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马可和安娜贝尔第二天下午3点钟到华盛顿,直接回到他们的公寓,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从机场送他们回水门的车开到了水门饭店底层人口的停车区。另一辆车也开了过来,是辆简单的四门黑轿子,车上坐着理查德·拉荷亚。在从墨西哥城过来的飞机上他已经询问了史密斯夫妇。车上还坐着两个拉美的中央情报局特工。
副总统办公室派出了两名特工到机场迎接马可和安娜贝尔,其中一名跟他们上了楼,等在起居室里,另一名跟豪华轿车司机待在一起。
“我们好了。”马可说着走出卧室。
他们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又快步向饭店方向走去。
“干嘛要把车开到饭店那边?”马可问。
“这是程序。”那名特工说。
他们上了轿车,两辆汽车一起开上弗吉尼亚大道。几分钟后他们到了第十六大街和宾夕法尼亚大道口的老行政楼,在一个很少使用的大门前停下,副总统的办公室家在楼上。前总统哈里·杜鲁门曾这样评价这座占地10英亩的19世纪法式庞大建筑物:“我不希望把它拆毁。我想它是美国最大的一个怪物。”
从汽车里陆续走出的人们无暇顾及这座建筑的缺陷。他们已经得到电话确认,副总统艾普赖尔正在办公室等着他们。两位特工护送他们走进大楼,穿过宽敞的主大厅,来到了副总统的办公套间。他们被领进这座大楼566个房间中的一个很大很方方正正的房间,一张大柚木会议桌和20把带垫椅子占据了主要的空间。已在房间里等候的两个人站了起来,作了自我介绍。马可和安娜贝尔认识其中的一个人,劳轮斯·梅尔斯,他是华盛顿警察局长。另一个人是首都警局探长拉路卡,他们还没人座,乔·艾普赖尔就来了,他在给他留的桌首位子坐下,一脸倦容。
“马可,多亏你从墨西哥打过电话来,让我对发生的事情有些了解。其他事情也有人跟我讲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拉荷亚说:“副总统先生,如您所知,您的竞选活动经理克里斯·海德斯涉嫌跟一个欺诈您和其他人的陰谋有关,我们尚不清楚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他这么做的原因,是谁买通的他,以及他在这些活动中参与的深度。但是,墨西哥游击队领袖卡洛斯·安赞格交给史密斯的证据已被海德斯截走。我们知道他半夜就去了墨西哥城,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据我们所知,他并没有在墨西哥或是里昂乘飞机。”
“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提供线索。”艾普赖尔说。
艾普赖尔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
“就在你们来的几分钟之前,我接到了克里斯打来的电话。”
“他说了什么?”马可问。
“他说他从墨西哥回来了,那边关于安赞格发生了一个悲剧。他说他需要休息一阵子。”
“他有没有说原因?”一位中央情报局的特工问。
“他说发生在墨西哥的事情让他很累,还有,他有些个人的事情要处理。”
“他有没有提他拿走的证据?”马可问。
“没有,按照你的建议,我也没提昨晚咱们俩的谈话。”
“他在哪儿打的电话?”拉路卡探长问。
“不知道,我问过,他没有说。”
梅尔斯局长,长着个双下巴,胡子很浓,他是从基层一步步被提拔上来的,很受华盛顿执法圈中人士的尊敬。他说:“副总统先生,也许拉路卡探长向您汇报一下首都警局对最近发生的几个命案的调查结果,会对您有帮助。彼特?”
拉路卡显然很不习惯跟副总统说话,他的声音泄露了他的不安。开始,他险些说不出话来,清了清嗓子,才说:“先生,我们凶杀组的侦探彼得森和杰肯森一直在调查莫林·加沙、劳拉·弗洛瑞斯以及最近的拉蒙·凯利被害的案子。”
“这些命案都跟克里斯·海德斯有关吗?”艾普赖尔问道,他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我恐怕是的,先生。据我们调查……还是让我从头说吧。华盛顿有个叫做墨西哥-美国贸易联盟的组织,弗洛瑞斯小姐死亡当晚参加的那个晚会就是他们办的,有个叫琼斯·坎帕斯的年轻人一直跟她约会。他也在晚会上,不过后来他先离开了。”
“还有呢?”艾普赖尔问。
“我们一开始问询坎帕斯的时候,他滔滔不绝地大背党纲。后来,彼得森和杰肯森给他加了点压力。据坎帕斯说,他的雇主不仅仅是为墨西哥作说客,他们的一个职能是为墨西哥的某个人充当在华盛顿的职业杀人小队。据坎帕斯说,海德斯给他们集团提供了有关加沙、凯利,还有弗洛瑞斯小姐的情报:他们都知道些什么,他们会在哪儿,他们想做些什么。由于海德斯跟另一集团,墨西哥力量组织的密切关系,这些情报他无所不知。”
艾普赖尔看了看马可,闭上了眼睛。整个房间都被他的痛苦笼罩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说道:“那这个坎帕斯也是个杀手,一个雇佣杀手吗?”
