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五楼,星悦用力拍着门板。
“他们走了,开门!”她要告诉他,馨姨绝没有破坏他父母的婚姻,其中必定有所误会,只要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阿锋你开门,不然我要撞门进去喽!”她又连拍了几下门板,里面连一点回应都没有,看来是要逼她真的撞门了。
她深吸一口气,后退一大步,助跑,往前冲——
“哇啊——”她大叫一声,整个人直接冲到房间里,因为门在她刚好冲到门口时打开了,她也就像个火车头般的冲进去。
“撞到哪里了?”阿锋把她拉起来,看到她五官扭成一团,就知道这茶包刚刚真的在干撞门的傻事。
“真的好痛啊。”星悦柔着头,抬眼看着他。“伯父走了。”
简单四个字却勾起阿锋心中无限波澜,他撇头回身,弯身打开小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
从他的动作,星悦看出他的情绪仍不稳定。
他是在意他父亲的吧?
她跟在他后面,试着替她的馨姨说话。“其实馨姨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很清楚她真的是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她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要不要再向伯父问个清楚?”
“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问?”他一口喝掉半罐啤酒,猛然回头,几乎是眼露凶光。“还有,不要因为她助养了你,你就替她说好话,慈善家都有张虚伪的面孔,不要太自作聪明了!”
“馨姨才不会虚伪!”星悦生气的皱起了眉头。“你说她破坏了你爸妈的婚姻,是逼死你母亲的凶手,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就是——”他半眯起了眼,紧紧捏扁了啤酒罐。“我妈留了一封遗书给我,可是他们没有人敢让我看其中的内容,你懂了吗?”他凶神恶煞般的逼近了星悦的脸。“我妈想告诉我内情,可是他们害怕让我知道,让我知道他们有多么不堪!”
一瞬间,星悦无话可说了。
真的有那封不见天日的遗书吗?
她相信阿锋不会唬弄他,而他沉重的痛苦也不是假装,但是她也相信馨姨的保证,这——好像变成一道无解的谜了。
但是因为这样,她跟阿锋之间仿佛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只要一提到馨姨,他就变得不可理喻,情绪也相当不稳定,纵然明知道分离在即,可是他们却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像在避着对方,这让她又心痛又焦急,只能任时间一天天的溜过而无能为力。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你馨姨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去夏威夷之后一切自己当心,妈没办法帮你什么忙,不过你馨姨答应过我,她会随时跟你保持联络,给你支援,你这孩子一向倔强,去到那里千万不要逞强,知道吗?该服输的时候就要服输,不要像你爸爸一样……”管母语音哽咽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振作了一下才说道:“你要征服大海,有时征服不了它,就学着欣赏它的美,知道吗?”
“妈……”星悦瞬间哭得淅沥哗啦,连带把这阵子跟阿锋冷战的低落也哭了进去。“妈,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我拿到了一千万的签约金,我要买栋房子给你和小惇、小惟、小怡住,你们不用再过苦日子了。”想想太感伤了,她又哭又笑的展颜笑道:“我啊,要代替老爸好好的照顾你们,这是我答应过老爸的,我现在做到了。”
“小悦,听好,妈不求你出人头地,妈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这样就够了,懂吗?”
“我懂!妈!我懂!”星悦用手背拭掉满脸泪水,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孝。
明知道母亲失去父亲的恐惧有多大,她却和父亲选择了同样的一条路,让母亲再度接受煎熬,她真的……真的是不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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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的南湾罗曼史,星悦席地而坐,在天台看着月光,她破天荒的拿着瓶啤酒在喝,因为她的情绪五味杂陈,感觉到自己好像快承受不住和阿锋的冷战了。
为什么谈恋爱这么累?
他都不会想跟她说话吗?还是,其实没有她也无所谓,反正他就快要到台北去了,到时投怀送抱的女生那么多,他哪里还会在意她呢?
“骗子!骗子!大魔王,爱情的大骗子!”她咒骂着阿锋,可是也没有好过一点。
他是男生,应该主动来向她求和才对,再说她又没有得罪他,只是两个人的看法不同而已,有必要弄得好像她若站在馨姨那边,要馨姨就没有他一样吗?这样真的很幼稚耶。
“你在骂谁啊?在楼梯头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好像怨恨很深哦。”阿麒出现了,他背着贝斯,看到星悦也在天台,还有几分喜出望外。
“是你啊,阿麒。”星悦无精打采的看了阿麒一眼,怎么感觉星月更黯淡无光了?
