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太太神色冷峻地跟着他们上楼。
“我要你们所有人马上上床睡觉,不许聊天,”当他们走到一楼时,卫斯理太太说,“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想金妮应该已经睡着了,”她对赫敏说,“你尽量别吵醒她。”
“睡觉,是啊,才怪呢,”赫敏向他们道了晚安以后,往二楼上走时弗雷德小声嘀咕,“如果现在金妮没正醒着等赫敏给她讲我们刚才在楼下听来的话,我就是个福毛虫。”(福毛虫:一种完全无用的魔界毛虫,以吃大头菜为生——译注)
“好了,罗恩,哈利,”到了二楼,卫斯理太太说着,示意他们进自己的卧室,“上床睡觉。”
“晚安!”哈利和罗恩对双胞胎说。
“睡个好觉!”弗雷德说着挤挤眼睛。
卫斯理太太在哈利的身后重重关上房门。卧室现在比他刚来时更加陰森黑暗,墙上的那张空画现在开始缓慢而深沉地呼吸着,仿佛里面的隐身人也睡着了。哈利换上睡衣,摘下眼镜,然后爬上冰冷刺骨的床。海德薇和小皮猪还在衣柜顶上,吱吱地吵闹着,烦躁地扇着翅膀,罗恩在衣柜顶上洒了一些猫头鹰的食物,两只猫头鹰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不能让它们每天晚上都出去觅食,”罗恩一边穿上栗色的睡衣一边解释着,“邓布多不想让太多的猫头鹰在广场周围乱飞,他认为那样会看起来太可疑。
哦,是呀,差点忘了。“
他走过去把门锁上了。
“你干吗锁门?”
“克瑞彻,”罗恩说着关上灯,“我来的头一天晚上,他凌晨三点跑进来乱逛。
相信我,你不想一觉醒来发现他正在你屋里游荡的。那么,“他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在黑暗中转过身来面对哈利,从肮脏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里,哈利只能看见他的影子,”你认为怎样?“他问。
哈利不需要问罗恩指的是什么。
“嗯,他们所说的,并不比我们猜到的多多少,不是么?”哈利说着,回想他们在楼下的谈话,“我是说,他们说的,其实就只是凤凰令正尽力让大家不要陷入伏——”
罗恩短促地吸了一口气。
“——地魔,”哈利坚定地说,“你什么时候才敢念出他的名字?瑟瑞斯和卢平都可以。”
罗恩不理会他后面的话。
“是的,你说的对,”他说,“他们告诉我们的,我们从顺风耳里也听的八九不离十。唯一的新消息——”
“砰”一声巨响。
“哎哟!”
“小声点,罗恩,妈妈也许会回来的。”
“可是你们瞬息移动到我膝盖上了啊!”
“是吗,嗯,看来瞬息移动在太黑的地方不大好用啊。”
哈利看见弗雷德和乔治的模糊影子从罗恩的床上跳下来,乔治走过来一坐到哈利的脚边,他的床垫被压扁了好几英寸,弹簧发出一声声吟。
“怎么样,谈到那儿了吗?”乔治激动地问。
“你是指瑟瑞斯说的武器?”哈利说。
“说走嘴了,我看是,”弗雷德意味深长地说,他坐在罗恩的床上,“我们从宝贝耳朵里可没听到过这个,不是吗?”
“你认为这是什么意思?”哈利说。
“什么可能都有啊。”弗雷德回答。
“可是,总不会比灭心咒更厉害吧?”罗恩说,“什么东西能比死亡更糟呢?”
“也许,是能一起杀死好多人的东西,”乔治建议。
“也许,是让人死的特别痛苦,”罗恩害怕地说。
“伏地魔已经有了钻心咒折磨人,”哈利说,“没有什么咒语会比那个更有效了。”(钻心咒,三大禁咒之二,令受咒者痛不欲生,或译做‘克鲁西特斯’——译注)
卧室里静了一下,哈利知道其他人正和他一样,在想像瑟瑞斯提到的那个武器将会是多么的恐怖。
“那么你认为现在这个武器在谁手里?”乔治问。
“希望它在我们这边,”罗恩有些紧张地说。
“如果是的话,应该在邓布多那儿藏着吧。”弗雷德说。
“藏在哪儿?”罗恩立刻说,“霍格沃茨?”
“我敢打赌!”乔治说,“上次魔法石也是藏在那里。”
“可是,一件武器总比一块石头大得多!”罗恩说。
“这可不一定,”弗雷德说。
“是啊,体积并不保证威力,”乔治说,“看看金妮就知道。”
“什么意思?”哈利说。
“你大概还从未尝过她的妖击魔棒的滋味吧?”
“嘘!”弗雷德从床上站起一半,“听着!”
