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图书室里,一群年长的妇人在打肫睡觉。
美奈子坐在沙发里,机械化地翻杂志。什么都读不进脑。几乎一夜没睡的哭到天明,眼皮踵胀。早餐实在吞不下,怕会引起注意,鼓励自己拼命吃。
旁边的沙发是空的……西尾绿已经不在了。
病人之间谣传,西尾绿的病情恶化,被移送进保护楼。那是中田晶子故意散播的谣言吧!不是的,西尾绿死了,被人谋杀的!她想呐喊出来,可是提醒自己还不是时候。
昨晚,美奈子本来想用胸针发信号。地下室的存在,以及留下的血迹都是最好的证据。可是决定改变主意。纪子说她要去轻井站。不能让她逍遥法外,必须要她在的时候一网打尽。她要亲眼见到纪子被逮捕,作为西尾绿枉死的补偿。
“兼子小姐。”谁在叫兼子?
“兼子,奥材小姐!”声音愈来愈近。怎么没人回应?奥村兼子……啊!
“有!”经过昨晚的冲击,完全失去注意力了。
“怎么啦?”中田晶子露出讶异的神情望着慌忙站起来的美奈子。
“不,没有什么。我在想东西……”
“是吗?你的睑色很难看。进房休息一下吧!”
“不要紧。有什么事?”
“哦,有些文件想问问你,不过不急。去休息吧!”
“好。”美奈子也觉得照她所说的去做比较好。
中田晶子目途美奈子走出图书室,掠过一抹不安。昨晚跟她感情融洽的西尾绿惨死,今天的奥村兼子样子却古怪。难道是偶然?当然是的。可是,她完全不追问西尾绿的事,不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
还有一件令她挂心的事。看护人向她报告,两己天前有个病人走近保护楼去过,雪地上有脚印。是谁?大部分的病人都很顺从,没有哪个会有那样的好奇心。也许两件事情根本无关,却使中田晶子耿耿于怀。
“那位姑娘……”背后的声音使她转过头去。一名老妇拿着一本旧杂志站着。
“你在找谁?”
“不……刚才她明明坐在这里……。”
“你是说兼子?她不舒服,回去房间了。”
“是吗?……果然是她啊!”
“你说什么?”中田晶子亲切地回问。“那位姑娘呀,我想起在那儿见过她了。”老妇热切地说。“哪,你看!在这里呀,我的记性不错吧!我肯定曾经见过她的呀!”
老妇得意洋洋地伸出手上的杂志。立年多以前的女性周刊,皱得不成样子了。
“一流大学的首席毕业生”的彩页上,刊着她的照片。发型不太一样,没错就是她。可是,不对。中田晶子想,名字不对。不是奥村兼子,而是牧美奈子。彷佛在哪儿听过的名字。中田晶子对人名的记性特别好。……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名字,好像跟纪子有点什么关连。周刊……。对了,周刊的报导,『森林洋房凶杀案』……嫌疑犯的未婚妻”。
牧美奈子,就是关在保护楼那个男人的未婚妻!没错是她!
中田晶子不屑一顾瞪大眼睛的老妇,急忙离开图书室去事务楼。麻烦来了,必须赶快联络纪子。她走进了私用房间,用颤抖的手指拨电话。
纪子坐在平治房车内,驶向疗养院。昨晚彻夜谈公事,完全没睡。她也不愿回想那位少女凄惨的死状。她知道自己满身血腥味。西尾绿的死并没有特别使她懊恼。为了父亲,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很早以来就是这样。最令她耿耿于怀的是父亲一直杳无音讯。当然她晓得父亲并没有死于飞机失事,但是大家那么以为,他不得不躲起来。可是最近几个月,连一封信或一个电话都没有。父亲是否遇到不测?这事令她十分不安,她决定近期去法国一趟。然而发生雅子的事,一时之间无法离开日本。
想起雅子,就要先处置上田修一的事。现在他不能走动,待他的腿医好了,应该怎么处置他?当他知道自己是杀人通缉犯时,必然设法逃跑。当然不能让他自由。纪子希望修一加入这个组织,不然就杀掉他。……杀他?如果想他死,一开始就不必治疗他了。
纪子不想弄死修一。她没想过理由,只想先让他活着。想到这里,她疲倦的靠在座位上。车内无线电话响起。
“小姐的电话。”
司机把听筒交给纪子。
“我是。晶子,什么事?”
中田晶子激动的说话声在她耳膜里姻响。
“怎么办?”
青木的问话使纪子陷入沈恩,无法作答。青木和中田晶子都在发抖。随着昨晚弄死西尾绿的冲击,立刻面临始料未及的危机。
“如果她仅仅为寻找未婚夫而来……”中田晶子说到一半,纪子立刻否定:
“没那么简单。我们调查过她那个父亲的身分和财产,完全没有漏洞,可见有个庞的组织作后盾。”
“警方!”青木自语。
“只有警方有这个力量!”