“不是,先生,”拉路卡说,“他声称他做的只是为贸易联盟负责联络,我们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不过,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马可·史密斯说:“现在知道了海德斯的角色,副总统先生,我敢肯定是他把我跟卡洛斯·安赞格会面的细节泄露了出去。他所处的职位使他无所不知。是他让安赞格和他的一些追随者送了命。”
艾普赖尔又向警察局长发问:“你已经下了这几个谋杀案的追捕令了吗?”
“没有,先生,不过快了。”梅尔斯答道,“这个墨西哥-美国贸易联盟很会跟那些杀手保持距离,实际上,我们已经确认了一个杀手了,是个叫哈里·坦可斯基的美国人。他跟那个联盟有合同。坎帕斯说在弗洛瑞斯被推下屋顶的当晚,他并不知道但可斯基是个雇佣杀手。别人只告诉他他是个顾问。不过坎帕斯愿意指证但可斯基及他自己组织里的人。”
“坎帕斯在哪儿?”马可问。
“我们还把他留在老地方,”拉路卡说,“在我们准备好采取行动之前,还不想打草惊蛇。”
“那他可能有危险。”
“如果跟其他人的计划不抵触的话,我们打算今晚把他接出来。”
“那这个坦可斯基怎么样了?”马可问,“他现在人在哪儿?”
“在他的公寓里。”拉路卡说,“自从坎帕斯告诉我们他的事之后,我们就把他和南幢都监视起来了。”
“水门的南幢吗?”安娜贝尔说。
“是的,夫人。我们只要得到命令,马上就可以冲进去,逮捕他。要是你命令行动,副总统先生,我们这就行动。”
艾普赖尔说:“马可,你看上去好像还有话说。”
“我想再回到刚才问过的那个问题,副总统先生,关于克里斯·海德斯现在可能在哪里,他说他在华盛顿吗?”
“对。”
史密斯站了起来,“我们早一点找到克里斯,”他说,“就能早些取回那个信封。”
“我们可以全面搜捕他。”拉路卡说。
乔·艾普赖尔说:“克里斯给我的印象是他好像打算一切照旧,只是休几天假而已。他听上去好像并不怎么不安或是忧虑。他还说他今天晚些时候或者明天要到竞选总部看一下。”
“他可真够镇定的。”梅尔斯说。
马可关于海德斯还有很多话想说,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说。
最后决定是:由首都警局逮捕哈里·坦可斯基,并且把琼斯·坎帕斯从墨西哥-美国贸易联盟接出来,保护起来。
“那儿的其他人怎么办?”一个中央情报局特工问。
“我们需要落实他们的法律地位。”拉荷亚说,“他们不是外交人员,不享受豁免权。”
“我们明天早晨对他们采取法律行动。”梅尔斯局长说。
“那海德斯呢?”马可问。
“咱们先别把他吓跑了,”艾普赖尔说,“他好像并不清楚整个的情形。”
“我们能先守住机场吗?”马可问,“他有可能会跑。”
“这事我们来办,”拉路卡说,“还有汽车站、火车站。另外,我建议在您的竞选总部安插几个便衣,副总统先生,防备他真的过来。”
“还有他的公寓,”梅尔斯又说,“24小时监视。”
他们走出来的时候,马可问梅尔斯局长能给海德斯定什么罪。
“同谋罪。协同谋杀罪犯。”
“倘若他事先知道他的情报会派上什么用场的话。”史密斯说。他怀疑海德斯是否知道。
“他一定是为了钱,”拉路卡说,“除非他是为了爱才这样做。见鬼,肯定有条联邦宪章规定,接受外国政府贿赂是非法的。”
“我们把你们送到哪儿?”拉荷亚问马可和安娜贝尔。
“我们家。”安娜贝尔说,“我已经累得不行了。”
车在南幢前停了下来,马可和安娜贝尔谢了拉荷亚和司机,下了车,正要上楼,大厅里的一阵蚤乱让他们停下脚步。
“这是怎么啦?”安娜贝尔问。
“我要遭诅咒了。”马可咕哝着。
哈里·坦可斯基被四名身着警服的警察带出大门,双手被铐在背后。他遭逮捕时肯定还在睡觉。他穿着睡衣,只在外面罩了件浴袍,他的蚕丝般的黄头发乱糟糟的。
“那男人就是……”
马可抓住安娜贝尔的手,“对,就是跟你同桌的那家伙。”
但可斯基和按着他的警察离他们俩只数尺远。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但可斯基还冲他们一笑。
“天那,我们曾离他那么近,”安娜贝尔说,“他,还是咱们的邻居呢。”
“一个杀手,而且很不懂礼貌。他会在监狱里上些礼节课。快,咱们上楼吧。”
“我真想卢伏斯。”一回公寓,安娜贝尔就说。
“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接它。喝点什么?”
