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入火星谋杀案 第十二章 作者 : 季尔·布雷乔夫

“当时应该打电话报警呀!”柯出了个主意。

“傻瓜!警察局对跨星球黑帮没有办法。警察局全靠黑帮养活呢。”

“银河系警察局也是吗?”

“当然,首当其冲。”

柯听到什么东西“吱吱”一响。她转过了身子。

“是什么?”教授神经质地大声说道,“你听见什么响声了吗?”

“我觉得是。”

“如果你听见什么响动,马上告诉我!随着年事渐高,我也变得耳不聪目不明了。我需要你年轻的眼睛和耳朵……如果这双眼睛不是叛徒的眼睛的话。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爸爸,您已经看过所有的化验单了!”

“化验单化验单!”教授吼叫道,“我需要一个见证人。我想弄清楚,他们是如何盗窃这些文件的!”

“爸爸,你不如讲讲您的传奇故事吧,要知道我也不相信竟然有一位这样的父亲。”

教授有些吃惊,沉默了一会,用不太大的声音说道:

“父母是不能选择的。”

“优秀的不能选择,”柯纠正道,“而把你弄丢的这样的父亲,可以另外找人代替。”

“再煮点咖啡吧。”教授吩咐道。

柯没有顶嘴,她回到厨房,开始准备咖啡。她想看看窗户外面,然而窗户太高,她只好站到凳子上,好把头从窗栅栏的铁条之间探出去。从窗户里可以看见一小片石头空地——大概,是火星圆顶下惟一没有绿色的地块。但是,柯看见栅栏外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尔杜尔站在那里。他手上拿着电话——就是说,他在同大公通话,他们在等待。发出暗号?像被关在古城堡里的公主那样,从窗户里向他们挥挥小餐巾?不,她赶走了这个念头。我对他们没有任何义务,犯不着去帮他们。万一他们想出了什么对付久-库夫里耶的害人勾当呢?

当柯端着满满一杯咖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教授已经把她忘到一边去了。他把涉及她的出身来历的几张纸推到桌子边上,却在面前摆着一本打开的集邮册。

“我把咖啡端来了。”柯说道。

“什么?”教授惊讶地说,“在这儿干什么,小姑娘?”

但是他马上醒悟过来,控制住自己,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两片嘴唇一歪,做出一付怪相。

“我老了,”他说道,“完全老了。不过请你原谅——我突然想到,在30年代的齐柏林飞艇票上有没有齿孔?”

“那又怎么样?”柯一边往杯子里倒咖啡,一边问道。

“明天我再查一查,”教授说,“今天我有客人。至少,你会煮咖啡。”

“您再接着给我讲您的生活,爸爸,”柯请求道,“我是怎么弄丢的?”

“为了不让强盗们接近我,我把自己的房子变成了碉堡,但是有一天,他们在我的门下偷偷塞了一枚炸弹。炸弹爆炸震裂了天幕圆顶,差一点没窒杀全市的居民。幸好,这一次没靠警察也闯过了这一关——我们街区的各界人士齐心协力抓住了强盗,当即在城市广场对他们处以绞刑。”

“不可能!”

“这件事报纸上都报道过,”教授答道,“而且这次纹刑电视也转播了。当然,各种乱七八糟的祸事也开始接踵而来,被绞死的强盗们的亲友们发誓说,这是几个无辜的年轻人,他们到火星上是来旅游的。于是双方对簿公堂,开始了诉讼。但是,我们证明没有超越正当的自卫的界限。如果不及时制止他们,我们天幕里的空气就会逸光,火星不是地球——按火星上的规定是不许扔炸弹的。在炸弹事件之后,我只好把所有贵重的东西存人了银行的保险柜中。从此谁也够不着它们了。然而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痛苦啊!”

“为什么,爸爸?”

“因为对于一个真正的收藏家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欣赏自己的收藏品。据说,塔梅尔兰,从被抄家充官的妇女中挑选了300名嫔妃,每个晚上都让这些女人在演兵场上列队,从中选出一个陪他过夜。他是一个真正的收藏家,是我的前辈同行。”

“史书责骂他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情。”柯提醒道。

“还因为什么?”

教授陷入了沉思,不知何故,他不想重提往事了。

“也许,我们走走,我领你去看看你的房间?你过世的妈妈在那里睡过。”

“好吧,不过你还得给我讲完我是怎么丢失的。”

“你不是丢失的,你是被人偷走的。这件事说来话长。”

“难道我们有急事吗?”

