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米王公司员工逐渐离去,乡下地方大家都有家,宿舍就算免费也不具吸引力,再加上翁老师的精心布置,想小睡一下的人都会选择会客室,至少翻身时不用被书砸死。
林家瑜上了半天班,从前辈彭婉丽那儿交接了部分工作,彭阿姨预计下个月退休,到时她就得掌管财政收支,她无意搞垮这家公司(也就是不想被关),她最需要的东西只有米王能给。
据她观察,米厂方圆十公里内都没有人家,只有数不尽的田田田,她对此不害怕也不陌生,毕竟她也是来自农村的孩子,只是得想办法解决民生问题。
“叩!叩!”她站在研究室前敲门,怎么敲都没动静,她干脆推门走进,室内如她想象的毫无人味,除了各种仪器就是书籍文件,长桌上放着种子、试管、培养皿等,乍看像是生物实验室。
视线转了一圈,她终于找到米王先生,他静静盯着一台机器运作,仿佛世界上只剩他一人,那专注的眼神让她一愣,她是否闯入了某种结界?感觉只要再往前一步,某种咒语就会被打破……
“翁老师。”她的声音并不大,在寂静中还是显得突兀。
翁育农闻声转头,不只有点惊讶,平常这时没人会吵他,他呆了一下才想起来,对了,今天开始她也来米厂为家了。
“抱歉打扰了,请问你晚餐要吃什么?”
“哎呀,我怎么又忘了?”他不只一次纳闷,为什么人活着就得吃饭?若能发明食物胶囊该多好,但他身为稻米研究者似乎不该这么想,如果大家都吃胶囊不吃饭,他可就烦恼了。
“请跟我来。”
林家瑜随他走出研究室,脚步声回荡在厂房内,让她清楚感觉到,两人确实独处在这空间内,而小黑和小黄应该跟他比较熟,不会阻挡他的所作所为。亲爱的老爸,要是女儿发生什么不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两人回到员工宿舍,原来里面有间厨房,当他打开冰箱时,她以为那也是个书柜,谁知他拿出了几个保鲜盒,正常得让人感动不已。
“煮饭阿姨会留些剩菜给我,蒸熟了就可以吃,电锅里还有昨天吃剩的饭。”
好惨!她脑中浮现了单身男子的夜生活画面,先笨手笨脚的把剩菜蒸熟,然后边吃边看书,或是在研究室跟仪器一起用餐,甚至根本忘了吃饭这回事……如此情景让她一阵心酸,米王的成就竟是来自这般孤独。
“你每天都吃这些东西?”
“嗯,我对吃的不太讲究。”对他来说,肚子不会饿就行了,单身人家林小姐能接受吗?
“吃剩菜不太营养,不如我煮给你吃吧。”她没多思考就直接回应,怜悯也好,看不惯也好,总之她不希望他继续这种生活。
他还因为自己听错了,她居然要煮饭给他吃?“这、这怎么好意思?”
她没针对问题回答,打开冰箱巡了一下。“这些东西都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我朋友常寄粮食给我,都怪我太笨,最多只会做沙拉。”想起菜王和果王,他心头一阵温暖,因为怕他太早成仙,两位好友长期担任他的食物补给,日后他若还有得奖机会,一定要在感谢名单上添加这两人。
“你先去忙你的事,等煮好以后我再叫你。”
“真的……真的可以这样吗?”他实在受宠若惊,以前帮他煮饭的女人都大他二十岁以上,现在这位气质美女可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就这样。”
她开始找合适的食材,看来不想跟他多说,他只好抓抓头发说:“谢谢。”
她没抬头也没回应,但他并不觉得她冷漠,她绝对是个大好人,而他能为她做点什么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尤其对一个生活白痴来说……
一小时后,在员工宿舍的客厅,晚餐开动了,翁育农吃了两口就赞道:“好吃!”
煮饭阿姨习惯重口味,林家瑜煮的却是不油不腻,清爽可口,他都不知食物可以美味成这样。
听到米王老师的赞美,林家瑜没什么表情,她从小就在厨房帮老妈的忙,离家生活也曾做饭给前男友吃,她只是不愿吃剩菜,希望他不要想太多。
两人默默用餐,跟他原本独居时没两样,但眼前有个女人,还是个好心的女人,他怎能继续沉默?
“呃”他呃了一分钟,很像在打嗝,总算想到一个话题。“老板说你原本在台北上班,怎么会想来台东找工作?”
