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三宅说。“你没听见吗?”
“听见。”握住驾驶盘的金井没好气地回答。“我还年轻,耳朵还没觉呀。”
“如果听见了,起码答一声好不好?”
“每句话都答很累的——你说了什么?”
三宅和绫子并肩坐在后座上。绫子把头靠在座位背上,像睡着了的样子。
“已经下午雨点啦,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吃了?”
“我知道。不过嘛,搞不好一开进休息站,马上就被巡逻车包围啦。”金井说。
“我也饿了,一有合适地方就停车好了。”
子。
“那就好……”
三宅喃喃地说,望望绫子。
车子继绫走在几乎不见其他车辆的道路上。天空陰沉沉的,是个凉爽爽的日“人质怎样了?”金井问。
“好像睡着了。”
“难以置信。是胆子大,还是迟钝?”金井笑说。
“像小孩子的女孩。现在怎会有这种女孩呢?”
“就听话这点来说,值得称赞。把她视作人质来说,很容易对付的对象。”
“变成这个局面……怪可怜的。”三宅摇摇头。
“你太心软啦。”金井嘲讽地说。“一有仁慈的心就逃不出来啦。”
“我不喜欢粗暴的事。”
“劫匪都是粗暴的。是不是?当时有三名警员受了重伤哦。”
“不是我开打伤的。是他们擅自闯入,乱之下打中自己的夥伴。”
“可是,电视和报章都不这么说。中的人变成都是你打伤的,大概是要顾及警方的面子问题吧!”
“真是,开什么玩笑。”三宅生气地说,然后从外套上面用手确定里头隆起的短还在。
“关于这妞儿的事。”金井说。“以后打算怎样?”
“唔。”三宅地想到不能永远带着这女孩走在一起。“只能在适当的地点放走她了。”
金井苦笑。
“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
“有什么不对?”
“那妞儿看到我们的脸了哦。放走她,然后被全国通缉的事,我可不干。”
“那么……你说怎么办?”
“堵住她的嘴巴,只能这样做。”
一瞬间,三宅说不出话来。
“即是……杀了她?”
“喂,喊得那么大声,吵醒她啦。”
“那……我没杀过人呀。”
“我也是。可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没法子吗?”金井望一眼前方的远处。
“有个卖饭盒的摊位,就吃饭盒吧!我去买,你在车上等好了。”
“嗯……”三宅点点头。
予人萧索感的外觉饭盒店,是一间小屋子,没有其他客人的样子。
“警察不曾往这种地方埋伏的——喂,拿钱来呀。”
“啊……这么多够了吗?”
“吃什么都行吧?不能太奢侈啦!”
“好。这女孩那份也买了吧。”三宅说。
金井把车停在稍微远离便当店的地点,下了车,往左右飞快地瞄一眼,奔向小店去了。
哎哎……三宅摇摇头,望一眼还在熟睡的绫子。
的确,他很了解金井所说的意思。自己一个人背负危险倒没话说,而金井只是他雇来帮忙的。
可是,怎能因此而杀了这女孩?
三宅注视绫子那孩子般纯真的睡脸,想着怎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绫子困扰不已。
无论绫子如何无巧——不,她大致上是属于不灵巧的人——她并没有同时边睡边困扰的本领。
实际上,绫子早就醒了。也许是紧张的关系(成为劫匪的人质,绫子也会紧张的),加上疲倦,所以一直闭起眼睛。
于是在不经意之下,三宅和开车的年轻人——好像是叫金井什么的——两人的对话就听进了绫于的耳朵里。——
杀掉自己的对话!
不管绫子的人多好,总不成说“你们真不幸好.请杀了我”吧?
纵使外表着起来是好人,但对方是劫匪:而且,他们好像在等候什么更大的“差事”的样子。
当然不用说,绫子希望设法月兑险。
现在金井不在。只有三牢一个人的话,是否有办法摆月兑他而跑掉。
可是,三宅有,机会是五对五,绫子想。
而且,即使跑月兑了,这里是汽车道路,除了那间便当店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从这里跑掉的话,应该逃去哪儿?假如他们用车追赶自己,一下子就追上了。
突然肚子“咕”一声窖,绫子羞红了脸。真难看呀,我不依。
唔——哎哟,别发出怪声啦。没礼貌!绫子责骂自己的肚皮!
唔亨……
不,不是肚子的声音!绫子张开眼睛,故意大声说:“啊,睡得好熟——你怎么啦?”
她吓一跳。三宅接住胸口在声吟,脸色灰白,额头冒汗。这可不寻常!
三宅先生!怎么啦?”她大声喊。
“我的胸口……”三宅发出懋闷的声音。“好辛苦……心脏……”
“振作些!”
“药……”
“药?你有药吗?”
“在……这里。”他用发抖的手按了一下外套的胸前。“内装里有……胶里“好——你等等啊。”
绫子伸手探入他的外套下面。手碰到一件又冷又硬的东西。
绫子知道,那是手。她迟疑了一瞬。
只要抢走这个就能逃命了!劫匪别管他。对了,妹妹们一定担心死了。
可是——绫子无视手,探入内袋,拿出几粒胶垂药丸来。
“是这个吗?一粒?两粒?”
“一粒……替我放进嘴巴……”
“喝水吗?我去拿水来好吗?”
