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斯拉夫奇安,那个有名的小提琴家,整个下午都在克拉轮斯的公寓里演练他将在远东巡回演出时表演的曲目。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克拉轮斯终于答应和他一起演出。不过克拉轮斯甚至比鲍里斯还要惊讶,自己居然答应了他。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模钢琴,而这大家伙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他中断和鲍里斯的排练(他发现这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得多),给莉迪娅去了电话,准备告诉她,自己又开始弹琴了。她会喜欢的。“莉迪娅?”
“嗨。”她一边应着,一边继续月兑着衣服,准备跳健美躁。她认为这会让她振作一些。
“我一整天都在为你担心。”
“为什么?”
“因为克丽斯塔给你的那封信。你一定要知道,有些人会不择手段把它从你那儿弄走的——”
“克拉轮斯,除了你、我和克丽斯塔,没人知道那封信和那盒录像带。我把那封信用委员会的信封装上,交给了吉格。她把它和其他文件一起放到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我没有告诉她那是什么,她也没有问。我经常把文件交给她保存——”
“你把它给吉格了?你认为这样做很聪明?”
“聪明,而且安全。吉格远不是爱嚼舌的人。我还把录像带也放在了保险柜里。我自己搁的。我问了参议院的电视工作室,他们说那里的设备放不了这种录像带。我想惟一能放这种录像带的地方就是电视台的工作室。”“我有个朋友,他家里有自己的录像设备——”“没有用。这些设备都太小了。不管愿意不愿意,看样子我是要遵守克丽斯塔的要求了。说实话,这让我很高兴。”
“现在我要和漂亮的吉格出去吃饭了。我很喜欢她。她总是那么精力充沛……”“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女士,但是……嗨,你猜……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弹钢琴。”
“太棒了。是因为什么?”
“是鲍里斯·斯拉夫奇安。我一直在练一首他在巡回演出时要演奏的曲子。我的手指僵硬得很,莉迪娅。”
她笑了,不禁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克拉轮斯,亲爱的,我得走了……如果我回家的时候不太晚,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一定要打,我会睡得很晚的。”
一个小时前就等候在克拉轮斯公寓外的约翰·康纳利听到了他和莉迪娅谈话的一部分。他听到克拉轮斯重复莉迪娅的话说信封交给了吉格·约翰逊。这意味着他今晚的计划得有所改变。他迅速开车来到吉格的住所,在邮箱上查到她住在14层,然后离开大楼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电话铃只响了一声,一个女人就拿起了话筒。“请比尔接电话。”“他不在。”
“请问你是谁?”
“我是他妈妈。你是哪位?”
“一个朋友。他说他去哪儿了吗?”“他说他有些工作要去做。”
康纳利放下电话走出电话亭。他想是不是去把比尔叫回来,可又不愿意离开。根据克拉轮斯·福斯特西斯说的话,现在他最宝贵的信息就是吉格·约翰逊。再说了,让比尔完成他布置给他的任务,也不会带来什么坏处。就当是保险起见吧。
莉迪娅坐在乔治敦的威斯康星大道的马丁酒馆里,自从1933年开业以来,马丁酒馆就成了这里的标志性建筑。在莉迪娅眼里,它代表了乔治敦所有酒馆的精髓——黑黑的木制桌椅、穿着绿色上衣的侍者、长长的吧台和后面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啤酒杯。马丁酒馆吸引了不少运动员。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它的创始人就是当年波士顿勇敢者队的棒球运动员比尔·马丁。酒吧后面有一个很小的房间,人们都叫它地下掩体。吉格的迟迟未到并没有引起莉迪娅的担心。她从来没有准时过。莉迪娅慢慢喝着酒,想着自己关于迟到者的那条理论。这是一种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方式……人们不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就是在给他们让路,以便他们去赴某个约会。
只要不是故意的,她认为这没有什么。她又喝了口酒,等着吉格像往常一样从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后,莉迪娅把理论放在一边,开始担心了。她相信她们是约好今天见面的……她想给吉格家里打电话,可又一想她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十五分钟后,莉迪娅给吉格的公寓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哈罗德。
“我是莉迪娅·詹姆斯,哈罗德。我今晚本来要跟吉格一起吃饭,可她到现在还没有来。我有些担心——”“你担心得没错……”他似乎很匆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刚刚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有人又袭击了她。”
