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呕心沥血的作品再被偷走,海儿佯装若无其事的上下班,没有流露出任何异状,暗中观察谁在注意她。不过那个内贼真可恶,抢先让她还未发表的作品上市就是吃定她势必哑口无言,无法举证是谁抄袭谁,并料得到她必定还得设计新的三十周年鞋款。
更可恶的是她的确还抓不到,所幸,之前那些设计图她还没给别人看过,不至于在设计室引起大纠纷,她也不用去应付那些麻烦事。
但这么一来,她非得用下班时间加班不可,所以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连星期天也得借口说大哥叫她回家,然后,躲在大哥家埋首于计算机之中。
晚上十一点,具世炫把车停在梁家前,车子还发动着,这是他们约好的时间,不一会儿就看见海儿行色匆匆的走出大门,一上车就吁了口气,把大包包往后座丢。
「大哥叫妳回来做苦工吗?」他轻轻握住她的下巴,审视她失去光采的双眸。「妳看起来很累。」
「是啊,苦工……」她耸耸肩膀,瞎扯道:「叫我帮忙整理花圃,大哥要重新整顿前院,好像打算搞个最流行的熏衣草花园吧。」
眼眸带了疑惑。「妳用计算机替他设计花圃吗?」
海儿微微一愣。「啊?」
他的视线掠过后座的大提包。「妳带着笔电回来,若不是派的上用场,妳怎么会带回来?」
被他一问,她顿时语结。「哦……那个啊!那是、那是今天盼釉、晶釉也在,我们要联机玩在线游戏用的啦!」
他细细的凝看她作贼心虚的表情。「妳的设计被偷了,妳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海儿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心脏咚地一跳。「你怎么知道?」
他依旧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盼釉找过我,我都知道了。」
「盼釉?」她诧异的挑高了眉毛,顿时感到喉咙像卡着一块石头,心脏剧烈跳动。他都知道了,那他会相信她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吗?还是认为是她把设计稿卖给了别家公司?
「事实上,我也发现妳很不对劲,当我开始着手要调查时,就接到盼釉的电话。」他默默的握住她的手,许久之后才说:「妳怕我不站在妳这边,所以宁可自己烦恼也不告诉我吗?」
的确,这阵子的亲密并没有消除过往的伤害,她干涩地说:「难道我该相信你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吗?我再也不会那么想。」
「我相信妳。」他轻轻地说:「不管是两年前或现在,我都相信妳。」
「不可能。」一有压力,她的胃部立即纠结成一团。「你以为我已经忘了你当时是怎么对我的吗?你那冷漠的眼神还在我的脑海里,我一刻都没有忘记。」
他只是看着她,却没有反驳。
接下来是一阵窒人的沉默,想到他对她投的不信任票,她依然有股椎心之痛。
如果他真的相信她,他可以解释啊,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说?他可知道,她多想依赖他啊!她实在没有心力再孤军奋战了,连日来熬夜工作还要注意着不能让他发现,她真的好累……
「现在先不讨论那个。」他知道她难以释怀,但目前还不是告诉她详情的时候,他还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她若知道一切,只会为他的安危烦恼,而他不要她承受那种不安。
「那我们要讨论什么?明天的油价吗?」她忽然感到生气。
对于她的心结,他总是轻轻略过,他说爱她,却从不给她未来的蓝图和想望。
她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代表他们没有未来,不可能复合,不可能再做夫妻。
她真不懂,如果没有未来,为什么他要介入她的生活,把她的心搅得一团乱,让她如此的迷惘又如此的烦恼。
面对一个她深爱又不肯给她未来的男人,她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揪出偷妳设计的人,妳发现什么了吗?」他转移话题,不要她继续回想那件令她心灰意冷的往事。
「我找不到蛛丝马迹,监视器毫无作用。」这个问题令她气馁不已,语气也显得心浮气躁了起来。
「不要急。」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有个方法倒是可以一试,只要妳跟我配合。」抬眸看着他,她在他眼里看到她所熟悉的眼神,那是让她可以放心依赖的眼神。
她真的可以再试着依赖他一次吗?