他们安静下来。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妈妈,”乔治说,再不多话,一声“砰”的巨响,哈利感到床脚的重量立刻消失了。几秒钟之后,他们听见门外的楼板嘎吱作响,卫斯理太太毫不掩饰地在门外监听他们是否还在说话。
海德薇和小皮猪无聊地低叫。楼板又响,他们听见她上楼检查弗雷德和乔治去了。
“你知道么,她一丁点儿都不信任我们。”罗恩抱歉地说。
哈利知道自己肯定无法入睡,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需要他仔细地思考,他完全明白自己会几小时地躺在那把所有细节再研究一番的。他想继续和罗恩说话,但卫斯理太太再次吱吱丫丫地下楼来了。她下楼之后,哈利可以清楚地听到其他人上楼的声音,事实上,一些多脚的动物正在门外轻轻地跑来跑去,魔界生物饲养课老师,海格说:“多漂亮,是不是,啊,哈利?这学期我们要学习武器。”接着哈利就看见那些多脚动物的头全是大炮做的,他们正把炮口向他瞄准,他慌忙低下头。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暖和的被窝里缩成一团,乔治响亮的声音充满房间。
“妈妈让我叫你们起床。你们的早餐在厨房里,吃完饭以后她让你们去客厅,那里的道七虫比她原先估计的要多得多,她还在沙发底下找到了一窝死了的帕夫虫。”
半小时之内,哈利和罗恩已经迅速穿戴整齐,吃完早餐。他们来到客厅,这是在一楼的一个高屋顶的长方房间,橄榄绿色的墙上挂着相当肮脏的挂毯。每次有人踩上地毯,就会有一股灰尘从上面升起。长长的、苔绿色的天鹅绒窗帘正在嗡嗡作响,仿佛里面藏了一大群隐身的蜜蜂。卫斯理太太,赫敏,金妮,弗雷德和乔治都围着窗帘站着,每个人用一块布包着鼻子和嘴巴,看起来十分古怪。他们还人手一只装满了黑色液体的喷壶。
“把脸包起来,拿上喷壶,”卫斯理太太一看见哈利和罗恩就说,指着一张有着细长腿的桌子,桌子上还剩了两个装满黑色液体的喷壶。“这里有道七虫。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虫害——在这十年里那个家佣精灵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赫敏的半个脸都被她带着的小毛巾遮住了,但是哈利仍能看到她向卫斯理太太投去一个责备的目光:“克瑞彻年纪太大了,它可能干不过来——”
“要是有克瑞彻想干的事儿,他干起来会让你吓一跳的,赫敏。”瑟瑞斯说,他正提着一包血淋淋的、像是装着死老鼠的袋子走进客厅,“我刚刚喂了暴嘴,”
看见哈利询问的目光,他补充说,“我让他住在楼上我母亲的卧室里。那,就是这张写字台吧?”(暴嘴,瑟瑞斯的双翼鹰头马,音译是‘巴克比克’,意思是突起的鸟喙。见第三卷——译注)
瑟瑞斯把装着老鼠的袋子扔到一张扶手椅上,然后弯腰检查去一个上了锁的写字台,哈利现在才头一次发现到那个写字台正在轻轻摇晃。
“嗯,茉莉,我敢肯定这是一个宝格妖,”瑟瑞斯说着,从锁孔往里看着,“不过,我们也许应该先让疯眼看看——我了解我母亲,这个东西有可能相当棘手。”
“你说的对,瑟瑞斯。”卫斯理太太说。
他们都礼貌地用一种谨慎控制的低声交谈着,显然这两个人谁也没忘记昨天晚上的争执。
响亮的门铃声从楼下传来,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哀号也应声而起,和昨天晚上唐克丝在撞倒伞架时的他们听到的一样。
“我告诉过他们不要再按门铃!”瑟瑞斯恼火地说着匆忙跑出房间。他们听见他打雷般的脚步声一路下楼,布莱克夫人的尖叫再一次的响彻大厅:“脏东西,耻辱,卑鄙的脏血,血统的叛徒,污垢的子孙!”
“哈利,请你把门关上,”卫斯理太太说。
哈利磨蹭着,拖延了所有他胆子允许的时间才关上门,他想听楼下发生的事。
瑟瑞斯显然已经关上了他母亲肖像上的窗帘,因为她的尖叫声已经停止了。他听见瑟瑞斯在走廊上走,然后是正门上的铁链滑动的声音,接着他到肯斯理。沙扣保特德低沉的嗓音说道:“海斯提娅。琼斯刚刚接替我,所以现在疯眼的隐身斗篷在她那里,我想我该来向邓布多报告一下。”
哈利感到卫斯理太太的目光就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只得恋恋不舍地关上客厅的门,重新加入除虫队伍。
卫斯理太太正弯腰查看一本放在沙发上打开着的,名为《吉尔德罗伊。洛哈特之家庭害虫指南》的书。(吉尔德罗伊。洛哈特,哈利二年级时的黑魔法防御课教师,见第二卷——译注)
“很好,你们这些孩子,记得要小心,因为道七虫会咬人,而且它们的牙有毒。
我这儿准备了一瓶解毒剂,不过,我希望没有人需要用到它。“
卫斯理太太直起身,站在窗帘的前面,示意他们都上前来。
“听到我的命令,你们就马上喷药水,”卫斯理太太说,“我想,它们会冲我们飞,不过喷壶上说只要朝它们喷一下就足够麻痹的了。等它们不能动了就扔到这个桶里。”
卫斯理太太小心地走出他们的封锁线,举着她自己的喷壶。
“好了——喷射!”
