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没有下雪的耶诞节……。
如果看准了不会下雪,结果偏偏又突然下起来,隔天一早除雪的工作,就足以叫人厌烦哩,反正人的弹性很大——而下雪的夜那么静谧,也不错。
雪还不是很大,不过才两,三个钟头,雪已经下得天灰蒙蒙.的暗成一片了。
这不是从下雨变成下雪,而是突然地下起来的雪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覆满了整条道路。
“——牧子?发什么呆呀?”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望着细雪纷飞的牧子方回过神来。
“喔!——我在看末班公车也快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客人来哩?”
这临时胡诌的藉口,作母亲的想必听得出来。
“这种天气才不会有什么客人呢!早点打烊吧!天太冷了没办法!”
“好!”
牧子点头。
但是,等母亲一走进里面,牧子又看起那静静地,缓缓落下的雪景了——十六岁的少女这般诗情画意,总是可以理解的。
雪夜,宛如童话世界般亮着奇妙的白光,而轻巧的雪缓缓飘落,更添雪夜的情趣。如果说雪飘落,在速度上感觉比事实快了一些呢!
它的飘落法,仿佛拍慢动作的画面,有种超现实感哩!
不早点收抬打烊,待会见又要挨母亲骂了。
牧子正要关上玄关的门时,雪地上映着白色光圈,噗噗噗地马达声由远而近传来。
最后一班公车终于来了。
牧子决定看这班公车通过。而公车站牌就在马路的对面,并没有半个乘客在等车。
所以,如果车上没有乘客下车,公车应该会直驰而过的。
然而,公车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在站牌前停了下来。
真稀奇呢!是投宿的客人吗?
伊吹牧子家是开旅馆的。自母亲的双亲那一代开始,便建造这么一楝古色古香的日式旅馆。
虽然并不很大,可是因为地缘并不属于观光地区,所以也够用的了。
可是——好景不常。
父亲很早便去世,而来旅馆投宿的客人也愈来愈少了。牧子依稀记得她才入小学当时。
母亲良江几乎是天天沉默寡言,若有所思。后来,有一天,她放学回来,家里的样子变了样。那“旅馆”的招牌不但换成漂亮的霓虹灯,而且还用耶诞小灯泡装饰得花枝招展,立在家门口。一到晚上,五光十色,令牧子喜不自胜。
可是——没多久,牧子逐渐了解许多事惰……。
初中毕业,牧子便决定留在家里帮忙。一来因为高中离家里非常远,二来是偶尔才有客人相偕而来,而且住得不久,根本没办法改善经济情形。
独生女的牧子还是留在母亲身边帮忙比较好。去上学反而会招致“你家开不三不四的旅馆啊?”
等等闲言闲语,因此作罢……。
这附近没有一般高中,唯独一所贵族女孩才能上的私立高中,也是和牧子无缘……。
“——咦?”
当公车停了再走时,牧子叫了一声。
有一位身穿黑色外套,手提大旅行箱的男子,站在那里。
他来投宿吗?牧子心中嘀咕着。然后,那男的似乎在回答牧子心中的疑问似地,直直地往旅馆这边走来。
真稀奇!居然一个人来——不过,会不会待会见有其他女人跟来!经常有这种客人呢!
“晚安!”牧子低声道。
令人意外地,那男子颇为年轻——不是!通常来这旅馆投宿的客人,大部分是年轻人,而这男子一直到走到眼前,才发现他满年轻的,否则远远看,给人年近中年的感觉呢!
而实际一看,大约是二十五,六岁吧!
“下雪了呢!”男子说。
非常明快的声调。使得牧子心中不知怎的噗通噗通地跳着。
“有地方住吗!”
牧子被这男子一问,一下子却答不出来。仿佛声音哽在喉头,就是出不来。
“如果有空房间,我想住宿。”
男子自己再说一遍。
“是!——嗯——有的……”
牧子好不容易才回答道。
“那太好了!这附近可没有其他住的地方哩!”
男子坐上玄关,月兑掉鞋子。
“您稍等一下,我喊妈妈来。”
牧子趿上凉鞋,先进去。
“——啊!等等!”