“你怎么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哦。”阿麒坐到她旁边,看到地上的空啤酒罐,吓了一大跳。“这些都是你喝的?”
数一数有六、七个空酒罐耶,她酒量不是很差吗?
“对啊,我很厉害吧?”星悦用毫无元气的声音回话。
阿麒放下贝斯,紧盯着她瞧。
奇怪了,星悦平常那双又黑又亮的鹿眸怎么变得这么无神,她那张好奇的小脸也好像再也提不起劲了。
“你在借酒浇愁吗?”阿麒搔搔后脑勺,很疑惑的问。
“没有啊,我心情很好,干么要借酒浇愁?”她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眸,情绪低落的说:“我觉得做人好累,活着更累,如果死掉就好了,死掉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难怪有人会想不开,她真的、真的已经可以了解了。
阿麒差点没被她吓死。“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到底是怎么了?看来这问题不找毛哥和毛姊来是不行了。”
他要起身去讨救兵,被星悦拉住。“别走!陪陪我,我觉得好孤单,好像……好像都没有人跟我讲话。”
其实一切如常,大家对她都跟平常一样,差别只在于阿锋没跟她说话而已。
只是这样,她就整天都提不起劲来,在民宿里看到他,她都会下意识的一僵,这种不自然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都没有人跟你讲话?”阿麒是停下了脚步,可是一脸疑惑,因为他常在这里混啊,说没人跟星悦讲话也太夸张了吧?
“那只是一个形容词,我的意思是,我……”她眼眶一红,借着酒意忍不住悲从中来。“……我跟阿锋分手了,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阿麒吓了好大一跳,他得正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是个大问题!
“对!我们分手了。”星悦怞噎着,“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讲话了,他……连一眼都不看我……”
昨天她在厨房里拌沙拉,他进来换瓦斯桶,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到最高点,他从头到尾都专注在瓦斯桶上面,一换好就走人,让她的心也凉了半截。
她多希望他过来抱抱她,给她一句温柔的话语,可是没有,他冷得像冰,把她一颗渴望的心全打进了地狱里。
“也就是说——”阿麒皱皱眉头盯着她伤心欲绝的小脸。“你们做不成情人,现在是仇人?”
听到“仇人”两字,星悦的心一紧,忍不住又嘤嘤咽咽的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你别哭啊!”阿麒手忙脚乱的哄着她,轻拍着她的纤背,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别阻止我……我好难过……”她像只被遗弃的流浪狗,哀哀的低呜着。
“老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让我遇到这种事?”阿麒无言问苍天的自言自语着。
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手还扯着他的衣角,一副想把他的衣角当面纸的样子,他索性将她揽进怀里,牺牲小我,把自己胸膛的衣服让她当面纸使用,而她,也很不客气的使用了。
呜!他的心在滴血……那是他大姊去美国买给他的名牌限量款说……
“阿麒……为什么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呢?”星悦吸了吸鼻子,语音模糊,也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神志不清了。
阿麒倒怞了一口气,他看到阿锋出现在楼梯门口,他们三个约好来练歌,被星悦一哭,他都忘了这回事。
完蛋了,阿锋该不会听到星悦那句蠢话了吧?
他可是无辜的,“勾引大嫂”这种罪名在洪兴帮可是要被断脚筋的,虽然他不是古惑仔,但道上的规矩还是要守,他一开始是对星悦一见钟情没错,但他也不会卑鄙到趁火打劫啊。
“阿锋你听我说,星悦她喝醉了,你快点过来听她说话,她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快过来。”怀抱着星悦,星悦背对着阿锋,他拚命对阿锋又招手又使眼色的,希望他过来解救他,不要弃他于不义啊。
“什么阿锋?阿锋在哪里啊?”星悦胡乱捂着话,搞不清楚状况,根本不知道日思夜念的人就在身后。“我们干么要提到那个大魔王,这样多扫兴,我不想提他,你也不准提他,知道吗?今天晚上,我要你做我一个人的男朋友!”