哈利只喷了几秒钟,就有一只成虫从窗帘的摺里飞了出来。道七虫长得像个闪亮的甲虫,它嗡嗡地飞着,露出细小的针牙,精灵一样的身体上长着厚厚的黑毛,四只小拳头愤怒地紧握着。哈利的杀虫剂准准地喷到它的脸上,它在半空中僵住了,然后跌到已经磨得破烂不堪的地毯上,落地时声音惊人的响。哈利把它拣起来扔进桶里。
“弗雷德,你在干什么?”卫斯理太太厉声说,“马上喷它然后扔掉。”
哈利回过头,弗雷德用食指和拇指夹着一只正奋力挣扎的道七虫。
“好-喽,”弗雷德快活地说,他迅速朝道七虫的脸上喷了一下,虫子立刻昏倒了。但是等卫斯理太太刚一转身,他就冲哈利挤挤眼,把虫子塞进了口袋里。
“我们想实验一下道七虫的毒液,用来做逃课盒,”乔治小声告诉哈利。
哈利熟练地射晕两只直向他飞来的道七虫,然后靠近乔治,尽量不动嘴地小声说:“什么是逃课盒?”
“逃避劳作的小吃盒,里面有一系列让你生病的糖果,”乔治小声说着,一边警惕地看着卫斯理太太的背影,“放心,不是重病,但会正好重到让你什么时候想离开教室就离开教室,我和弗雷德在今年夏天就开始开发了。每粒糖的两头都颜色不同,如果你吃了呕吐片的黄色那半,你会立刻哇哇大吐,但是,等你已经出了教室往医务室跑的时候,你就吞下紫色的那一半——”
“——然后,马上你就可以完全康复。於是接下来的一小时成为你可以任意支配的时间,完全没有必要陷在课堂里毫无意义的无聊之中。反正我们的广告里是这么说的。”弗雷德小声说,他已经蹭到卫斯理太太视线之外的地带,开始从地上捡起一些没人理的道七虫装进自己的口袋。“不过,这些糖果还没完全做好,目前我们的实验者都吐得太厉害,以致于他们没空咽下紫色那半。”
“实验者?”
“就是我们自己,”弗雷德说,“我们轮流试验,乔治试的昏迷杂拌儿糖,——我们一起试了鼻血硬糖——”
“那天妈妈还以为我们刚决斗玩了呢,”乔治说。
“看来淘气商店的计划还在进行了?”哈利嘟囔着,假装调整喷壶的嘴。
“嗯,我们还没找到机会设立店面,”弗雷德说,声音更低了,因为卫斯理太太在正用围巾擦着眉毛,准备再度上阵,“所以目前我们只能提供邮购服务,我们上星期在《先知日报》上登了广告。”
“这都得感谢你呀,夥计,”乔治说,“不过别担心,妈妈对此一无所知,她早就不看《先知日报》了,因为它一直诽谤你和邓布多。”
哈利笑了。是他强迫这对兄弟接受他在三巫师争霸赛中赢来的一千金币,从而让他们实现开设淘气商店的雄心壮志。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卫斯理太太还不知道他对他们计划所做的贡献。她一直不认为开淘气商店是适合她的两个儿子的职业。
消灭道七虫几乎用去整个上午。直到过了正午,卫斯理太太才解开了罩在脸上的围巾,重重跌进扶手椅里,可是她马上又厌恶地尖叫一声直跳起来,原来她刚才正坐在了那袋死老鼠上。窗帘已经不再有嗡嗡的声音了,它们服贴地垂着,因为喷上的大量药水,已经变得湿漉漉的。窗帘下面放着的桶里,密密麻麻地躺满了失去知觉的道七虫,桶旁边还有一个装满黑色虫卵的大碗,现在罗圈腿正凑过去嗅个不停,而弗雷德和乔治在旁边贪婪地看着。
“我想午饭之后咱们再回来对付那些,”卫斯理太太说着指了指摆在壁炉两边,两个积了灰尘的玻璃柜。柜子里摆满了许多零碎的古怪东西:一些生了锈的匕首,铁钩子,成卷的蛇皮,几个已经失去了光泽的银盒子,上面刻着哈利不认得的文字,还有一个是所有东西里最让人恶心的,一个华丽的、塞子上镶着块大猫眼的水晶瓶子,那里面盛着红色的液体,哈利相当确定是血。
门铃又响了,每个人都去看卫斯理太太。
“待在这儿别动。”卫斯理太太说,布莱克太太的尖叫声已经再次从楼底下传上来,她抓起那只装死老鼠的袋子,说,“我会给你们送上来些三明治的。”
她离开房间时小心地带上了门。立刻,每个人都冲到窗户旁边,向大门外面的台阶那儿张望。他们可以看见一个蓬乱的姜黄色脑袋,还有一大摞小心平衡起来的铁锅。
“蒙当格!”赫敏说,“他把那些铁锅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也许是想存放在个安全地方吧,”哈利说,“那天他本该跟踪我的时候,不就是因为那些个东西才离开的吗?去买那些骗来的铁锅?”
