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何孟人就吩咐属下备车,他要和程劲雨一同到程见泉的墓园去,这是他再次收买程劲雨的心的大好机会,他当然会好好利用。
“这几天你对帮里的事越来越熟悉了,你确实是可造之材,你爸爸在天之灵若知道了,一定很安慰。”
程劲雨感激地说:“如果没有何叔您帮我,我恐怕什么都做不成,帮中长老也不会服从我的命令。”
他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劲雨,事在人为,只要你有心,就一定能成功,放心,何叔永远站在你这边。”哈,要控制程劲雨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她对他非但丝毫未起疑心,反而还日渐地信赖有加,看来“程帮”是免不了易主的命运了,这不能怪他,只能说他的能力实在太强。
她露出一记笑容,“有您在,我就安心了。”
这两天来,钟潜的话不时浮现在她脑海,每当脑中一掠过钟潜说过的话,她就本能地留意着何叔的一举一动。可是如今看来,她实在多虑了,她怎么可以怀疑一个这样用心疼她、关心她。帮助她的长辈?
她告诉自己再也不可以存着这种想法,至于钟潜的警告,只能说他对何叔的了解不够多,才会误解了何叔。
“劲雨,你要经常笑才好,年轻女孩子就该这样,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要辜负了你的容貌。”何孟人语重心长地说,“况且你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整天愁眉不展。那他会不瞑目的,知道吗?”
她点点头,心中同时充满了温情。何叔连她笑不笑这点小事都注意到了,可见他真的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看待,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管理好“程帮”,以报答这些爱护她的人。
“到了,下车吧。”何孟人对她鼓励地笑了笑。
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程劲雨手捧素雅的花束,她与何孟人并肩而走,两人身后是一大队的保镖,随时保护着他们的安全。
“劲雨,出门就要像现在这样,如果没有保镖陪同,你绝不能单独出去。”何孟人提醒她。其实他暗地里早已安排了几十个保缥在她身边监观着,就算她有翅膀,也难以飞出他的手掌心。
“我知道何叔担心我的安全,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她深知自己的安全是多么重要,身为“程帮”的未来帮主,许多人都想要她的命。
程昆泉的墓碑到了,立于碑前,何孟人两眼立即湿润,他激动地、哽咽地道:“大哥,我带劲雨来看你了。”他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金马奖影帝演得都没他传神,说掉泪就掉泪,这种技巧谁能跟他比?
程劲雨点了香,她献上鲜花,双手肃穆合十,“爸,您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好,何叔会帮找看着‘程帮’,您可以放心了。”
何孟人诚恳地接口道:“是呀,大哥,你安息吧,劲雨和‘程帮’我都会好好保护,不会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不会让你丢脸。”
看何孟人真情流露的模样,劲雨幽幽地叹了口气,“何叔,我好想我爸,好想再跟他说说话……”
何孟人拍拍她肩膀,轻声斥责,“傻丫头,我不等于就像你爸爸一样吗?有什么心事可以跟何叔说,不要闷在心里,嗯?”
程劲雨点头,她再看一眼她父亲碑文上的照片,骨肉永隔的痛仍牵动着她每一个细胞。
天空中细雨微飘,这是个充满陰霾的日子。
“劲雨,陪何叔去喝杯咖啡。”从墓园出来后,何孟人忽然提议。
她打起精神来,微微一笑,“难得何叔有兴致,我当然奉陪。”
车直开上山顶,停在一处幽静雅致的咖啡厅前。雨天,客人不多,他们捡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侍者送来热腾腾的咖啡和可口的蛋塔。
“何叔常来这里?”她不知道香港有这么清幽的地方。
何孟人优雅地啜了口咖啡,交叠起双腿,“偶尔来,和老朋友叙旧,多半会约在这里。”
“不会和何婶来吗?”她打趣地问。
蓦地,她脑中又电光石火般的闪过钟潜说过的话——至于你那个继母,她现在是何孟人的情妇……她轻蹙起眉心,何叔和温芙?
