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大禹治水以来,世上经过了“夏、商、周”上古三代,随后是诸侯国割据,五霸七雄闹春秋,才引出了秦王挥剑扫六合,又使得楚汉相争夺天下……”,这其间也说不尽有多少改朝换代的兴衰变迁,直至明末八旗铁甲入关,一举踏平南北,定鼎了中原,满州天子在北京坐了龙庭,免不了一番励精图治,好让老百姓们休养生息,其间也曾有过“康乾盛世”,一度海内无事。
可是到了清朝末年,清政府的封建统治已经腐朽到了极点,外忧内患接踵而至,朝庭对内是横争暴敛,残酷镇压,对外则是割地赔款,丧权辱国,逼得各地义军揭竿而起,天下大乱,其中以太平天国运动持续时间最久,规模最大,彻底撼动了满清王朝的统治。
太平天国起义从粤西爆发,迅速席卷了大半个天下,当时世上无事日久,兵甲懈怠,大清帝国的军事力量,早已不能和当初八旗入关之时相提并论,由“八旗”和“绿营”组成的正规军久疏战阵,根本难以应对大规模战争,皇帝不得不下旨——由各地官吏主持招募团勇,筹建新军,以此御敌平乱。
其实早在当年镇压“白莲教”的时候,朝庭就早已感觉到力不从心,经此开始大举兴办团练,用官府控制下的地方武装取代官兵作战,象清末比较有名的几支新军,诸如“湘军、淮军、楚军”等等,皆是借着团练出身,营中兵勇或是父子兄弟,或为同乡同族,怎么打都打不散,所以战斗力极强。
单说那马天锡,本是区区一个知府,就因为组建团练平寇有功,才被朝庭破例升为巡抚,他不仅深通为官之道,更是满月复滔略兵机,其家又出身于当地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实有呼风唤雨的能为,但他在朝中却没有什么依靠,要放在太平岁月守文的时节里,可并非是有真本事就能够平步青云担当重任,象马天锡这种在朝中没有门路的官吏,顶到头也就能混上个臬司、藩司,至于巡抚、总督之类的大吏,可就连想都不敢想了。
恰好有粤寇作乱,马天锡施展才干的机会也就随之而来了,他亲自找来许多富商巨贾,晓以利害,让他们出钱出粮出丁,组建团练协助官军守城。
那些个豪商巨富都是世辈经营,惟恐粤寇一到毁了自家基业,所以拼着倾家荡产,不惜血本的支持官府,当兵吃粮的人从来不少,更何况打着官家的旗号,只要是有粮饷,就可以迅速募集到大批团勇。
凭借着“灵州城”里边钱粮充足,而且城防坚固,地势险要,与粤寇恶战经年,大小数十仗,非但没有丢失城池,反而牵制了几股粤寇主力,灵州团勇也逐渐成为了一支善战的劲旅。
皇上对此大为赏识,破格升了马天锡的官,让他总领治地内的军政事务,可马天锡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常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朝庭上许给的“顶戴花翎”只不过是个空头大愿。要想图个封候拜相,关键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实力,在尽力结交朝中权贵的同时,还要趁着眼下平乱之机,大举扩充团勇,手底下的军队越多,将来升官的资本就越多。
所以在马天锡手中,除了掌握着各大商贾支持的团练以外,还招安了几股人多势众的响马和水盗,并且利用关系暗中和洋人交易,购买了许多犀利的西洋火器,把个“灵州城”守备得好似铜梆铁底一般。
太平军接连打了灵州数次,都因为城高壕深,所以屡攻不克,加之军中粮草接济不足,也没办法持久围困,但此番卷土重来,大有志在必得之势,等到天刚破晓,一队队太平军便从四面八方聚集,先是放了一阵炮石,随后大队人马铺天盖地的向城墙扑来。
“灵州城”里的守军,早已剑拔弩张地等了一夜,见粤寇蜂拥而来,声势极壮,真是旌旗蔽野,刀枪如林。但城中团勇多是久经沙场,此刻并未急于应战,各营全都偃旗息鼓,静静伏在堞口后边一动不动。
城底下有三条壕沟,两边的沟里都插满了尖木桩子,当中一条深壕最宽,里面注满了污水,每条壕沟之间,都结着阻挡冲击的鹿角刀栅。冲在最前边的太平军很快就到了沟前,被迫停下来拔去拦路的栅栏,还要再用竹梯搭桥,顿时有无数兵卒被沟障阻住,乱哄哄的在城下挤作了一团。
这时就听城头上一通梆子急响,伏在城上的团勇齐声发喊,把一排排抬枪和辟山炮打将下来,一时间硝烟弥漫,铅丸激射,那些挤在城下的太平军被打得血肉横飞,你推我挤乱成了一片,有许多人在混乱中掉进壕沟,不是被木枪戳死,便是落在污水里淹死,中枪带伤折足断臂的更是不计其数,血乎乎的倒在地上大声惨呼,但太平军前赴后继,仍然是不顾生死的蜂拥上来冲击城壁。
守军随即又放下滚木雷石,那些滚木上都嵌满了铜片铁钉,滚落下去一碾就撞出一溜“血胡同”,只见城墙附近狼烟火炮轰响不断,强弓硬孥射得好似狂风骤雨,直杀得尸积如山沟渠满,血流成河映红了天,这场恶战,从拂晓打到正午,太平军死伤累累,被迫暂时停下攻势,留下数千具尸体收兵后撤。