“是,可不是吗!”弗雷德说着,这时前门打开了,蒙当格吃力地举着他的铁锅走进门,他们看不见他了,“哎呀,妈妈可不会喜欢。”
他和乔治穿过客厅站到门旁边,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布莱克太太的尖叫声已经停止了。
“蒙当格在和瑟瑞斯,还有肯斯理。沙扣保特谈话,”弗雷德嘟囔着,全神贯注地皱起眉头,“听不清楚,你想我们该不该冒险,用用顺风耳?”
“许是值得吧,”乔治说,“我可以溜到楼上去拿一对来——”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楼下传来一阵大吼,显然不用顺风耳,每个人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卫斯理太太正用她最高的嗓门嚷着:“我们不是窝藏赃物的地方!”
“真高兴听到妈妈责骂别人,”弗雷德说着,一脸满足的笑容,他把门拉开一寸,让卫斯理太太的声音能更清楚地传进房间里,“好不容易,吼叫的对象不是我们,多美妙的改变啊。”
“——完全不负责任!让我们焦心的事儿都已经数不过来了,你还在这时候把偷来的铁锅带到这里来!——”
“这群白痴正让她逐渐上道儿,”乔治摇摇头说,“他们最好早点拉她回头,要不然她积了一脑袋的怒气,几个小时也消不下来。何况,自从蒙当格擅自离开跟踪你的岗位时候起,哈利,她想一直想找个碴儿修理他了——啊,瑟瑞斯的老妈又发作了。”
走廊传来的尖叫和怒吼淹没了卫斯理太太的声音。
乔治走上去关门以降低噪音,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一只家佣精灵已经钻进了客厅。
它全身赤果,只是在腰间绑了一条肮脏的破布。它看起来相当老,皮肤好像比身子大几倍似的满是皱褶,虽然它和其他家佣精灵一样不长头发,但它巨大的蝙蝠耳朵里面倒是长出数量相当的白毛。它水汪汪的灰色眼睛里布满血丝,丰满的鼻子格外大,而且往上翘着。
这只精灵完全没注意到哈利和其他人,它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驼着背,顽强而缓慢地踱着步子,朝客厅的另一头走去,一路上压着声音嘟囔,低哑得仿佛牛蛙叫声一般:“他满身都是下水道的臭气,这个该一脚踢出去的犯人,不过,她也没好到哪儿去,卑鄙的血统叛徒,还有她那群仔子,把我女主人的房子都给弄乱了。噢,我可怜的女主人,要是她知道这样的垃圾住进她的房子,她会对老克瑞彻说什么啊,噢,真是可耻啊,脏血、狼人、叛徒和小偷,可怜的老克瑞彻,它什么也管不了哇。”
“你好啊,克瑞彻,”弗雷德大声说着,猛关上门。
家佣精灵停下脚步,不再喃喃自语,明显地装出吃惊的样子,“克瑞彻没看见小主人,”它说着,转身对弗雷德鞠了一躬。依然低头面向地毯,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继续说,“卑鄙无耻的小血统叛徒仔子。”
“你说什么?”乔治说,“我没听清后面那句。”
“克瑞彻什么也没说,”精灵说,向乔治也鞠了一躬,然后清晰地低声说:“这是他的双胞胎,都是些古怪的小畜生。”
哈利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精灵直起腰,用相当凶恶的眼神看着他们,用显然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接着嘟囔:“这是那个脏血小孩,居然敢厚颜无耻地站在这儿。噢,要是我的女主人知道,哦,她会哭成什么样啊。啊,这是那个刚来的小子,克瑞彻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到这儿来干什么?克瑞彻不知道。”
“克瑞彻,他叫哈利,”赫敏试探地说,“哈利。波特。”
克瑞彻瞪大了他苍白的眼睛,嘟囔地更快了,而且比刚才更愤怒了。
“这个脏血小孩居然敢向对待朋友一样和克瑞彻说话,要是克瑞彻的女主人看见他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噢,她会说什么啊——”
“不要叫她脏血小孩!”罗恩和金妮一起怒吼。
“没关系的,”赫敏悄声说,“他现在脑袋不对劲,都不知道自己在——”
“别自欺欺人了,赫敏,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弗雷德说,极其厌恶地看着克瑞彻。
克瑞彻还在嘟囔,他看着哈利。
“这是真的?这就是哈利。波特?克瑞彻能看见那道疤,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这个小孩阻止了黑魔头,克瑞彻奇怪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都想知道呢,克瑞彻,”弗雷德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乔治问。
克瑞彻的大眼睛转向乔治。
“克瑞彻正在清洁,”他含糊地回答。
“相当可信的瞎话呢,”一个声音从哈利身后传来。
瑟瑞斯已经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对精灵横眉冷目。客厅里的吵闹声已经减轻许多,大概卫斯理太太和蒙当格已经把战场转移去了厨房。
看到瑟瑞斯,克瑞彻的躬鞠得深的可笑,猪一样的翘鼻子几乎在地上给压扁了。
“站起来,”瑟瑞斯不耐烦地说,“现在回答我,你打算干什么?”
