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尼治时间2005年5月27日夜晚10点20分
大本钟停摆了。
刚才分针好像走动了几下,但现在又彻底停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围拢在国会广场,仰望大本钟停摆这一百年难遇的奇观。
春雨也在这人群中,背后不远就是泰晤士河,不知万里之外的那个人,看到她的短信了吗?
又过去几分钟,大本钟丝毫没有走动的迹象。路边多了几辆电视台转播车,正用摄像机拍摄大本钟,还有记者拿话筒采访周围的游客,也许很快这个画面就会传遍全世界。春雨但愿自己的脸不要暴露在镜头下,她宁愿被天下所有人遗忘,除了在地底的那个人。
仰视了大本钟几十分钟,春雨的脖子异常酸疼。当她把视线放平下来后,在人群里扫到了一个背影——
瞬间,春雨的目光被冻住了,仿佛那背影是块千年寒冰,凝固了她眼睛里的一切液体。
她捂着胸口向前走了几步,那么熟悉的一个背影,无数次梦里在见到,如今却在人群中忽隐忽现。白色路灯照着他茂密的黑发,下面是黑色风衣竖起的领子。
是他吗?
世界上有那么多黑头发的人,有那么多相似的背影,甚至有那么多酷肖的面孔。记得有一回她在淮海路巴黎春天门口错认了一个背影,差点被人家以为是轻浮的风尘女子。也许等那个人回过头来,她看到的将不过是张拉丁人的脸而已。
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用力拨开那些仰望大本钟的游客们。现在那古老大钟上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管它将停摆多长时间,一个钟头或是一千年?
然而,人这一辈子或许只能爱一次。
爱一次。
那个背影依然在各种发色的人头间浮动,他微微侧身,露出小半边脸庞的轮廓——春雨几乎就要喊出那个名字了。
但他又一次背过身去,似乎想要快点月兑离这拥挤之处。不能让他从眼前溜走,春雨挥开双臂向前挤去,完全不顾别人的抱怨甚至咒骂。
终于追到他身后了,无论是不是那张脸,她都必须要看一看。
春雨用尽全身的勇气伸出指间,轻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
他停了下来。
三秒钟的等待,电影的定格画面,他回过了头来。
她看到了他的脸。
这不是梦。
他的脸。
脸。
朝思暮想的这张脸,令她痴狂的这张脸,曾经以为坠入地狱的第19层的这张脸。
脸。
他的脸。
这不是梦。
她看到了他的脸。
(请允许我重复上面的文字,因为这张脸对春雨是如此重要!)
高玄的脸。
就像第一次在S大图书馆见到他的样子:他穿着一件长及膝的黑色风衣,黑色的裤子和皮鞋,再加上黑亮的头发,浑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着,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最具有杀伤力的是他的眼睛。这是一双能吸引任何女生的眼睛,黑色的眼球和瞳孔显得深不可测,很少有男人能具有如此诱人的眼睛,宛如古书上说的“重瞳”。
永远都不会认错的这张脸,如今确确实实呈现在春雨眼前,在白色的街灯照耀下,他双眼炯炯有神,一如无数次深情的凝视。
伦敦的细雨打在他的头发上,也打在她的眼睛里。
眼眶终于湿润了,她努力地吸着鼻子,不让泪水打湿自己的脸颊。她想要说话,对他说很多很多的话,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然而,他摇了摇头,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CanIhelpyou?”
着实让春雨意想不到,他居然用英文问了她这么一句。
“不!”她终于说出了中国话:“高玄!是你吗?高玄!”
他吃了一惊,默默点了点头。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了,她又一次捂住自己的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是表示承认吗?他就是高玄,她日思夜念的高玄,她深深爱过的男子。
在这拥挤的人群中,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大本钟,只有他们两个人痴痴地注视着对方。
而大本钟则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两个人。
她抓着他的肩膀,几乎噙着泪说:“我是春雨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春雨?”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似乎落到了某个远方的焦点,“春天的小雨?”
“嗯!”
他微笑了一下,嘴角还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那脸帅气的样子,再加上一身黑色风衣,宛如某个心不太冷的杀手:“啊,多么美丽的名字。”
那酒窝更让她确信,他已回到她身边。她使劲点点头:“对,就是我。我是你的春雨。”
“哦——”他继续凝视着她的目光,似乎能在她的眼球里看出自己的影子,“让我好好的想一想,我们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