“那么,我们该怎办?”中田晶子开始哭泣。
“首先,肯定警方已经对这里起怀疑了。”纪子稳定地说。“今天明天应该还不会来搜查,但是要有准备。晶子,你把地下的存货全部搬去别的地方。”
“是。”
“这里大慨已经被监视了。必须不留任何痕述在仓库里,彻底清扫乾净,改放行李什么的。把入口处的可乐贩卖机挪开,让人明显地看到地下入口,表示没有秘密。”
“知道了。”中田晶子在纪子的指挥下稍觉安心。
“青木负责整理地下室,毁掉所有器具,把血迹清洗乾净。药品也全部处理掉!”
“是。”
“整个疗养院不能留下一粒药丸,不然我们完蛋了。请你负责处理一切!”
“是。还有……那实验室怎么处置?”青木问。
“唔,”纪子想一下。“后面的仓库有体燥用的垫子和器具吧!把那些拿出来变体育场。晶子,赶快做个『体育场』的牌子,贴在入口旁边。”
青木伸伸舌头,暗暗钦佩这个一度轻视的女人。
“那个兼子……不,牧美奈子,怎样处置?”
“她知道多少?”
“今天她的样子很古怪。”中田晶子说,“西尾绿不在了,她没问也没找,好像知道真相似的。”
“无技可施了。”纪子说:“让她今晚意外死亡吧!”
也许太过疲倦,美奈子从傍晚开始睡,醒来时已过了晚饭时间。她坐在床上,抱着重甸甸的头。
纪子回来了没?确定她回来后,美奈子决定向上西发信号。修一肯定就在附近。想到这个,她立刻觉得浑身是劲。今天就结束和平园的一切!
她把胸针绽衣襟拿下来,摆在桌上,到盥洗室洗睑。用冷水在睑上冲了好几次,脑袋逐渐清醒过来。她叹一口气,用毛巾擦睑,然后照镜子。
……背后站着两名看护人!
完了,美奈子以为死定了!其中一名看护人把她的手臂扭过去,用布塞住她的口,把她推倒在床上。
青木冷冷地说:“很可借,你要死了!”
美奈子瞄一瞄桌上的胸针,近在咫尺……
另一名看护人开始在浴槽里放水。
“你会在浴槽里失脚,碰到头部晕过去而溺死!”
还有什么补救办法?美奈子拼命动脑筋。
“水放满时,就是你的死期了!杀了你,令我觉得可借得很哪!”
死在这里?最终还是见不到修一!美奈子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嘴巴鸣呜地响。“你想说什么?好吧,让你说,也可以喊,没有人在意的!”
“可以吗?”看护人问。
“不要紧的。”
看护人把她嘴里的布块拿开。美奈子用哀哭的声音恳求:“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救我啊!”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我什么都答应,只要你肯救我,做什么都可以!”
青木的脸上浮现铉猾的笑容。
“是吗?……你真的要我救你?”
“嗯!什么都听你的!”
“哦!是真的话,让我考虑考虑!”
“院长!”看护人有点责备的语气。
“好吧!”青木向他们打打眼色。“这位小姐的意思是说,她愿意把身体奉献给我们,对不对?”
美奈子默认。青木和两名看护人互相对望一眼。当然,先享受一番才杀掉她还不迟。
“好,放了你。你要乖乖听话哦!”
看护人把手松开,美奈子踉踉轮轮的站起来。
“来,先把衣服月兑掉吧!”青木愉快地说。
三人把视线集中在她身上。美奈子站在房间中央,提醒自己拿出勇气来。她慢慢月兑掉毛衣,顺手盖在旁边桌子的胸针上面,悄悄用手模索着,找到胸针凸起的部分,带着祈祷的心情用力一按!;大喘一口气。他们会不会收到信号?
“喂,快点啦!”看护人喊她。
“嗯……”美奈子一件一件的把身上的衣服月兑下来,尽量拖时间,最后还是全部月兑光了。一丝不挂的她,颤抖着站在三个男人面前。男人们贪婪地在她身上溜视。美奈子在心里哀哭。
“谁先上?”
“院长,你先来吧!”
“我们帮你!”
冷不防地,美奈子被看护人粗暴地捉住,抛到床上去。手脚都被压住,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完了!青木已经骑到她身上。
千钧一发之间,门开了,中田晶子飞奔进来。
“院长!警察来了!”
青木愕然。那么快,地下室还没开始处理哪。两名看护人突然松了手。美奈子使劲地挣月兑他们的料缠,赤果着身体,从青木和中田晶子之间冲出去。
“捉住她!”
美奈子从楼梯飞奔下去,朝玄关方向走,迎面来了个看护人,发呆地看着美奈子,然后奔过来。美奈子转向食堂,从厨房的后门飞出庭院。对于外面彻骨的寒意一无所觉。
穿过树林就可去到大门了。青木他们好像没有追来。快逃!她拼命在草地上奔驰。
突然听到二楼传来青木的叫声:
“咬她!咬她!”