“克瑞彻正在清洁,”精灵重复着,“克瑞彻住在这里就是为高贵的布莱克祖屋服务——”
“而且它每天都变得更黑一点(布莱克在英文里是黑色的意思——译注),它脏得要死,”瑟瑞斯说。
“主人总爱说俏皮话,”克瑞彻说着又鞠了一躬,然后继续压低声音说,“主人是个卑鄙的,不知孝顺的无耻东西,他伤透了他妈妈的心——”
“我妈妈没有心,克瑞彻,”瑟瑞斯狠狠地说,“她纯粹是靠着怨恨才能活下来。”
克瑞彻说话的时候再一次鞠躬。
“随便主人说什么,”它愤怒地嘟囔着,“主人都不配给他妈妈擦靴子。噢,我可怜的女主人,要是她看到克瑞彻在服侍他,得说什么呢,她有多恨他呀,他是那么的令人失望——”
“我问你到底要干什么,”瑟瑞斯冷冷地说,“每次你跑出来假装清洁,都是要把我们打算扔掉的东西藏回你房间去。”
“克瑞彻从来不会把主人房里任何东西从它们应放的位置上搬走,”精灵回答一句,然后又飞快地嘟囔,“要是他们赶扔掉那条挂毯,女主人永远都不会原谅克瑞彻的,七百年以来它一直在这个家里,克瑞彻必须拯救它,克瑞彻是不会让主人和血脉叛徒们,还有那些狗仔子把它毁了的——”
“我就知道是因为这个东西,”瑟瑞斯说着,轻蔑地看着对面的墙,“我毫不怀疑她在它后面也施了恒黏咒,但是只要能把它弄下来我一定会的。现在你给我滚开,克瑞彻。”
克瑞彻似乎并不敢违抗这样的明确命令,虽然如此,他仍然用无比憎恨的眼神瞪着瑟瑞斯,嘴里嘟囔着慢吞吞地从他身边走开,离开了客厅。
“——从阿兹卡班回来他就开始这样随便支使克瑞彻。噢,我可怜的女主人,要是她看到房子现在这个样子,她会说什么啊。一群垃圾住在这里,她的珍宝都给扔他们扔出去了,她早已经不承认他是她的儿子,可现在他却回到这儿,他们都说,他是个杀人犯——”
“你要是再继续唠叨我就是杀人犯了!”瑟瑞斯气急败坏地叫着,在精灵身后把门摔上。
“瑟瑞斯,它的脑子有问题,”赫敏替精灵求情,“我想他根本不知道我们能听到他说的话。”
“他一个人在这儿待太久了,”瑟瑞斯说,“一直跟自己说话,再加上从我母亲的肖像那儿听来疯疯癫癫的命令。不过,他以前也是个卑鄙的小——”
“如果你给他自由,”赫敏充满希望地说,“说不定——”
“我们不能给他自由,他知道太多凤凰令里的事情,”瑟瑞斯简单地回答,“再说了,这么大的打击会杀死他的。不信你去试试让他离开这所房子,看他能有什么样的反应。”
瑟瑞斯穿过房间,走到墙上那条克瑞彻尽力想要保护的挂毯前面,哈利和其他人跟在他后面。
挂毯看来非常古老,已经退了颜色,而且,看来已经有好多地方都给道七虫咬坏了。虽然如此,上面绣着的金线依然光芒夺目,可以看出来,绣的是一幅可以追溯到(至少哈利认为)中世纪的族谱。挂毯的顶端绣着几个大字: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突久儿坡儿(突久儿坡儿,Toujourspur,法语意为“永远纯净”,是布莱克家族的座右铭——译注)
“你不在上面!”哈利在仔细看完族谱的最后一行之后说。
“我曾经在那里,”瑟瑞斯指着一个小小的、像是香烟烧出来的圆圆的焦黑痕迹,说,“我离家出走以后,我那亲爱的老母亲就把我给爆下去了——克瑞彻一向喜欢念叨这个故事。”
“你曾经离家出走过?”
“大概十六岁的时候,”瑟瑞斯说,“我实在受够了。”
“你去哪儿了?”哈利盯着他问。
“你爸爸那儿,”瑟瑞斯说,“你的爷爷女乃女乃对我特别好,几乎就把我当成他们的儿子一样。是了,学校假期里我就住你爸爸家里。等到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就给自己弄了个住处。我的奥佛德叔叔去世之后曾留给我一些金子——他的名字也被抹掉了,也许就因为这个吧——总之,从那之后我就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过,无论什么时候你爷爷女乃女乃也欢迎我回去吃星期天午餐的。”
“但是……为什么你……?”
“离开?”瑟瑞斯苦笑着用手指理了理他长长的乱发,“因为我恨透了这里所有的人:我的纯血狂父母,他们相信只要是布莱克家的人就一定特别高贵……还有我那个蠢弟弟,软弱地相信了他们,那就是他。”
瑟瑞斯用手指点着族谱的最后一行,那里写着“雷古拉斯。布莱克”,出生日期的后面写着死亡日期(大约十五年前)。
“他比我小,”瑟瑞斯说,“而且是个比我更好的儿子,至少我经常被告知这一点。”
“但是他死了。”哈利说。
“是啊,”瑟瑞斯说,“愚蠢的傻瓜……他加入了食死徒。”
“别逗我们了!”
“你来看看,哈利,看了这个房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的家族是属於哪种巫师吗?”瑟瑞斯烦躁地说。
“那你的-你的父母也是食死徒吗?”
