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她发觉自己的精力非常好,完全没有跨时区飞行后生理上留下的不良反应,或者晚间熬夜和饮酒之后的后遗症。她迅速地洗了一个澡,穿上她的混色羊毛花呢外套和红色高领绒衣,叫了一辆出租车。半小时后,她穿过坐落在索巴德萨格泰尔广场的美国大使馆的前门,朝她熟悉的警卫扬了一下自己的出入证,然后匆匆忙忙地进入里面的大厅,直接来到了交通办公室,她在那儿订了一张下午到轮敦的马列弗航班和一张第二天晚上到纽约的中转航班机票。
“早上好,乔。”当他们在大厅里相遇时,她欢快地对他说。
“你好,科列特。”他却忧郁地朝她打着招呼。
“我们可以现在谈一谈吗?”她问道。
他深深地、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的,我觉得可以。”他说。
她关上他办公室的门,“能给我一支烟吗,乔?”
“不行,不要学上这个习惯。”
“为什么不?看起来我将开始一整套新的坏习惯。”
“听着,科列特,昨天晚上晚些时候,我与斯坦利谈了谈。我尽力……”他抬头望着天花板,“我们出去走走吧。”
“没这个必要吧。你不是已经安排我今天上午去见特克吗?”
“是的,但是……”他站起身来,“来吧。”
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得跟着他走出大使馆,穿过解放广场,来到一个长椅子上,在那儿他翘起一只脚,点燃他的烟斗,“我尽力使你月兑离这件事情,科列特。”他说。
“为什么?我并没有畏缩不前。”
“是的,但这令我担心。你怎么会呢?”
“我认为昨天晚上,我已经为自己解释得很清楚了。我想成为一个职业特工,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你加入了这样一个组织因为,不管你是多么地想——需要——否认詹姆士·邦德的影片对你的吸引力,但是它已经吸引了你。你说对不对,乔?”
“可能吧。但是科列特,问题是昨天晚上,我把你送回家后,就去了斯坦利的家,试图说服他取消兰利的命令。”
“我希望你没有这样做。我不希望因为自己是一个女人而得到与其他人不同的对待。”
“我的要求并不是这些,”布雷斯林说,“因为你与他的关系,我认为你并不是一个去杀他的非常合适的人。”
“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乔。我是因公去那儿的,并且只是做了些别人让我做的事情。我接近他,在交易中以一顿鱼食结束。所以让我去干这件事合情合理。”
“汉克也这样认为。”
“福克斯?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我的面前好像总是有一些父亲形象,想听一下我怎么想吗,乔?”
“什么?”
“我并不需要一个父亲,同样包括你。”
“谢谢。”
“不用感到很感激。我的父亲们所做的一切好像——包括你——是把他们的女儿们送去打仗。我想应该重新定义父亲的身份了。女性解放。我很高兴。好吧,让我们重新回到我们所谈的东西上来。你尽力不使我插手这件事情,但是你失败了。那很好,因为我会在这件事上尽职尽责。我脑中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我唯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在脑中种上一连串的疑问,”她笑了笑,“此外,我是一个下贱的受催眠术控制的玩具。很遗憾巴里不是。”布雷斯林朝广场远处的一个拐角点了点头,两个穿着大衣、戴着帽子的人站在那里,很明显并不是在监视他们。“我觉得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布雷斯林说。
“你说的不错,”卡希尔说,“我订了今天下午的飞机票。我最好进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可以,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他忽然撇开她,朝着一个角落走去,那儿一排出租车正在等客人。他放慢脚步,卡希尔追上他,“当你到家后,科列特,不要和我们当中的任何人联系。任何人都不要,懂吗?”
“知道。”这个命令并没有使她感到很惊讶。她的组织的性质会使她断绝与任何人的联系,即使是与中央情报局和兰利关系不是很密切的人。
“但是,”他说,“如果你确实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帮助,我已经在哥轮比亚特区给你建立起一个联络点。”
“谁?”
“这并不重要。只是记住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在以后的两周内每天晚上的6点整见面。见面的地点就是马萨诸塞大街英国大使馆外面的温斯顿·丘吉尔雕像处。你们的会面每天晚上只有10分钟,不能多。明白了吗?”
“明白了。你还有我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普斯码头的联系方法吗?”
“没有。”
“好吧。”
她没有什么可要说的了,只是跟着他回到大使馆,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站在窗口望着昏暗的、忽然间凄凉的布达佩斯城。这时电话响了,但是她没有理会它。她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非感情化的空间之中:没有感情,没有渴望,没有愤怒,也没有迷惑。什么东西也没有,但是这种感觉很惬意。
10分钟以后,她来到大使馆的地下室,一扇紧闭的门上贴着一张写着“技术助理”的纸条。她敲了敲门,门闩被拉开了,雷德·萨瑟兰站在门后。
“你好,雷德。”她说。
“你好。请进。我一直都在等你。”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萨瑟兰对她说:“好吧,孩子,你需要什么?”