猛然回头,那只黑犬迅速无比的追上来。美奈子不顾一切地跑。可是,她跑不过德国猎犬。一瞬间,黑犬已赶上来,腾空跳起,尖锐的牙齿对准美奈子的脖子咬去!
黑暗中突然迸开什么声音,美奈子觉得肩膀猛烈地痛了一下,跌倒在地。完了!喉咙被它咬住了!美奈子绝望地挥挥手。……么回事?黑犬趴在美奈子身上,竟然软瘫瘫的不动,头不见了一半。
几个人从围墙跳下来,其中一个带头的手里拿着手轮,朝草地上的美奈子跑过来。
“美奈子小组,你没事吧!”
“嗯。你是谁?”
“我叫片山,远藤警长的部下。”
片山月兑掉上衣替美奈子穿上。
“进去吧!这里太冷了。”
“是你射死这只狗的?”
“是的,好危险!”
“上西先生他们□?”
“跟警官队一起从正门进来了。”
“我知道那些药放在哪里。地下有个粒室,还有仓库。他们杀了一个女孩子,就在我的眼前啊!”
在片山陪伴的途中,美奈子忘我地喋喋不休。走上楼悌时,发现刑警一批一批的走进来。美奈子安心下来的同时,才发觉自己身上只披着一件上衣,于是羞红着脸奔回房间。
“好久不见了。”上西说。
“确实是的。”纪子点点头。
两人面对面坐在疗养院的院长室里。旁边坐着远藤,还有他的一名部下站著。
“小林先生,不是你的真名吧!”
“我叫上西。”
“你也是警察?”
“其实不是。你当我是个无名小官好了。”
已经过了半夜,警官队的监识组员人数却在增加。
上西从口袋拿出一根烟斗来把玩。
“我有许多话要请教。”
“我知道。”
“令妹在什么地方?”
“雅子?不晓得。她逃走时带了很多钱在身上,也许很技巧地躲起来了。”
“杀死芳于的是雅子吧!还有发生在东京的丕宗命案……”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你说的没错。上田先生则住在这里的保护楼。”
上西点点头。远藤的部下立刻走了出去。
纪子把数年前,雅子杀死一名男工之后就被关在地下室,以及修一放她逃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我明白了。”上西说。“只是,她在东京杀了三个人,你知不知道原因?”
“连我也不晓得。”
上西吸一口气,又说:
“关于令妹的事改天再谈。现在想谈的是有关迷幻药走私的事。”
“你是为这件事而来调查的?”
“是的。我以调查那宗货车司机命案为藉口。原来凶手就在那里,真是讽刺得很。”
纪子微笑。“家父写过一封这样的信:『我遇到对手了。一个很像我的大人物。可借有个不同点,他是我的敌人。』他说的就是你吧!”
“是的。”上西说。“令尊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我觉得失去一个真正的硎友,深表遗憾。”
纪子依然微笑。“家父并没有死啊!”
“不是死于飞机失事吧!”
“那是偶然,他临时取消的班机竟然坠落……”突然纪子改变语句。“你说什么?不是……”
“对。”
“你知道什么?”
“令尊在半年多以前被人暗杀了。尸体浮在塞纳河上,牙科医生已经确认是他。”
纪子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真的吗?”
“巴黎警察厅打过来的通知。”
“不可能!他一直有联络的!”
“有没有直接打过电话?”
纪子无法回答。
“已经有人取代你的父亲了。”上西缓缓说道。“原来你不晓得这回事!”
纪子把睑埋在手里,深深叹息。门打开,一名刑警跑进来。
“远藤警长!县警察局的人有话跟你讲……”
远藤急忙走出去。剩下上西和纪子在室内。纪子慢慢抬起头来。
“我们去警局吧!在这以前,请允许我补一补妆。”
上西点点头,视线停在烟斗上。纪子从手袋里拿出一支小口红。
“修一先生的缣疑就此澄清了吧!”
“嗯,只要有你的证言提出的话。”
“那就好。”纪子自言自语。“他的未婚妻,是个了不起的女性。”
“因为她爱他呀!”
“是的。……为了爱,什么都肯去做……”
纪子打开口红盖子,把什么东西倒进嘴里,呛得咳了两三声,突然倒在沙发上。上西跑过去,嗅到氨酸的味道。她把毒药藏在口红盖里。已经返魂乏术了。
上西没有惊讶。他希望如此。峰岸良三一定也希望女儿如此了结自己。只是对不起远藤警长……
美奈子走进修一的房间。修一在床上对她微笑。
“好不好?”
走近床边时,她不晓得说些什么才对。
“只是折断了脚而已。害你受苦了,对不起!”
“哪儿的话……”美奈子觉得紧张的情绪一松,投进修一的怀抱。修一惨叫一声。
“对不起!是不是很痛?”
“不要紧……没关系啦!”
修一皱着眉对她说。美奈子也笑了。一边笑,眼泪一边滚滚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