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简爱玲刻意躲开章宇轮,她不想破坏平衡的关系,只要她跟他保持距离,时间一久,相信他会找到适当对象,忘了自己对嫂嫂的错误感受。
因此,除了女儿在家的时候,她几乎完全躲在温室,和植物相处比较安全,不怕说错话,不会惹闲言。
章宇轮当然察觉出她的用意,那太明显了,她等于当他是通缉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然而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说话,即使粉饰太平也无法长久。
这天傍晚,章宇轮照例在屋内找不到简爱玲,直接走到温室门口,本想抛下几句话就走,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静静站在原地,无法移开视线,只能望着她出神。
彩霞透过玻璃天窗洒进,将爱玲笼罩在金色光网中,让她秀丽的脸庞更显温柔,窃窕的身形更为诱人,而她眼中的快乐、嘴角的满足,说明了她多么沈浸花草世界中。
没有他的蚤扰,她的生活应该平静多了,所以才露出那欣喜表情吧?
想到自己的存在竟是多余,章宇轮不禁握紧拳头。既然佳人无心,他又何必多情?可是胸口这份澎湃感情,该要多久才能平静下来?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沈思许久,终于,他打破这夕阳中的宁静--
「……我有东西要让妳看。」他不愿意喊她大嫂,也不适合叫她的名字,干脆含糊带过。
爱玲被吓了一跳,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不晓得他来了多久?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几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些,黑眼圈也变得明显,该不会是因为她吧?
「呃……是什么东西?」她也不确定该叫他小叔或名字,只好略过不说。
「等妳看了就知道。」他自嘲似的加了句:「放心,我不会像上次那样自取其辱。」
「请别这么说。」忆起当天画面,她浑身不自在。
「不然要我怎么说?还有更贴切的形容吗?」
他尖锐的质问让她无话可答,只得默默摘下手套,走到门口等他带路。
他恨自己的咄咄逼人,更受不了她无奈的表情,想要一个人却得不到,就得这么苦苦纠缠下去,没别的办法了吗?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固执得可以,竟对这念头毫无退却之意。
「我们走吧!」她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看得出他胸口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
「等一下,妳头上有个东西。」他突然向她伸出手,那是一片叶子,她太专心做事而忽略了。
「谢谢……」不知为何,她竟会怦然心动,这感觉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近距离的效果是怎么回事?他的脸靠得好近,他的眼中彷佛有火炬,就连上次他亲她的时候,她都还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满天彩霞也比不上她脸上的红晕,章宇轮盯着她好一会儿,才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我会当作妳在诱惑我。」
「对不起!」她立即低下头,没想到她这么朴素的模样也能吸引他?
章宇轮转过身背对她,深呼吸好几口气,才踏出第一步。
两人走进屋,爬上三楼,来到章汉翔以前的房间。
门一打开,爱玲就瞪大了眼,只见满墙都挂着画,有油画、水彩画、铅笔画,许多张都以她和女儿为主角。
「这是……汉翔的画!」爱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丈夫若能看到不知有多开心,因为裱框往往比画材还要贵上几倍,他们根本无力负担。小叔实在太细心、太体贴了。
章宇轮默默观察她的表情,看来她仍是挂意大哥的,否则怎会有那样灿烂的笑、晶亮的眼?
爱玲环顾了一圈,转向他鞠躬道谢。「谢谢,裱上画框以后,整个感觉更完美了。」
「有机会我还想帮哥开个纪念画展。」
「太好了,他一定很高兴,谢谢!」她太感动了,丈夫生前并不算得志,如果能开成画展,他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
「我说过不要再道谢了。」他干涩地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私的,因为他想看到她的笑。
「我偏要说,谢谢、谢谢!」她故意跟他唱反调,即使有上次那件「意外」,她确定他仍是他,有如童话中的王子,善良正直。
「妳一点都不乖!」他拨乱她的刘海,想要凶起来骂她,却像在对她撒娇。
「你最乖了,好孩子、好孩子!」她一时兴起,也伸手模他的头,两人间多日没有这种轻松气氛,她真希望回到那件「意外」之前的时光。
他握住她的手,她那纤瘦的小手,却拥有主宰他的力量,可知他的心被她揪得多紧、多痛?