“我这一天过得很艰难,”教授说道,”我该睡觉了。”

“那您就长话短说。”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难缠,烦死了。”教授说。

“我早就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了,”柯承认道,“失去父母的孩子,性格不可避免都很倔强。”

教授仔细地看着女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

“我把收藏的宝贝放进了瑞士银行,现在没有一个寻宝人能够看见它们。但是他们企图走别的途径。”

“我有什么用处?”柯问。

“你的用处是,一伙强盗偷走了你。”

“为什么?”

“他们对我说,如果我把收藏品交给他们,就把你送回来。”

“可您要是不给他们呢?”

“那他们就杀死你。”

“结果怎么样?”

“当然,我把这件事通知了警察局。警方搜遍了整个火星。但是你已经不在火星上了。他们把你带走了。”

“往后又怎么样?”

“你妈妈因悲伤而死。不错,我不必向你隐瞒一个残酷的生活真相——你是你妈妈死亡的原因。当年,我对她说:‘去堕胎吧,我跟你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件宝贝!’不是平白无故的。但是她答应要给我生一个儿子,生一个继承人,一个真正的小收藏家。”

“然后就生了我?”

“很遗憾,她欺骗了我,生下了你。”

“所以你不爱我。”

“我诚心待你。”

“在我被偷走之后,您马上就做了决定吗?”

“噢,你可别说马上!为了做出决定,害得我一个通宵没有合眼。”

“于是,当您决定我不值得您交出收藏品之后,我的妈妈就死了?”柯问道,流露出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敏锐。

“你的妈妈死了,因为她没有保护好你。”教授纠正道。

“她预料到了您的决定吗,爸爸?”

“你替我设身处地想想,”久-库夫里耶眼望着旁边答道,“我以为不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是讹诈!我原指望,警察局会出色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会很快找到你。”

“爸爸,5分钟之前,您告诉我,整个警察局都为黑帮所收买,您不信任他们。”

“唉!在某些问题上不信任,在某些问题上又信任他们,不能一概而论!”

“这一切,妈妈都提前预料到了吗?”

“她对我说: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女儿了。她离开了家,第二天人们在天幕之外没有空气的空地上找到了她。她死了。显然,她仍然打开了维修使用的通道门,走了出去……”

“偶然?”

“她处于精神紧张状态,她到处找你。她懊悔自责。我再说一遍:你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因为我被人偷走?”

“因为你的失踪!”

“也许,应该把您的收藏品交给他们?”

“你说些什么?要我这样一个骄傲、清白、正派的人向强盗无耻的讹诈屈服吗,那不行!我是有原则的!”

“主要的原则是保住收藏品吗?”

“像我的这些收藏品,不仅仅属于我,它们属于全人类。我不能愧对人类!”

“大概,它们非常值钱?”

“当然,它们价值连城!”教授有几分激动地说着,“否则它们也就称不上是精品了。”

“你做了一次有赚头的收藏品交换,爸爸。”柯说。

“什么?”教授不理解地问。

“您用我妈妈和我换了一张毛里求斯岛的邮票。”

“其中不仅有毛里求斯!还有这么多珍贵的……”说到这里,教授突然不说了。他明白,由于激动会说出多余的话来。

“不,我根本不相信我想当您的女儿。”柯说。

“而我也不相信我需要这样的女儿。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女儿任何时候都不敢这样对自己的父亲说粗话。”

“我想走。”

“等我决定了你再走。”教授说。

“不,我现在就走!”

“现在所有的门都关上了。自动关闭。连我自己在早晨到来之前都不能打开门。”

教授把柯送到一间石头四室,小窗户开在天花板下,有一盏没有灯罩光线很弱的灯。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压瘪了的旧床,床罩上的灰尘之厚,让柯的手掌一拍,就腾起一团浓密的灰色尘雾。

教授站在门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找不出另外的房间了吗?”柯问。

“不!”教授断然说,“其他房间里都是邮票副本,首日封和盖铺票。”

柯突然看见,在角落里,有一张儿童康差不多被打开的门遮住……她自己的童床……这时她突然明白过来:她跟这张床有什么关系呀!这可是薇罗尼卡的床。不能这样进入角色……

教授向柯道了一声晚安。

柯从薇罗尼卡的床上拿起一个洋女圭女圭,应该把洋女圭女圭给女友带去。

接着,她把床罩和枕头从床上拿到走廊里,拍打上面的尘土。教授从办公室探出头来直叫,但是柯不理睬。

幸好,火星上温暖如春,柯躺在床罩上面,竭力想入睡。透过窗户可见一小片天空,被栅栏分割成条块。在窗户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黑影发出了细微的说话声。