林家瑜停下筷子,抬起视线,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抱歉!”他真不会说话,搞得人家这么尴尬。“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当我没说!”
出乎意外的,她老实招认了。“在台北有一些伤心事,我想转换个环境也好。”
伤心事?这三个字在他心中掀起涟漪,年轻女子的伤心事是否都来自爱情?他不敢多问,只应了声:“喔。”
饭菜一样可口,他吃起来却有些酸涩,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又煮得一手好菜,追求者一定多到要领号码牌,但怎会有人舍得伤她的心?对得起其他排队的人吗不,这好像不是重点。
看她的神情似乎陷入沉思,他只能用贫乏的想象力去想象,或许她遇到了不知珍惜的坏男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否仍走不出过去?
无论暗潮多么汹涌,两人仍安静吃完饭,他主动说:“我来洗碗。”
“我洗就好了。”她不是跟他客气,是怕他打破碗盘。
“不行,一定要让我洗,拜托!”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不懂他为何如此坚持,退一步说:“好吧,我先用浴室。”
“请。”原本只有他使用的浴室,现在多出另一个人,他居然想到某个画面,一时间脸红心跳,他很少有如此反应,还以为自己清心寡欲,原来仍是个正常男人呀。
这发现让他暗自心惊,累积了二十九年的存量,会不会把他变成一匹狼?尤其浴室的门关不太紧,就算上锁也没用,一踢就开了,开了就会别想了,快点关上!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等洗好碗还是躲到安全所在,他可不想因为冠军米之外的事件上报。
稍晚,林家瑜洗澡后走出浴室,发现客厅和厨房都没人,屋里也没什么动静,米王先生又往研究生钻了?这男人可真专心一志,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对稻米的兴趣大于一切。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堆积如山的书让她非常不满,索性一边整理一边寻宝,可惜内容都像天书一样,她只能一一排放整齐,顺便擦个桌、拖个地,总算比较像人住的地方。
回房后,她打开窗户,但见一片黑暗,只有几盏路灯的光芒,外头有两只忠犬守着,米厂不怕小偷来访,然而内贼难防,她已登门入室,还有薪水可领。
夜风微微吹过,月光透过浮云而出,天地间安详得像个梦,在这幽静时刻,手机简讯声却骤然响起,内容只有两个字——“想你”。
她看了一眼立刻删除,不准看第二眼,不准有任何感觉。
她只是个间谍,达到目的就要离去,她什么也不想去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第二天一早,林家瑜起床准备早餐,打了两杯果汁,又蒸了两个包子,一起端到客厅桌上。
本来想说等翁育农醒来就可以吃,但等了十分几分钟,她自己那份都吃完了,屋内依然没动静,难道他已经去研究室了?
果不其然,当她拎着早餐走进研究室,翁育农正紧盯着电脑,双手飞快输入数据,仿佛他在处理一秒几十万上下的大业,唉,这男人应该改称“米痴”才对!
她没说话,把早餐放到他手边,终于他抬起头,睁大了眼说:“额早安。”
“吃完再工作。”
她的声音还是一样平静,他却听得心中一震。“好谢谢!”
看她转身就要走,他又开口说:“辛苦你了,我从来没看过宿舍那么干净的样子。”
他早出晚归是刻意要躲她,减少相处(以及犯罪)机会,但他的眼睛可没瞎,屋里跟以前大不同,都在证明这不是独居生活。
林家瑜依然不给回答,他只能目送她背影,忽然感到呼吸困难,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被深深震撼了,这个外冷内热的女人,绝对会在他生命中掀起风暴,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希望不是不法的那方面)。
林家瑜走向办公室,其他人都还没来,新员工勤奋点是应该的,除了种稻秘诀,她也想多了解米厂运作方式,回去后可以给老爸和农会建议。
八点整,会计彭婉丽来了,一坐下就笑问:“家瑜,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
“嗯,很安静。”林家瑜回答前辈的问题,彭阿姨已经六十岁,外表却像只有五十岁,看了几十年的数字,还没老花眼更是神奇。
“乡下地方都是这样,习惯就好。”彭婉丽打开电脑,闲聊着问:“对了,我看你资料上写你老家在台南,是做什么的?”
林家瑜愣了一下才说:“种水果的。”小小撒个谎,应该不会被拔舌吧?
