走,绕行不得。
路障的旁边撑了把大伞,坐了四个人,见我们车停下来,一个穿短袖的汉子起身走过来,我赶忙对段鹏说道:“大哥,咱们格不着惹事儿,给他就是。”
段鹏盯了我一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走过来的汉子大约三十岁上下,浓眉大眼,五官长的很方正,一看就是河南本地人,只是眉棱骨挑的高了点,显得有些破相,厚厚的嘴唇上叼着一根烟卷,站在车窗前斜着眼往里看,并不是看车里坐的什么人,我瞅他眼神是在打量车钥匙的位置,看架势一言不合就会强行来拔钥匙。
段鹏把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垂了下来,也是斜着眼看这汉子。
“去哪儿的?交费交费!”
“交费?老子回家还要交费?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叫你们在这儿收费的?”段鹏毫不客气的骂道。
“少啰嗦!赶紧掏钱,俺们这是村委会批准的,多少收点钱好修路。咳咳——咳咳——。”汉子说到这儿碰巧被烟气给呛了,很是不爽的呸了一口,正吐在汽车前轮上。
段鹏立马变脸了,粗着嗓门骂道:“你他娘的找死啊?”
汉子感觉碰上了硬茬,痞笑了一声道:“哟,小子挺拽的嘛,知道这是什么地儿不?”
没想到段鹏更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立即张口骂道:“拽你妈!识相的赶紧让路,别等着老子下车弄死你!”
汉子的脸挂不住了,扭头大声招呼道:“来啊,碰上……。”话还没说完,段鹏隔着车窗就是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势大力沉,直接把汉子给撂倒在地上。
我和宇子看的目瞪口呆,不是惊奇段鹏的手上功夫,而是他在别人地头上也这么窜,竟然抢先动手了。
段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我对宇子说:‘咱也不能含糊,赶紧下去搭把手,别给人笑话了去。“
宇子从他的包里抽出一把开山刀就跳下车了,我就空着手,裤兜里揣着没还回去的方悦那把手枪。
跑到车头一看,收费的其他三个人全都站起身,奔着段鹏就上来了,再看手里并没有拎什么家伙,我就放下了心,把注意力转到那辆没灯的警车上,因为那车的发动机一直在响,明摆着上头有人在吹冷气。
常识告诉我,车上坐的肯定不会是公安,因为那车的喷漆活儿一瞅就是个野路子干的,蓝白两色都没调匀,唬唬没见过世面的人还凑乎,看在我们城里人的眼里就知道不是那回事儿了。
根本不等宇子亮出刀来,段鹏这从省厅来的警卫确实很猛,光靠拳头就三下五除二的把收费汉子们给揍趴下了,而那警车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下来的意思,让我挺纳闷儿的,不过我估计段鹏这样的硬茬肯定佩的有枪,不然也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又等了片刻,那警车上的人依然没有出来的意思,我们也懒得去管,段鹏打骂呵斥着几个被揍怕的汉子挪开了路障,招呼我们上车,跟着就上车扬长而去。
方悦在车上始终就没下来,看着我们施暴揍人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倒是和尚叹道:“唉,阿弥陀佛,都是没办法的山里人啊。”
方悦冷冷说道:“什么没办法?这些都是好吃懒做的村痞,我们也拿他们没辙,早就恨的牙痒痒,让你们揍上一顿倒也是不错。”
一直不苟言笑的段鹏,此刻却出人意料的说道:“这些人没那么简单,这片地儿我熟,否则也不会揍这几个不长眼的了,瞧瞧吧,跟上来了。”
我回头一看,果真,那辆假冒的警车远远缀着我们,一路跟了上来,不过看不清楚车上坐了几个人。
段鹏把车停下,站到路中间,等着那车开过来,谁知那车挺懂事儿,看我们停下,就不敢开上来,而是原地掉头,跑了。
我们几个人也懒得去追,就继续开车前行,不过在见识了段鹏的拳脚功夫后,我和宇子也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拐弯抹角得到和尚分文不要藏宝的承诺后,我们俩终于死心塌地的准备进山走一遭,而方悦就什么都没说,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没精打采。
又过了好久,天色暗下来接近黄昏的时候,汽车终于停了,这一路上开了五六个小时,颠的我跟马杀鸡似的,龇牙咧嘴不好受,段鹏也是一样,跳下车拉开车门,一边跺着脚揉腰,一边招手叫我们都下车。
下车一看,终于确定我们是进山了,前面已经没路可走,到处是丛林和荒地,根本没个人烟,只有一条泥巴碎石岔路,弯弯曲曲的向着林子深处延伸,一看就是自然形成的,坑坑洼洼,没法继续往前开了。
站到块大石头上眺望,才知道远处就是雄浑古朴的太室山诸峰,近处则是一个山谷模样的小平地,建有不多的一片房子,乱七八糟地分布在谷底,大约七八间的样子,有的是泥坯墙,有的是石头墙,篱笆围出个小院子,四周没有农田,也没有电线杆之类的东西,竟然是个不通电的落后山村。
段鹏打开救护车,从后头拎出几个大包,让我们一人一个的背上,转身对和尚恭敬的说道:“大师,车只能开到这里了,前边就是九泉坡,你们村子里歇个脚明儿进山,至于我就先回去了。”
和尚施了一礼:“有劳有劳,贫僧知道如何走了。”
段鹏说道:“再有一两个小时,天黑透前应该能到那个小村,大师路上一切小心,七天后我再来接你们,哦,手机在山里面是没信号的,我到村子里等你们,不见不散。”
段鹏又检查下车子,冲我们挥挥手,有点犹豫的说道:“刚才那几个劫道的有点问题,我回头还得去查查,总觉得有古怪,大师你们也小心点。”
看着段鹏的车顺着原路缓缓开了回去,把我们这三男一女撂在了荒山野岭中。
宇子咂咂嘴唇:“还以为和我们一起呢,这家伙!真不够意思。”
我说道:“得了吧,人家有那么好的工作,干嘛跟咱们蹚浑水,你是不是看人家身子魁实,想搭搭手?”