何孟人笑了笑,人到中年的他依然英俊无比,“你何婶不喜欢这种安静的地方,她还是喜欢麻将桌多一点的地方。”他不介意在劲雨面前扮演好好先生的角色,那只会更加博得她的好感。
“真羡慕何婶,有您这么疼她。”她由衷地说。如果钟潜能有何叔一般绅士儒雅就好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总是怒火冲天,随时都像只刺猾。
“别羡慕别人,将来你的丈夫也会一样疼你。”何孟人点起雪茄,笑问,“我家的阿昕怎么样?有没有这个资格?不是何叔称赞自己的儿子,如果你肯嫁给阿昕,他对你一定死心塌地。”劲雨嫁给阿昕同时也对他有利,到时就算他露出狐狸尾巴也无所谓了,难道她要杀自己公公不成?
“昕哥?”她愣了愣,随即淡淡笑了,“我和昕哥是没可能的,我已经跟他表明过了,相信他听得很清楚。”
何孟人扬扬眉,“哦?”原来他的宝贝儿子碰了钉子,失恋了,难怪最近总是无精打彩的样子。真是个傻儿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世界上比劲雨美、比她有个性的女孩多得是,何必独独单恋她?
“何叔,昕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我和他永远无法产生爱情,希望您能谅解。”她不希望因此而坏了她与何家的感情。
何孟人假意生气地瞪着她,“你当何叔是老古板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着解释道。
“别紧张,何叔跟你开玩笑而已。”何孟人笑了,他不疾不徐地问道,“那么那个钟先生呢?他是那个幸运儿吗?”快步入正题了,只差一步鱼儿就要上勾了。他在心里暗忖。
“他?”劲雨想了想之后摇头,“我们也不可能。”钟潜恐怕不会再来找她了,那天她不跟他走,伤他自尊伤得够重了,她相信他是那种什么都不希罕的性格。
“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姓钟的小子八成是爱上劲雨了,如此一来,他的计划更可以顺利进行,一点阻碍也没有,真是老天在帮他啊。
“我们只是朋友。”她不能再回想那一夜的缠绵,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主动先去找他。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试探性地问。
“是有一点。”她无奈地道。
于是她把钟潜对何孟人的怀疑全说了,包括钟潜认为她失忆的主凶是何孟人,以及何孟人要密谋“程帮”的诡计。
听完,何孟人不怒反笑,他连连摇头微笑,慈爱地说:“劲雨,看来这位钟先生相当担心你,所以幻想力也特别丰富。”该死!钟潜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这不是他与俄罗斯政府的秘密吗?为什么俄罗斯政府会不守信用将之泄漏出去?
她也露出淡然一笑,“何叔,您别怪他,他没恶意。”
何孟人了解地点点头,很有风度地说:“我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为了爱你,我又怎么会介意呢?何叔替你高兴都来不及。”
“我知道您会这么说,您总是对我这么好,如果钟潜能明白就好了。”可惜钟潜像头骡子,他是不妥协的。
何孟人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好了,你就任帮主大典那天,邀钟先生来参加观礼,典礼完毕后,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有什么误会可以当面解开。”
程劲雨轻蹩眉宇思索着。若邀请钟潜来,他未必肯答应,虽然她也认为没那个必要,但如果能藉此解开钟潜对何叔的误会,她倒是颇为乐意,她要向他证明何叔并非他口中的那种卑鄙小人。
“好,我邀请他。”
“那太好了。”何孟人暖了口咖啡,宽慰地笑。这下可以先搞到“日焰”了,如此一来,俄罗斯政府还不对他另眼相看吗?想不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何孟人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快到来了。
程劲雨命令护送她来的黑色大房车先行离开,她一身便装在人潮汹涌的尖沙咀走着,很快地按照手中的地址找到一处名为“楚克的军火弹药联盟”的地方。
走进玻璃门,人眼所及是气派的接待处,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对她友善地微笑。
“请问您找哪一位?”他客气地询问。
程劲雨顿了顿,“钟潜。”
她一时之间无法模清这里的底细,这地方的名称吓人,但里头却洁净明亮,一间一间的办公室排列整齐,就像个井然有序的公司,令人无法猎透个中秘密。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是程小姐吗?”
程劲雨警戒心顿起,“你怎么知道?”