无法压抑地,他必须要问她。「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吗?妳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们之间有种力量牵引着?」
「你不该说这样的话。」她想收回手,他却握得好牢,手劲之强让她不禁轻喊了声:「痛!」
他立刻松开她的手,发现有点瘀青,他连想都没有想,就低头吻上那发红的皮肤,彷佛吻着一朵云,生怕稍一用力就要被风吹走了。
那是个极其温柔、极其缠绵的吻,她心头某处被攻陷了,却必须强自冷静,以最平淡的语气说:「请不要这么做。」
章宇轮一僵,抬起头。「抱歉,是我失态了。」为何又跨越那条线?为何又自讨没趣?他太可悲也太可笑。
静静走向门口,他忍不住喉中的沙哑感觉,掩嘴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你喉咙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她立刻上前,关心地问道。
他退开了几步。「我们最好保持距离,我不想把我这种蠢病传染给妳。」
他这话-语双关,她怎会听不出来?唯有静默不语,看他表情落寞地走开,但愿这病会随着时间而好转,但愿他找到属抄自己的幸福。
而她的幸福在哪儿呢?丈夫过世前曾对她说过,希望她去谈场恋爱、找个相爱的男人,当时她并不那么想,她只要看女儿长大、有花草陪伴,应该就可以满足了,不是吗?
当晚,因为女儿要补习晚归,简爱玲选择在房里用餐,以免见到小叔气氛尴尬。
傅管家亲自送进晚餐,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太太,二少爷好像生病了,他说今晚不吃饭。」
爱玲一听惊问:「严不严重?看过医生了吗?」
「他不肯去医院,我建议找医生来,他也不要。」傅正庆多少是知道原因的,二少爷这些日子似乎恋爱了,而且对象是太少爷的遗孀,难怪身心失调、健康出问题。
「等一下我会去劝劝他。」她想都没想就这么决定,小叔对她和女儿有恩,又那么珍惜汉翔的画作,她怎可放他生病不管?
「那就麻烦太太了。」傅正庆确定自己不用担心了,同情是爱情的催化剂,二少爷这病不会太久的,即使未来难免会有波折,他认为爱过了总比留下遗憾好。
「我……我关心他也是应该的。」她不自在的澄清显得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傅正庆则是四两拨千斤地带过。「一家人本来就该互相关心。」
「嗯!」她低下头吃饭,不敢迎视他观察的眼神,唯恐流露出秘密。
傅管家离开后,她加快用餐的速度,没多久就解决了,快步出房,来到章宇轮的房前。敲了门没有回应,她只好推开门,轻声问道:「宇轮?你现在醒着吗?」
室内一片昏暗,不晓得他睡了没?或者正在发烧?希望不是太严重才好。
「有什么事?」章宇轮整个人包在被子里,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她开了灯,走到床边。「我听傅管家说,你身体不舒服,又不肯看医生,这样不太好吧?」
「用不着管我!」他猛地翻开被子,对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你、你怎么没穿衣服?!」她惊觉他的肩膀、双臂都是的,肌肉紧实,彷佛紧绷着什么情绪。
瞧她的反应像看到鬼似的,他干脆一把拉开被子,露出整个上半身。「我睡觉就喜欢光溜溜的,连这妳也要管?」
他对她不满,对自己更不满,得不到芳心的结果,让他失去绅士风范,变成一个任性的孩子了。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怕你着凉了……」他的口气好冲,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该怎么劝他保重身体?
「算了吧!像我这种坏人,早点升天最好!」在她眼中,他一定像头恶狼,有什么好关心的?他也知道自己在闹别扭,却忍不住要对她使坏,谁叫她让他这么难受!
他这说法、这表情……多么孩子气呀!她又惊讶又想笑,想了想才婉转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只是缺个女朋友,等你有了对象,你就不会再有那种错觉了。」
她以为自己说得合情合理,撇清彼此关系,也给对方台阶下,谁知他听了更为火大,怒吼道:「妳倒是推得干净利落,好像跟妳一点关系都没有!」
「难道……不是这样吗?」
「好、好,妳够狠!」他气得咳嗽起来,差点没吐血。
「你不要激动,先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以后再说吧!」她拍拍他的肩膀,发现他瘦归瘦,肌肉却挺发达的,体格线条也都很优……糟糕,她是想到哪里去了?
「不要碰我,妳不怕我又侵犯妳?」她让他自觉像只野兽,一把抓住她的乎,只想将她拉上床,压在身下对她放肆。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坏,你明明就是个善良的好人。」她察觉他肌肤热烫,应该是发烧了。
她信任的口气反而让他气馁了,好人、好人……他就只能是个好人,而不能是个吸引她的男人吗?