马大人在城上举着单筒“千里眼”看了一阵,发现粤寇败而不乱,在附近聚拢人马安营扎寨,把“灵州城”围得水泄不通,看起来竟然是要持久困城,心中不免隐隐担忧起来。
那位“图海提督”听报说粤寇在城下大败,被官军杀死无数,立刻顶盔贯甲上城来观看战果,他全身绒装披挂,前后簇拥着几十名亲兵护卫,还专门有两个家奴给他抗着大刀,当然这口到从来没有人看见提督大人用过,纯属是增添虎威的一副摆设,等他到了城头之后,已被身上厚重的盔甲累得气喘吁吁。
马大人一看这位爷台来了,赶紧命人搬了把太师椅来,请“图海提督”在城楼上坐了督阵,“图海将军”看到太平军在城下尸横遍野,心中颇为满意,扶正了头盔,咧着大嘴哈哈一笑,对众人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位,咱们的皇上是何等的英明神武?这些不自量力的发逆反贼无异是以卵击石,能兴得起什么风浪?我看也不用朝庭起大兵来剿,只须如此几阵下来,此辈丑类就已被咱们斩尽杀绝了。”
马大人赶紧迎和,先说皇上乃是真龙下凡,确实英明盖世,神鉴无双,又赞图海提督是皇上手下的福将,但他心下却不以为然,眼见这一仗虽然杀伤贼寇无数,但胜得格外蹊跷。粤寇最是悍恶狡猾,要是都象这般前来送死,早就被官军扫平镇伏了,也不至有今日的气候。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先前被打死在城下的,应该都是些被粤寇掳来的流民和俘虏,敌军的主力却未受什么折损,只怕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
此时有若干小股太平军到城下骂阵,这也是古代的一种“心理战”,不外乎骂那些“清妖”都是关外深山老林里成了精的妖魔鬼怪,占了汉室山河,乱我大好中华,又让大伙都在脑袋后面留上一条“猪尾巴”,谁不留就要杀谁的头,真他妈没了天理了,这等妖孽竟然还敢诬蔑我天朝的天兵天将是造反的贼寇,却不知古时苍颉造字的时候,是根本没有“造反”二字的,这都是官家自己捏造出来骗老百姓的,总教大伙蒙在鼓里受他们欺压,“清妖”没入关之前,不也是被咱们骂作满州鞑子吗?劝你们不可违背天道助纣为虐再给清庭当什么奴才了,赶快翻然醒悟,把城里的“当官的”全都绑出来献到阵前,跟着咱们的洪天王杀尽清妖,共享太平盛世。
城中对此早有准备,也有先前拟好的骂词,专教那些嗓门大的兵勇与粤寇对骂,无非是骂你这班专信什么“一竖一横”的发逆丑类,从来不遵先贤古圣,为首的那个贼酋伪王,将自己打扮得跟个西洋和尚一般,不过是一介跳梁小丑而已,本来明明是我国朝的子民,却胆敢蛊惑人心,妄自充做西洋神仙的儿孙,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得了,如今竟还扬眉袖手的大言什么天道,其实根本就不知天道是个什么东西,今天你等死伤惨重,想必已经领教了官军的雷霆手段,何苦再做此大逆不道的勾当?要知道回头是岸,劝尔等不如早日改邪归正,赶紧把一干伪王伪帅捆起来献到城下,官府念你们一时误信匪类妖言,必定不予追究,给了赏银就将你们发送回乡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否则等朝庭大兵一到,天威之下你们个个都是诛灭九族的罪过。
双方开始时还都有些劝降之意,但始终没人肯投降献俘,“灵州城”已经挡了太平军多时,经过一场场恶战之后,两边互有死伤,都对敌军恨之入骨,各自明白谁落在对方手里都得不了好,任其说得天花乱坠也无动于衷。
骂到后来,就干脆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破口大骂,尽是些市井乡间的粗俗脏话,极尽歹毒诅咒之能事,直到红日西斜,那一阵阵南腔北调、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也未停止。马大人心中愈发不安,总觉得粤寇似乎在有意掩盖什么举动,他带着亲随,仔细在城头上巡视了一回,吩咐各营小心戒备,多准备火箭灯笼等一应远近照明之物,防止粤寇入夜后趁着天黑前来偷城。
正在这时,马大人突然发现城下有些异状,他察觉到城南一片茂密的草木,显得有些精神萎顿,但若非是仔细加以辨别,轻易也难发现,越看越是奇怪,豁然间醒悟过来,心底惊呼道“险些就被瞒过了,粤寇军中向来有掘子营,肯定从头天晚上就开始掘地穴土了,这是想在地道里暗中埋设炸药轰塌城墙,大概只等天色一黑就要破城”,他这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听到一声恰似撼地雷鸣般的轰然巨响,震得地动山摇房倒屋塌。这才是“天翻地覆何日定,龙争虎斗几时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