“喔,那也算同行,难怪你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林家瑜试探着问:“翁老师是怎么研发出冠军米的?”
“他除了自己做研究,每周都给农民上课,周末就去巡田,有时会去台北参加研习,去年还飞日本发表论文,辛苦耕耘,自然收获丰富。”
“原来如此。”
“我们黄老板为了拿冠军也是全力以赴,不管翁老师要买啥用啥,老板二话不说就给钱,只要翁老师愿意留下当顾问,老板把这家米厂送他也行。”
听到这儿,林家瑜忽然觉得前途无亮,米王公司有资源、有人才,又不断追求进步,老爸这个传统稻农怎么比得上?或许真要像老妈说的,等下辈子吧!
说人人到,黄信元走进办公室,笑容满面道:“家瑜,你的行李寄来了,我已经叫人搬到宿舍。”
“谢谢老板。”林家瑜的行李不多,只是一箱衣服和用品,她想她不会停留太久。
“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问题?”黄信元心中打着如意算盘,顾问和会计若能结为夫妻,好好经营这家米厂,他这个老板就可以翘脚纳凉去了。
“彭阿姨教得很清楚、很仔细,我会用心学的。”
“家瑜这么聪明,一点就通,老板你安啦!”彭婉丽对接班人相当满意,能力够、个性稳,这种年轻女孩很少见,如果还能接受翁老师,更是独一无二的异类。
“那就好。”黄信元其实并不担心,只是找话题聊聊。“家瑜,中午你去叫翁老师吃饭,我晚点要出去办事,他那个人没有三催四请,根本就不记得要吃饭。”
“是。”老板的交代,她岂敢不从?只是这一来,米王的三餐都成了她的责任,原本只是一股同情心,怎会搞得难以收手?
彭婉丽完全明白老板的用意,跟进道:“明天就是周末了,你有什么计划?”
“没有。”林家瑜在此人生地不熟,最多散散步。
“翁老师会去巡田,你可以跟他出去走走,也认识一下跟我们签约的农民,以后收账、发款什么的才不会认错人。”彭婉丽以前辈的身份提醒、
“嗯,我会的。”林家瑜正有此意,田野调查非常重要,她也想见识一下当地农民。
黄信元和彭婉丽交换了会心的一笑,他们已经帮到这个地步了,只盼翁育农这小子把握机会,否则老天都不会原谅他的呀!
中午,林家瑜再次走进研究室,对这一片杂乱无章仍觉碍眼,如果可能,真想放把火烧了,不,是好好整顿一番,但这里算机密重地,还是等过阵子再说。
找了一圈,她发现翁育农蹲在角落处,他前方有许多玻璃器皿,里面装着多株已经怞穗的稻米,在他手中则拿着笔和笔记本。
“翁老师。”她觉得走进像在招魂,他也太专心了,连她走到身旁都没注意。
“啊?”翁育农呆呆回过头,她才喊了一声他就有反应,他对别人可没那么灵敏。
“该吃午饭了。”
“喔!谢谢你来叫我。”他站起来,一时有点头晕,是因为蹲得太久,还是她太耀眼?以往他不觉得研究室有什么美丑,但是当他站在这里,背景似乎都变成黑白,只有她是彩色的。
“你在做什么?”她注意到那本厚重的笔记本,似乎是个关键?
“做点记录而已。”他知道大家对这没兴趣,除非是同行或专业人员,因此他也不想讲太多。
“是关于种稻的记录?”
“嗯,什么都写。”内容五花八门,都是他的观察心得,世界上有超过十四万种稻米,还有人工培育的杂交水稻种,他这辈子怎么也研究不完。
应该就是它了!林家瑜心头一阵喜悦,嘴角不觉微微勾起,那微笑让他看傻了眼,原来她也会有这种表情,不知能否听到她的笑声?看到她更美的笑容?
“走吧。”她的微笑一闪而过,转身就往外走。
翁育农静静跟在她背后,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今天她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窄群,算是很低调而保守,但贴身衣料显露出婰部曲线,原来女人走路可以怎么性感,他忽然想被那双小脚踩踩看。
天啦,他到底生了什么病?不只变成一匹狼,还是一匹有被虐倾向的狼…
来到会客室,三张圆桌都坐得差不多了,留下两个相邻的位子,他们没有选择,只得坐下。
“翁老师好!”