“什么?我的上帝……她没事吧?”“我想是的。他们打电话来时,正把她送往医院。我听见她在那儿喊不想去医院,很高兴警方没听她的话……”
莉迪娅告诉侍者她改变了主意,付过账走出了马丁酒家。她很生气自己居然没有问吉格去了哪家医院。她最好是回家等电话。她把车停在屋子后的一条小径上,然后绕过拐角,向大门走去。黑暗中,她在一块松动的砖头上绊了一下。她早就注意到过这块砖头,而且曾想过把它弄好,可是……她继续沿着小路走去——
“站住别动。”一个男人从旁边的灌木丛中跳出来,一只手卡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刀子抵住了她的后心。
莉迪娅吓呆了。
“慢慢地走到大门那儿去。”
她依言向前走去,来到门口时,她说:“我房子里面没有钱,钱都在我的皮包里,把它拿走,放了我——”“闭嘴,把门打开。”
她这时惟一的想法就是自己要被了。如果他要的不是钱,那还能是什么呢?她在皮包里找着钥匙,脑子里拼命回忆着电视里是教妇女如何对付犯的。以前那些方法看起来是那么合理而有效。可是现在,面对着一个真正的犯,一切似乎都不起作用了……是反抗好呢?还是先进去、然后对他好言相劝呢?她打开门,两人跌跌撞撞走了进去。他的手仍然卡着她的脖子。他用脚把门踢上,手松开把她往前一推。她的脸撞到了墙上,一阵剧痛。“不要回头,女士。”她没有回头,但在镜子里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人的模样——年轻,长长的黑头发。她很惊讶自己居然还能镇定到端详他。她还注意到他穿着一件羊皮夹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衬衫。他打量了一下门口的走廊。这时她第一次看见了那把刀。那看上去像是一把猎刀,很大。“好吧,让我们进去。”他说着,朝起居室晃了晃脑袋。
莉迪娅转身面对着他。“你是谁?”她心里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问题。他笑了。“别傻了,女士。现在放松点儿,我不会伤害你的,除非你逼我。”
他是要她。好,她会拼命反抗的,这样他不得不用他的刀——
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进了起居室。“你可以节省我很多时间,女士。把那个重要的信封给我。”(康纳利这混蛋并没有费心把他的手下叫回去。)
他的要求令她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来要克丽斯塔·琼斯的信封?他怎么会知道的?他知道里面的内容吗?还是什么人派他来的呢?最后这种情况似乎更加可能。“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女士,我可不在乎把你捆起来,把这个地方翻个低儿朝天。放聪明点儿,把信封给我,这样可以节省我们两个人的时间和精力。”她决定说出事实。不过任何律师都会告诉你,在法庭上事实经常是最不能令人信服的。但这里不是法庭。上帝啊,这都是真的啊……她说道:“我没有你要找的信封。我把它交给了我手下的一个人,它现在在我的办公室里……”
当然,他并不相信她,“本来可以很容易的,女士,可看来你并不在乎。”他走进几步。刀尖直指她的心脏。他抓住她的右臂把她扔了出去。她跌跌撞撞摔倒在沙发上。他把她压在身下,把她的左臂扭在身后,一点一点向肩膀方向压去。她疼得叫了起来。“不要喊,告诉我信封在哪儿,否则我立刻扭断你的胳膊——”
“它不在我这儿……放开我,我告诉你怎么拿到它。”
他慢慢放开她的手腕,站起身,把一只脚放在茶几上。莉迪娅慢慢直起身,坐在沙发扶手上。
“好了,女士,我等着听呢。”她闭上眼忍着臂上的疼痛,努力清醒着自己的大脑。“我告诉过你,信在我办公室里。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取,我向你保证,到了那儿我就把信给你——”
“你的办公室离这儿多远?”
“参议院大楼——”“你是参议员?一个女人?”“我在那儿工作,为一个委员会工作。”这也是事实,不过她打赌他肯定不会相信。
他似乎在考虑,这时候,莉迪娅不禁怒火中烧。毫无疑问,如果她有一支枪,她肯定会向他开枪,而且会很高兴这样做。她曾无数次地站在法庭里,为他这样的人辩护。而现在他却在这里威胁她。她曾为他们的权利据理力争,她曾呼吁陪审团考虑他们在社会经济上所处的劣势,她曾用法律允许的一切手段来为他们辩护,而且,经常能取得胜利,她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她对大部分客户都给予真正的同情。
但现在不是。是哪个律师……也许就是她自己?……使这个人获得了自由,使他能拿着刀子对着她……
他下了决心。“起来。”“你要干什么?”一记耳光打了过来。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觉得很疼。“你的卧室在哪儿?”她站起身,慢慢离开起居室,来到卧室。他打开灯,“漂亮,”他说道,“一张漂亮的大床。”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站在那儿等着看他下一步要干什么。他就站在她身后,那把刀子仍抵着她的后心。
“让我们来看看,像你这样时髦的女士会把一封重要的信藏在哪儿呢?很难说。这里有保险箱吗?”“没有?”
“你肯定吗?”