宇子一笑,自吹自擂的说道:“哪能呢,肌肉男那叫纸老虎,看着可怕实际不顶用的,和我比,差远了去。”
和尚也笑了:“这段鹏可是得了韶林真传的,跟你比,是差远了去。”
方悦的背包略小一点,可是背在身上也很沉,见我们兀自说笑的没完,有些烦躁的问道:“你们有完没完,赶紧走吧,天都快黑了。”
经过的这截下山路,让我们个个带伤,不是被草丛划伤,就是被蚊虫之类叮咬起一个个大包,这些蚊虫根本就是悍不畏死,我们涂抹了不少驱蚊药也无济于事。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越走越深入山区,小村的轮廓也变的清晰起来,不过我们的心里,却是逐渐不安起来,因为这个小小的村子中灯火人烟皆无,似乎周围连只野猫野鼠都没剩下,完全是一派鸦雀无声的死寂。
近了,我们几个深一脚浅一脚地着急赶路,也不怎么管杂草丛中的蚊虫,还有不知道哪里引来的众多飞蛾,不停的撞到脸上,把我们闹的很是狼狈,而我就心里一直狐疑的是,那死村一般地村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行人紧赶慢赶走到村子跟前时,天早黑透了,依然没有一丝炊烟味儿,只见这些破旧的房子一个个门窗紧闭,人影全无,没有一个人,毫无动静,根本不带一丝活气。
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个死寂的荒村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随便找了个还算完整的房屋,警惕着使劲一敲那门,没想到竟然是开着的,进去一瞅,室内乱七八糟的一地狼藉,桌椅板凳乱七八糟的扔着,地面上还盖了一层薄薄灰土,别说人影子没一个,毛都没有一根。
看来这个地处深山的小村在最近一段时间,定然发生了什么剧变,让这些与世隔绝的山里人走的很匆忙,除了粮食和值钱的东西带走之外,连生活用具都来不及运走。
在我们仔细搜查了其余几幢房屋之后,终于确定到处都是一般模样,这里确定无疑,是个被抛弃的废墟。
发生了什么事儿?
现在的户档关系错综复杂,管理的很严格,一旦碰上什么天灾人祸,就算是饿死也走不月兑,根本不像古时候可以整村的人出外逃荒要饭。这村子再小也好歹有十几户人家,怎么能说撤就全都撤了?
和尚也是压根没想到会这样,沉吟着说道:“上次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扭头看着远方的巍巍大山,和尚的神色变的非常担忧。
宇子低声骂道:“怕个鸟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它什么东西来两个杀一双,惹上咱们那是找死!”
我也有点怀疑这里不象是正常的迁移,难道发生了什么灾难,就跟我们逃出来的那块隔离区一样,有过什么天崩地裂的大阵仗?看看四周又觉得不像,所有的房屋并没有倒塌的迹象,村里的几条道路也还都好好的。
找出一个还算干净敞亮的屋子,大伙卸下包袱,心情都十分沉重,不过饭还是要吃的,这里虽然没通电,油灯蜡烛之类的倒是剩下不少,于是点亮好五六个灯烛后,我们从厨房找出碗筷洗了又洗,每人跟前一大碗烧开的热水喝着,还有袋装的榨菜一道摆上,嚼起段鹏准备的干粮,开始简单的晚餐。
闪烁的火苗下,四个人没滋没味的吃着简易干粮,全都黑口黑面,根本没心情聊天,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背起包走路,离开这个异常压抑的地方。
刚吃完饭,我和宇子准备打开背包清点一下,瞅瞅和尚都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这进了深山老林可不是观光旅游,一旦遇到问题才发现缺东少西,那就是自己找死。
哪知道背包刚打开,我的手还没伸进去,就听见屋子外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呵呵笑声,在寂静的村庄中非常清晰、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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