“柯,你要把握好自己!现在是成是败全都看你的了。”

柯听出来是黑皮苍蝇瓦涅萨的声音。

这时候还有人记得她,她感到十分高兴。

“局长现在在哪里?”她问道。

“他不能进来看你。房子是混凝土浇注的,全息图像穿不过去。不过他记着你,他祝你成功。”

“我的成功在哪里呀?”柯问道。

“他没有说。”苍蝇说完就消失了。

从一大早开始,教授就在等待一个活见证人。

教授坐立不安,守在电话机旁边盼着阿尔杜尔来电话。

一直等到10点钟,阿尔杜尔-久-格罗西终于打过来了。

“早晨好,教授。”他说道,“今天,照我们的约定,午饭之后。”

“不能早一点来吗?”

“飞船不能再快呀。”

教授愤愤地扔下话筒,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柯无事可做,烦闷至极。她请教授让她看看珍贵的邮票,但是教授却无法满足她的愿望:家里没有一张价值在10万埃丘以上的邮票。当然,如果姑娘只是为了开眼界消遣想看仙后星座上现行的邮票,黑雾群岛上的可食邮票,斯佩轮多普联邦的可变画面邮票,以及尚未开放的神秘的弗拉卡斯星球上的白板邮票的话,可以随便看。这些邮票都放在家里,只能引起天真的人和对集邮还不入门的人的兴趣。当然,处在另一种情况下,柯会津津有味地翻阅这些她过去根本不感兴趣的邮票,因为她的身上没有收藏天赋。不过现在她不想坚持。

“那么我看看我们的家庭像册吧,”她说道,“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我妈妈的模样了。”

“啊,”教授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你妈妈是个不起眼的人,听我说,是个没有情趣的人。她甚至连个继承人也不能给我生出来。”

“您再结一次婚不就得了。”柯建议道,他现在对教授全无好感,而教授却对她的话信以为真,于是答道:

“太冒险了。既然在我一门心思研究鱼类防治病,还没有迷上邮票的时候嫁给我的那个最平常的女人都能这样糊弄我,那么现在肯定会因为这种状况塞给我一个女志愿者,就像你这样的。”

柯没有同他争论。于是,教授叹了一口气,不满意地放下自己的集邮册,拿起一本小像册,当然,是薇罗尼卡母亲的像册。照片上的她穿着中学生制服——是个严肃的姑娘,黑头发编成一根辫子,在头上盘成一圈,长得很像薇罗尼卡,也有点像柯。接着柯找到了结婚照,照片上的教授就像今天这个样子,连分头都没有变。而薇罗尼卡的妈妈羞怯地微笑着,似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很奇怪,叫克拉拉。”教授说。

这一张就是薇罗尼卡。克拉拉抱着她,她们俩微笑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一张是薇罗尼卡趴着,抬着还没有长出头发的小脑袋……

大公的胖侍卫长打来电话。他通知说,要找的见证人已抵达火星,准备会见。

“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快,”教授自言自语地说,“就是说,他们早有准备,早就用同一艘飞船带来了这个见证人。如果每一步都要欺骗我,他们怎么能指望赢得我的信任?”

“我认为他们已经模透了您的脾气,”柯答道,“他们知道您疑心很重,所以提前请来了见证人。”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教授沉思地看看荧光屏说。屏上凸现出侍从的头像,这个臃肿的中年人被大公挑中作为可靠的中间人。

“我同意跟证人在邮政总局正厅谈谈,”教授说,“今天正好发行火星动物园开业纪念套票首B封,两点钟我去取自己的首日封,然后我们可以谈谈。”

“就在大厅里谈吗?”侍从惊讶地问。

“这个地点什么地方不如其他地点啊?”

“可是在那里,大概所有的人都认识您。”

“那样你们就更不能对我耍任何卑鄙手段了。”

“我们也没有打算,阁下。”侍从嘟哝着,他的表情说明他并不打算放弃卑鄙手段。

久-库夫里耶教授一边把集邮册和贴着邮票的小本子放进一只又大又旧的公文包里,一边给柯讲解,似乎是指望能把她培养成一个集邮家。

“你可能感到惊奇,”他说道,“我带着满满一包平常的重份邮票去赴如此重要的约会。”