隔天的设计室部门会议,海儿宣布一个消息。
「我决定舍弃先前设计的款鞋不用,根据我这几天的密切留意,国际流行风已经转向了,那些款式不够时尚,我已秘密设计了一系列的款式,一定能在汉江制鞋的三十周年庆上大放异彩,令同业惊叹,请各位拭目以待。」
蓝倩蹙起了眉心。「怎么这么突然?我们都还没看过妳设计的款式,说不用就不用,未免太过可惜跟草率。」
身为设计总监,却直到刚刚才知道这件事,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她感到十分不快。
「新设计的鞋款更好。」海儿淡淡一笑,她早知道蓝倩会不高兴,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自有应对之道。不过,她还不知道具世炫要她这么说有什么用意,现在她只能相信他了。
「不如现在就把新鞋款的设计图拿出来跟我们一起讨论,大家也可以给妳一点意见。」艾轮兴匆匆的提议。
「对啊,」Lisa跟着说道:「自己通常会有盲点,给别人看一下比较好吧。」
海儿看着他们,微微挑起了眉。
会是艾轮或Lisa偷了她的设计吗?
她不动声色,露出一个笑容。「虽然设计稿都已经完成了,但我希望保密,到时才有惊喜。」
咪咪撇撇唇角。「就是不给我们看喽。」
蓝倩审视了她许久才道:「既然妳这么有把握,我就相信妳,希望妳不要搞砸了,不然就算妳跟具总裁关系匪浅也难辞其咎。」
海儿尴尬的坐下了。
也难怪蓝倩会看不过去,堂堂总裁对她这个小小设计师总是特别关注,甚至还有人看到他坐在车里接她下班,他们的绯闻早传得满天飞了。无所谓啦,反正她早已经放弃在乎了,也懒得去捍卫自己的清白。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都跟他住在一起了,跟别人解释再多也是枉然,况且多说多错,解释不过都是在编谎话罢了。
她不想说的只有当过具世炫前妻的事,也不想对别人解释过往的伤痛。
会议结束后,各人回座位忙自己的,海儿才开机,王捷茵就端了杯咖啡过来。
「梁姊,喝咖啡。」王捷茵把咖啡杯搁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海儿很自然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才看到她的不对劲。「有事啊?有事妳就说啊,看我可不可以帮妳。」
王捷茵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好像没有天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设计这条路。」
听起来好像粉严重,海儿连忙坐好倾听。「怎么说?」
王捷茵垂头丧气地说:「听到妳因为有了更好的设计,所以舍弃之前的设计不用,我真的好佩服妳,不知道妳的灵感都是从哪里来的,那些都是妳的呕心沥血之作耶,我就没妳那种勇气。」
海儿笑了笑。「慢慢来,不要心急,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天份,平常多接触流行信息,慢慢就会有自己的风格了。」
王捷茵好奇的看着她。「梁姊,妳怎么会想到要重新设计呢?我真的觉得好可惜。」
「就是这样才会有进步啊。」她拍拍王捷茵的肩膀。「以后妳就会有所体会了,相信自己,妳就会做到。」
一如往常,下班之后,海儿上了具世炫的车,他凑过去替她扣安全带,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她要把手中的外套和伞具往后座放时,不期然地看到后座有一篮水果,还有一个洋酒礼盒,以及一个超大的玩具反斗城袋子。
「你去买玩具?」她扬起了眉毛,这不像他会做的事。
他对着她微笑,把车开出停车场。「那是送妳侄女那两个孩子的玩具,我们去妳大哥家,我也该见见他们了。」
「活腻了啊?」她月兑口而出,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竟然要去她大哥家?