“是的,我肯定,就像我肯定你要的那封信——”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上面放着台灯、闹钟和一盒面巾纸。柜子上有一个怞屉。她深深吸了口气。“好吧,那封信确实在这儿。如果我把信给你,你保证离开这里吗?”
“既然你开始识时务,不再撒谎,我可以考虑这点。”
“我给你拿信。”她走到床头柜前。虽然看不见那个男人,但她知道他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怞屉里有许多信封,里面全是她做律师时拿回家来的法律文件。
她弯下腰,慢慢打开怞屉。她左手伸进怞屉拿到了一个装满文件的白信封,然后迅速转身把信封扔给了他,同时说道:“这就是你要的。”当他伸手去接信封时,她右手伸进怞屉抓住了一瓶女性防身用的喷雾剂。那是一年前她一个做律师的朋友送给她的。当时那个朋友说,考虑到你住的城市和你所为之辩护的人,你需要这种防身的东西。那个朋友其实还想让她去申请一张持枪许可证,可她却一直反对在家中放置武器。但为了安抚那位朋友,她还是接受了这瓶喷雾剂,但只是把它放在了床头柜里,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她并不知道这种东西能对一个人怎么样。她的大拇指按住了瓶口上的白色触发器。她的朋友告诉过她,要使用这个喷雾器,只需把触发器向右拧小半圈,使它处于工作状态就可以了。她依照朋友的示范打开了喷雾器。当那个男人从信封中怞出里面的文件,并且问她是否肯定这就是他要的那封信时,她猛地将喷雾剂举到离他的脸只有一英尺的地方,然后拼命按了下去。催泪瓦斯“滋”地一声喷了他满脸。他张大了嘴;莉迪娅径直把气体送了进去。
他倒在地板上,翻滚着。刀子掉在一旁,手里的文件也撒了一地。莉迪娅丝毫不敢懈怠,一口气把瓶中23克液化气体全都喷在了他的脸上。
这时,他开始怞搐。他拼命抠着自己的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前的景象把莉迪娅吓呆了。
她冲进厨房,从墙上拿下话筒,给警察局打了电话。铃刚响一声,一个警官就拿起了话筒。“我叫莉迪娅·詹姆斯。”她报出自己的地址,并且说闯入者现在就在屋子里。对方问她是如何能打电话的——“这不重要,请马上派人过来!”
她扔下电话,冲出屋子,跑到街对面一个电线杆旁,把自己发烫的脸颊贴在它冰凉的铁皮上,等着警察的到来……
从警车里出来的第一个警官是赫拉斯·詹金斯,警察局的副局长。他看见莉迪娅就跑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她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接着,她用手蒙住脸,大声怞泣起来。
十分钟后,一辆警察局的救护车来到现场,接走了那位袭击者。
她在警察的护送下回到了屋子里。她来到书房,坐在窗台上,两眼望着窗外。詹金斯走了进来。“好了,都过去了,莉迪娅。那孩子是个朋克,叫比尔·鲍金斯。有不少前科。你看他是想……是想吗?”
莉迪娅摇摇头。
“那是要钱?”
“不是,”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并不重要,是不是?”
“我们以后再谈这事。对了,你是从哪儿弄到那瓶喷雾剂的?”
“是个礼物。如果你想因此而逮捕我,随便。”
詹金斯拍拍自己雨衣的口袋。“不,回总部之后我再考虑这件事。很幸运你有那个东西,不过不要把我的话告诉别人。你现在没事了吗?”
“是的,我会没事的。谢谢。”
“也许你今晚不该一个人留在这儿。”
她向他保证自己会马上离开到一个朋友家过夜。“谢谢,赫拉斯,谢谢你能来。我会没事的。”
“愿意为你效劳,”他答道,“好的,晚安,莉迪娅。别让这事吓着了你。现在像他那样的朋克满城都是。”
他离开之后,莉迪娅给克拉轮斯去了电话。她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然后直截了当他说要到他那儿去过夜。他告诉她不要开车。十分钟后,他来到了她的家门口,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
这天晚上,克拉轮斯给了她她最需要的抚慰。直到这时她才终于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才突然想到自己遭受的袭击几乎是和吉格同时发生的。她给吉格的家里去了电话。
“你怎么样?”莉迪娅问道。
“恶心。很抱歉昨晚让你白等了,可那是出于我无法控制的原因。”
“好了,孩子,虽然我们没在一起,但我们有着同样的夜晚。”
“为什么?”
“见面时我会告诉你。你感觉怎么样?”
“还不太坏,说实话。至少我看见了那个男人和他的车。我头上又挨了一击,丢了第二个皮包,不过就像人们所说的,情况有可能会更糟的。今天下午我会去上班。”
“我也是,”莉迪娅说道,“我想我们有不少事情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