至少,他承认是去赴一次重要的约会。

“对于一个真正的收藏家而言没有不值钱的东西。我老实告诉你,因为我偶尔能用一张不难搞到的邮票换来一张不值多少钱的月亮航空邮局的邮票图稿,比之用正常价格去购买无齿孔的极地快递四方联,我得到的快乐多得多。你不理解我,你用不着理解这些。重要的是我必须24小时保持警惕!我必须随时准备从这个为我效力多年的军用公文包里掏出别的什么人需要的小纸片或者小胶片。但是却得到加倍的回报。正因为如此我成了著名的收藏家。在一国的首都站稳脚跟的同时,也别忘记周围的树林和村庄。”

柯容忍了教授个性中的诸多特点——这对薇罗尼卡将更加困难,不过可没有任何人强迫她回到父亲的身边,在荒僻的火星上度过自己的一生。也许,她心中将复苏的女儿情感,会促使她包容父亲个性中的某些特点?

教授像一个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快速收拾手提包准备前往出事地点的外科医生,在公文包里塞满集邮册和目录卡,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宣布说:

“至少,即使你是假冒的,也必须把你还给沃尔夫冈大公,让他去惩治。而我还能留在邮政总局不白浪费时间。”

柯浑身颤抖了一下。原来,这个假住假义的教授知道或者猜到了,他识破了克拉轮斯的身分并拒绝承认她为女儿,使克拉轮斯遭到了什么下场。

显然,教授在去邮政总局的路上,也期盼着收藏品顺利成交,们的脸上已经回过颜色来,甚至说:

“不排除你真地找到了见证人。按照我的观点,是一位公正的贝证人。不能排除,到那时,你就成了我的女儿,也是我的第一个助手。早就该整理地下室的柜子了——里面堆了上千本集邮册。我收购这些收藏品,从中取出一两张邮票。卖出一些,是为了弥补购买珍品的开销。而其余的就留在地下室了,也许有用得着的时候……”

柯瑟缩起来,做一个满身尘土的分拣工,根本不适合她。也许现在就承认同他真正的女儿认识?这当然令人愉快,但是怎么能伤证米洛达尔来得及把她从沃尔夫冈的盛怒之下拯救出来?没有这样的保证。

他们来到简朴的、深深扎根于火星红粘土中的邮政总局大楼前;把车停在停车场,教授委托柯提着公文包跟在他的身后。

在邮政总局门口,聚集着基本上都是些中年以上或干脆是老年的火星人,都拿着集邮册,等着盖销开始。许多人都欢迎教授到来。但是柯觉得,欢迎中没有热情。

邮政总局内部是一个高高的拱形大厅,四周开着一排小窗户,有几个窗户前排着不长的队。

“盖销开始之前,我们有15分钟,”教授说,“你的见证人在哪里?”

“我知道的事情并不比您多,爸爸。”柯答道。

这时,阿尔杜尔从队列中迈着元老的步伐走了过来。

“啊,你已经到了!”教授失望地说,柯明白是为什么!他的眼光停留在一群穿着朴素的中年人身上,他们围在一条长椅周围,一个仪表庄重留着两根银色的长辫子的老人,摊开了一本集邮册。

“见证人在等候您!”阿尔杜尔洋洋得意地宣布,随即转向柯,仿佛刚刚发现她似的。

他避开教授的注意,丢了个眼色,嘴上却一本正经地问道:“您睡得怎么样,薇罗尼卡?”

“没有你我总是一个人睡觉。”柯厚着脸皮答道,阿尔杜尔止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通红,教授则皱起了眉头。

“我不喜欢这种愚蠢的玩笑。”他说。

柯差一点要说这不是玩笑,但是阿尔杜尔断然拉着教授走向一根顶到大厅天花板的粗圆柱,柯只好快步跟着他们,提着公文包,棕红色的包很沉,在地板上磕磕碰碰。

由于这只包,柯稍稍落后了几步,等她抬眼一看,正好看见教授在同教育界的中流砥柱、米洛达尔局长的忠实助手、儿童岛教养院的阿尔托宁太太点头寒暄。柯的第一感觉就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见证人是自己人,直到同阿尔托宁太太四目相对,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不加掩饰的惊惶,柯才警觉起来,到底能不能一切都如局长担保的那样顺利如意?

“您好。”柯羞怯地心照不宣地像平常那样向院长表示欢迎。

“啊,”女院长说道,“是你在这里……”

“是什么?”教授突然发问道,“怎么回事啊?我感到不大对劲。”

“请允许我来向您介绍,”阿尔杜尔担心出岔,赶紧插进来说道,显然,他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库西岛教养院院长,我说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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