他转过身不想理她,把脸埋在枕头上。「妳走开!妳走开!」
「我不会走开的。」她看得出来,他是需要她的,而她很愿意为他做点什么。
当晚,在简爱玲的授意下,傅正庆请来了家庭医生,给章宇轮看过诊,开了药,等医生离开后,她就坐在床边照顾他,不时为他擦汗、换毛巾,添热水。
「妳再不走的话,我就不让妳走了。」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她,也许是体温太高了,她看起来像个天使,散发圣洁的光圈,然而他对她只有邪恶的遐想。
如果他有力气,他要将她紧紧拥抱,就算她挣扎、抗议,他绝对不放开手,他还要对这世界说,我就是爱上我的嫂嫂,怎样?在爱的疆域中,有什么不可以、不可能、不可行?
爱玲拨开他汗湿的头发。「别说话了,快闭上眼睛休息。」
如果她猜到他的心思,绝对吓得拔腿就跑,但现在她只想尽心照顾他,一股浓烈的关怀油然而生,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对她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不管是以什么身分、什么关系存在着,她都希望他好好的。
「妳答应我,一直陪着我……」他要她的承诺,让他安心。
「我会的。」她再次模模他的头。「乖孩子,快睡吧!」
感冒药的效力发作了,他昏沉沉地坠入梦乡,只是即使在黑暗中,仍可感觉一双温柔的手,抚模过他的短发、他的额头,让他不再孤孤单单……
清晨,鸟啼声唤醒了章宇轮,一睁开眼,他只想到该准备上班,却发现自己一身是汗,原来是他退烧了,昨晚他吃过药就睡着了,只记得有双手轻轻抚慰他……
那双温柔小手的主人呢?他猛地坐起身,看到爱玲窝在地毯上,只有双手和头靠在床边,似乎仍牵挂他的病情,不论何时只要他需要她,她都会立刻给他响应。
情不自禁地,他爬下床坐到她身边,静静看她的睡脸,多么柔和多么安详,可不可以从今天起,让他朝夕都拥有这份幸福?
彷佛感觉到他的凝视,她的睫毛眨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还呆呆的不晓得怎么回事。
「辛苦妳了。」他的手指画过她的脸颊,像露珠儿滑过花办。「这里不太好睡吧?」
她往后l缩,躲开他的碰触,因为被他模过的地方都变红了!
「妳怕我传染感冒给妳?」他偏偏要凑上前,欣赏她的心慌意乱,这场拉锯战中,总要有点公平性,不该只有他-个人失魂落魄。
「不是的……呃,你……你流汗了,快擦一擦,穿上衣服才不会着凉。」她抓起一旁的毛巾,眼神却死盯着地毯,那比他半果的模样安全多了。
「我没力气,妳帮我擦。」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上下撩拨。
「拜托……你不要一直靠过来啦!」她背后就是柜子,难不成要她学哆啦A梦,打开怞屉跳进去?
瞧她睁大眼彷佛小红帽,拚命抵抗大野狼的接近,他忍不住大笑起来,那笑声之愉悦爽朗,竟让她心跳乱了拍,第一次看他笑得像个孩子,耀眼如同阳光,让她感觉温暖。
「不闹妳了,我自己来。」他模模她的头,站起身擦汗、换衣。
爱玲忘了管好自己,就那样傻傻看着他,他的体格健壮,他的神情昂扬,似乎想通了什么,顿觉神清气爽,一切都可从头来过。
为何移不开视线?为何被深深吸引?她开始怀疑,自己可能被传染了感冒,还有一种无药可救的傻病……
「叩!叩!」门口传来敲响,那是准备上学的章淳淳,经过傅管家的教导,她已知道进门前要敲门,这才符合小淑女的礼仪。
爱玲整理一下仪容,上前打开门,只见女儿皱着眉问:「妈,傅爷说叔叔感冒了,我好担心喔!」
「叔叔已经退烧了,妳别紧张。」爱玲安慰道,她明白女儿对「生病」这件事有多敏感。
「淳淳,早安。」章宇轮坐在床边对侄女招呼。
「叔叔,你要快点好起来,王子如果生病就不能保护公主了。」淳淳走上前,仔细观察他的脸,唯恐看到当初父亲脸上的陰影。
侄女的童言童语让他笑了。「放心,我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等我放学回来,我摘一束花给你好不好?妈妈种的花都很美耶!」
「嗯,我在家等妳回来。」
得到叔叔的承诺,淳淳又转向母亲交代。「嫣,妳要好好照顾叔叔,不可以让他死掉喔--」
爱玲模模女儿的头,内心幽幽叹息。「叔叔的病没那么严重,妳想太多了。」
「叔叔不会像妳爸一样离开妳,我很强壮的。」章宇轮明白淳淳的心思,她是一个太容易受怕的孩子,小小年纪已历经太多风雨。
「你保证?」
「我保证。」他握住侄女的手,眼神和语气一样坚定。
