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桐不言声,用刀尖轻轻撩拨平台的棱角处,那儿有一个褶皱,似乎还有东西卡在里头。他用刀尖轻轻翻出来一看,顿时我们的心情变的异常沉重——那个东西很明显是个指甲被碾压在了皮肤里头。
郑一桐取下手套,用手指再次模了模,又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老大,这个,这个怎么像是人皮啊?”
见我和Alice一起露出怀疑的目光,郑一桐使劲在衣服上蹭了蹭指头说道:“我对这个很有研究的。老大你知道我最先是在北京当兵的,没跟你以前还跑过中东。就是在那儿呆了几年,算是彻底记住了人皮的味道和模样。那儿的人很野蛮,动不动就剥皮砍头的。不会错,老大你相信我,这上头蒙的灰白色的东西,肯定是人皮,而且用药水处理过,有股子淡淡的福尔马林和硝石味道。”
Alice立刻站了起来,脸色变的苍白,可能是想起刚才竟然离一张死人的皮如此之近,情绪上一时接受不了。
我低声骂道:“人皮就人皮,也没啥可怕的。上次咱们一起去大东山搞那个死水潭时,还裹着人皮掉进水里过……没事的,Alice不用怕,要知道最安全的就是死者,怎么也不会跳起来咬人,比活人要可爱的多。”
Alice强笑了一下,再次蹲子,却是距离那人皮桩子远了一点距离。
我一向比较相信郑一桐的专业知识,那都是他拿命换来的经验。
就这个失神的空档,我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在这个灰白色的桩子中间,有个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微微往外一凸,撑的表面冒起个小鼓包儿。
这是什么?我皱皱眉头,难道还有什么骇人的东西躲在里头搞鬼?
拿起短刀,我用刀尖轻轻戳了戳那个凸起物,尽量约束着自己的力道不要扎透了外皮。那个凸起来的小包突然缩了一下,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Alice在旁边看着我的动作,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出。而郑一桐则端起了钢弩,瞄准了灰白色的平台。
看看没动静,郑一桐抽了一口冷气说道:“老大,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看的我浑身发毛,不会这么出邪儿吧!”
我摇摇头说道:“事情太复杂了,一时想不出头绪。藏在下头的是什么?这个灰桩子啥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而且上头画的这图案,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林大成又知道不知道这个东西?”
沉默了片刻后,郑一桐迟疑的说道:“老大,要不咱们干脆割开它,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吧?”
说的也是,在我的直觉里,这东西像是个什么暗门之类的,说不定还是一值钱的文物。
目光在这块灰白色的桩子上略一搜索,我们一致认定,要下刀子的话,最合适的就是画面上的那个门框,那儿用刀把向下摁摁,下头有点空。
这层皮可是真他娘的够结实,我和郑一桐从两头分别下刀子,费了好大劲儿才撕开一道口子。掀开一看,下边果然是空的。
用刀尖挑开割破的皮,大致一数竟然有五层之多,中间用了什么黏合剂紧紧压实在一起,难怪这么柔韧。要不是这东西放的时间久了,有点糟朽,我和大侠恐怕整到天亮都不一定能行。
撕开了口子之后就好办了,Alice也克服了不适的感觉,被钻石刺激的浑身是劲儿。三个人一起动手,把蒙在平台外边的表皮哗啦啦撕掉,让下头的东西彻底暴露在光亮下。
是个黑黝黝的空洞,大侠趴在坑边儿打着手电往下照,说的话都有些瓮声瓮气:“老大,这是个水泥屋子,空的。不会是个防空洞吧?”
不用他说,我和Alice都已经用手电照了个七七八八,肯定是个空空的地下室,深度也很浅,不用坠绳子都能下去。只是这个地下室并不在酒窖的正下方,而是延伸到酒窖墙的外面,好像很大。
我对郑一桐说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防空洞呢?要是个老房子,我还真以为是个防空洞。现在新社会了,就算修那玩意儿也是集中在一起,哪有自家悄悄在屋里挖一个大坑的,还跑到酒窖里挖坑?”
