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朗朗乾坤妖孽生
我也给搞糊涂了,想不明白为什么需要专家才能解释清楚。
韩双国苦笑着搓了搓手说道:“这样吧,需要亲自来问你的就是一点,我们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小东关一个盗墓贼的三轮车上,尸骨的头颅会跑到你的家里?”
我茫然的说道:“我……我…我不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去呢?”
韩双国叹口气:“唉,我叫我们请来的专家先给你讲讲这两具尸骨吧,或许你能想起点什么线索。”
“什么专家?你说不就行了嘛。”
“我不行,那专家是连夜从嵩山请来的,中华禅学会的理事,特别能讲道理,一会儿就把我的头都给说晕了……你先稍稍等会儿啊,我去叫他。”
中华禅学会?我还真没听说过这名号,怎么会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一片茫然中,韩双国带着一个老头进来了,洗的快要透亮的灰白色僧衣上,打了很多补丁,面容清癯,很瘦,眼神似乎也不怎么好使,不象传说中的高僧那样神光内敛。
僧人开口说道:“赵施主,贫僧法号圆慈,此来专为你释疑解惑,还请稍安勿躁。”
我点点头没吱声,自打昨天的事情后,对于秃驴有种猛然产生的说不清楚的反感,不过这和尚接下来说的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挺玄的,也挺巧的。
和尚开篇讲的却是一些与案情无关的历史,我只好耐着性子静静听下去。
中国禅学的根源在嵩山,历史上起自南北朝时期,僧人菩提达摩于北魏年间在嵩山面壁九年修习禅定,成为禅宗初祖,而嵩山就成了禅宗祖庭,北宗主张"拂尘看净"的渐修,数传后即衰微;南宗传承很广,成为禅宗正统,以《楞伽经》、《金刚经》、《大乘起信论》为主要教义根据,代表作品就是《六祖坛经》。
这禅学中有很多类别,象是五洞七宗、三家七派,都各有各的修行法门,还有些零散的比如闭口禅、持金禅、燃指禅等很多,其中,有个消孽禅极为罕见,在北宋曾经有过记载,一位修行消孽禅的惠松大师,终成罗汉金身,异香百里,佛光佛乐遍洒四方,一时传为佛学美谈。
说到这里,圆慈的神色变的庄重起来:“说到这消孽禅,就和昨夜发现的两具尸骨有关联了,贫僧知道施主可能不信,不过根据贫僧的判断,古代的传说还是有一定根据的。”
消孽禅其实属于邪魔外道的修行法则,其法重在消除世人和自己的罪孽罪愆,修炼的法门也极为骇人听闻,自古到今都是隐秘修行,象北宋那位惠松大师,实在是个异数,不慎露出行藏后,被各大门派披露,遭到了官府和民间的猛烈围剿,传说中的罗汉金身更是被挫骨扬灰,不知所终,而消孽禅也就打那以后被世人所唾弃,销声匿迹。
刚刚发现的这两具尸骨属于清代中期,当是乾隆年间,在世俗人眼中很怪异,可是在消孽禅的修行者看来,再也熟悉不过,因为消孽禅的鼎盛时期,修行者每隔十年都会造出这么两具尸骨来!
修行消孽禅的人会专门诱拐十多岁的童男童女,骗到荒山野外无人之处时,以热油淋身后,用活剥下来的兽皮蒙住四肢躯干,用的有狗皮、牛皮、马皮等等不一而足,再拿坚韧鱼线缝制成筒状,只留一颗头颅在外,虔诚供奉在佛像前,与此同时的*仪式需要五日,期间一直使用药物延续童子性命,等到童子油尽灯枯临死之际,那兽皮已经绷紧了童子身躯,全身缩小为头颅的直径大小,方可结束仪式深深埋入地下,而可怜的童子也就寿终正寝,被虐待致死。
消孽禅的人以为,这样按照仪式来做,世人和自己的罪孽罪愆都将随着深埋地下的童子尸骨被消去痕迹,坚持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年,六对童子的死亡将会使行法者功德圆满,证出罗汉菩提,当然照咱们看来,此法端的是邪恶无比,狠毒异常,必然属于邪教无疑。
圆慈法师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今晨,韩局长找到贫僧时,正是心血来潮,一夜未眠,听到人首狗身的尸骨被重现天日,贫僧当即想起禅学会的藏经楼上,有过这样的怪异尸骨记载,所以即刻前来,一看之下果真如此,阿弥陀佛……朗朗乾坤,妖孽滋生啊。”
大师的话告一段落,我却依然罩在云里雾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仅仅明白了这尸首的来历,却无法猜测出为何与我扯上了瓜葛。
一直坐在旁边闷头抽烟的韩双国看我沉默不语,也有些烦躁的打了个哈欠:“小赵啊,麻烦你好好想想,整出点有用的线索来……这样吧,你们接着聊聊,我去隔壁打个盹儿,一夜没睡真是累坏了。”
我一听他这样讲,心说坏了,难道为这个就把我给拘留了?呆在这儿不说出点什么有用的情报就出不去了?