“不不,但你相信我,他们认为伏地魔的想法相当可取。他们双手赞成净化巫师血统,清除麻瓜血统巫师,让纯血统巫师掌权。他们并不是唯一有这样想法的人,在伏地魔露出他的真正面目之前,很多人都同意他的想法。不过,当他们看到他为了掌权而准备做的事情之后,他们就胆怯了。可是我敢打赌,我的父母认为第一批加入食死徒的雷古拉斯是个真正的小英雄。”
“他是被傲罗杀死的吗?”哈利试探地问。
“当然不是,”瑟瑞斯说,“不是,他是被伏地魔杀死的,或者,应该说是被伏地魔下的命令杀死的。我怀疑雷古拉斯从来就没重要到需要伏地魔本人亲手杀他。
从他死后我找到的资料证明,是他给卷入得太深了,他们让他做的那些事情,终於让他自己也害怕了,他想退出了,可惜,这不是给伏地魔写封辞职信就能解决的事,这份工作是终生的,否则就得死。“
“吃午饭了。”卫斯理太太的声音传来。
她正高高地举着魔杖,控制着一大托盘三明治和最顶上摆着的蛋糕。她的脸色通红,看起来还在生气。其他人走过去,都急切地想吃东西了,但是哈利仍留在瑟瑞斯身边,后者正在弯腰仔细阅读挂毯。
“我已经有好多年没看它了。这儿是菲尼斯。尼古拉斯,我的高曾祖父,看到吗?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不受欢迎的校长……还有阿拉敏塔。麦福鲁拉,我母亲的堂妹,曾经想推动魔法部通过允许捕猎麻瓜的法令……亲爱的艾劳刀姑母,就是她开创了在家佣精灵老得端不动茶盘时,把它们的头砍下来做墙饰的传统。当然,每次这个家族里出现一个稍微有良心的家伙,他们立刻就给赶出家门了。我看到唐克丝也不在这上面,也许这就是克瑞彻拒绝听从她的命令的原因吧——他只接收家族成员的命令——”
“你和唐克丝是亲戚?”哈利惊讶地问。
“哦,是呀,她母亲,安庄梅达是我最喜欢的堂姐,”瑟瑞斯说着,仔细检查挂毯,“没有,安庄梅达也不在这上面,看——”
他指着在贝拉楚克斯和娜西沙之间另一个小小的烧焦的痕迹。
“安庄梅达的姐妹们仍在上面,因为她们嫁去了可爱的高贵纯血巫师家庭,可安庄梅达嫁给了一个麻瓜血统的人,特德。唐克丝,因此——”
瑟瑞斯用魔杖在挂毯上做了一个燃烧的手势,然后难过地笑了。但哈利没有笑,他在忙着看安庄梅达的痕迹右边的名字,金色的双线把娜西沙。布莱克和路修斯。
马尔夫连在一起,他们的名字中间垂下了一根金线,下面的名字是珠扣。
(注:布莱克家族的人名大多取自神话或星座,尤其是瑟瑞斯这一辈,瑟瑞斯(Sirius)的本意是天狼星,他的弟弟雷古拉斯(Regulus)是雷古拉斯星,他的堂姐妹(Andromeda)是仙女座,贝拉楚克斯(Bellatrix)也是星星的名字,娜西沙(Narcissa)的本意是水仙花,不过这个词是由希腊神话里变成水仙的那喀索斯(Narcissus)演化而来。而马尔夫家族的名字,路修斯(Lucius)源自黑暗天使撒旦的本名,路西佛(Lucifer),也是金星的意思,他的儿子珠扣(Draco),既天龙星座——译注)
“你是马尔夫的亲戚!”
“纯血巫师家族都有亲戚联系,”瑟瑞斯说,“要是你想让你的儿子或女儿只和纯血家族结婚,你的选择范围就十分有限了。我们没剩多少人了,茉莉和我因为前辈联姻也是表姐弟,而亚瑟是我的一个相当远的远房表兄,不过用不着在这儿找他们——如果有哪个家族是血统的叛徒,那就是卫斯理家。”
但是哈利现在正在看安庄梅达的痕迹左边的名字:贝拉楚克斯。布莱克,她的双线连着鲁道夫斯。雷斯坚。
“雷斯坚……,”哈利念出了声,这个名字搅动了他记忆里的某样东西,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不过,这个名字仍给他的胃中带来一种古怪而恐怖的感觉。
“他们都在阿兹卡班,”瑟瑞斯简单地说。
哈利好奇地看他。
“贝拉楚克斯,还有她的丈夫鲁道夫斯是和小巴提。克劳奇同时关进去的,”
瑟瑞斯用同样直截了当的语气说着,“鲁道夫斯的兄弟罗巴斯坦也和他们在一起。”
这时哈利想起来了,他曾经在邓布多的记忆盆——一个可以保存人的思想和记忆的装置——里面看见过贝拉楚克斯这个名字。她是那个高个子深皮肤的女人,垂着眼皮,在法庭上的受审的时候仍不断宣扬她对伏地魔的效忠,她自豪地讲述自己如何在伏地魔垮台之后仍努力寻找他,而且总有一天她的忠诚会获得回报的。
“你从没提过她是你的——”
“她是我堂姐,这有什么关系吗?”瑟瑞斯叫,“我所知道的是,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尤其她更不是我的家人。我从你这个年纪之后就再没见过她,除非你算上当她给关进阿兹卡班的时我撇到的那一眼,你以为我会因为有这样一个亲戚而自豪么?”
