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教室内,有一位老师和一名学生,正在做特别训练。
前几天,连逸玲向班主任提出“特殊教具”的要求,也不知道罗雅卉是怎么办到的,硬是搬来了一张名牌的电动按摩椅,此刻就放在教室中间,上面则坐着学生傅立棠。
老师连逸玲穿着空服员制服,耳边戴着麦克风,做出一段完美的机上广播。
“各位贵宾午安,本机机长暨全体空勤组员谨代表‘擎宇航空’,欢迎您搭乘‘擎宇航空’007班机从台北到日本,预计到达目的地所需的飞行时间大约是四小时。我们马上就要起飞了,在此提醒您系好安全带,竖直椅背,在起飞这段时间内请勿吸烟,全机组员预祝您有个愉快的旅程。”
广播结束,她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按摩椅被启动到第一阶段,傅立棠浑身一阵颤抖,怎么办?飞机就要起飞了,他会不会就此跟所爱的人永别?话说回来,妻子穿这套紫色制服真是迷人,能看到此景他也算死不足惜了。
连逸玲继续扮演空服员的角色,弯下腰亲切地询问。“这位先生,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我心跳得好快,好像要晕倒了。”一半是因为模拟飞行的紧张,一半是因为人妻空服员的诱惑,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即使他不敢搭飞机,也会对空姐产生遐想。
她伸手模模乘客的左胸,果真跳得很快,难道就要休克了?不怕,她有学过急救术的,首先让按摩椅平放,解开他的衣领和皮带,让他全身没有束缚,再压下他的额头并抬起下巴,把脸靠近他的嘴边感觉呼吸,观察他胸膛的起伏,怪了,明明就还在呼吸,心跳也很强烈,看来是心理问题。
“我不能呼吸,我需要人工呼吸……”他说的并不完全是谎话,她的碰触让他紧绷到极点,分局进入第四十天了,有些积压太久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真的?”哪来的客人这么难搞?虽然百般犹豫,但“以客为尊”是最高原则,为了空服员的荣誉以及讲师的职责,她决定跟他拼了!
二话不说,她用拇指和食指抓住他的鼻子,自己深吸一口气,随即进行人工呼吸,每隔五秒吹气一次,每次吹两秒左右,如此进行了三分钟,她确定他呼吸正常得很,肺活量也比她大得多。
“老师,我快不行了……”嘴对嘴的刺激太过强烈,他摀着左胸口,似乎心跳就快停了,就不晓得她还会有什么妙招?
好吧!一不做二不休,连心肺复苏术也给他用下去,她先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合并,顺着他的肋骨缘往上移动,来到肋骨和胸骨交会的心窝处,左右双手重迭,仅用掌跟出力,并将手指翘起,以免压到肋骨造成骨折。
不顾还穿着空服员的裙装,她爬上按摩椅跪在他身旁,双腿打开与肩同宽,双臂完全伸直,以身体的重量对胸骨压下,每次动作必须将胸骨压下五公分,按摩的速率一分钟约九十次,连续三十次按摩后,随即接着两次人工呼吸。
“先生,你振作点啊!”
经过这一番折腾,傅立棠的胸口差点没被压扁,忍不住咳嗽起来,原来心肺复苏术如此强而有力,他算是充分领教到了。“谢谢你……我想我没事了,咳咳……”
“那就好。”以为她看不出他是装的吗?这傻瓜,吃到苦头了吧?她才使上三分力而已呢。
稍微恢复后,他的视线转向门外,不太确定地说:“老师,外面好像有人在看?”
“谁?”她也跟着看过去,教室的门上有个小窗,此刻有好几双眼睛正往内瞧,每张脸都万分好奇而且带着笑意,惨了,大家该不会以为她跟男学生在演“成人剧”吧?
罗雅卉推门进来,推了一下眼睛说:“连老师,你们在上什么课?”
“呃……基本急救。”连逸玲说的是实话,却脸红心跳起来,可恶,她是在心虚个什么鬼?
罗雅卉点点头。“这样啊,不如示范给大家看看,你说怎么样?”
“当然,当然没问题。”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说不吗?