「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他打了方向灯,把车驶上马路。
「那不是做好心理准备就可以了。」她涩涩地说道:「你这家伙,知道我大哥有多恨你吗?你把他唯一的宝贝妹妹拐走了,又让她变成一个离婚少妇,他很想宰了你泄愤,你过去是送死。」
他给她一个迷死人的笑容。「为了再跟妳结一次婚,送死也要去。」
蓦然她瞪大了眼睛,心跳也加快了。「你说什么?」
重逢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她顿时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今天照我的话做了吗?把饵丢出去了吧?」他转移话题,好整以暇的问。
「那个现在已经变成次要了……」她迷惑的望着他,「你说要去我家,是为了跟我再结一次婚?」
莞尔的看了她一眼。「小姐,妳好像已经不关心妳的设计被谁偷了?」
她像被催眠似的。「那是因为我更关心具社长你的脑袋在想些什么东西。」为什么她的脑子一碰到他就不管用啊?他笑了,接听响起的手机。没机会问下去,她只能看着他干瞪眼,偏偏那通电话又讲了很久,居然到她家大门了还在讲。
外头下着雨,能坐在温暖干爽的名贵跑车里是多么幸福的事,可是他的话说到一半,害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也悠闲不起来。
十分钟后,他总算讲完电话了。
他把车停好,外头的雨也停了,他下了车,帅气的穿上披在车背的西装外套,打开后座,拎起礼物。
「你真的要到我家啊?」海儿早就跟着跳下车了,从头到尾盯着他的动作,秀眉深深蹙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欠妳的家人一个道歉,不是吗?」他扬起了唇角,深深的看着她。
海儿跟他对望着,在他脸上搜寻到笃定的神色。
好,既然他有胆面对她的家人,她又在怕什么?
他确实欠她大哥一个解释,离婚时,他一句话也没对她家人交代,就当成迟来的道歉吧!
从大哥家离开之后,海儿感觉到轻松了不少,幸好他坚持走这一趟,这么一来,她就不必担心会把两人同居之事说溜嘴了。说实在的,刚才屋里气氛不太好,幸好她大哥大嫂对具世炫虽然还不能谅解,但态度却也没有很坚持他们不能复合。
大哥大嫂还是会担心她受到二度伤害,但她可以感觉到,他们还是以她的幸福为重,如果往后她能过得幸福,那么他们对具家人也会既往不咎。
他们在路上买了消夜要回家吃,海儿又提议到宠物店逛一下,她想养只吉女圭女圭或玛尔济斯,还没决定要养哪一种。
「那只吉女圭女圭很可爱对吧?」走出宠物店,她仍意犹未尽。
「妳这个工作狂会有时间照顾宠物吗?」他笑娣着她。
「所以我到现在还没买啊。」海儿扼腕地说:「如果我有时间,早就买回家玩喽。」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过天际,子弹从具世炫头顶飞过,他立即将海儿推倒,另一声枪声响起,具世炫动作迅速的拉起她。「妳没事吧?」他边问边搂着她往车子移动,动作灵敏迅捷,像是动作片的男主角一样。
海儿愣愣的摇了摇头,脑袋一片空白。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刚刚那颗子弹射中宠物店的玻璃窗,碎片洒得满地都是,所以这肯定不是作梦,那些跟商业纠纷有关的家伙又来了。
她望着具世炫,极力想厘清思绪,但大概是惊吓过度,她什么也无法拼凑,只能任由他带着她移动。
蓦然间,一部黑色箱型车在大马路上紧急煞车,几个人跳下来呈放射状,迅速朝他们移进。
他们要做什么?又是杀手吗?海儿吓得腿软,幸好具世炫的手在她腰后牢牢的扶着。
「凌先生!请您快上车!」
海儿又是一愣。
凌先生?他们在叫谁?她不姓凌,而且她也不是先生,具世炫虽然是先生,却也不姓凌……他们敏捷地保护他们上车,海儿纵有满月复疑问也知道此时不是问的时候,把命保住比较要紧。
车子在夜色里疾驰,车厢里极度沉默,海儿发现自己在发抖,她心跳得好快,好像快跳出胸口了。
具世炫也发现到她神色有异,嘴唇甚至在颤抖,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抬起一双惊恐的眸子,在他眼里看到沉笃之色。
好,她知道了,有他在,她毋须担心,交给他,她相信他。
箱型车在一间饭店前停下来,车里有名男子在具世炫耳畔低语,然后交给他一张门卡。
他们下车了,虽然饭店门口灯火通明,但她还是余悸犹存,环着双臂,她双眸不安的看着四周,生怕子弹又会从哪个角落飞出来。
具世炫跟那几名男子谈好话了,他大步走过来,环住她的肩。「我们今晚先住在饭店里。」
海儿紧抿着双唇,依然忐忑不安的注视着四周,直到进入位在十楼的房间才稍微安下心来,但随即而来的愤怒盈满她的心。「我要知道怎么一回事,凌先生是在叫你吗?」她怒目瞪着他,呼吸急促,胸腔起伏不定。
「妳先冷静下来,我可以解释。」他想安抚她,但他往前一步,她就退一步,不要他碰她。
「有子弹飞过我们头顶,你叫我怎么冷静?」她迷惑的喃喃摇头。「具世炫,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再把我当笨蛋,也不要再拿商业纠纷当借口了,这不止商业纠纷那么简单!」
他们曾是夫妻,她却对他一无所知,还以为他只是一间制鞋集团的继承人,看来她错得离谱!