“家瑜,你多吃点,别客气。”
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同事们都亲切招呼,没有乘机多亏几句,谁都知道翁育农在这方面“女敕”得很,要让他有空间发展,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吃了几口午餐,翁育农深觉还是林家瑜的手艺好比较好,但这话说出来就太欠揍,于是他只对煮饭阿姨说:“阿姨,以后不用帮我留剩菜,谢谢。”
“为什么?”煮饭阿姨奇怪地问。
“呃……”如果他照实说了,会不会造成林小姐的困扰?更何况人家好像没说天天都要煮。
“你又不会煮饭,要出去外面吃啊?”
“不……因为那个……”
看身旁男人不知所措,林家瑜干脆自己承认:“我会煮。”
“哦!”大家故意把尾音拉长,表情暧昧又清楚,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才刚住在一起,女方就愿意替男方做饭,改天说要发帖子也不奇怪。
黄老板不在现场,会计彭婉丽代为发言?“翁老师真好福气,家瑜辛苦你了。”
林家瑜低头默默吃饭,心想自己似乎惹上麻烦了,为了接近米王,被误会也没办法,总之她不会再爱了,她无心也无力了……
翁育农只是傻笑,但见身旁女人仍未表情,不知她是开心还是困扰?她太神秘,而他太笨,这个结该怎么解?就算一时冲动踢开了浴室门,接下来他也不知该怎么做……不对,他怎么老是抓不住重点?重点应该是……是什么你?前途真是一片迷雾(就像秋冬的浴室)啊!
周末,米厂只有贩售部门要上班,一批又一批的观光客来访,广场上停满游览车和私家轿车,孩子们在示范田区玩的不亦乐乎。
吃早餐的时候,林家瑜主动对翁育农问:“老师今天要忙什么?”
“我…我要去巡田。”翁育农津津有味的吃起第二碗粥,以往他的早餐不是包子就是馒头,今天真是升级太多了,清粥小菜教他舍不得停口。
“我可以跟你去看看吗?”
“当然好。”他怎么可能拒绝她?就算她说要去撞墙都好,不过还是由他来撞就好。
他这人挺好商量的,她想可能是他单纯吧,只懂得研究,不知人心险恶,若不是在这种勤快下认识,应该能做好朋友,只要不去拜访他家就好,她怕自己看到书堆会强制执行清仓动作。
“外面太阳很大,你受得了吗?”瞧她外表白净苗条,说不定会中暑。
“没问题。”说完这话,她走进厨房准备饮水、点心和水果,搞得像要去野餐,也许是母性本能吧,面对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男人,忍不住就做了多余的事。
翁育农默默凝望她背影,对她的感觉不像母亲,而像妻子(夫妻才能洗鸳鸯浴),如果他们能成为伴侣,天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面对人生,那该有多好呀!
以往他没什么求偶,只懂得求知、求新、求变,这个才认识几天的女人,却让他心中产生莫名变化,但是……恋爱(兼生活)白痴有办法突破自我吗?
“吃饱了?”一回头,林家瑜发现他在发呆,博士也会发呆,挺逗趣的。
“呃……”他又打嗝起来,怕她看出他心思。“我……我来洗碗。”
“好,我去准备一下。”她把野餐袋放到桌上,随即转进自己房里。
看着她的背影,他有种快陷下去的预感,不,预感是已经陷下去了,然而对方一副平静无波,他自己惊涛骇浪又能怎样?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爱情的甜美,还有晕船的痛苦……
当林家瑜走出房间,已换上球鞋、牛仔裤和长袖T-恤,长发绑成一条辫子,相当适合今天的行程。
翁育农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形容她的可爱,平常她都是上班族打扮,给人感觉低调而专业,原来她也有这清纯一面,除了可爱还是可爱!日本人常语调夸张地说:卡哇伊,现在他只想大喊一声,怎么可以这么古锥啦!