听到这个消息,其它学生都一涌而入,美丽大方的连老师要示范急救,对象还是个高大英挺的男学生,多么难得一见的课程,刚才大家都看呆了,还以为是师生恋呢。
就这样,完全没事的傅立棠成了模特儿,再次忍受胸口被重压的痛楚,并享受嘴对嘴的销魂块感,真正是“痛并快乐着”。过去妻子当他的助理实在是大材小用,她这么有胆识、有才华,他应该以她为荣。
十分钟后,连逸玲伸手擦去额前的汗滴,她自认已经做了最佳示范,每次使劲都毫无保留。“这样大家了解了没?”
“了解!”学员们都做了笔记,这堂课太实用了,除了在飞机上,日常生活中也可能用到。
“看起来好浪漫喔~~”不知道是哪个女生爆出这句话,现场笑声立刻回荡。
“好了好了!”罗雅卉拍拍手,指向教室门口。“现在请大家回到第一教室,继续我们刚才的面试课程,把第二教室留给连老师以及她的……特别学生。”
罗雅卉非常清楚这对夫妻的学习进度,她这也算是做功德,又能赚钱又能促成一对佳偶,何乐而不为?
主任一声令下,学员们陆续走出,总算只有他们俩了,连逸玲松了口气,回头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端水到学生面前,轻轻抚模他的胸膛问:“你还好吧?痛不痛?”
其实压胸很痛的,应该用假人示范才对,她又没收敛力气,他刚刚一定受尽煎熬。
傅立棠喝了几口水才有办法说话。“没关系,急救教育是很重要的……”同为教育工作者,他可以谅解、也愿意配合,只是他这下子真的氧气过多、心跳过猛,整张脸红成一片。
“我看看有没有瘀青。”她解开他的两颗衬衫扣子,正要探视却忽然停下动作,意识到自己差点演出“限制级”情节,赶紧把手收回。“你回去再自己看好了,如果有受伤,我负责医药费。”
她毕竟是关心他的,他微笑回答:“我没事。”
“那就好。”她故意望向别处,因为他衣领半敞,那胸膛让她有些不自在。
“老师,我想要开始练习了,如果可以跟你一起搭飞机,我不会有问题的。”过去一个月来,他们每个周末都到游乐园报到,他已经进步到各种游乐设施都能过关,同时他们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他每天会打电话给她,周末就接她一起出游,除了学习适应飞行,也学习关于妻子的一切。
“为什么你一定要搭上飞机?”她还是不太懂,他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谁?
望着她迷惑的眼,也该是时候说出真心话了,于是他坦承道:“因为你说过,想要两个人一起去旅行,还说想要去北欧国家,现在的我可能还做不到,只能从比较近的国家开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达成你的愿望。”
这个笨蛋!她随口说的话,他何必当真?看他受这么多苦,难道她会开心吗?“你就当我没说过,真的没关系。”
“不行,我已经听到了,而且我也下定决心了,我想要从日本开始练习,如果你这次不想去,我会自己先飞一趟。”他要用行动证明他是认真的,如果光说不练,她怎么会信任他?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想听到他出事的消息,当仁不让地说:“我是你的老师,你要突破瓶颈,当然要找我陪同。”
“谢谢老师!”他笑得开心极了,就知道她不会其他于不顾,分居的日子里尽管思念不已,一切都是为了更坚定的基础,更圆满的结果。
咦,怎么有种误入陷阱的感觉?不会吧,她这个学生挺认真也挺正直的,应该不懂得“以退为进”的苦肉计。不管了,光想到两人可以一起旅行,她就忍不住心花怒放,该去日本的哪些景点才好?选择太多也会眼花缭乱,总之,她一定会做出最完善的计划,这绝对会是一场最完美的旅程。
“爸妈,我下礼拜要去日本玩。”早餐桌上,连逸玲对父母说了这件事。
“去几天?”连振章边翻报纸边问。
“五天。”
“喔,自己在外多小心。”萧雅心给女儿倒杯豆浆,她特别挑了有机的微糖豆浆,健康满分。
怪了,爸妈的反应也太平静了吧?他们不是很关心她的情感动向?连逸玲不禁反问:“你们怎么不问我要跟谁去?”