阿麒的脸黑了一半,看着阿锋转身就走,他喃喃地摇着头。“我看这下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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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与W集团的合约,星悦将在三周后起程飞往夏威夷,她去贝大办了休学,幸泽华已经在夏威夷当地替她找好大学了。
“人生还真的跟我姑姑说的一样,像一场梦,没想到你要去夏威夷,还要成为W集团的代言人,我真的好羡慕你哦。”陪着星悦办好休学,毛诞葳有感而发,以后她们要各分东西了。
命运的转轮会怎么安排呢?这是星悦现在也不知道的,所以她心中充满了不安……唉,望着无垠晴空,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如果她和阿锋没有陷入僵局,她的心对未来不会这么不安,如果有他为她加油打气,并且告诉她,他会等她回来,那么她现在的心情铁定是兴奋的、飞扬的,才不会像现在一样,整天都郁郁寡欢。
两人下了公车,信步走回民宿,在大门口看到一部顶级的进口百万休旅车。
“星悦,LOOK、LOOK,好漂亮的车哦,我在杂志上看过这款车,不但不便宜,而且也很难进口,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光临我们南湾罗曼史?”毛诞葳惊艳的打量着休旅车。
“我们大概赚一辈子也买不起这种车吧?”星悦同样对华美的车款目不转睛,车子打腊打得光亮亮,在阳光下更显夺目。
“车门开了耶。”毛诞葳眼也不眨的盯着人家看,直到那人跨出了车外……她失声叫道:“阿锋!”
星悦一僵,本能的感到不自在,毛诞葳已经按捺不住的跑过去向他探听情报了。
“阿锋,这部车是谁的啊?”她好奇的看了眼尚未关上的车门,猛然受惊的捣住自己的唇。“静……静乐团的主唱吗?”她不信的指着车里端坐的人儿。“请问你是珊……珊妮吗?”
星悦的双脚仿佛被钉住了,她感到四周的景物不停转动,太阳更加毒辣,因为她不自禁的冒着汗。
和阿锋在休旅车里密会的人是他的前女友——静乐团当红女主唱宋书裕,她的英文名字是珊妮。
她怔怔地看着那部黑色休旅车,阿锋站着三七步在休旅车之前,双手插在裤袋里,淡淡的扬着嘴角,什么都没对她说明。
原来他们还有来往,原来是这么回事,因为宋书裕回到了他身边,所以即使跟她翻脸也无所谓了。
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不是被她亲眼看到,她不会想到他们已经重燃爱火,而她这只丑小鸭毕竟是比不上天鹅的,她真的是太傻太傻了,居然为了一个劈腿的感情骗子而心痛,她是呆子吗?
“星悦……”震惊过后,毛诞葳这才想到她该关心一下好友才对,一转身就看到她眼里盈着泪。
“我没事!”星悦拭掉满眼泪水,快步跑进民宿。
阿锋只是沉默望着她的身影消失,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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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心真的好痛好痛……直到深夜,星悦仍无法摆月兑那份揪心之痛,她觉得自己好像快死掉了,只是失恋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肚子饿,才不是心痛,他喜欢跟谁旧情复燃是他的事,我干么要心痛?”
她毅然决然的从床上爬起来,不能再这么失魂落魄下去了,晚餐没有吃,她得吃些东西,不然某人会自大的以为她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她才不要那么没用,爱情与自尊,她当然选择自尊。
凌晨一点,民宿里静悄悄的,今天没有派对,大家都早早就睡了,她模到厨房去,记得莹姊包了些味道一级棒的日式咖哩水饺,她想下一点来吃,想必补充了体力,精神也会好一点。
打开厨房的门,她很意外厨房里有灯光,而且还有另一个人。
“葳葳?”星悦看着站在长型流理台前的毛诞葳,没注意到她在干什么,只是直觉地问:“你也饿了来找东西吃啊?”
毛诞葳的表情很僵,然后她终于看到毛诞葳手里抱着她下午弄好的一大盆水果洋芋沙拉,旁边有瓶醋已经倒了一半,她、她往沙拉里倒醋?
“妈呀!你在做什么?”星悦翻了个白眼。“这样会太酸,不好吃啦。”
沉默的空气在厨房里酝酿,毛诞葳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她看着心无城府的星悦,一点也不像平常活泼的她。
“你怎么了?”星悦走近她,感觉她好像怪怪的。
“管星悦,你是白痴吗?”毛诞葳的语气很冷,但肢体表情透着烦躁。“你看不出来我在破坏你的沙拉吗?”
