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吉张开眼睛。
室内微暗,猜不着到底几点钟了。因为没有窗口,白天或深夜都没太大分别。
最近醒来时,终于没有了监狱的错觉,而且房间是温暖的。
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当然,床的软度也和监狱大不相同。
突然听见什么人的呼吸声。往旁边一看,女人卧睡在那里,果肩在发亮。
对了。是滨谷把这个女人叫来的。
在监狱中,无论怎样收买都好,总不能把女人也叫送来。跟女人亲近是久违的事了。
虽有一点点不安,但是这女人年轻又有朝气,永吉也十分松驰而愉快。
看看表,才凌晨时分,永吉不由苦笑。
若是以前,有女人陪伴的话,可以睡到傍晚。到了这个年龄,似乎不愿意也会半夜醒来。
下床披上晨褛,永吉打着呵欠走去浴室。
儿子被杀,以为虚度良宵了,却是意外地愉快的夜。人不能一直心情沉重下去。
沐浴后,精神了不少。刮完胡子,回到房间时。女人还在酣睡着。
他坐在沙发上等身体发烫的感觉过去。电话响了。
“什么事?”
“您醒啦。”滨谷说。“感觉如何?”
“不坏。”永吉望望床上。女人大声呼一口气,转了个身,然后又睡着的样子。
“其实有事——迟一点再说好了。”滨谷说。
“不,现在可以。叫人拿早餐来,我边吃边听。”
“遵命。”
十五分钟后,永吉整装完毕。
他没有吵醒女人,静悄悄地走出房间。
所到的是隔壁房间。在桌前坐下没多久,马上传来敲门声,滨谷走了进来。
“早安。”
滨谷行礼,叫手下把餐盒端来后,打发他出去。
“咖啡比昨天的暖。”永吉说。
“我会留意。”
“坐——昨晚久违的享受了。”
“喜欢那个女人吗?”
“嗯。身材不怎样都无所谓,到了我这种年纪,最要紧的是相不相投。她很好。”
“听您这么说,松一口气。”
“替我打赏一下——可能还会叫她来。”永吉说。“假如还有那种时间的话。”
“遵命。”
“那件事怎样了?”永吉边把面包塞进嘴里边说。
“那个……”滨谷吞吞吐吐的。
“不顺利?”
“呃——关于佐佐本那两个妹妹的事,向妹妹下毒是成功了,但她挽回性命啦。”
“年长的姐姐呢?”
“本来是用莱福枪对付的,杀手却失踪了。”
“什么?”永吉皱眉。“被消灭了?”
“不,好像不是,不然会传进耳里的。”
“唔……最近,职业杀手也少啦。”
“对不起。我说过是手法高明的家伙。”
“算了。不过,我不能等太久了。”
“是。”
“这里也不一定永远安全。过不久,警察可能找上门来。”
“我会小心的。”
“我明白。”永吉点点头。“那个用毒的家伙怎么样了?”
“他是高手,自己也答应一定会收拾她,大概没问题。”
“是吗?”永吉沉思。
“怎样?要不要多找一个?”
“不,没时间了。”永吉说。“让我们这边来做。”
“知道。”
“对了。排行第二的,刑警的情人,叫夕里子吗?”
“是。”
“有必要把她先弄来这里,利用年长的姐姐。”
“原来如此。”
“那样一来,这里就不方便了。”永吉把咖啡喝光。“离开这里!”
“是。”滨谷点点头。“随时作好准备了。”
“是吗?”永吉从怞屉拿出手枪,摆在眼前。“使用这家伙的时候来啦。”
滨谷站起来。“我马上过来接您。”
“滨谷。”
“是!”
“米仓那厮怎样?有什么动静?”
“正在找您的下落,目前没有明显的行动。”
“是吗?米仓大概在偷笑啦。不过,即使我死了,我也不把地盘交出来。”
“当然了。”滨谷肯定地说。“这点请放心。”
永吉咧嘴一笑。“你是可靠的家伙。”说着,他站起来,“预备好了就叫我。”
滨谷快步走开了。
永吉回到卧室。
亮了灯,女人目眩地睁不开眼,仰起脸说:“已经天亮啦?”
“你走吧。”永吉说。
“哦,是吗?啊——”女人打呵欠。“借花洒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必急,慢慢好了。”
“现在几点啦?——早上?好早哇。”
女人光着身子下床.走向房门。
“不是那边?花洒在那道门后。”
“是吗?——我的方向感,不行。”女人笑说。
“我也是。”永吉笑了。“很严重的方向盲。这是秘密哦!”
说着,永吉从钱包怞出几张钞票,放在女人月兑下的衣服上。
“哎呀,不必啦,我已经拿了。”
“不要紧,拿去。”
“谢谢。”女人笑一笑。“那就领受了。”
永吉看着女人把钱收进手袋里,突然叹一口气。
“你要走了?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嘎?”