Alice是香港长大的,对于防空洞的概念不是很理解,我解释道:“防空洞是刚解放年代的事儿,为了防备帝国主义侵略所做的准备措施,现在早没了……哎,我说大侠啊,这玩意儿会不会是个牢房呢?不是说以前旧社会时候,广东这儿的地主老财家都会搞什么水牢的?”
郑一桐不相信的说道:“不会吧,这个别墅才多少年?十年都没有!要是有那种东西,挖地基的时候不早给平了,还会留到现在?”
Alice却是两眼放光的说道:“我看说不定是个藏宝室,咱们赶紧下去看看吧。”
我无可奈何的笑道:“Alice你有这么财迷吗?竟然想到是藏宝洞,电影看多了吧……咱们都下去,万一谁跟在咱们后边,哐啷一声——不就把咱们给活埋了?那怎么办?”
看着Alice脸红红的说不出话来,我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咱们不能一起下去,真的有敌人袭击就完蛋了。大侠你就在上面守着,严严实实的把好了门,我带Alice下去看看。”
郑一桐说道:“不用虎哥你亲自下去,安生和Alice在上头等着,我一个人下去就够了。”
我制止了他的动作,说道:“不是这一说,我觉得下头没那么简单,必须亲自下去看看才放心。要是咱俩一起下去让Alice呆上头,我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儿家,所以还是委屈你在上头把门吧——料有你在,没人能把我给关在下头。”
最后一句充满信任的话,顿时让郑一桐感动了,轻轻一拍胸脯低声说:“放心吧老大,我这钢弩还有钢绳都给你——绳头有伸缩飞爪的。Alice你会功夫,可要保护好老大,知道么?”
Alice点点头,瞪了一眼郑一桐:“知道了,这还用你说。”
小心的下到地下室,也没有用绳子攀缘,因为从手电的光线来估算高度,站在下头踮着脚尖足够扒上来。
跳下去后,我发现自己置身于石头屋子的一个墙角。这个石头屋子铺了结实的地板,很潮湿,空气中有股呛人的霉味,噎的我喘不上气来。
我扶了一把Alice,皱着眉头说道:“这儿的味道儿还真够猛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来过了。”
打着手电四下一瞅,才知道这里根本不可能是个藏宝洞。因为四壁空空啥都没有,只是墙上画有不少斑驳的壁画,不少地方都翘了起来,色彩尽皆褪去。从一些稍微完好的地方可以看出,壁画画的是十殿阎罗和八大将、牛头马面和判官,还有十八司地狱像。
再把手电向上照,我发现这是一个不规则的房子。我们跳下来的一角上的天花板应该是酒窖的地板,而再往远处,天花板就变得非常高,好像越过了酒窖,直接接上了别墅的地板。看方位,应该是别墅厨房的地板。
我心里一惊,别墅厨房的地板不是被林大成以及后来警告我的人“修理”过好几回吗?大侠说的那个神秘的箱子一开始不就是放在厨房的吗?。
我拿着手电仔细照了照天花板,惊讶的发现,天花板也绘了画,而且这幅画我见过,就在楼上那个放了箱子的房间的吊顶上。是一幅奇怪的八卦图。中间是太极八卦,周围是十二个图形,画得很抽象,辨认不出是什么。
突然想到,这里会不会就是当年那个闹鬼的城隍庙的遗址呢?我们看到的这些壁画可能就是当年镇鬼留下的。可是为什么楼上的房间里会有一幅同样的八卦图呢?难道是林大成曾经下到这里看见了这里的图才在自己的房间里也绘了一幅?可是这幅图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一般来说,八卦图是不能随便放在自己家的,除非是——驱鬼。难道是驱鬼?
在一想,林大成不是说自己的别墅闹鬼才找我帮忙的吗?难道他真的遇到了鬼,叫我来驱鬼之前先在自己的房间绘了这样一幅八卦图?这一点倒是解释了为什么把我拉进来的疑惑,可是事情真的就是这样吗?