韩双国打着哈欠出了门,我听到他在门口低声交待了几句就关上了门,留下我愁眉苦脸的看着圆慈和尚,两人尽皆无语。
渡过了最初的难熬数分钟,我轻咳一声说道:“大师,这事儿的经过估计你已经了解了,能不能帮着咱想想,为何死尸的头颅会在我家里?我敢发誓,我不认识什么蹬三轮的盗墓贼,这也绝不是我干的。”
圆慈看着我,没有一丝表情的说道:“是不是你做下的事体韩局长心中自有分寸,贫僧只知道这事儿和你有关系,但是有多深的关系,就需要你自己琢磨了。”
我无奈的说道:“真他娘扯淡啊,一把破刀惹这么多事儿出来,早知道会这样,我管那和尚作甚?”
圆慈睁开了微闭的眼睛,看着我说道:“哪个和尚?什么破刀?贫僧怎么不知道?”
我说道:“就是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和尚,昨晚上死去的老王说他是福建武夷山上大悲寺的,大师知道这个庙么?”
圆慈的神色郑重起来,缓缓点了点头,我看他真的不知道我和方悦讲过的事体,赶紧把这些事儿给说了出来。
“割不完的罗汉头,流不尽的菩萨血?刀上真的刻有这两句话?”圆慈的神色说不出的凝重。
我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真的,我虽然没文化,可也知道去查资料的,不会错的,就是这两句话,刀身上一边一句,可惜那刀丢了………叫我说就是把人头丢我衣柜里的家伙偷走的!”
圆慈闭上眼睛,半天没吱声。
我捧着脑袋,继续苦苦思索,总觉得有条若明若暗的线索贯穿了所有事情:
下午我上班时候没收了一把刀,被割破手指后,老王去顶我的班,结果从此消失
晚上跟宇子喝酒时,刀的主人跟踪我,想要回去那把刀
刀尖浸入酒杯里,让正常的啤酒发生了异变,一条狗长出人眼后死了
到了夜里,老王尸体被挂在了我对面,同时有一颗百年前头颅被放在我家里,刀却丢了…
老王死的不明不白,那条长着人眼的狗死的蹊跷,盗出尸骨的蟊贼也死在了路边,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躲在暗处的贼人很嚣张,根本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也根本不在乎什么法律,他也有这本事来害人,可是他为了什么呢?
照我看来或许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把刀!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刀在发生,不过单凭贼人的本事,完全可以不把我放在心上,直接给我一闷棍,敲晕了再下手抢刀就是,何必搞出这么多事端呢?
哎呀不对,衣柜里的那两句有缘没缘的话,怎么看起来不象是有恶意的样子?难道不是贼人留下来的?而是另有什么高人暗中保护我,或者我身上有什么秘密藏着?
一想起自己很可能不是个普通人,而是肩负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使命,顿时让我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此时,对面的圆慈和尚却很突兀的抬起头,缓缓说道:“施主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呆了一呆,怎也没想到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有这种察言观色的手段,顿时瞪大了眼睛:“和尚你说什么?你…你…。”差点月兑口而出:抓妖精啦!
圆慈说道:“施主勿需惊慌,贫僧并无恶意,修行禅学逾六十年,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敢问施主可是在怀疑那把刀有问题?怀疑自己的身世有问题?”
我不由自主点点头,被和尚的未卜先知给震住了。
“不错,那把刀是有些来头的,世俗中人知道的并不多,贫僧也只是耳闻世上有过这把刀,刀上还藏着惊天的秘密,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
圆慈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感*彩,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过,贫僧知道这刀是佛门法器,也知道武夷山上的大悲寺中有高人,而且这高人是由道入释,佛道双修,最喜欢行走世间,普渡众生。”
“阿弥陀佛,这武夷山上大悲寺还牵涉有另外一段历史公案,贫僧就不再跟你详细讲述了,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也就是说,这一切为何与你有瓜葛?”圆慈看着我说道:“贫僧也相信这些不是你做的,但是为何你会有性命留下?”
我哭丧着脸说道:“我还真有生命危险啊?和尚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圆慈定定的看了我一眼,突然站起身,瞅他架势是要出门离开。
此时的我,却在经历一连串苦思之后,有点福至心灵的开窍了,尤其是和尚最后一句话大有问题,在这短短几秒钟内,一刹那给弄清楚了——和尚是要出去寻那韩双国局长,计划着放我出去做鱼饵,放长线来钓大鱼!