“因为——可能见不到面了。”
说着,永吉搂过女人的赤果身躯亲吻她,女人的体温微微传过来。
“预备好啦。”滨谷探头进来说。
“不通气的家伙。”永吉笑说。“那就再见啦。”他轻拍一下女人的肩膀。
“再见。”女人挥挥手。“记得再叫我。”
“好哇!”
永吉走向滨谷开着门等候的地方。
“——那女人,怎办?”在外面上楼梯时,滨谷问。
永吉满脸狐疑。“什么意思?”
“不……我怕万一她泄漏了什么出去。”
“你是说消灭她?喂,滨谷,你想太多啦,又不是电影中的黑手党。如果一个接一个的杀掉,等于自掘坟墓。”
“呃。”
“我已离开这里。纵使知道这个地点也无所谓。女人的事你别理。”
“知道。”滨谷说。“车子停在后巷。”
“好。”永吉加快脚步。
“二姐……”
珠美的声音使夕里子赫然醒来。
不行,睡着了。
原本坐在椅子上看守珠美的……单人房里的摆设粗糙,但有沙发。绫子躺在沙发上安详地酣睡着。
“怎么啦?珠美。”夕里子走近床边。
“我快死啦……”珠美发出柔弱的声音。“肚子饿得快!”
“别吓人好不好?”夕里子笑说。
“听见妹妹的申诉没有?不准笑。”珠美气得撅嘴。
“抱歉抱歉。可是店子还没开门呀。而且,守口医生不是说了?你还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
“我想吃辣得要命的咖喱!”珠美发出“悲愤”的叫声。
“忍耐一下,你的胃还未完全恢复功能呀。”
“这样也不行?”珠美的肚子发出“咕”一声巨响。“也许可以回家了。”
夕里子不理会她的话。
“已经十点啦,我想吃点东西。”
“好吧。我去找些容易消化的东西回来。”
“一分钟内回来!”
“别胡说。”
“你想见着可怜的妹妹死去而不加援手?”
“说得那么刻薄,没问题啦。”
夕里子拿着钱包,走出病房。
走廊的椅子上,有个刑警坐着——打瞌睡。
夕里子走过去,凑近那名刑警的耳边大声喊“哗”!
刑警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
“早安。”夕里子摆出正经八百的表情。“辛苦你啦。”
“谢谢……”刑警甩甩头,站起来。“哦,吓我一跳。”
“不过活着。”
“嘎?”
“假如我是杀手的话,你早没命啦。”
“嗯……说的也是。”
“我去买东西,请多多照顾。”
刑警目送夕里子的背影,喃喃地说:“好可怕。”
出了病房不远,夕里子遇上刚到的三崎刑警。
“怎么样?”
“她吵着说饿。我想去买点东西。”
“是吗?那就好。”
“发生什么事?”夕里子察觉三崎的表情有点沉重。
“我陪你去。”
三崎的手搭住夕里子的肩,一同迈步。
听见餐厅的女侍应被杀的事时,夕里子不由浑身打颤。
“好过分!”
“的确。尸体验出同样的砒霜,下手很快。你们也得好好留心才好。”
“嗯。”夕里子答得心不在焉。
“凶手知道自己的脸被女孩看到了。他一定是在那儿看见我们去找女孩问话的事。真的,很过分。”
“说不定……还会再来。”
“嗯。那种人失败一次,绝不会死心的。不过,这次不一定只狙击珠美。说不定是对你或绫子君哩。”
“我晓得。”夕里子点点头。
“懂吗?吃的、喝的,都要充分留意。医院做的食物尽量不碰的好。”
“我一定叫她吃我拿去的东西。”
“那样比较好。”
“可是——万一医院里别的病人弄错了……”
“对。”三崎停下脚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发生那种事就糟了。我得赶回医院去。”
“我要买点东西才回去。不要紧,这条马路很多人走嘛。”
“是吗?那么,早点回去了。”
“嗯。”夕里子点点头。
目送三崎奔向医院后,夕里子迈步走向超级市场。
“夕里子君。”
有人喊,夕里子转过身去。
谁呢?一部大得令人瞠目的车子停在眼前,车窗倏地绞下。
“哦!”
“怎样?令妹。”米仓一郎咧嘴一笑。
“嗯,总算没事了。”
“那就好。是不是我说对了?”
“嗯。”夕里子耸耸肩。“善用莱福枪的狙击手好像还没出现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失败,永吉会气得亲自出马哦。多多小心了。”米仓说。“对对对,这是手信。”
他把一个四方形盒子之类的东西交给夕里子,看样子是……
“这是——”
“饭盒。我想令妹可以安心的吃。我叫人特别调制的,当然没毒。”米仓补充一句。“不过,如果吃胖了,在某种意义上可能是‘毒’也说不定。”
“谢谢……”
“是否奇怪我为何做这种事?”
“呃……”
“因为我喜欢你。”说完,米仓像少年人一般脸红了。“再见。”
车子几乎没有发出引擎声,静静地飞驰而去。
夕里子楞楞地目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