“走吧。”他怎么又在发呆?她很想给他一掌,拜托他清醒点。
“是……”还没出门他就口干舌燥,病情越来越严重了,说不定中暑的人会是他,肝火旺啊。
两人来到车库,林家瑜没想到会看到一台越野吉普车,跟翁育农斯文的气息不太符合。
翁育农主动说明:“这台车叫阿吉,是我朋友帮我挑的,他说这样才方便上山下海,对了,我这个好朋友是种水果的,大家都叫他高屏果王。”
“果王?”她微微挑眉。
“嗯,他常寄水果给我,你想吃什么都有,别客气。”
她点个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其实她最想要的,只有他一人能给。
两人开车出门,一路上都可见到大片稻田,青绿中已见金黄,在阳光下闪耀如画,位于中央山脉和海岸山脉之间的花束纵谷,秀姑峦溪和新吕武溪流经其中,没有工业污染,天空特别蓝,空气特别好,种出来的米也傲视全国。
“这些田都是你们米厂的吗?”如果没有心事牵连,她应该还很享受这一幕。
“是我们米厂的没错。”他小小纠正一下她的语病。
她喉头揪紧了一下,“我听彭阿姨说,签约的农民有超过一百人?”
“签约只是形式,大家都是好朋友,我希望把研究心得跟所有人分享。”
“包括其他县市的农民?”她不免怀疑,怎会有人这么大方?
谁知他用力点头,毫无犹豫的说:“当然!”
他的回答让她半信半疑,该说他太世故还是他太天真?才来几天而已,她开始自觉不适合当间谍,如果米厂俗气点或奸诈点就好了,每次看到他傻乎乎的模样。就让她有种残害幼苗的罪恶感。
车子停在一户三合院前,翁育农戴上斗笠,也拿了一项给林家瑜。“快又遮阳,你试试。”
“好。”小时候她也戴过斗笠,确实挺实用的。“群聊社区”http://bbs.qunliao.com
如果是她前男友朱廷辉,一定嫌弃这太搞笑了,他总是约她吃大餐、看画展、听演唱会,绝对轮不到“巡田”这种亲近大地的活动,不过话说回来,她跟米王又不是在约会,她想太多了。
他们一下车,就见二十几个人迎上前来,热烈招呼:“老苏,你来啦!”
“今天还有带水姑娘来,是不是‘苏母’?”
“翁太太你好啊!”
虽然是个美丽的误会,翁育农仍必须澄清。“这位是林家瑜小姐,我们米厂新来的会计,她只是来认识一下大家。”
“这样啊!”众人耳边吹过一阵风,仍嘻嘻哈话问:“什么时候要请吃喜酒?”
拜托,浴室,门都还没踢开好不好?面对这些不受教的坏学生,翁育农只能改个话题说:“我们出发吧,最近有什么问题?用粗糠抑制杂草的效果怎样?”
总算进入正题,一行人叽叽喳喳的说:“‘老苏’教的当然有用,还有把稻草切碎当肥料很划算耶!”
“台东30号比台农67号更优,稻秆强直不容易倒,真正是赞!”
“铁牛仔整地不够力,我看要借怪手来啦!”
烈日下,翁育农汗流浃背仍兴致高昂,一会儿下田感受水上,一会儿拿起稻穗说明:“下完穗肥就不要再施肥了,有机肥效果慢,但比较持久,减少用氦素化肥,稻热病才不易产生,这样清楚了吗?”
“是!”农民们除了认真听讲,还动手做笔记。
林家瑜跟在一旁聆听,小时候她常送点心到田里给老爸,但从来没请教种田学问,这不可惨了,人家正在讨论秘诀,她却有听没有懂。
田间出现一群鸭子悠游,让她更是睁大了眼,种田跟养鸭有什么关系?
看她面露惊讶,翁育农主动说明:“鸭子不会吃禾本科植物,但会吃害虫、杂草和福寿螺,鸭子的粪便也是天然肥料,它们的活动能增加水田溶氧量,稻谷就会长得更好。”
林家瑜点点头,冠军米果真得之不易,如果她老爸知道是输给鸭子,也只能无语问苍天吧。
“我们‘老苏’很厉害的,‘苏母’你好眼光,更厉害!”
大家说说笑笑,其中一个热心的阿伯还说:“‘老苏’啊,你应该带‘苏母’去妈祖庙拜拜,让她喝一碗符仔水,事情就会妥当啦!”
这是什么民间偏方?林家瑜打了个冷颤,难道她会因此离不开台东?以后她吃喝都要多注意。
“各位同学上课要专心!”翁育农不想让佳人尴尬,继续滔滔不绝:“大家注意听我说,怞穗开花期要加强灌溉水分,至少要深到脚踝处……”
鸭子(指她自己)听雷的过程中,林家瑜只能确定一件事,认真的男人确实有魅力,原本那个说话会结巴的男人,摇身一变为自信的专家,即使穿着雨鞋、戴着斗笠站在田间,却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