男子叫住牧子。“仓谷学园是不是在这附近?要怎么走呢?”
牧子眼睛一亮。
“走过去的话,大约十分钟就到了。就从前面十字路口左转进去……”
“啊!原来如此!多谢!”
男子微笑道。这是一张温柔的笑脸。仿佛是电视台里扮演刑警的年轻演员的笑容。
男子进到旅馆里,拿着旅行箱,好像有点重。
刚好母亲良江走出来。
“啊!是客人哪!没早点通知我!请进!请进!您一位吗?那请上二楼的大房间吧?牧子!准备茶!”
“好!”
牧子急忙走入厨房,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从昨天天气就不怎么好,可能是太冷的关系吧,通常双双投宿的客人也不见踪影了。反而是昨天,有个高高瘦瘦的男的和一个身材壮硕的另一个男的,还有牧子眼里看去都要赞叹“好美喔”的年轻女孩,跟一只三毛猫等四员一起来投宿。
而那些人也在打听仓谷学园怎么去,到底学园里出什么事了?
牧子烧开了水,倒入热水瓶,左手托着放有茶杯和茶色的茶盘,右手拿着热水瓶,往走廊走到楼梯口时,恰好碰见母亲从二楼下来。
“这种日子有客人光临,真是少见哩!”
良江说:“那群怪异的客人呢!”
“他们刚出去了。”
“下雪哩!”
“嗯!好像要去仓谷学园,还向我问路呢?”
“咦!还好他们已经付钱了,否则我看他们根本不像和那个学校有关系的有钱人呢!”
“妈好坏喔!”
牧子笑道:“他们那只猫咪好可爱哩!”
“是吗!我总觉得它的眼光是在骂那些人笨蛋呢!”
“怎么会!”
“算了!快端茶过去吧!”
良江到这年纪,身体有些发福,走起路来好像也变蹒跚了。虽然用蹒跚形容有点奇怪,可是实际上看起来的确如此。或许是牧子代劳许多事吧,使得她活动的机会减少许多。
牧子——当然是一位十分伶俐的女孩,不过看她两手端着茶盘和热水瓶,小巧的身躯,咚咚咚地使爬上二楼。
“对不起!”
将热水瓶放在地板,刷地拉开房门然后,牧子吓了一跳!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来投宿时,牧子都会先敲门,确定里头的情况再开门。因为有好几次,她被某些激烈的场面吓到呢!而今天这位客人单独来,所以她才比较安心地开门……。
那男子正背对着牧子坐着,一听到房门被开,扭过头来一看。
“对不起——给您送茶来了!”牧子说道。
“摆在那里吧!”
跟刚刚笑容可掬的模样完全不同,变得很不耐烦,几乎非常僵硬的说话语氟呢!
“是!打扰您了!”
将热水瓶和茶盘放在榻榻米上,牧子便立刻头一低,关上房门。
那是什么东西呀?——牧子边下楼梯边想着。
刚刚牧子拉开房门时,那男子就连忙把什么东西塞入行李袋里,好像深怕被瞧见似的……。
那是只看到亮闪闪地一下好像是银色的,还有锵锵的声音呢!对了!可能是斧头或铁子之类的吧……。
为什么他随身携带那种东西呢?而且他的表情变得那么生硬,还把我赶出来!
牧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她不是懂得预感的那一型,也没什么超能力,可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正袭击而来,让她不寒而栗!
“——怎么了?”
一进厨房,良江便开起瓦斯热锅,“客人说吃过晚饭了吗?”
牧子犹涿着,要说自己并没问他吗……如果说了,母亲一定会叫自己再丢问一次。
“他说吃过了!”牧子说。
“喔!那我们来吃晚餐吧!帮我拿杯子好吗?”
“好!”
牧子打开碗橱的门!开始拿出自己和母亲的杯子,盘子的。
“明天是耶诞节呢!”牧子说。
“那,今晚是耶诞夜嘛?”
“就是啊!有没有耶诞蛋糕呢?”
“虽然没有蛋糕,用黑轮充当一下吧!”
牧子一听良江说的话,嘴巴都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