人,最无奈的就是成为棋盘上的棋子,把命运的控制权拱手相送。
我不要做棋子,但是又别无良策,如果我推测的是真的,出了公安局就会有人暗中跟随,可是鱼饵毕竟是鱼饵,破案的压力比我的死活重要,所以在砧板上先蹦跶蹦跶,多弄清楚些问题,鱼饵才能有自己的觉悟,不至于出去后,就立刻丢人现眼砸家伙。
顾不了那么多,我站起身一把扯住圆慈的袖子,先拖一会儿给我个时间,想想对策是当务之急。
“大师先别走,还有个问题。”
“施主有何指教?”
“您说这两具尸骨属于清代中期,可您是怎么知道乾隆年间的?能不能多给我讲讲这两具尸骨的来历,我好象记起点什么了。”
圆慈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回身坐下说道:“金钱鼠尾,这么明显的特征,贫僧不信施主看不出。”
“金钱鼠尾?什么意思,我真不知。”
“是吗,那就让贫僧为施主譬讲一番……金钱鼠尾是清代的发式,男子将四周头发全部剃去,仅留头顶中心的头发,其大小类似圆形方孔的金钱,留下的头发结辫下垂,形如鼠尾,发辫要能穿过铜钱中的方孔才算合格,胡须也只能留嘴角的十余根。”
这我还真不知道,皱着眉说道:“铜钱大的一小撮?太难看了吧,我怎么记得脑壳上剩有半拉儿头发呢?电视上都这样。”
圆慈的语气依旧无喜无怒:“当年,统治者在颁布剃发令所要求的剃发标准,是只留一顶如钱大,结辫下垂,在头顶留发大于一钱要处死,施主在影视剧中看到的阴阳头发式,放在乾隆年间只有一条死路,那是被拍摄者美化过的形象。”
真够难看的,怪不得当年那么多人宁死不剃头,我这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种事儿。
圆慈接着说道:“直到嘉庆后期才有三分一的头发留下,而昨夜新发现的这两具尸骨,尽管只是童子,也还留有金钱鼠尾的发式,所以说,当属乾隆年间无疑。”
为了拖延点时间,我怀疑的问道:“大师你这么确定?万一这尸骨是清代初年的呢?又或者根本就不是汉人呢?”
圆慈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出家人不打诳语,尸骨的颈中刻的有字,所以确定是乾隆年间。”
原来这秃驴是在忽悠我,直接说不就行了吗,卖弄个什么?我一时气结:“管他什么年代的,搞清楚这个很重要吗?”
圆慈肃容答道:“很重要。”
我不解的问道:“很重要?这什么意思?大师给我说说吧。”
圆慈沉默良久,方缓缓说道:“汉族人口,千年一毁……施主可知道泱泱华夏,数千年来,哪一次战乱损失的人口最多?几乎被灭族的又是哪一次?”
和尚的话题转变太快,我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事儿,应当是外族入侵吧,是元朝的蒙古人还是清代初期?我不知道……不过,与我有关吗?再说现在不是都融合了嘛?”
圆慈摇摇头,沉痛的说道:“施主说的都不对,宋末人口九千余万,元初剩下八百万,杀了九成多,明末人口一亿,清初不过一千五百万,但要说杀人最多的却不是这两次战乱,杀人最多的是清末太平天国起义,十二年间死了两亿人……唉,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但有件事儿却不得不说,就是汉人几乎灭族的那次战乱。”
我被圆慈说的话给吓了一跳:“你一个出家人,怎么如此关心这些事儿?最近的也过去几百年了,提这些古记儿做什么?”
圆慈没有理我,出神的喃喃说道:“……割不完的罗汉头,流不尽的菩萨血,想不到真有这把刀……贫僧还是不瞒你了……有一个人,历史无法给他定论,教科书上只好含糊的忽略掉,象你这么年轻的后生,应该是不知道的————这人的名字叫做冉闵。”
看着圆慈询问的眼光,我只好惭愧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也没听说过……这人很有名吗?”
圆慈说道:“嗯,有名,没他的话,咱们现在所居住的中原,就不会有汉人存在了。”
看着我不明所以的表情,圆慈缓缓说道:“历史上有段时期叫做五胡乱华,这个时期,突出的就是一个‘乱’字,施主所说的那把刀,我们佛门有记载说是出自这段时期,不过这刀身上的字是后来刻上去的……那个时期,胡人部落在这中原杀来杀去,杀的汉人数量不到胡人的十分之一,亡国灭种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