他们说话的模样多像父女,在爱玲看来,小叔甚至比汉翔更像父亲,因为汉翔一向艺术家脾气,没有太多身为父亲的自觉。
……不,这样下去不行!爱玲忍不住插嘴道:「淳淳,时间不早了,妳该上学去了。」
淳淳听话地说:「嗯!叔叔再见、妈再见!」
看女儿走出房,爱玲才对章宇轮提醒。「也许你不该给淳淳那种希望和……错觉。」
「为什么不?」他坦然无畏地盯住她。「只要妳点头,我就会是淳淳的父亲、妳的丈夫。」经过昨晚和今早,他更肯定自己的心情,他要成为守护她们母女的那个男人,这是他的权利也是责任,他既已挑起就不愿放下。
如此直言教地震惊,没料到他想得那么多、那么远,但那是不可能的!「拜托你,我已经结过婚,还有女儿,我不适合你,你别那么傻,好吗?」
「我认为这些都无关紧要,有没有更充分的理由?」他好整以暇地欣赏她,难得见她情绪波动,多过瘾,谁叫她让他饱受折磨,偶尔也该交换一下。
「我只有高中毕业,你是财经硕士,我只会种花,你是公司负责人,我们的学历、经历、家境都差太多了。」她有自知之明,他该配上更好的对象。
「我一点都不在乎,继续说服我吧!」
他非要逼她说出来吗?沈吟片刻,她终于提出重点中的重点。「我……我是你大嫂,这应该就够了。」
「我哥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我也会跟他竞争。」
他简直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惊愕不已,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最大的问题是……我不爱你啊!虽然汉翔过世了,我也不一定会选择你。」
或者应该说,他只能是她最后的选择。除非世上只剩下一个他和l个她,否则她怎能无视别人的想法,而跟自己的小叔谈恋爱呢?或许这想法是迂腐了些,但她不能只为自己活,她没那么勇敢。
「那又怎样?我偏偏要让妳爱上我,妳信不信?」他从未发现,自己是个越挫越勇、甚至厚颜无耻的男人,是她启发了他无限的可能!
她顿时哑口无言,老天,她怎会以为他是个温和贴心的好男人?现在的情势看起来,这根本是个天大的误会呀!
沉默几分钟后,她只能僵硬地转移话题。「既然你的声音已经不沙哑了,我想你应该好很多,我……我要去忙我的事了。」
「胆小鬼,妳怕了?」他语带挑衅,眼中得意,她想逃也来不及了。
「我承认我是胆小鬼,我确实很怕、很怕。」怕他热情攻击,怕自己无法坚定,怕这平静的生活即将变调,毕竟她是个不曾为爱疯狂的人。
她的坦承让他也变得认真,握住她颤抖的肩膀,他嗓音诚恳地说:「我的勇气超多,可以分给妳,绝对够我们两个人用。」
「我……我要不起……」她不敢再看他的眼,那会魅惑人心的眼,挣月兑他的手,她转身逃开。
虽然不知到底可以逃到哪里,但至少远离他的视线,能使她的心安定一些,不会狂跳激动得有如初恋少女……
当天中午,章家来了个熟客,熟到可以直接走进饭厅,大呼小叫地说:「真稀奇呀!强人章宇轮也会生病?」
章宇轮刚吃完午餐,看到妹妹站在面前,问道:「妳怎么来了?」
「我跑去公司找不到你,听秘书说你生病请假了,所以就过来看看喽!」章诗吟穿着牛仔装,戴着牛仔帽,彷佛从西部片走出来。
「妳工作不忙吗?」章宇轮瞧她这身「战斗服」,应该是刚离开摄影棚。
「工作再忙也要陪陪家人呀~~」章诗吟左右张望。「大嫂呢?我在屋里都找不到她,我还以为她在照顾你,她不是很喜欢被人需要吗?」
「昨晚是她照顾我的没错,现在她可能在温室里忙吧!」
早上他那番话吓着了爱玲,现在只有傅管家服务他用餐,而他不用猜也知道,她绝对躲进温室了。
「哦?你把温室打开了?」诗吟记得老妈说过谁也不准开锁,没想到二哥会在十年后破禁,似乎有些微妙的事正在发生,她该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了。
他耸耸肩,故意不当一回事。「她想救那些花草,我没理由拒绝。」
「那倒也是!自从老爸去世后,我都忘了有这回事。」诗吟看外头阳光普照,心情也随之雀跃。「天气这么好,到院子走走吧!」
「嗯!」章宇轮擦擦嘴角,想到可以见到爱玲,心情既期待又复杂。
十分钟后,章宇轮和章诗吟走出屋门,来到温室前,一进门就看到简爱玲。
她穿着简单的白上衣、蓝长裤,头发绑了个马尾,戴着手套、拿着剪刀,正在修剪枯花黄叶,看起来就像个种花姑娘,只有十七岁的模样。
十年前,章汉翔第一眼见到她,想必也是同样的画面,章宇轮忽然想到这点,感觉有阵酸也有阵甜,如果当初离家出走的是他,是否他也能碰见她这样的女孩?