“你都这么大了,不用跟我们报备。”
连振章和萧雅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悠哉样,他们夫妻俩当小区志工可不是当假的,巷口的邻居已经向他们打过小报告,每到周末,傅立棠就会开车来接连逸玲,因此合理推断,这对小两口正在回温中。此外,女儿最近常躲在房间将电话,如果不是情话绵绵又何必躲躲藏藏?
连逸玲不知道爸妈知道了什么,但他们显然是知道了什么,这下实在有点糗,当初说要离婚的是她,现在要跟丈夫去旅行的也是她。
以前大姊和二姊是怎么跟姊夫们重修旧好的?要找台阶下也是门学问,或许她该找机会请教一下。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打算结束分居的日子,像这样慢慢了解彼此也不错,过去她没被丈夫追求过,大多是她采取主动,现在可要把握机会多多享受。
吃过饭,洗过餐具,她窝回自己房间,开始上网查旅游数据,以往她跟男人出外游玩,总是由她负责规划行程,这是第一次,居然有人跟她一起做功课!
为了方便传数据和讨论行程,她跟傅立棠除了打电话,还交换了Msn、Skype,比同住时更多了几种沟通管道。两人计划的行程洋洋洒洒,已经有十大页,包括交通、住宿、参观路线及各种注意事项,才五天的时间却安排得有如教材,每一分钟都不浪费。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连逸玲早已学会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傅立棠在飞机上就出状况,接下来就很难说会是什么发展了。
晚上十点,时间一到,电话自动来报到,连逸玲不用看来电显示也知道是谁,她像个老师询问学生的进度。“就快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没?”
“没问题!我每天都用按摩椅训练,调到最强度也没问题,我还常做一些会头晕的动作,像是倒立、原地旋转、水中憋气,现在我都不会头晕了。”他发现自己潜力无穷,学习之乐乐无穷,更何况有这么好的老师,他一定不能让她失望。
这、这是哪门子的训练?她不确定这到底有何用处,就当成心理建设好了,因此她还是鼓励。“太棒了,加油!”
“老师,你喜欢哪种形状?圆形、心形、三角形?花朵、星星还是月亮的形状?”搭飞机的瓶颈要突破,感情的瓶颈要突破,傅立棠把握每个机会多了解妻子。
问卷调查的内容越来越奇妙,她真不懂他脑袋里在想什么,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越简单越好,圆形就可以了。”
“你喜欢哪一种金属?金、银、铜、铁、锡、铅、铝、钠?”
“呃……我选银。”银饰高贵又不贵,至于什么铝钠的,她实在不太熟。
近乎痴呆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反正他们时间很多,用一辈子来了解一个人,应该是很够用的。
这趟日本之旅令人永生难忘,他们事前做好全程规划,却一个景点也没玩到,用得最彻底的竟是旅馆房间。事实上,从搭上飞机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这趟旅程会是意外中的意外。
为了舒适,他们选择了商务舱,客人比较少,服务比较多,连逸玲还特别跟周云安联络,选择由老同事们服务的班机,大家一起帮忙应该能达成任务。
一看到连逸玲和傅立棠上机,曾经参加婚礼的空服员们都打趣道:“你们夫妻俩一起去旅行?这么甜蜜,很让人嫉妒耶!”
连逸玲没时间沾沾自喜,很快向大家说明。“他有搭机恐慌症,我是要帮他克服障碍。”
“对了,上次飞香港的时候也是这样。”周云安看傅立棠面无血色的模样,立刻去拿急救箱,其它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随时要应付突发状况。
只见傅立棠全身僵硬,在妻子的扶持下坐到椅上,他双手颤抖,甚至无法自己系上安全带,像个坐上电椅的死刑犯,随时就要被处决。
她拍拍他的手,在他耳边说:“别怕,有我在身边。”
“我不怕……但是,如果飞机真的失事……”
“呸呸呸!别乱说。”被其它机组人员听到就惨了,这么触霉头。
“我只想告诉你,对不起,还有,我爱你。”飞机就要准备起飞了,他如果不说会后悔一辈子。
“好好好,我都听到了,你不要再说了。”等等,刚才他说了“我爱你”?从认识以来,他这是第一次说那三个字!没想到会在飞机上听到,还是这种手忙脚乱的时刻,她想感动一下都没办法。
飞机正在跑道上加速,即将起飞,傅立棠紧闭上眼,紧握住妻子的手,生死由命,至少他曾经爱过、曾经拥有,此生已经无遗憾。
看他脸色惨白、额冒冷汗,她整颗心都纠结在一起,这男人根本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爱她啊。
仔细观察他的心跳和呼吸,随着飞机上升而越来越快,急促得不得了,这样下去真有可能休克,情急之下,她只好使出“注意力转移法”,那就是前所未有的激情热吻!