“呃,对。来一杯你的绝妙曼哈顿人会很不错。”
“一会儿就好。”
“我会在露台上。”
马可刚把各种配料酒往鸡尾酒搅拌器里倒了一半,正要搅拌,电话就响了。他一只手仍忙活着,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马可,我是怕尼·科什包姆。”
“我最喜欢的牙医最近可好?”
“挺好。”
“我知道,我又该去洗牙了,我会……”
“我不是为了这事儿。我想你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唐说警察在你们楼里逮捕了一个系列杀手。”伯尼·科什包姆和唐·克吕第的牙科诊所都在水门综合大厦里。
“这事说来话长了,怕尼。等我落到你的专业魔爪里,我再跟你讲。玛丽好吗?”
“还好。你这阵子不在家嘛。去度假了?晒太阳去了?”
马可笑了,“那儿是有些热。在你那儿个给我留个位子。”
“椅子上有你的名字。最近预约一下吧。他们又涨了我们的房租。”
马可把饮料端上露台,安娜贝尔正坐在那儿,两只脚搭在栏杆上,闭着眼。
“您的饮料,夫人。”
她抬眼看看他,微笑着接过酒杯,问:“谁打的电话?”
“伯尼·科什包姆。他听说咱们楼里逮捕了一个系列杀手。我告诉他他应该停止使用他的笑气。”
“你并没告诉他。”
“是,我没告诉他。”他拿杯子碰碰她的杯沿。
“我整个人都要干枯了,马可。”
他在她身边坐下,“这不奇怪。不过,现在我们到家了。明天,我们就能把羊圈里的狼捉住了。然后,你去你的艺术馆,我去我的法学院,一切都将回复原位。墨西哥将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这个噩梦真让我伤心。我本来想,咱们俩能在圣米格尔好好玩两大。我全都计划好了,真是太遗憾了……”
“是不是门铃响了?”
“我没听见。”
“是门铃响。”
他正要站起来,她忙拉住他的胳膊,“不管是谁,我去把这人打发走。”一会儿,安娜贝尔喊道:“马可?”他马上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立即起身,快步赶冢门厅。站在门口的是克里斯·海德斯。
“你好,马可。”海德斯说,嘴里挂着一丝拘谨的干笑。他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充满自信、总是很意洋洋的年轻成功人士了。他还摆着唬人的架式,可眼神里却露怯了。他像是受了惊吓,双眼一刻不停地动,前额和唇上有一层汗。他的西装、衬衫和领带都很入时,可看上去皱巴巴的,就像穿着它们的主人一样无精打采的。
“你好,克里斯,”马可说,“真没想到。”
“是呀,我应该先打个电话来,我想既然我就在大厦里,索性过来看看你们在不在?不请我进去吗?”
“当然。”
马可和安娜贝尔往后退了退,让他进门来。
海德斯干笑了一声,“那只大狗在家吗?”
“不在。”
“好。我可不喜欢给它当点心。”
他走了进来,关上了门,紧张得四下看了看。
“呃,”马可说,“你怎么样?”
“还好。我,嗯……”
“来吧,坐下。”他们走进起居室,“喝杯啤酒?”