“楚先生交代过程小姐会来。”年轻男子为她指路,“前面左转,上电梯到六楼后第二间会议室,钟先生在里头。”
“谢谢。”程劲雨道谢后进人电梯。
楚克早料到她会到半岛酒店找钟潜,所以预先在那里的柜台处留了地址给她,他还真是神机妙算。
六楼,她轻叩第二间会议室的门。
“进来!”钟潜暴躁的声音传出。
她推门而入,眼前一片凌乱,百叶窗拉到一半,超大马蹄型会议桌上一叠叠的都是资料,五、六台电脑同时开启,钟潜的领带搁在一旁,他坐在电脑荧幕前,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领口也敞开着,一副忙碌不堪的模样。
“不要问我进展,那家伙的犯罪证据太多了!”他头也不回敲打地键盘,顺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来灌。
“我不是来问你进展的,我是来邀请你参加我的帮主就任典礼。”她走过去,轻轻地把请帖放在他桌面。
他迅速的转过身,离开旋转椅站起来,双目灼灼地盯着她看,“你怎么知道这里?”
“楚克告诉我的。”她轻皱眉宇,才几天不见,他怎么好憔悴?吃不惯香港的东西吗?
地哼了哼,“他还真是好心。”
楚克大概是怕他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所以费尽全力想拉拢他与程劲雨。
她看着他,不理他的暗讽,“你瘦了。”
“谢谢!”他又是一哼,“想不到程大帮主管理贵帮帮务之余,还有空留意我这个提供你机位的小人物胖瘦与否,真是受宠若惊!”
“你在做什么?”她转开话题,否则钟潜发起火来是无法无天的。
他的眼光扫向桌面和电脑,冷笑一声,“找你那位亲爱的何叔的犯罪证据。”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够酸,但那又如何?他确实看那个姓何的老男人很不顺眼,还有他那个胆小如鼠的懦弱儿子,他们父子还真是同声一气!
程劲雨一惊,“钟潜,你为什么总是针对他?”
“你搞清楚,我不是针对他。”他扬扬手中的资料,“他犯罪是个事实,通过‘程帮’的企业洗钱,用大批人马来走私枪支,这些都有凭有据!”
“何叔不是这种人。”她冷静地道。
“那么他是哪种人?”他的声音中有隐约的火气,“你以为他真会让你当‘程帮’帮主?别作梦了,这是个陷阱,只有你才会选择往下跳。”
她微微勾起嘴角,淡淡地说:“我后天就要继任‘程帮’帮主,何叔对我一点陰谋都没有,相反的,我能顺利继任帮主,都是他的帮忙,否则我不可能……”
他忽而扣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那家伙?”
“因为他值得我相信。”她说得一点迟疑都没有。
‘妈的!”届时他倒要看看她是如何登上帮主之位。他恼火地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寻找她的嘴唇,但她却偏头闪开了,这举动更惹他七窍冒烟。
“为什么不让我吻你?”他的脸逐渐向她靠近,那一夜的记忆鲜明无比地涌上来,他想要她,就在这里。
“我这次来,是来邀请你到‘程帮’……”
“不要跟我谈那个!”“程帮”,又是“程帮”,去他的“程帮”!
他紧紧把她拥在怀里,不顾一切地堵住她的唇瓣,他对她的爱怒交织也随着唇舌的交缠而清晰的只剩下爱
深夜,程劲雨疲惫地回到“程帮”,识趣的佣人替她放了热水,泡了杯热茶就退下,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回想着下午与钟潜发生的事,不由得又是一阵悸动。
两次了,他们丝毫避孕的措施都没有,她会怀孕吗?怀个小钟潜……她的思绪开始飘了老远。如果是个儿子,会有两道像钟潜的浓眉,那一定是个皮小子;如果是女儿,那么她也要送她的女儿到意大利去吸收艺术文化,她不会把“程帮”这个偌大的重任交给女儿,那太辛苦了……
“劲雨,你睡了吗?”门外传来何昕的声音。
她蓦然回神,理理飞远的思绪,“昕哥,我还没睡,进来吧。”
何昕走了进来,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有事吗?”她指指沙发,为他倒了杯水。
她的房间很宽敞,除了古典双人大床,还有一张美丽的桧木办公桌,另有一组造型摩登的沙发,电视、影碟、音响,形成一个小起居室。
“劲雨,后天你就要继任帮主之位了。”握着热茶,何昕紧张不已。
老天,他该如何开口告诉她,关于他父亲的陰谋?据他所知,他父亲将在劲雨就任帮主的那天,生擒钟潜,且要她签下同意书,让出帮主之位。他想给劲雨一个警告,但是一想到事情揭穿后,他父亲要面对的下场,他就于心不忍,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呀。
程劲雨微笑,“昕哥,其实这些都是何叔的功劳,如果没有何叔,‘程帮’不会在我爸走后还这么井井有条。”
“难道你……你从没想过要对周围的人小心一点……”他艰难地问。