傅立棠确实被转移了注意力,感觉就像他们的初吻,让他无比惊讶却又无力抗拒,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刻,如果能吻到来生也是种幸福。
一旁的乘客都投以注目和偷笑,空服员更是瞪大了眼,起飞时接吻应该不算危险举动吧?同时他们也松了口气,看来急救箱是用不着了。
等飞机飞到一定高度,机身不再那么摇晃,安全带的警示灯也解除了,连逸玲才缓缓放开丈夫,看他脸色恢复了,眼睛也是晶亮的,太好了,这次“急救”大成功!
“你还好吗?”她自认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吸吮恬弄交缠,火辣到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我很好。”他深呼吸一口气,真想再来一次!干脆来场乱流好了,说不定会有更多热吻。
这时周云安走过来,低声对恩爱的两位说:“如果有需要的花,要不要到机组员休息室?保证比洗手间好很多。”
“讨厌,没那么夸张啦!”连逸玲红着脸拒绝,傅立棠则是低头傻笑。
接下来的飞行还算平顺,傅立棠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只要她亲吻他的脸、抚模他的手,他就能保持顺畅呼吸,不管其它客人和空服员笑得多暧昧,这趟算是他们的蜜月之旅,甜甜蜜蜜也是应该的。
将近四小时的飞行后,飞机抵达了关西机场,两人一下机就觉得舒畅许多,能站在地面上真是太安心了。他们的目标是京都市区,可以搭电车或巴士,但连逸玲当机立断,直接叫了出租车,花钱不要紧,她只想让丈夫尽量舒适。
二月的寒风中,他们抵达了一家日式传统旅馆,木造的建筑古色古香,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从房间阳台就看得到池塘和庭院,每样摆设都是地道的日本风。
榻榻米上已经铺好两床棉被,而且紧紧相邻,矮桌上也有迎宾热茶和点心,老板娘简短介绍房内的设施,看客人相当疲倦的样子,体贴地鞠躬告退。“我不打扰两位了,请先做休息,有什么需要请打内线电话。”
“谢谢,要用晚餐的时候我再通知你。”连逸玲有基本沟通的日文能力,是过去当空服员时训练出来的。
回过头,她扶丈夫躺下,替他盖好被子,模模他的头说:“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谢谢你,逸玲……”傅立棠安心极了,能躺在温暖的被窝中,还能感受妻子的温柔,他死也瞑目了。
咦,他怎么不叫她老师,改叫她的名字?她察觉到这一点,正想发问,但他已经闭上眼。算了,有什么好计较的?他终于克服了搭机障碍,和她一起来到异国,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亲爱的勇士,我们的旅程即将展开,请快点恢复活力喔!
意外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在搭机风波之后,连逸玲又发现一个惨痛的事实,她平常健壮的丈夫只要一出国就成了……东亚病夫。
日本跟台湾的时差只有一个小时,饮食内容也不会差很多,偏偏他大少爷就是水土不服,吃不下、睡不好、过敏打喷嚏,当然也玩不起来,大多数时间只能在房内休息。
由于她自己的适应力极强,长途奔波和异地生活都不成问题,她很难想象世界上会有这种人,体质完全不适合旅行,也算得上是特异人士了,她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望着他虚弱的模样,她忽然领悟到,其实他也是个凡人啊,或许就像小姑说过的,有种幻灭的感觉,过去她把他想得太完美了,以为他就是新好男人的代表,其实每个人都有弱点,也有迷惘的时候,哪有可能随时保持完美?
想起他误会她的那件事,换作是她看到类似的照片,说不定反应会更激烈,丈夫如果敢跟其它女人拥抱,不管是主动或被动,她一定会抓狂!可能就像她母亲一样,说打就打!