“当然好。谢谢。我还能喝点东西。”
“稍等。”
海德斯坐在沙发上。安娜贝尔跟着她丈夫进了厨房。
“要是有,我喝国产的,”海德斯朝他们喊道,“我已经喝了好一阵子墨西哥啤酒了。”
“当然有。”
“怎么办?”安娜贝尔轻声问马可。
“先听听他怎么说。”
“我到另一个房间,打电话给……”
“你们在自己酿啤酒吗?”海德斯问,人已经站到厨房门口。
马可勉强一笑,“你吓了我们一跳,克里斯。安娜贝尔正要走。”
“噢?为什么不多呆一会儿?我不会坐长了。”
马可打开一瓶西拉内瓦达淡啤酒,瞥了海德斯一眼,他倚着门柱站着,一只手放在西装口袋里。他是不是带了枪?
“我也不是非要现在走,”安娜贝尔说,马可知道她也一样了解这形势的危险,只是不想把他一个人留下。他真希望她不这样想。他又到冰箱取出一瓶啤酒,打开了,递给海德斯。
“非常感谢。”海德斯说,抓过瓶子狠喝了一大口,他跟着马可和安娜贝尔又回到起居室,坐下来,他们注视着他。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他刚用过毒品。马可举起杯,“干杯!”
“对呀。干杯!”他一饮而尽。
“对了,克里斯,怎么想起到我们这儿来了?”安娜贝尔问。
“我只想过来为在墨西哥的混乱安排向你们道歉。当时华盛顿这边有事,我一着急就回来了,也没来不及跟你们俩道个别。”
“用不着道歉。”马可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我刚听说安赞格出事了……当然,还有你的事儿,上帝,那一定很可怕吧。”
“是呵,是很可怕。”
“你知道,马可,在圣米格尔发生的事这里肯定不是很清楚。我想在向直箭汇报之前,先跟你回顾一下。”他笑了,“我真喜欢这个外号,配他很合适。”
“再来一瓶啤酒?”
“好。”
马可又去了厨房,海德斯跟安娜贝尔说:“看到马可人好好的,我真是松了一口气。在圣米格尔发生的简直就是屠杀,纯粹是屠杀。我跟艾尔菲说了,她吓坏了。整个圣米格尔都吓坏了。”
“我能想象得出。”
马可回来了,递给海德斯一瓶刚启开的啤酒。
“我急着想了解枪杀后面发生了什么?”海德斯说,“我只零星地知道一点。”
“很混乱,”马可说,“安赞格说过他会把一个装着证据的信封送到我的饭店,我一直没拿到。”
“是吗?太可怕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在我们到饭店之前,另外有人先拿走了。”
海德斯又喝了一口啤酒,“谁呢?”他问。
“可能是你,克里斯。”
“我?”他摇摇头大笑,“我可不知道什么信封?证据?什么证据?”
“是关于安赞格死前告诉我的一些事。实际上,那个信封或许也没那么重要。有了安赞格提供的这些情况,再加上在华盛顿独立搞的调查,还是可以建立起针对革命制度党里那些集团的卷宗。”
“能这样很不错。说起那个信封你怎么会认为是我拿的呢?”
“根据那个夜班经理的描述。”
“他一定是喝多了特金拉酒了。我听说你逃出了那场屠杀真是松了一口气。我很喜欢墨西哥,马可,可这个国家也太残酷了。”
“特别是在他们知道了某些人会在哪儿的时候。”
“是啊,”他停了一下,“哪些人?”
“比如说安赞格。那些部队知道得很清楚,他什么时候会在哪儿。”
“那些情况很难保密。像安赞格那样人树敌太多。”
“这话也可以说拉蒙·凯利、劳拉·弗洛瑞斯或者莫林·加沙。”
海德斯的目光从马可脸上又移到安娜贝尔脸上,挪动了一子。他把啤酒喝完,又故作轻松他说:“你回来之后跟副总统谈过吗?”
“谈过。他说你给他打过电话。要歇几天假?”