还有一点,既然这个密室存在于那么久远的年代,为什么会在现代的建筑施工中给完好的保存下来呢?
或许是因为那个葡萄牙人也知道这里存在了什么秘密,所以才借着盖教堂的名义在搜寻?很有可能是这样,我们看到的那个用人皮包裹的灰柱子就是证明。现在想来,或许那人皮上画的画也是圣经里面用来对付什么邪恶东西的。
而开发这动别墅后来失踪的那个澳门地产商肯定也知道点什么,才会执意在这里开发地产。
而林大成就是从这里学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儿,同时也给自己招来了祸事儿!
我有点丧气的想,不至于吧?这还怎么弄,一个简单的失踪案搞出这么多事儿来,何苦呢,不干了不干了。
四下看看,我就招呼Alice撤退,却看到她的手电照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全神贯注的看着,脚步也在逐渐向那个方向走去。
我奇怪的顺着她的手电光看过去,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只见那个地下室的角落里,石板和墙之间有块石头,也就在石头和墙壁之间,突兀的站有一个人,僵立着身子直勾勾的看着我们。
我们站立的位置差不多是在地下室的一个角,正对面最远的那个角落离我们有五米左右距离,手电的光亮照过去,除了那人的下半身被一块石头挡住看不见之外,其他都大致清楚,可是这人披散着满头长发,完全盖住了五官表情,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心里一毛,蓦的想起还没下来时候,似乎有东西想从这里头出去。顿时一个箭步上去抓住Alice的肩膀,低声说道:“别大意,看清楚再说。”
Alice困惑的说道:“我知道,小心着呢。只是那儿,就那个角落,李生你看到没有,好像有个人呢?”
我一时没敢贸然行动,低声在耳麦里问道:“大侠,上头什么状况?”很是怀疑我和Alice之后,是不是郑一桐又粗心大意,放了什么人下来,但是想想也不至于吧,除了大侠还有我俩大活人呢,难道自己真成了惊弓之鸟了。
郑一桐却很爽快的回答道:“OK,一切正常,下头怎样了?”
我含糊的说道:“没啥,可能碰到一个死人吧。这该死的林大成,到底在自己的房子里搞什么鬼?”
我谨慎的看着那人,心想,难道是一个活人?毕竟人死了是很难站住的。再看看周围的环境,至少目前还没发现有其他出入的路径,很可能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连空气都不怎么流通。如果是这个活人的话,不把大侠打倒是很难下来的。
或许是一个………。
想到这,瞬间我的身上出了一层凉汗,被雨水淋湿又被自己暖干的衣服,愈发黏糊糊难受,赶忙扯着Alice后退了几步,把钢弩扯了出来拿在手上。
这时候的Alice在经过今晚上的大风大雨之后,已经变的成熟了许多。没有被突兀出现的死尸吓倒,反倒表现出了卓越的心理素质。拿着手电前后左右冷静的查看一番后说道:“这人的衣服上全是血渍,脸被头发遮着看不清楚,但是我看到下巴白乎乎的应该不是个活人——叫我说的话,肯定死人。
我有点迟疑的说道:“要是死的,怎么会站在那儿呢?”
Alice说道:“我看也不是她自己要站着,只是被石头卡在那儿,没有歪倒而已。”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不会是个活人,要不怎会在那儿一动不动,跟个僵尸一样的看着我们,到现在都没反应。
Alice迟疑的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苦笑着说道:“怎么办?凉拌,过去瞅瞅吧,你从那边走——离近了先不要轻举妄动。”
猫着腰,我顺着墙边就走了过去,尽量不让翘起来的壁画刮住衣服。而Alice也顺着另一面墙,跟我一起包抄了过去。
离近了,手电终于照上了这个人的面部,我低呼一声:“我操,这女人怎么这么面熟呢?”
站在那儿的是个女人,是个死了的女人,还是个我有点面熟的女人,但恰恰不是我以为的那个麻子女人,而是刚刚在外边那个钱包里见过的那位,林大成失踪的女朋友——唐丽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