手。
“不……不要紧——替我放进嘴里来。”
“是——张口。”
她把胶囊摆进他那几经辛苦才张开的嘴巴。当然了,不可能马上有效。
过了一两分钟,三宇的呼吸似乎比较轻松的样子。
然而依然挥汗如雨,一直闭起眼睛.看起来好像半天去知觉似的。
绫子回头。金井还在那间便当店内。
然后看见一部小型车从相反方向开过来。
绫子决定了。跑为上着!
已经过三宅吃药了,没有义务再照顾他。不,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义务。
绫子打开门锁,啦地开门出到外面。
那部绿色的小车上,好像坐着一个女子。绫子冲出马路正中央,拼命挥动两她有发觉么?万一役发觉怎么办?
诸事担心的绫子。这时是大白天,没有一个驾驶者不会察觉直直的马路中央站着一个人的。
很幸运地,那女子也发现了绫子,慢慢减低速度,在绫子面前停下。
绫子奔上前去,说:“对不起,请让我上车。”
车窗玻璃绞下,一个头发染成红色,二十岁左右,年纪跟绫子差不多的女子探脸出来。
“怎么啦?”
“噢——有劫匪。”
“你是劫匪?”
“不是!我是人质!现在劫匪进了那间便当店。求求你!帮帮我!”
绫子作出明确简扼的说明。
“好吧,上来。”
“谢谢。”
绫子打开前座的门。
“那部车是劫匪的?”
“是的。他的同党说胸口很辛苦……我让他好好吃过药了。”
“哦。”
女孩开动车子。绫子看到三宅他们的车子远离了,终于呼一口气。
“得救啦!我跟他们在一起三天了!”
“很害怕吧。”女孩握住驾驶盘说。“歹徒有两个人?”
“嗯。其中一个——相当有绅士风度,另一个说被我看到了脸,想杀我……
“嘀,世道猖獗呀。”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噢——请在有电话的地方停一停车。”
“必须再走一段路才行。”女的点点头,问:“有没有给人占了便宜?”
“嘎?”
“你一个女的和两个男的在一起,而且是人质,对不对?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啊……那个……不,什么也没有。”绫子稍微红着脸,摇摇头。
“不可能的。”
“不,真的!也许有个长辈在的关系。年轻那个倒是不怀好意的不停地盯着我看。”
“哼哼,真的什么也没有罗?”
“真的。托福。”绫子礼貌地说。
车子靠到路边停下来。
“怎么啦?”
“没什么。”女的打开仪表板底格。“我想送一件礼物给你。”
某种强烈的气味弥漫车内,绫子整张脸被一布压住,同时座位的椅背被瞪地推倒,那个女人压在她身上。
绫子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抵抗。可是,当她呼气时,那块布上浸透的药味熏得她头脑麻痹,重复两三遍后,气力从她身体消失……
绫子失去意识,软绵绵地躺下时,女人轻呼一口气,打开车窗,把布扔到外然后小型车掉了头,回到那间便当店前面。
“喂!”金井奔过来。“你在干什么?大事不妙啦。”
“什么事?”女人停车下来问。
“人质跑啦!若不快点捉她回来就麻烦了……”
女人打开前座的门。绫子的手软软地跌出来。金井目瞪口呆,半晌点点头。
“干得好……你杀了她?”
“只是用药弄睡她而已。”女人耸耸肩。“好好绑住啦。是不是重要人质?”
“嗯,目前是的。”金井放心似垃例嘴一笑。“说不定还派得上用场。”
“你可不能动她哦。”女人瞪金井。
“傻瓜。我什么也没做呀。”
“我向她证实过了。”
“是不是?”
女人抱住金井吻他。
“喂……”三宅仍然有点步伐不稳地走过来。
“你没事了吧?”
“嗯,抱歉。那女孩跑掉的好,她可能去报警——”三宅发现小型车上的绫子。
“怎么回事?”
“她找到这女孩,用药弄睡了她,向她道谢吧。”
“可是……不要紧吗?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不放心,何不模模她的胸口?”女人笑说。“你可不行。”后面那句是对金井说的。
三宅拿起绫子的手腕,把把脉搏,松一口气。
“老大,这人呀,她是我的‘密友’,叫阿唯。”
“一看就知道是密友啦。”阿唯笑了。“来,再慢吞吞的话,天就黑啦。”
“好,搬她过去。你抬她的脚吧。”
金井抬着绫子的头,三宅损着她的料,两人把她搬到大车子上去。
“干什么?”见到金井打开行李箱,三宅说。
“绑住她,放在这里呀。再被她逃跑一次可受不了。死不了的。”
“我来绑。有绳子吗?”
“唔。这个可以吧。”
“用东西塞住她的嘴巴,万一地出声喊叫就糟了。”
三牢一直注视被他绑住的绫子。
他的心很痛。当自己心脏病发作时,她本可一走了之的,然而她还自己吃药,而且没碰他的。
怎样的女孩啊!自己竟然……
传来膨一声,行李箱关起来了。
“走吧!”金井说。“你跟着走吧。”
“知道啦!”
阿唯摇着腰肢走向自己的车,困了两三圈的长项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
“那女的是谁?”三宅说。
“我的女人呀。不是说过了?”
“怎么样?一直带着她走?”
“同党嘛。可以信任,比起那边的男人更值得信任。”金井哟地拍拍三宅的肩膀。“来,赶路吧。”
三宅沉默地上了车。
雨开始哗啦哗啦地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