“我确实需要。”
“再来一瓶啤酒吧,克里斯?”安娜贝尔问。
“我已经喝得够多了。”
“你说你需要休几天假。”
“也许需要更长的时间。我从来没想到跟着乔·艾普赖尔最后会弄成这样。他对墨西哥很有成见,要改变那里的状况,他让我成立墨西哥力量组织来为他搜集情报。我照办了,结果怎么样?一些杀人狂就开始杀害所有跟这个组织有关的人。算我走运,我没被干掉。政治变得越来越险恶了,马可,像我这样的人可受不了。你总是想办些好事,可到头来发现矛头都对着你。”
“杀人行动现在该停止了。”马可说。
“我希望如此。”
马可和安娜都在想:海德斯显然是想糊弄糊弄他们,把他们骗过去,对他干的事来个死不承认。
安娜贝尔想,这真是个社会败类的想法。
“有人正把矛头对准你吗,克里斯?”安娜贝尔问。
“还没有,要是有,我也不觉得奇怪,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这个城市,有这些人在,总有人得当冤大头。”他往沙发靠背上一斜,很大声地长吁了一口气,“我想,也许我该停下来了。我已经混得不错了,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想要的刺激事儿我都经历过了,我的关系网很大。也许也我算有钱了,该退休了,该从激烈的竞争中退出来,去闻一闻人们总在谈论的玫瑰花的香味。”
“关系网?”马可问,“在墨西哥吗?”
“当然。在波士顿我也有,尽管墨西哥更合我胃口。我猜,你还没能看看圣米格尔的风光。那真是个好地方。我喜欢它。你可以不用花多少钱,或者说,不用花大多的钱就能过得像个国王。”
史密斯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海德斯今天不告而访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他是想叫我们相信他,光凭着概不承认他所作所为就开溜?他在琢磨着他应该怎么办?就这样任海德斯说下去直到他主动离开?还是给他加点压力,让他主动招供呢?马可决定采取后一做法。
“克里斯,卡洛斯·安赞格并不相信你。”
“什么?”
“他不相信你。他告诉我被杀那几个人所掌握的情报你都知道,还有他们被杀时在哪儿你也知道。”
“他疯了!”
“我不觉得,克里斯。而且,我知道拿走那个装有证据的信封的人就是你。”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马可。”
“我知道是你向墨西哥-美国贸易联盟提供的情报,他们是不是给你一大笔钱,克里斯,好让你觉得看着那些人被杀也心安理得?”
“等等,”海德斯说着,站了起来,“我来这儿是因为我觉得咱们是朋友,我们是在一个小组里共事,是我在墨西哥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而且保证安赞格的敌人们,也清楚这一切。”
马可也站了起来,他作好了应付一切的准备,海德斯的架式看上去像是要大打出手。让人意外的是,他从敞开的门窜到露台,脚跨过的架式栏杆。马可示意让安娜贝尔离开。安娜贝尔摇了摇头。马可走上露台。安娜贝尔也往门的方向挪步,但没有出去。
海德斯站在栏杆边,双手紧握着栏杆,大声地喘息着。
“这里景色不错,是吧?”马可说,他走到海德斯身边,俯视着波托马克河。
“对。很宁静。”
“想告诉我吗,克里斯?”
“告诉你什么?”
“你出卖乔·艾普赖尔和墨西哥力量组织的事。”
海德斯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他飞快他说:“出卖?你可没有我想的那么有见识。乔·艾普赖尔在墨西哥问题上的立场是错误的。革命制度党使那个国家稳定了70多年。那里商业日益发展了起来。边境上我们的厂子里有那么多的墨西哥人在工作。如果乔·艾普赖尔当了总统,把这些全部否定了,他会让美国——墨西哥关系倒退一百年。”
“还是会让你倒退?你参加他的竞选班子就是为了保证他当不成总统。”
“不对。是要保证他在墨西哥问题上能醒悟过来。我认为乔·艾普赖尔是个很好的人,他会是个伟大的总统。但是……”
史密斯看着海德斯慢慢地又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他的双手牢牢地抓着椅子的金属扶手好像一个老人生怕自己会摔倒。
看上去这个年轻的总统助理垮了,就像一个被撒了气的橡皮圈。马可心里很矛盾,又恨他又可怜他。
“克里斯,你是在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理想主义吗?不是为了钱吗?”