“逸玲,你怎么了?”傅立棠从午睡醒来,看到妻子沉思的模样,恐怕她是觉得太闷了。
“没事。”她摇摇头,拿毛巾沾了温水替他擦身体,他有点发烧,出了些汗,此时两人都穿着日式浴衣,要敞开胸口轻而易举。
她的小手引起他体内一阵蚤动,如果他不是这种虚弱的情况,可能早已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了。“不好意思,没有让你玩到什么,还要辛苦照顾我。”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比起他为她所做的努力,真的不算什么。
旅馆虽有百年历史,各种电器一样也不缺,可以看影片、听音乐、上网,他们做得最多的却是说话,彼此诉说从小到大的每件事,芝麻绿豆也可以,惊天动地也可以,没有其它事物干扰,花花世界只剩彼此。
“刚结婚的时候,我没有立刻跟你……”谈到某个关键词,拘谨的校长自动消音。“是因为我想跟你谈恋爱,总觉得除了亲密的关系,也要有亲密的情感。”
她明白,虽然他在床上非常持久,却不是只重的人,其实他还挺纯情的。
“还记不记得我们婚后的第一天?那时候我们说好要开始谈恋爱,最后……我却让你那么伤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也许可以谈第二次恋爱?就像现在这样,我觉得很温暖,好像我们又恋爱了,虽然我把这趟旅程搞得一团糟……”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点灰心,怪就怪他这只能爱台湾的体质啊。
出乎意料地,他却听到妻子回答:“好啊,每个人都需要第二次机会,跟同一个人谈第二次恋爱也没什么不好。”
他睁大眼,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我们要开始谈恋爱了?”
她只是微笑响应,早就开始的事情,何需再问?“要不要去散个步?”旅馆有庭园和池塘,规模不大却非常典雅,吸引人一探究竟。
他当然答应,他已经躺了一下午,是该舒展一下筋骨。这次他们选择的地点是京都,从公元八世纪就成了日本的首都,直到十九世纪中迁都为止,它是一座千年古都,充满文化传统和名胜古寺,还有十七个历史遗迹被列为世界文化财产。
穿上外套,走出有暖气的房间,他们来到幽静的日式庭园,室外温度只有三、四度,空气冷冰冰的,呼吸也成白雾,感觉却非常清爽。
他的右手碰到她的左手,不由自主地,他就握住她的手,她暗自一惊,却没有力气把手收回。
手牵着手,还记得夫妻就是牵手吗?如此走在小径中,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们像不像老夫老妻?走路慢吞吞的,还要互相扶持。”
她点个头,确实,三十年后的画面仿佛提早降临,还记得她曾下定决心要跟他白头偕老,当时的勇气和坚定可千万别忘了。
“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可以让我知道吗?”
算算时间,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呢,在她脑中却像才刚发生一样。“一开始是因为你很有礼貌,连我的名片你都用双手接过去。我要求你负责补偿损失,其实也很没道理,但你就是这么有责任感。还有,你叫桂蓉向我道歉的时候,那种正义的态度让我非常感动。”
“原来如此。”他完全不晓得原来自己表现得这么好。
“你呢?又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求婚?”她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答应结婚的时候,我除了对你有种特别的感觉,也是因为有一份私心,如果有你做桂蓉的嫂嫂,应该可以让她变得正常一点、或是普通一点,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
“我也有私心啊!因为我不想再寻寻觅觅,也不想浪费饭店和婚纱的订金,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会计算的女人?”