她的前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跟枪击事件有所瓜葛?难道他连家世背景都是骗她的?
不可能啊,他们在汉江制鞋认识交往,当时他就是那里的社长了,结婚时更有大批宾客出席,这种事怎么编造?
如果他是如假包换的具世炫,那凌先生又是谁?在他遇到危险时,身后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保护他?她这个前夫真是令她意想不到的神秘啊,她还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了解过。
「我会告诉妳的。」他向她保证。「但是妳要先放松下来,泡个澡,好好睡觉,我叫客房服务,妳得吃点东西或喝杯酒。」
她摇头。「我没胃口,不想吃东西,更不想喝酒,我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我要知道真相,为什么有人要你的命?」
他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可真固执,她可知道她的脸色苍白得很,她在发抖,样子随时会倒下去。不过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小小一颗子弹就会置人于死地,她当然会不安。
他看了她一眼,就在她以为他要说清楚的时候,他却自顾自的从她身边走过,在茶水柜倒了一杯水。
转回她身边,他把水递给她,看到水杯,她顿时感到口干舌燥,渴极了,所以也没抗拒,一口气把水喝完。怞走她手中的玻璃杯往茶几一搁,他温柔的按着她的双肩。
「坐下。」她顿时陷进舒适的沙发里,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多僵硬,她可以感觉到连她的脚趾头都是冰冷的。
「具世炫,你别想再唬弄我。」她狠狠瞪着他。「如果你再对我有所隐瞒,我今天就会去报警,我说到做到,所以你绝不要再想把我玩弄在股掌里!」
「妳在摇狠话吗?小姐?」他莞尔的拉了张单人椅过来,与她面对面坐着,黑眸停驻在她脸上。
「海儿,很抱歉瞒了妳这么久。」他看着她。「事实上,我姓凌,不是韩国人,而是华裔美籍,跟妳一样,是百分之百的台湾人。」
海儿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瞪视着具世炫看,彷佛想把他看得仔细一点,就会看出个所以然来,但越是看他,她的眉头就越锁越紧。
搞什么?他是台湾人?
叫她怎么相信这个曾经跟她有过夫妻关系的男人不是韩国人?她明明就是在首尔认识他的,也见过他的家人、朋友,她还在他家的公司上班,知道他从小到大读什么学校,在在都证明他是韩国人啊!然而现在他却告诉她,他不是,这……
「我的父亲叫做凌闵扬,所以我应该叫凌世炫。」
她的脑袋又是轰地一声。「凌闵扬?凌闵扬……这名字好熟悉……」她定定地看着他,吞了口口水。「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那个华裔富豪凌闵扬吗?」不是、不是,快告诉她不是!
那个人的财富多得吓死人,是美国梦比亚集团的总裁,富可敌国就是在形容那种人,在政商两界都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她曾怀疑他大概有能力买下美国的一个州。
所以,他说的绝不是那个凌闵扬,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她看着具世炫,等他的答案,认定了他会否认,没想到他点了点头。
「没错,我的亲生父亲就是在美国发迹的华裔富豪凌闵扬―」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我是他的私生子。」