“对不起,”哈利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感到惊讶,只是这样而已——”
“没什么要紧,你不用道歉,”瑟瑞斯小声说着,从挂毯前面走开了,他的手深深插在口袋里,“我不喜欢回来这里,”他说,目光穿过客厅,“我从来没想到会再次被困在这所房子里。”
哈利完全理解他。他知道如果他长大之后,以为永远不会回女贞路4号时却再被送回去住的话,他也会有同样感觉的。
“这是一个理想的总部,当然啦,”瑟瑞斯说,“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把巫师界所有的防御措施都设在了这所房子上。这个房子的地点秘密,所以麻瓜永远也找不到这里,也不会打电话进来——就好像他们有这个必要似的——而现在邓布多更加强了它的保护装置,你在哪里都不会找到比这更安全的房子了。邓布多是凤凰令的‘守密官’——除非他亲自告诉你地址,否则没人能找到这里——昨天晚上穆迪交给你的纸条,就是邓布多写的。”瑟瑞斯发出一阵短促,响亮的笑声,“如果我父母能见到这所房子现在的用途……哈,我母亲的肖像应该已经吐露了一二。”
他皱了一会眉头,然后叹了口气。
“如果能让我偶尔出去干点有用的事,我是不介意的。我已经问过邓布多,是不是能让我陪你去那个听证会——用嗅嗅的样子,当然了——来给你点精神支持,你觉得怎么样?”(嗅嗅是瑟瑞斯的兽幻形,一只黑色大狗,或译做‘斯那佛斯’——译注)
哈利觉得他的胃直沉进满是灰尘的地毯里,他从昨天晚饭之后还没再想到听证会的事。回到他最喜欢的人们中间,使他沉浸于兴奋之中,而且他来之后听到了那么多事情,早就把听证会抛诸脑后。然而,瑟瑞斯的话,把极度的恐惧又带回来了。
他望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赫敏与卫斯理一家,他不知道,如果他们回霍格沃茨的时候没有他,他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别担心,”瑟瑞斯说。哈利抬起头,意识到瑟瑞斯一直在看着他。“我相信他们会还你清白的,在《国际保密法令》里面肯定有关于正当防卫的条例。”
“但要是他们开除我的话,”哈利小声说,“我能回这儿和你一起住吗?”
瑟瑞斯难过地笑了笑。
“到时候再说吧。”
“如果知道我不必回达斯里家的话,听证会上我会感觉好得多的。”哈利毫不放松。
“如果你宁愿来这么个地方,那他们一定是糟糕到家了。”瑟瑞斯忧郁地说。
“你们两个快点儿,要不就没吃的了,”卫斯理太太喊。
瑟瑞斯再次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陰沉地又看了一眼那条挂毯,然后和哈利走到其他人那里。
那天下午他们开始清理那两个玻璃柜。哈利尽量不去想听证会的事情,幸运的是,这是一项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做的事情,因为玻璃柜里的每样东西似乎都十分不愿离开柜里积满灰尘的架子。瑟瑞斯就被一个银色的鼻烟盒给咬得相当惨,几秒钟之内他的手就肿出了一层硬壳,像是带了一只褐色的手套。
“没关系,”瑟瑞斯说着,颇有兴趣地检查了自己的手,然后才用魔杖轻轻点了点,把皮肤恢复正常,“一定是疣套魔法在里面。”
他把盒子扔进用来盛装玻璃柜里清出的杂物的袋子,之后,哈利看到乔治小心地用布包了自己的手,把那个盒子拣出来放进他装满道七虫的口袋里面。
他们还找到一件看起来让人不舒服的银制工具,它像是一把长了很多脚的镊子,当哈利拿起它的时候,它像蜘蛛一样爬上他的胳膊要扎破他的皮肤。瑟瑞斯捉住它,然后用一本名叫《天生的贵族:巫师宗谱学》的大厚书重重把它拍在地下;还有一个上了弦就会发出微弱声音的音乐盒,不详的乐声叮咚作响,立时所有人都发现他们变得异常虚弱而且昏昏欲睡,直到金妮醒悟过来,大力把音乐盒的盒盖关上才好了;一个相当沉的项链坠,上面的锁没有人能打开;很多古老的图章;还有一个放在满是灰尘的盒子里的一级魔灵勋章,是给瑟瑞斯的祖父,奖励他“为魔法部所做的贡献”。
“这说明他一定给他们捐了很多黄金,”瑟瑞斯轻蔑地说,把勋章扔进了垃圾袋里。
有好几次克瑞彻偷偷溜进房间,想把一些东西藏在他的腰带下面带走,每次被抓住的时候他就低声咒骂。当瑟瑞斯把一只带有布莱克族徽的大金戒指从他的紧攥的手里夺出来时,克瑞彻居然流出愤怒的泪水,然后他压抑着哭声,痛骂着瑟瑞斯跑出了房间,用词之卑劣哈利以前完全没听过。
“那是我父亲的,”瑟瑞斯说着把戒指扔进垃圾袋里,“克瑞彻对我父亲不如他对我母亲那样虔诚,不过我上周还是撞见他在抚模我父亲的一条旧裤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卫斯理太太让他们工作得相当辛苦。客厅用了三天才清理完毕。最后,唯一应该清理而没有被清理的东西就是那条绣着布莱克族谱的挂毯,他们用尽了一切手段想把它拿下,但是挂毯依然毫发无损,还有那张喀哒喀哒响的书桌,疯眼穆迪一直没再回来过,所以他们不能确定里面有什么。