海德斯避开马可的眼睛答道:“对,这正是我要说的。”他说,“事实上,你比华盛顿其他吸血鬼也好不了多少。”这会儿,他抬起眼来,他又恳求起来,恳求被理解,被信任,一如他脸上恳求的表情。“你看,”他说,“我到这儿来是因为我相信你。你不是政界黑手党的一员。你知道在圣米格尔发生的事情。安赞格是个被通缉犯,他们抓到了他。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感谢上帝你没有一块儿被杀掉。但是,我与此事无关。你得相信我,马可。你可以告诉直箭事情的真相。”
“如果我那样做,克里斯,而且我会那样做的……那你就完了,也许你从没扣动过扳机,也从没有把人推下屋顶,但对于劳拉·弗洛瑞斯、莫林·加沙、拉蒙·凯利和卡洛斯·安赞格的死,你跟那些杀手一样负有责任。我不知道你到底拿了多少钱,谁给你的钱,但你可怜巴巴说的那一套什么你这样做是出于你的理想主义的责任感,统统是废话,连我的狗都能识破。”
史密斯等着克里斯反应。海德斯站了起来,向波托马克河和更远的地方望去。然后,他转头对马可说:“要是我早知道你是这样想的,马可,我就不会费神到这儿来了。不过,马可,你自己清楚,你指责我的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断。如果你这样告诉其他人,包括直箭,他们会笑话你的。你谁也不是,不过是个穷法学教授。我为总统和副总统工作,我知道一件事。乔·艾普赖尔在决定把你拉进来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事儿搞砸了。”
“你认识哈里·但可斯基吗?”马可问,保持着镇定的语调。
“没听说。”
“警察在找你呢,克里斯。”
海德斯从起居室窜到门口,马可和安娜贝尔跟上他。让马可觉得奇怪的是,这时海德斯照了一下镜子,用手理了理头发。然后,他才说:“是吗?我会让他们的活儿轻快点,我自己去首都警局走一趟。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所以我什么也不怕。”
“那为什么不在这儿等着他们?我打个电话给他们。你可以再喝瓶啤酒,放松放松。看上去,你能喝得下去。”
海德斯一脸困惑。他看看马可,又看看安娜贝尔,回头又看看马可。他想说点什么,却只咽了口唾沫,盯着地板,又抬眼看看马可方说:“你不帮助我吗,马可?”
“打电话给警察。”马可告诉安娜贝尔。
海德斯直起身,瞪了史密斯一眼,打开门,走了。
等安娜贝尔打完给警察局的电话,告诉他们海德斯来过之后,马可又打了个电话给副总统,副总统10分钟之后给他回了电话。马可说起刚发生的事情,艾普赖尔就打断他说:“我刚接到通知,警察已经拘捕他了。”
“好快!”马可说。
“他是在水门停车场出来时被抓住的。”
“他否认跟那些命案有关,副总统先生。不过他的否认不太有效。这个年轻人真叫人恶心。”
“我还那么费劲儿地把他从总统那儿挖过来,早知道就好了。你和安娜贝尔还好吧?”
“受了点惊吓,别的还好。”
“马可,你知道你们俩代表我经历了这一切,我有多感激。”
“我当然知道。不过最后的结果对我们还不错,只是对于在这当中死去的人来说,这是场悲剧。”
“还好,马可·史密斯夫妇的名字没有添在阵亡簿上。我们再联络吧。”
“好的,先生。”
“如果自大是最坏的罪恶,”马可挂上电话,安娜贝尔说,“克里斯·海德斯可算买了一张去地狱的单程车票。”
“或是去墨西哥,安妮,没有证据能证明他还干了别的,除了报信给墨西哥-美国贸易联盟的人,有些人知道什么事情,还有在特定的时间这些人会在哪儿。”
“那是同谋罪。还有协同谋杀罪。”
“如果他不知道他的情报会被怎么用,就不算,这个我知道,如果我还搞刑法,而他是我的顾客的话,他一定会没事的。但是他在华盛顿算完了。”
“那是,不过我有点怀疑他还在乎多少。他说的没错。他可以去圣米格尔-德阿连德,过上像国王的日子,不管他拿没拿过大笔贿赂。也许他会搬到艾尔菲家,在那个当个园丁。”
“马可,世界上得有公理在呀。”
“把他赶出乔·艾普赖尔的生活和竞选班底,已经够他受的了。”
安娜贝尔猛地抱住他。
“怎么了?”他问。
“我在墨西哥差点失去你,马可。你很有可能像安赞格那样被枪打死。”
“我没有呵。”
“可是你差点也挨了枪子,像那个警察说的。搅和到政界里,对我们不合适,马可。你是个教授,我经营艺术馆,让我们现在在这儿约定,咱们以后只这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