为了责任、为了理智,他错过了太多,若他不是这种个性,他的生命应该更缤纷。
「哇~~这里变了好多喔!」章诗吟先开了口,大感惊喜,过去像鬼屋似的地方,现在却是花开水流的小天堂,看来大嫂真有双魔法之手,随便一挥就是奇迹呢!
爱玲抬起头,对小姑招呼。「诗吟,妳来啦?」
「大嫂,妳今天穿的也是太保守了,不过我欣赏,妳做事的样子很美。」她瞧大嫂眼神发亮、双颊通红,想必是园艺之乐乐无穷吧!
「谢谢,妳才漂亮呢!」爱玲不习惯被赞美,赶紧也回敬一句。
「妳是天生丽质、浑然天成,我算什么东西?假人一个而已。」
「妳太谦虚了,妳这叫自我风格,哪像我都不会打扮。」
两个女人恭维来恭维去的,章宇轮站在一边当木头人,但那双深如夜色的眼,总在爱玲身上徘徊不去,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就在于她不知自己有多美,他想她从来都不会明白,她的美多么刺痛他的心。
「对了,」爱玲想起应该关心他一下。「宇轮,你的病好点了吗?」
「还活着就是了。」他一时冲动的说。
「二哥,你的态度不及格喔!」诗吟诧异地纠正他,向来最绅士的二哥怎会如此失礼?「当一位美丽的淑女向你问候,你该感激涕零、痛哭失声才对呀!」
「没关系的,我先去忙,等会儿再跟你们聊。」爱玲对着小姑说话,眼睛却看着小叔,心想两人还是敬而远之吧!
「好吧!」诗吟找了张长椅,提议说:「二哥,我们在这坐一会儿如何?这里改变真多,跟我记忆中完全不同。」
章宇轮点个头坐下,却没听到妹妹说什么,他眼中只看得到爱玲,情人眼中只有情人。
如果在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将爱上自己的大嫂,只怕他会笑到掉出眼泪,然而生命剧本无可预料,他就是这样一脚踏人,不想挣月兑也不能挣月兑。
诗吟左右张望,大大赞赏了一番,发现二哥都没响应,转头一看他表情怪怪的,视线也专注得离奇,而那聚焦点竟然是大嫂?!
「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么觉得你一直看着大嫂?」她半开玩笑地问。
章宇轮却正色回答:「我不能看她吗?谁规定的?」
「你当真是我二哥吗?我快不认识你了!」好呛、好辣的语气,她从未听他如此发言。
「随便妳怎么说。」
「难道、也许、莫非……你喜欢大嫂?」她只是大胆猜测,并不期待他会吐实,兄妹认识这么多年,她很了解他有多拘谨、多低调,幸好不像老妈那么食古不化。
谁知他淡淡瞄了她一眼,随即发出惊人宣示--
「我不喜欢大嫂,我喜欢爱玲。」
「啊~~」诗吟尖叫三秒钟,眼睛瞪得快掉下来了。「你……你确定你没有发烧过头?」
「就算发烧过头,那也无所谓。」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别的选择。
「好样的!我期待你这天很久了,沈寂多年的火山终于爆发了。」诗吟兴奋得摩拳擦掌,期待一场惊天动地的恋情就此展开,
*「可惜……」章宇偷的肩膀却垮了下来。「爱玲对我没感觉,只当我是小叔。」
「所谓日久生情,感觉是可以被激发的,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听到这话,他立刻抬头挺胸。「我洗耳恭听。」
身为恋爱达人,章诗吟不假思索地答道:「建议是兵分两路、包围夹攻,首先引起她的竞争意识,找个女人来刺激她一下,然后从她身旁的亲友下手,那当然就是可爱的淳淳喽!」
「淳淳那方面我会加油,但是我上哪儿找个女人来刺激她?」
「我认识的可多了,包在我身上。」诗吟拍了拍胸口,志得意满。
她有预感,这栋老房子即将掀起风暴,最好是雷电交加、天崩地裂,因为她相信,浴火重生以后,每个人都会有新生命。
同一时间,被环绕在花草中的简爱玲,只当他们兄妹聊天聊得愉快,完全没听清楚内容,谁知就在这几分钟内,她的世界已注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