星悦这可稀奇了。“你干么要破坏我做的沙拉,那可是明天客人的早餐耶,如果酸掉了,莹姊不但会杀了我,就算你是她侄女,她也会杀了你。”
“你还不懂吗?”毛诞葳受不了,她沉不住气。“我是故意的,我在陷害你,我在害你被我姑姑骂,被大家指责!”
星悦愣了一下,“你干么要害我?我们又无冤无仇。”
“因为我讨厌你!”毛诞葳激动的对她喊叫,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爆发了。
星悦讶然的看着她。“你讨厌我?”
“对!我讨厌你!讨厌极了!”她更加激动。
“为什么?”星悦仍然一头雾水,她们不是情同姊妹,面对董伊香时同仇敌忾,一直相处的很好吗?
“因为崇哥喜欢你!”毛诞葳的指控就像她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
星悦的脑中乱糟糟的,原来葳葳喜欢学长,可是她一点都不知道。“学长哪有喜欢我?你是不是误会些什么了啊?”
“还敢睁眼说瞎话,崇哥送你巧克力!”她真是气得跳脚。
“你不要乱扣帽子好不好?”关于这点,她一定要替自己说话。“那是因为他感谢我替锋乐团解围,才会送我巧克力吃,我不也分你吃了吗?”
“好!这你可以狡辩,那崇哥为了你打姓董的死丫头呢?他从来没为我打架过!”
“什么打架啊?”星悦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学长明明只打了死丫头两巴掌,而且原因你很清楚,那是因为死丫头欺人太甚不是吗?为什么这笔帐要算到我头上?因为这样就说学长喜欢我,这太扯了吧?”
“崇哥喜欢你填的词,他欣赏你的才华。”对于这个,她最不甘愿,因为形势比人差,她没有作词的才华。
“那我也没办法啊。”她百口莫辩的嘀咕着,“而且人家我会愿意填那些词又不是为了学长,我是为了阿锋啊。”
“那么扔掉CD那次怎么说?崇哥亲口要你做他的女朋友?你却没有拒绝,你心里喜欢阿锋又不愿意放过崇哥,是不是这样?”毛诞葳咄咄逼人的问。
星悦一愕,“葳葳,我觉得你在找麻烦,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喜欢学长,我会很乐意帮忙凑和你们两个,你这样陷害我根本没用,学长又不会因为这样就喜欢你。”
“没错!学长不会因为这样就喜欢我,可是能够让你难过,我高兴!我开心!怎么样?”她高亢而激烈的说,扬起下巴哼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床单染色也是我搞的鬼,可恨的是,崇哥竟还自告奋勇要替你赔,连小昕都说男生对女生好就是恋爱,和崇哥眉来眼去的,你还想否认?”
星悦的心仿佛被啄了一下,她瞬也不瞬的看着毛诞葳,润了润唇,艰难地问:“被单那件事,是……你搞的鬼?”
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不堪的真相,把真心交给一个人,原来会换来这么多种不同的结果。
“对!”毛诞葳爽快的承认了。
星悦的呼吸瞬间急促而不均匀,她没法故作镇定。“可是现在,你明明知道我和阿锋已经是公开的一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毛诞葳冒火的喊,“因为我嫉妒崇哥对你那么好!”
像是重重挨了一棍,星悦顿时哑口无言了。
这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原来她自以为是的友谊都是假象,葳葳从来没有用真心和她做朋友,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也可以说,是她在白目吧?
星悦失神的回到房间,她凝视贴在床头的老爸照片,泪水淹没了视线,她的心紧紧揪痛着,但却硬是挤出一抹坚强的笑容。
“老爸,看来我是没办法继续在南湾待下去了,阿拉丁神灯也要一直保佑我到夏威夷哦。”
爱情、友情,在一天,同时灰飞湮灭。
我是个没有心的人……
她耳边回荡起阿锋的歌声。
没有灵魂
没有未来
因为过往太痛
所以我选择不再记起
你一定能够了解,因为这种事并不希奇……
那一夜听醉了的他这么唱着,她的心在叹息,她发誓要守护他,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不再让他受到伤害。
然而,谁知道让她受到伤害的,竟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