“昕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她一凛,随即正色地说:“你放心,不管外头的谣言怎么中伤何叔,我都不会相信。”
何昕在心中暗暗叫糟,劲雨竟如此相信他父亲。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是说,有时谣言也有几分可信度,你应该多方观察……”
“是不是何叔叫你来试探我的?”她释然地笑了笑,“昕哥,你替我告诉何叔,请他不必担心,外人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也无法破坏我与他的感情。”
“劲雨……”他只能急在心中。当他父亲的事情露出马脚之后,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劲雨,他对她有无尽的抱歉。
她缓缓一笑,“昕哥,谁对我好,我心里清楚,我不会是非不分的。”
何昕无奈地从程劲雨房中出来,他犹在苦苦挣扎,要告诉她吗?他相信他父亲不至于对劲雨下手,但难保人的心不会变,一旦他父亲认为她的存在是个绊脚石,那么劲雨……
他打了个寒颤,如果因为他的犹豫不决而令她的生命受到威胁,那么他才是真正该死。到那一天,再多的抱歉都将弥补不了他的悔恨。
不行,他得把真相告诉劲雨,他不能再让她被蒙在鼓里,他要叫她走,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她斗不过他父亲的!
何听匆促折回。蓦地,他的口鼻被掩了起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入他耳中,“何少爷,麻烦你跟我们走。”
另一个粗壮的手臂架起他,强迫他往“程帮”的另一个殿堂走。
何听认得这两个人,他们明明就是他父亲的手下,为什么会来绑架他?难道他们准备叛帮……
“副帮主,少爷带到了。”两名保镖将他带到殿堂,何听赫然看见他父亲也在里头。
“把他的手绑起来。”何孟人盯着儿子,淡淡地下达命令。
何听难以置信地拢起眉心,“爸!”他不敢相信派人来绑架他的是他的亲生父
何孟人视若无睹儿子的惊讶和忿怒,“阿听,不要怪爸爸,等劲雨的帮主就职大典一过,爸爸马上就会放了你,你暂时忍耐两天。”
“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他气极颤抖。
何孟人半眯起眼睛,勾勒起微微笑容,“虽然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我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大事。”能和俄罗斯政府合作是天大的荣幸,他说什么也要好好表现,这次如能捉到钟潜,无疑可以取得俄国人的信任。
“你想怎么对付劲雨?”何听升起一阵恐惧。
何孟人怞了口雪茄,露出一抹怪笑,“只要她乖乖听话,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何听的心开始绞痛,都是他,他该死!如果不是他太犹豫不决,劲雨的生命也不会备受威胁,都是他害的,他对不起她……
“爸,劲雨这么相信你,你不能伤害她,她是程世伯唯一的女儿呀!”何听苦苦哀求着。
何孟人冷淡地一哼,“就因为她相信我,所以这是我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谁都不能阻止我。”
“爸”
“不必说了。”何孟人不耐烦地撇撇唇,转而对保镖指示,“你们两个好好看着少爷,如果有半点差错,我会让你们脑袋搬家。”
何听如困兽般地吼叫,“爸,你不能这样对我。爸,放开我,放开我!”
“是!”保镖架着何听出去了。
温芙笑盈盈地掀开珠帘出来,“跟儿子说这种话,你不怕老了没儿子替你送终?”
何孟人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个女人不知道,她也是他的绊脚石,只不过他们多了一层床上关系而已。
“放心,不会坏了你的事。”温芙走过去,轻轻他的背,“人都安排好了,到时就算钟潜再会飞,也飞不出‘程帮’。”
何孟人满意地抖出一记狂笑,“钟潜那小手势必以为是劲雨设计捉他的,如此一来,劲雨还能有什么选择,她只能乖乖听命于我,没想到让俄国人忌讳成那副德行的十方烈焰也不过尔尔。”
“孟人,你真是足智多谋。”她继续挑逗着他的耳垂,柔软的唇瓣暧昧地吸吮,从耳垂到颈项。
何孟人陰狠地道:“事成之后,立即派人让萧仰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那么我呢?难不成你也要杀了我灭口?”她娇嘻地问。
“你?”他搂住她纤腰,看了她一眼,纵声大笑,“你当然是等着做我的帮主夫人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