他们把战场从客厅转移到一楼的饭厅,在那里,他们从碗柜里找到茶碟大的蜘蛛(罗恩慌忙离开房间去喝茶,一个半小时之后才回来)。那些印着布莱克族徽的瓷器被瑟瑞斯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袋,一些放在发乌的银像框里的旧相片也遭到同样的待遇,相片里的人在相框玻璃碎裂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石内普也许把他们的工作称为“清洁”,但是哈利认为他们的工作实在是在和这所房子做斗争,而房子也奋力反抗着,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克瑞彻的帮助和教唆。
无论他们聚集到哪儿,这只衰老的家佣精灵就会出现在哪儿,忙着从垃圾堆里捡回东西。他的咒骂也越来越恶毒,瑟瑞斯几乎要以赐给他衣服来要挟他,但克瑞彻只是泪光闪闪地望着他:“主人可以做任何主人想做的事,”他转身跑开时大声说,“但是主人不会赶克瑞彻走的,不会的,因为克瑞彻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哦,是的,他正在密谋对抗黑魔头啊,是的,和那群脏血、叛徒、垃圾一起……”
门铃一天总要响个几次,这既是瑟瑞斯母亲开始尖叫的前奏,也是哈利和其他人预备偷听访客谈话的信号,不过,他们只能在卫斯理太太勒令他们回去工作之前的短短时间里,撇到几眼楼下的东西,或是听来些片言只字。石内普在之后又进出这所房子几次,不过令哈利感到安慰的是他们一直没有正面接触。哈利也看到了变形课老师麦格教授,她穿着麻瓜式样的裙子和外套看起来很奇怪,而且她看来也忙得没时间逗留。不过,有的时候,来访的人也会留下来帮忙。唐克丝就来和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下午,那天他们在楼上的厕所里发现了一只极危险的老食尸鬼;卢平和瑟瑞斯一样也住在这里,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外面,为指令做秘密工作,他有一次帮他们修好了一个爱朝经过的人射螺钉的老座钟;就连蒙当格也在卫斯理太太那儿稍微赎回了一点罪过,因为当罗恩就要被从他们衣柜里拿出的紫色长袍给扼死的时候,是他冲上去救了罗恩的命。
虽然哈利依然睡不好,梦里总是见到走廊和锁着的门,同时额头上的伤疤也疼个不停,不过,现在他还是在这个暑假里,头一次感到相当快乐。只要一忙着他就会很高兴,但是,当工作停止之后,一旦戒备减弱,或是当他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看着模糊的日影在天花板上移动的时候,他的思绪就会忍不住飞到魔法部听证会的陰影里。一想到他被开除之后的种种,恐惧就像针扎一样穿透他的身体。这个想法是如此可怕,他甚至不敢让它出口,就连对罗恩和赫敏也不敢。而罗恩和赫敏,虽然他经常看见他们两个一起窃窃私语,并用忧虑的眼光往他的方向看,然而他们和他一样,都避免谈及这个话题。有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象一个不认识的魔法部官员把他的魔杖一折两段,然后命令他搬回达斯里家的样子。但是,他不会回去的,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一定要回桂茂街和瑟瑞斯住在一起。
星期三晚上,吃饭的时候,卫斯理太太转向他开始平静说话的那一瞬间,哈利觉得胃里好像给扔进了一块砖头那么沉重,“我已经给你熨好了你最好的衣服,哈利,而且我想你今晚应该洗洗头,良好的第一印象是十分重要的。”
罗恩,赫敏,弗雷德,乔治和金妮都停止交谈,转头看他。哈利点了点头,低头努力继续吃他的排骨,但是他的嘴干得无法下咽。
“我明天怎么去?”他问卫斯理太太,尽量显得无动于衷。
“亚瑟会在上班时带你去,”卫斯理太太轻轻地说。
卫斯理先生在桌子对面向哈利鼓励地笑了一下。
“你可以在我办公室里,等到听证会开始。”他说。
哈利去看瑟瑞斯,但是他还没有发问,卫斯理太太已经回答了:“邓布多教授不认为瑟瑞斯陪你去是个好主意,而且我必须说我也——”
“——认为他十分正确,”瑟瑞斯紧咬着牙说。
卫斯理太太抿起嘴唇。
“邓布多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哈利盯着瑟瑞斯,问。
“邓布多昨晚来过了,在你睡了之后,”卫斯理太太说。
瑟瑞斯烦闷地把叉子戳到一块土豆上。哈利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盘子,邓布多在听证会前一晚来到这里,却并不见他,这让他感觉——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更加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