卡希尔站在这间狭小的、堆满东西的房间中央,意识到他正在等待着她的回答。说什么好?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显然,有人为了生存,让她做她将要做的事情。他们知道自己的工作中需要什么。但她不知道,杀人不是她的工作,至少在大使馆雇佣合同里冗长的工作描述中并没有那样写。但是那些说明也是在撒谎。她并不为大使馆工作,她为中央情报局,为公司,为皮克尔工厂,为那些声明目的是从世界各地搜集、吸收情报并……并在为了这项工作顺利进行所必须时进行谋杀的组织而工作。
她在农场上接受中央情报局训练时,上过实施谋杀的课程,虽然它从来没有被这样称呼。“自我保护。”他们这样称呼它。还有其他的称呼——“终结技术”,“中立化”,“保护行动安全”。
“你要坐飞机去什么地方?”萨瑟兰问。
他沙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看着他,强作笑颜他说:“是的。”
“这边来。”
他领着她走过他的桌子,走过一个堆着没有标号的箱子的天棚和地板相连的斜面小房间,来到后面的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那是一个微型的火灶。她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她参加过大使馆主要火灶的防火演习,那个并不比这个大,只是比它长一点。
10英尺以外,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堵厚厚的软墙。软墙上有许多洞。她瞥了一眼上边,天棚上裹着防声材料。其他的墙上也是这样。
“请坐。”萨瑟兰说。
她坐在一把椅子上,而他却走人斜面小房间里,过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卡纸板盒子。他把它放在桌子上,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带着一条带子的紫色的包。她看着他打开那个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左轮手枪模样的塑料枪。他又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包。里面装着一支塑料枪管。唯一的金属元件是一个小弹簧。
“9毫米。”他一边用他那只长满茧的大手掂量着这些部件,一边说,“它很像澳大利亚制造的格洛克17。它是美国造的。我们上星期刚刚拿到。”
“我知道了。”
“给你,把它装起来。很简单。”
他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摆弄着这些零件,教她如何把它们组装起来。等它被组装好后,他说:“你把弹簧放在你的钱包里,把其他的部分放在手提箱里。用衣服把它包好。不过那并不必要。X光什么也照不出来。”
她看着他,问道:“子弹呢?”
他笑了笑。“弹药?你的意思是?等你到了目的地,可以在任意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买到。想试一试吗?”
“不,我……是的,请。”
他示范给她如何装弹药,然后让她朝着软墙射击。她用两只手抱住枪,扳动了扳机。她原以为会有后坐力。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即使是声音也很小。
“你需要一个消音器吗?”
“啊,不,我觉得不用。”
“很好。这种枪已经被改进了,但是我们还没有拿到。把它卸开。我会在一边看着。”
她把这把小塑料武器拆、装了4次。
“我……我不能确定,雷德。”她想说的是她将去执行此次任务,去杀死一个人,杀死一个她曾经和他睡过觉的人,为了国家和自由世界的利益去结束他的生命,她当然没有说任何事情。一切已经太晚了。而且那也不是职业特工所应做的。
“雷德。”
“什么事?”
“我想要一些氢氰酸和一个雷管。”
他的眉毛眨了眨,“为什么?”他问。
“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用到。”
“是吗?我应该……”他耸耸肩,然后蹲下肥胖的身体说:“乔说给你需要的一切。你确信需要这些东西吗?”
“是的,我确信。”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满足了她的要求。当他把那些东西递给她的时候,她对它的微小感到很惊讶。“知道怎么用吗?”他问道。
“不知道。”
他示范给她看,“其实很简单,”他说,“把它靠近那人的鼻子,然后拉动弹簧。要弄清楚那不是你自己的鼻子。顺便说一下,如果是你自己的鼻子,快吃这个东西。”他递给她一个装有两个小玻璃瓶的盒子,“硝化物。如果你碰到一点氢氰酸,就在你的鼻子下边把这个打碎,否则……”他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否则我就会失去我的一个心爱的朋友。”
他的话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她接着也笑了笑,说:“谢谢你,雷德。最后还有什么忠告我的话吗?”
“不错,有几句。”
“什么话?”
“摆月兑这件事情,孩子。回家到一家银行工作,然后结婚并生几个好孩子。”
她想哭,但是还是控制住了这种感情。“实际上,”她说,“我将成为美国的总检查长。”
“那比你现在做得好不了多少。”他摇摇头,问道:“你想和我谈几句吗?”
她想,绝对想,但是她却说:“不,我必须走了。我还没有收拾行李。当然还有其他的东西。”她低下头看着手中拿的白盒子。萨瑟兰已经把左轮手枪、氢氰酸和雷管装在里面了,并仔细地把它包起来,就像结婚礼物。
“祝你好运,孩子,”他说,“能很快见到你回来吗?”
“是的,我想是。除非我决定到一家银行上班。谢谢你,雷德。”
“你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