“我多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你太可爱了,我没办法拒绝。”
“骗人!就只有你会说我可爱。”她噘起唇,就是不依。
“你真的非常、非常可爱。”他再次强调真实性,并以实际行动证明,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唇上反复亲吻,他没有晕机,她也不用急救,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
尽管所有顺序都错乱了,认识半个月就结婚,婚后才开始谈恋爱,分居后又要谈恋爱,千辛万苦来到日本却只能留在旅馆,但管他的呢,谁说一定按牌理出牌?遇上了就面对,爱上了就拥抱,这一天已成为一种永恒。
“咦,下雪了!”直到雪花轻飘下来,两人才轻轻分开来。
雪花像小雨般飘落,碰到地表就逐渐融化,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雪,逐渐累积成为一片银白,白雪纷飞的景象让他们看得目不转睛,能一起看到这画面真是太好了。
无须拍照留念,她知道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刻,或许两人旅行的意义就在于分享与分担吧!不一定要参观什么景点,或是买很多纪念品,而是分享快乐,分担烦恼。
他月兑下外套替她披上,“冷不冷?我们回房吧。”
“好。”他自己才是发烧的那个人,却只担心她会着凉,硬是要她心疼就对了。
回到房里,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满满一大桌非常丰盛,两人对坐在榻榻米的矮桌旁,傅立棠仍然没什么胃口,喝点热汤倒是挺舒服的。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们一边赏雪一边品尝,气氛悠然,真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等三十年后再来一次吧。
看她吃到一半,确定她和宝宝都不会饿着,他才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紫色小盒子。“今天是你生日,我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生日?”天啊!她完全忘了今天是她生日,二月十七日出生的她是水瓶座,出生于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基本上算客观冷静。不过自从遇到傅立棠,她的个性越变越奇妙,种种情绪都能放大数十倍。
“我看了我们的结婚证书和户口簿,应该是今天没错吧?”
“嗯,没错。”原来他这么有心,没问过她却会自己找数据,同时她也想到,水瓶座的她和天枰座的他,在占星学上是天生绝配,不知道准不准呢?
打开紫色绒质的盒子,里头是一对圆形银戒,各自镶着一颗钻石,造型简单却很细致,傅立棠有点紧张,不知道妻子会不会赞同他的眼光?他挑了很久才决定,却不怎么有自信。“我听廖秘书说,结婚的时候需要婚戒,恋爱的时候也需要定情戒,所以我买了这对戒指,你看怎么样?喜欢吗?”
连逸玲深吸一口气,不想在这个时候掉眼泪,怕会破坏美好的气氛,然而眼前一片模糊,她几乎看不清楚,只能说是小火锅的热气蒸腾。
“你的顾问还真不少。”说着,她朝他伸出手。“你要帮我戴上吗?”
他呆了一下终于回过神。“要,当然要!”
戴上了定情戒,就是恋爱的象征,是的,他们正在恋爱中,日后只要看到这戒指,她就会想起这一天,不管吵架、冷战、闹脾气,她都会深深记得,这份恋爱的感觉。
第五天,他们该回家了,回程中,傅立棠表现得大有进步,可能是因为要回台湾了,整体战斗力提升不少,连逸玲不用特别热吻,只要一个微笑就能让他安心。
抵达桃园国际机场后,她开车送他回家,他们事先说好了,来回机场都由她来开车,以免他发生什么状况。
“幸好一路上都很平安。”渐入佳境的感觉真好,她这个老师算是尽到责任了。
他望着驾驶座上的妻子,她开车的模样非常潇洒。“我们可以一起去环游世界了吧?”
“你想折寿啊你?”她忍不住瞪他一样,这趟旅程受苦受难的,他还不够折腾吗?如果到时差七、八个小时的国家,等他调好时差的时候也差不多该回国了。更何况,说不定短命的人会是她,光看他难过的模样,她不知道死了几万个细胞。
“有你在,我没问题的。”他拍拍胸口,万丈雄心地想征服世界。
“笨蛋。”别再这样拉扯她的心了,他听了却只是傻笑,自从确认两人的恋爱后,他就一直换不了别的表情。
车子开到傅家门口,傅立棠解开安全带,期盼地问她:“你要不要回家?”
他说的当然是他们的家,她一听就懂,过家门而不入,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但她却咬唇说:“我们……先谈恋爱就好了,可以吗?”
这回答让他不免失望,无论她有怎样的理由,还不能决定与他共度人生,他必须学着尊重她的意愿,再怎么依恋仍得压抑,直到她的心门为他而开,那把钥匙他会继续寻找。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我会等,等到你愿意回家,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
“你早点睡,晚安。”他的怀抱多么温暖厚实,多么让她舍不得离开,一种甜蜜的哀愁涌上心头。
“回到家要打电话给我,你没打给我的话,我会睡不着。”过去五天他们都互相扶持,今晚他却要孤枕难眠,还没分开他就能预料,这会是一个想念的夜。
“知道了。”依依不舍的心情竟是如此缠绵,她放佛第一次恋爱,又酸又甜。
下了车,他先目送她开车离去,才提起行李走进屋,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一起回家,但愿那天不用等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